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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一个尽可能保险一些的方法。

“暗杀当然要用狙,你小子只知道大刀阔斧地杀进来,害得小爷我要陪着你送命,你说你该怎么赔我”施清海一面咳着,一面说道。

他那张俊俏英秀的脸庞上满是血污,左颊部位有一道凄厉的伤口,看上极为狰狞。

许乐看了他一眼,困难地笑了笑。此时他大概已经确认白玉兰那边出了问题,自己被那家伙害死了,施公子却被自己害死了。

“既然把你害死了,那我就赔你一个儿子吧。”许乐低头抹着唇边的鲜血,微笑着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邹郁给你生了个儿子,叫邹流火,没生理缺陷。”

此言一出,施清海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乐很久很久,才确认这个家伙不是为了安慰死之前的自己,而编造出来的假话,所以他的心脏忽然加速地跳动起来,激动之中多出了一抹温柔与娇羞。

“真的”

“假的。”

施清海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道:“可惜我一直不知道。”忽然间他展颜一笑,笑了两声:“不过这说明小爷我确实很生猛啊,居然能一枪中的。”

许乐想笑却笑不出来,连声咳嗽。

施清海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用颤抖的手摸出了一包三七牌香烟,哆哆嗦嗦地点燃,一点儿没有他先前狙杀四方的稳定与冷静感觉。

他用力地吸了两口,然后用颤抖的手臂递了一根过去,发现许乐没有接,这才注意到许乐的右手腕已经扭曲,而左臂上也有几处伤口正在流血。

施清海摇了摇头,将一根香烟塞进了许乐带着血水的嘴唇里。

“你真不该来。”他说道。

许乐叼着烟,含糊不清说道:“想来也就来了。”烟灰掉落,混入他胸前的血水中。

施清海眯着眼,看着这间办公室,注意到墙壁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大写意泼墨荷花,风格淋漓而且凌厉,都说画写心意,他不禁有些不解,喃喃说道:“麦德林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磊落之气。”

许乐艰难地抬来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想到先前麦德林在门后说的关于良心的话,也生出诸多不解。

他这时才想起来,先前杀死麦德林的那支笔,还一直紧紧地握在左手中。他松开手指,任由那只沾着血的笔滑落地面,说道:“我就是用这支笔,杀的他。本来想着如果你能逃出去,就留给你做纪念。”

“别想好事儿。”施清海伸出手,困难地抓起了那只笔,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忽然说道:“不知道政府能不能允许我把这支笔,留给我儿子当遗产。”

“别想好事儿。”许乐叨着烟,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邹郁没找别的男人吧”

“没有,我替你盯着的。”

“我怎么感觉有些愧疚,我找了别的女人。不过我不知道,所以不算错对不对哎,你什么时候和她变这么熟了,我和她好像其实都还不大熟。”

“噢,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基金会大楼内外,一片森严恐怖,血水弹痕弥漫建筑之内,无数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正端着枪占据了各通道,将这个房间团团包围,下一刻,他们就会进来,将这个强悍的恐怖分子击毙。

然而令他们如临大敌的这两人,却已经无力再战,就在麦德林议员的尸体旁边,叨着三七牌香烟,含糊不清地聊着一些很无聊的东西。

“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钟声。”施清海取下唇中燃烧了一半的香烟,淡淡说道,香烟的过滤嘴上全都是血。

“噢几点钟了”许乐低着头,纯粹下意识里说道。

施清海无奈地看了一眼,说道:“我是说,我听到了为我们而鸣的丧钟。”

话音落处,枪声大作,议员办公室右侧的玻璃窗瞬间被击成碎末,紧接着烟雾弹射了进来。一片混乱中,几名全身黑衣的特战队员沿溜索而下,从天而降,如几头猛虎般扑了进来。

墙壁上也被炸药炸出了几个大口,无数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潮涌而入。

“很不专业。”施清海咕哝了几声,确认烟雾没有香烟好抽。

许乐的左眼虽然依然能够看透烟雾,看清闯入屋中人的动作,但他却无法再做什么,也懒得再做什么。无论是他还是施清海,都已经没有子弹,也没有力气,就连身体里的血,都已经快要流光。

“不许动”

“举起手来”

随着几声暴喝,烟雾渐渐散去,无数黑洞洞的枪管近距离内,对准了贴着墙壁而坐的那两个人。

特勤局局长官脸色沉重地走了进来,手中的电话却一直紧紧贴着耳边,遥远的首都,刚刚传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命令。刚刚放下电话,他看着屋内的景象,却是忍不住身体微僵。

麦德林议员的尸体在一旁,这是先前已经确认了的消息,令他感到吃惊的是,墙边那两个恐怖分子此时的表现。

面对着无数枪口,本来已经力竭的施清海,竟是快速地举起了双手,被烟雾熏得直流眼泪的他,红着双眼分外认真地说道:“我投降”

此时他的右手夹着一根快燃完的香烟,左手握着一根带血的笔,这个姿式看上去十分滑稽。

“另外,我身边这家伙不是不想举手投降。”施清海望着面前那些紧张万分,一片肃然的联邦特种战士们,很认真诚恳地说道:

“这丫两只手都废了,实在是举不起来。”

一直低着头的许乐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嘴里叨的香烟喷了出去,落在地面上,溅起几点火花。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章 作训基地

皇帝从来没有消失,他只不过换了几身衣服。

乔治卡林〗

宪历六十八年深春,s1南科州北端,青葱山林之间,隐藏着许多不在民用定位地图上的建筑。清晨时分,隐隐能够听到山后操场上传来的响亮口号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又有些时候,能够听到地下传来沉闷的枪炮声。

这里原本是联邦国防部直属总装基地的一个分部,在七十年前被改造成为军方的作训基地,在联邦与帝国战争中,有无数散发光彩的军方英雄人物,都曾经在此地接受过严苛的培训。

本年度最大的一次联合反恐作战演习,刚刚于上周在这个培训基地落幕,四大军区的比拼到了最后,或许没有分出真正的胜负,但军方的高级将领们,却极为欣慰于从这些参加演习的士兵中,挑选出了铁中的钢刺,石中的硬玉。

对于他们来说,在演习中表现优异的年轻军人,正是联邦军方最有力的后备力量,所以当演习结束后,这些被国防部列入名单的军官们,并没有回到自己原属的部队,而是留在了作训基地。

基地深处有一栋爬满了青藤的建筑,看上去极不显眼,三楼的会议室里一片黑暗,隐隐能够听到沉重的呼吸声,能够嗅到轻微的男人汗味,但什么都看不见,唯一露出光亮的,是会议室正前方的光幕。

似乎很多人在看电影,但哪怕联邦军人再如何注重纪律,想来看电影的时候,也不会像此时这般沉默和鸦雀无声,黑暗的会议室里,除了那些呼吸与汗味之外,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幕布上的光线穿过弥漫会议室内的烟雾,缓缓散开。现在播放的确实不是一部电影,而是一段被标为绝密的监控录像,录像的画面有些模糊,右下角的时间标志显示,录像发生的时间,大概在五个月之前,一月寒冬的时候。

画面上,有一个穿着警卫衣服的家伙,戴着一顶帽子,拖着一个旅行包,正行走在一个建筑内部,因为这个人低着头,将自己的面容掩藏在帽子的阴影之下,所以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监控录像上,警报之声响起,无数的警卫在系统的指挥下,从各个方向,向着那名入侵者的方位围了过去。就从这一刻起,那个穿着警卫衣服的入侵者,瞬间加快了速度,光幕上的身体,竟让黑暗中的观众有了眼花的感觉。

入侵者拿着两把手提轻机枪,开始开火,开始奔跑,身影变得有些诡异骇人,神出鬼没于建筑内部的每一个角落,冷静可怕地一一击毙敌人,隐藏自己,然后于处墙后遇重火力袭击,只见那个身影,脚下尘土一漫,身体瞬间掠至天花板顶,再侧扑而下,诡异至极地躲过漫天枪火,杀到了对方的中间。

会议室的光幕被分割成了几个画面,监控系统从不同角度,拍摄着那名入侵者的动作,同时监控着楼外的动静。时不时有沉闷的重型狙击步枪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在楼外进行狙击,每一声响,便有一名警卫倒地不起。

观看着监控录像的会议室,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除了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吸烟声。

画面上烟雾弥漫,那名入侵者明显已经被逼入绝境,但不知为何,他却生冷无忌地站了起来,借着烟雾的遮掩,悄无声息地向着标为东三区出口的方向走去,而且他手中的无声手枪,就像是有神灵指引一般,隔着重重烟雾,瞄准着角落里的敌人,轻轻地抠动了扳机。

光幕上的监控录像播放到此时,沉默的会议室里,终于多了一些声音,挪动椅子的声音。或许观看录像的人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震惊情绪。

随着监控录像的播放,旁边的辅助光屏上,不断地进行着战术分解动作的解说,详尽的数据指标就像是瀑布一般流过,入侵者的行进路线,射击时的弹道分析,每一区段所花费的时间,以及最先前的炸弹安装与情报获取间的配合意图,全部被解剖的一干二净,赤裸无比。

光幕上的监控录像播放完毕,会议室的灯亮了起来。

阔大的房间内依然没有太多的声音,那些穿着深色军装,肩上花杠不一的军官们,有的依然眯着眼睛,看着光幕,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先前看到的一切,更多的军官则是开始摸自己的口袋,掏出香烟点燃,塞在了有些发干的嘴唇里。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烟雾比先前更加浓密,无比呛人,这些来自联邦各大军区的王牌军人们,沉默地吸着烟,一面思考着作训基地让自己看这段录像的用意,一面也不禁有些怀疑先前这段录像的真实性。

监控录像中,那名身材寻常穿着警卫衣服的年轻男人,虽然战术动作显得并不如何专业,但他所做的每一次出击选择,却是那样的干脆利落,加上此人强悍到不可思议的行动力,这些出击竟显得无比犀利强劲,让观看这段录像的人,都感到一丝深深的凛意。

还有那名后来冲入大楼的狙击手,也是个生猛到了极点的人物,虽然不是所有观看录像的军官,都认出了那把沉重的大枪就是传说中的acw,但辅助屏幕上标明的枪械重量,让他们对这个身材修长,却能扛着一把重达二十一公斤的重狙,爬墙钻洞,动作轻盈的家伙佩服到了极点,更遑论此人最后守在东三区的门口,竟硬生生把一把重狙当成火力封锁重机在用

如果说先前楼外的狙击,表明了这名狙击手绝对优秀的军事素养,那么后来此人靠一把重狙,却能封死了三条通道,只能说此人玩枪已经玩到了销魂的境界。

这个人令人佩服,但那个人呢居然在烟雾里面像玩游戏一样冷静踏步向前,举手便是一人死去,别说他没有配装热成像系统,就算他装了,也不可能在军用烟雾弹营造的环境内,演出这种电影上才能有的画面。

这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有些军官开始怀疑这段录像的真实性。

一名女上尉走了会议室的讲台,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台下沉默吸烟的军官,在面前重重地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将这些呛人的烟雾全部赶跑。虽然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但面对着各大军区的宝贝,联邦军方重点培养的梯队军官,她不可能发脾气,只好低着头,开始按照上级的交待照本宣科。

她细长的手指轻触终端,光幕上出现了一些画面,画面上是一些尸体和墙壁上某些位置受力之后的残损图片。

女军官用光标指着图片上某些血肉模糊的部位,清声说道:“一号死者在重力打击下,喉骨全断,二号死者额角遭受重击,颅骨破裂,脑血管迸裂,根据事后解剖,此人右拳集合力量达到了”

人体最坚硬的部位就是颅骨,一拳能够将人类的颅骨打碎,打裂了里面的脑血管,这需要多大的力量会议室里这些刚刚摆脱震惊情绪,准备互相议论几句的军官们,听着女上尉报出的那个数值,不由悚然一惊,将身体坐直,表情严肃地看着光幕。

“这是三号死者,你们可以看一下数据分析,他开枪的时候,依然保持着每秒十一米的瞬间速度,没有减速。你也可以认为他没有瞄准,但事实上,据一院检验室的报告,此人的即时反应速度值,已经突破了”

女上尉做完了数据分析报告,走下了讲台。

台下那些来自联邦各地的军人们眯着眼睛,手里的烟卷越烧越盛,此时他们大概已经相信,这段监控录像应该是真的,国防部总不至于把全军的精锐集中在这个地方,还伪造这么多数据与画面,就是为了与各大军区开一个玩笑。

在后排,有一名表情温和的军官,一直沉默看着光幕,并不像其他的军官那样震惊或是皱眉。

就在此时,戴着一副眼镜的作训基地长官走上了讲台,这位中年少将冷冷地看了台下的军官们一眼,缓缓说道:“先前你们看到的,你们听到的,属于联邦绝密,你们应该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议论可以,但只限于在这个会议室范围之内。”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作训基地长官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我知道你们有人在怀疑这段录像的真实性,但请相信,联邦军方不至于无聊到这个程度。”

略顿了一顿,他用手指指着这些在演习中格外骄纵不训的家伙们,骂道:“反恐演习,你们这些台下的小兔崽子表现不错,有些人就开始翘尾巴了,今天让你们看这段录像,就是想让你们知道,真正的恐怖分子是什么样子,要让你们知道,如果演习中面对的是这样的恐怖分子,你们还能不能趾高气扬地坐在这里”

后排那位温润如玉的军官低头淡淡自嘲一笑,此时能留在会议室里的同僚,毫无疑问都联邦军方最强悍的角色,但是录像里那两个人,一个是可以和李疯子打成平手的怪物,一个是以第一名毕业于第一军事学院,接受了联邦政府与反政府军双重培养的牛人,这种比较毫无疑问是不公平的,国防部让自己这些人看这段录像,想必绝对不是为了敲醒己等这般简单。

只是不知道那段监控录像内情的军官们却并不这样认为,他们皱着眉头,思考着将军先前怒骂的话语,最后不得不承认,面对着录像里那两名恐怖分子,如果人多一些或许还有些搞头,如果是人数对等或者是接近,那就一点儿搞头也没有了。

“你们有的人来自西林,有的人来自三军区,还有来自舰队的宝贝兵,平时在各自的部队里,长官们都把你们当宝贝儿一样护着,但到了真实的战场上,你们却不能真的像宝贝儿一样易碎”

作训基地长官冷地看着台下的军官们,看着联邦军方将来最重要的梯队力量,大声喝斥道:“部里把你们留下来,就是要让你们能够成长为最强大的军人,这一周的学习任务就是分析这一段录像,以五人小组为基准,写出规划,然后交由终端电脑进行评判。”

少将低头收拾着案卷,用余光注着台下军官们的反应,军官们起始愕然,旋即狠戾不服的神情,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低着头,唇角浮起一丝含意莫名的微笑,在心中想着,如果把那个叫许乐的家伙最后一拳击碎安全门的数据也标出来,这些家伙还能保持最后的信心吗

少将转身离开了会议室,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从身躯里流淌着逼人狂意的军官们,依然停留在房间之中。先前少将已经说的清楚,讨论只能在会议室的范围内,涉及到联邦绝密,身为军人的他们很自觉地遵守着规定。

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讨论的重点当然集中在监控录像上,这些联邦的优秀军官们并不清楚,监控录像上那两名被定义为恐怖分子的家伙来自何方,他们只是震惊于对方在录像中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以及在大楼内部那近似绝望的环境中,那两人所表现出来的互相信任。

这样的人作为敌人毫无疑问是最可怕的,可如果是在自己战友当中,有如此生猛的人物,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周玉,我们组队吧,虽然只是虚拟作战,但要靠五个人,就对付录像里那两个人,实在有些困难,如果没你,我真没什么信心。”一名来自西林军区特种机甲营的军官,微笑着走到了后排,轻轻地拍了拍那名温润如玉的军官,低头轻声笑着说道:“来之前周瑾可是说过,要你多照顾我。”

周玉半年前结束了果壳工程部的全才计划,正式归队,从第一军事学院以高分毕业之后,如今已经成为了第一军区的一员,他参加了一周前的反恐演习,参谋部得分排在第二,所以被国防部留了下来,当作重点培养对像,今天面对着如此困难的一个课题,有优秀战术指挥能力的他,自然成为了组队的第一人选。

他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同意了那名西林军官的请求,几个刚刚走到后排的军官不由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地转身离开,此次演习参谋本部得分最高的是一名姓袁的军官,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名姓袁的军官并没有来到作训基地,此时排名第二的周玉又被西林军区抢走了,这些军官的心中难免有失望。

便在此时,座位中一个虎背熊腰,气势逼人的军官忽然站起身来,不屑说道:“依我看来,就算这段录像是真的,作训基地的这个课题也很没意思,那两个恐怖分子就算再强,我们随便搞台老式的m37机甲过来,也能把他们碾成肉沫。”

此言一出,并不意外地获了某些军官的认同,毕竟这是一个金属与机械力量的年代,录像中那两个人战斗能力再强,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也属于联邦军方常规武器中的精良装备,但面对着军队强悍的装甲力量,似乎也不怎么值得注意。

听到机甲两个字,低头正在抄写课题的周玉缓缓地抬起头来,那双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眸里,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追忆感慨。他在这一刻想到了旧月基地,卡琪峰顶,站在悬崖上迎风飘摇的小白花机甲和机甲里的那个家伙。

周玉望着座位中间那个骄傲的家伙,忍不住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这个家伙知道,他并不放在眼里的对象,操控机甲可以战胜费城李家那个疯子,还会不会倚仗自己特种机甲机师的身份,对那段录像表示不屑

首都特区林园。

邹郁今天没有选择坐在竹居,虽然她很喜欢那里的流水,水上的浮叶,窗外的白山夜灯,也很喜欢以往和许乐一起坐在竹居里闪聊时的气氛,但今天她要谈的事情很重要,所以她选择了林园里最安全的一个包间。

大概也只有在林园这种地方,在林半山这种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才不用担心,今天要讨论的事情,会被联邦政府军方,或者是那位她一直敬畏的夫人所听到。

“你知道我现在在家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我不是大哥,我没有实职,每年的分红打入基金后,我能自主掌握的资金不超过一千万。”

桌旁那位穿着名贵对襟正装的男士一脸阴沉,往日里被这丝阴鸷遮掩着的卓而不群,早已被这几个月来的心力交瘁所替代。

邹郁看着鱼缸里缓缓游动的两条青龙鱼。产后身材恢复极快的她,今日穿着一件大红色的礼服,丝毫没有俗意,反而因为她眉宇间的那丝冷酷之色,而被冲得格外清丽不可方物。

“铁算利家二号继承人,就算你马上要被剥夺继承权,但我想你这些年手里应该还是存了一些什么。”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利孝通,说道:“你已经在他身上投了半个亿,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或者永远被关在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你这笔人生最大的投资就会永远失败,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赌一赌。”

“这是什么层面的游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不是金钱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除非那个层面上的大人物们自己有些想法。”利孝通看着桌上的美食,却是无心举筷,低声说道:“虽然你父亲已经坐上了国防部长的位置,但你在夫人面前,说话的力度却是越来越小。”

邹郁坐回座位,轻垂眼帘,秀丽的容颜上闪过一抹冷意:“我就是知道上面已经开始动了,才找你帮帮忙。前天作训基地里放了一段录像,我总觉得这代表军方某些大佬想试探什么。”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章 倾城监狱

距离一月份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遇袭事件,已经过去了近五个月,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联邦政府对这次恶性恐怖事件的调查,却似乎走进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死亡沼泽。

无论因为此事民众的气氛如何风雨飘摇,社会安定的气氛已然花果飘零,但政府的调查一直被严格地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保密措施做得极好,直至今日,联邦里绝大部分人都依然不清楚,那一天基金会大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麦德林议员是怎么死的,而凶手又是谁。

一切信息被隐藏在黑幕之后,这让外表冷酷傲气实则敏感细腻的邹家大小姐嗅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黑幕往往可能代表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政府将所有的一切压制下来,或许是为了隐藏什么,而让当事的那两个男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再也无法开口,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那两个男人。

听到邹郁的话,利孝通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惯常阴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焦虑与警告味道。他曾经喜欢过面前这个红衣女子,事后挥挥衣袖似能忘怀,然而终究还是关心她的。

利孝通有军人身份,虽然那件军装他很少穿,也很少去第一军区那个职位上班,但他很清楚,联邦军方的纪律措施何等森严,国防部作训基地的教学内容向来保密,更何况,如果真是牵涉到那天的监控录像,那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消息,哪怕她是国防部长的女儿。

“你父亲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停顿了片刻,低下头来,第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筷子,夹了两片白玉兰清片放到面前,却没有送入唇中。

“我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邹郁微笑望着他,说道:“如果有势头出来,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所以需要你的资金支持。我知道你这半年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艰难,但正如先前所说,许乐活着,你的投资才可能升值,你应该清楚,许乐如果能活下来,他所具有的升值潜力和发展空间。想当利家家主不冒些大风险,怎么可能有大利益”

“你不是一个很好的说客,大概你以往也很少做这种事情。”利孝通平静地回答道,没有在意邹郁面上渐渐冷漠的神情,手指轻轻地点击着筷子,说道:“我当时投资许乐,就是看好他能够像这家林园的主人一样,有能力破坏某些规矩因为我的人生必然不能按着规矩走。”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许乐这个人把规矩破得这么厉害,他做的这些事情,联邦里没有几个人能够忍受。”

利孝通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黯然,自嘲一笑,轻声说道:“他最开始的装备,他扔在基金会大楼外面的那个工作台,都是用我的钱买的。四个月前,政府就已经查到了我的头上。不错,家里的老人肯定要把我保下来,但我的投资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半年在家里的日子,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非常难过,而是根本都快过不下去了。”

他摆摆手,示意邹郁不要说话,手指脱离筷子,扶在了膝盖之上,低头沉默思考了很久很久。

“我依然坚持认为,就算政府上层有什么新的想法,但钱这种东西,在这件事情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过你坚持这样看,那你需要的时候,我给你划一笔过来。”

打破沉默之后,利孝通轻轻地拍了拍膝头,微笑着做出了回答。他望着邹郁说道:“关心则乱,你现在的心情很乱。你本来应该很清楚,像我们这些人再怎样努力,也不可能把他从那个不知具体位置的小黑屋里救出来。你现在应该去找那位太子爷才对,据我的消息,他两个月前就已经回到了莫愁后山。”

邹郁坐在餐桌旁的软垫上,偏望着窗外一无所有的林野,没有回答利孝通的这句话,平静秀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利孝通走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

她知道邰之源已经回到了s1,只是最近这一年时间,她与邰夫人间的关系越来越淡,而她的太子哥哥更是已经联系不上了。

“也不知道你们这两个蠢货被关在哪里。”她的眼角闪过一丝深沉的愤怒,被联邦秘密关押的那两个家伙,只怕还根本不知道他们杀死麦德林,在这几个月里为联邦惹了多大的麻烦,又让她操心成了什么样子。

利孝通走了之后,邹郁依然停留在这间幽静的别居里,她端着手指间的小酒杯,手腕端起送下,一口一杯地饮着,过不多时,便有红晕渐渐生上双颊,更添两份艳丽,将一个正散发别样风情的女子姿容全部衬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身形瘦高的男人走了进来,极为自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在手里缓缓啜着,姿态从容不迫,透着份掌控一切的大气度。

从进入包厢后到坐入椅中,这位三十岁许的出色男子,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主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当然,林园本来就是他开的。

邹郁缓缓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望着面前这个世家子弟们集体敬佩的传奇人物,微微一笑,说道:“上次便和您说过这件事情,不知道您怎么看”

林半山望着这个女孩儿,未婚先孕在世家子弟之中极为少见,虽然邹家是新起之宅,但堂堂国防部长的千金,却丝毫不以自己上一年的遭遇为意,周游交际如此自然,着实不多见。

“我在火车上见过许乐,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微笑着说道:“然而在我过去的记忆中,邹家千金,是一个冷血的随时可以让下属开枪杀人的女子,难道是因为怀孕的原因,竟变得心软如此”

邹郁微微自嘲一笑,自顾自说道:“关于许乐的那件事情,我一直没办法触碰到实情,但总统官邸和议会山那边,好像都有不同看法,所以我不是很明白。”

“我只是个草莽人物。”林半山缓缓啜着杯中的酒,带着一丝欣赏之意,望着邹郁说道:“和政治有关的大事,不是我这种人能够臆测试探的,当然,我向来认为那些事情很脏,比我们混的层次更脏,所以我也不愿意插手。”

邹郁此时的心情其实有些紧张,虽然她跟随邰夫人参加茶会,见过许多联邦的权贵人物,对于联邦七大家的子弟们也不陌生,但今天面对着联邦最出名的叛家流徒,这个圈子最出名的无规矩者,总会有些许不安,只是这种不安被她隐藏的极好。

她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微笑着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基金会大楼那件事情,好像与您有些关系。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但如果他们对联邦真的有功,您难道不认为,他们不应该被关一辈子”

林半山平静地望着她,他这一世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起伏,虽然因为麦德林的事情紧张了数月,但事情一了,他的心境便又回复了高山大河般的平静深宁,只是邹家小姐忽然说出的这句话,却让他的眼眸里骤然多出了几丝趣味。

“我不是利七少,我清楚,你的信息渠道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至少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和我有关。”

林半山缓缓站起身来,“如果是邹部长的意思,其实不用要你来绕这么多的弯子。该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只是联邦都没有统一意见,却想让我这个局外人来做些什么,实在不是很妥当。”

被林半山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很多事情,邹郁只有以沉默以对,却没有注意到林半山口中所说的局外人,其实大有深意。他是局外人,那真正能解决这件事情的局内人,又是什么局的人

林半山说道:“利孝通建议你找邰家的太子爷,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想给你一个建议。”

邹郁抬起头来,认真地请教道:“请说。”

“李疯子。”林半山端着杯中残酒,笑着向门外走去,说不出的潇洒自如,说道:“我记得你和他的关系不错。”

帕布尔总统上任以后,就如同政策评论家所分析的那样,原本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的国防部副部长邹应星,坐上了部长的位置。这位三年前还只是联邦国防部总装基地主任的将军,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升三级,坐上了如此显赫的位置,不得不说是一个很令人震惊的现象。

邹家依然住在首都西郊的那个大院之中。

深夜时分,邹郁有些疲惫地推开楼下的房门,走了进去。她看了一眼沙发上戴着眼睛正在看报纸的父亲,想到先前林半山看穿的那些事情,想说些什么,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的心里其实也有疑惑,前些日子父亲在书房里,有意无意地向自己透露了基金会大楼事件的某些内情,然后放任自己与那些人联络,试图将许乐和那个家伙救出来父亲这么做,究竟代表了军方哪些派别的意志坐在国防部长的要害位置上,他的每一次举动,毫无疑问都必须格外谨慎小心,这是不是父亲冷眼旁观自己忙碌的真实原因

最关键的是,父亲这样做,究竟是受了夫人的影响,还是白色官邸那位阁下暗中有什么授意

“父亲,我回来了。”邹郁极有礼貌地问安,自从怀孕之后,又或者说是和许乐在望都公寓同居了一段时间之后,这位原本冷酷刁蛮的大小姐,性情发生了很多变化,她的骨子里或许依然如当初那样,但至少表面上变得知礼了许多。

邹部长点了点头,也没有问女儿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只是依然在认真地阅读报纸。

邹郁知道不可能从父亲这里知道更多的消息,向楼上走去。沙发上的邹部长抬起头来,看着女儿上楼的背影,沉默片刻后,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又低下了头。

邹郁的兄长邹侑于三个月前成婚,目前居住在s2第二军区某部,此时夜色已深,部长夫人已经入睡,勤务兵与服务员们都回到了他们在后方的宿舍,这间阔大的楼房内,竟安静地令人有些心慌。

回到自己的卧室套间,邹郁微笑着与带孩子的阿姨轻声说了几句什么,问了一下孩子今天过的怎么样。

走到床边,她低下身子,看着婴儿床里的小男孩儿红扑扑的脸蛋,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

邹流火已经快十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偶尔却能发出几个单音节的声音,似乎是在叫妈妈,但似乎又是在叫爸爸。

套间的门关上了,邹郁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婴儿床的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轻声说道:“你将来也要做一个男人的,男人嘛,就算不能顶天立地,也要能惊天动地。”

她的唇角微翘,泛出一个明丽的笑容,偏头望着流火,说道:“你那两个爹啊,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小家伙出生证明上,芯片档案里父亲一栏,记载的都是许乐的名字,但他血缘意义上的真正父亲,却是施清海那个家伙,所以邹郁说那是他的两个爹,倒也十分合适。

将柔软的纯棉小襟拉到了小孩子的下巴下面,邹郁疲惫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眉心处的酸麻。她确实很关心那两个杳无音讯的家伙,最开始的时候,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却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全,难道他们真的会被联邦关一辈子

说来奇妙,她想的更多的居然是许乐,毕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