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第93部分阅读(1/1)

这些联邦上层的大人物们,似乎被某个消息弄得有些心神不宁,虽然他们马上便平静了下来,但那些苍老的面容,幽深的眼眸里,却闪着意味不同的光芒。

最先知道s2和平基金会大楼遇袭的大人物,是联邦调查局局长,在联邦内部,这个机构收集情报的速度最为迅速,就在基金会大楼内部警报响起两分钟后,站在观礼台第二排的联邦调查局局长,便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在这时候,他无法分析是谁胆大包天到敢在总统就职仪式当天,做出这样一件耸人听闻的恐怖事件。局长拿着电话,偶尔抬头看一眼台上正在演讲的帕布尔总统,眉头微皱,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愤怒,低声对下属们做出了指令,然后悄悄地走到国家安全顾问先生的身后,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国家安全顾问此时正满面含笑望着石阶之上的总统阁下,希望帕布尔总统能够看到自己真诚的感情投射,他虽然是席格总统的老师,却依然希望能够在新政府中挥余热。忽然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的脸色马上阴沉了下来,回头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这两位大人物的动作,顿时落到了很多人的眼中,观礼台上的宾客们忍不住在心中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两位大人物不顾帕布尔总统还在进行最重要的演讲,也要凑到一起议论。

紧接着,一直沉默守在石阶上总统身后的特勤局局长,忽然按了按耳中的金属粒,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两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观礼台上的宾客毫无疑问都是联邦中最聪明,最能察颜观色的一群人,特勤局局长的异色落入他们的眼中,和先前注意到的那幕结合起来,他们确定,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观礼台倒数第二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穿着黑色大风衣的邰夫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她那双惯常平静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怒意,旋即便变成了冰冷。

紧接着,安静站在人群中的利缘宫以及联邦七大家的家主们,都通过各自的情报渠道,知道了s2上正在发生的那一场暴烈暗杀事件,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他们或许不知道刺客是谁,他们也不关心麦德林议员的死活,但他们关心的是,眼下联邦的局势是他们一手操控,一手营造,但此时有些不听话的小人物,试图想要破坏他们已经议定好的一切,所以他们震惊而且愤怒。

石阶上帕布尔总统的演讲还在继续,观礼台上那丝异样的气氛却是越来越浓。在这个联邦最重要的日子里,却因为远方发生的一件刺杀事件,而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国家安全顾问悄无声息地走到石阶上,来到当选副总统先生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指了指帕布尔总统的背影,副总统先生焦虑地摇了摇头。

还有更多的人望向了观礼台第一排的显眼位置,事发突然,他们很想知道联邦宪章局那位老局长有什么反应。

宣誓台后的帕布尔总统,也注意到了下属和宾客们的异样,他眯着眼睛,沉稳地继续着自己的施政演说,眼角的余光却在宪章局局长的身上扫了一眼。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满头白发的邰局长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其实他很清楚此时总统就职仪式上的异样因何发生,事实上,他是首都特区里第一个知道s2刺杀事件的人。

便在此时,他怀里的电话震动了起来,他拄着拐棍,老态龙钟地离开了观礼台,在下属的陪伴下,向着台后走去,竟是丝毫不顾忌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此时不是总统就职仪式,帕布尔总统阁下并没有在演讲。

老局长拿着电话,沉默地听了一会儿,然后缓声说道:“许乐进去多久了”

“十四分钟二十七秒。”电话那头,崔聚冬局长助理给出了一个无比精确的答案。

“嗯,看来不能再指望他了。”老局长听到了回答,微垂眼帘,说道:“你认为他会逃”

“他原定今天就要离开s2,问题是现在不知道他准备的太空飞船在哪里。”崔聚冬在电话那头沉声说道:“而且他身份特殊,局里现在还没有证据,不方便直接发出指令。”

老局长沉默了很久,说道:“我们宪章局说的话,就是证据。”

电话那头的崔聚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听着。

“梳理今日s2出港的所有飞行器,如果麦德林真的要离开,”老局长苍老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直接把他打下来。”

电话挂断,老局长回头看了一眼寒冬里的议会山,目光缓缓落到了观礼台上那位夫人的身上,然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台上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们。

这些喜欢玩政治的大人物们,只知道麦德林遇刺,却根本不知道麦德林这个人对于联邦来说意味着什么。老局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之色。

对于他来说,只要宪章局开始注意,这个联邦中没有谁能够避开宪章的光辉,那个深谙联邦政治弊端的麦德林议员也是如此。

所有军方大员和重要人物都聚集在s1首都,麦德林趁着总统就职仪式离开,真是一个聪明到骨子里的家伙。没有军方的命令,谁敢阻拦麦德林的离开如果真让那人进入到了茫茫宇宙深处,谁又能阻拦麦德林的回归

邰局长轻轻地叹息着,摇了摇头,向着联邦舰队司令洪予良三星上将走去,宪章局如果要强行夺下舰队的临时指挥权限,打下麦德林乘坐的飞船,至少要和这位女强人打声招呼。

当然,邰局长也很清楚,在未经审判的前提下,宪章局杀死一位议员,一位深孚民望的副总统候选人,事后必然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这代价大抵便是他的提前退休。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帝国那位皇帝陛下用那位议员先生玩弄了联邦这么多年,身为宪章局局长的他感到无尽的耻辱,如果今日还能让麦德林活着离开,他干脆自杀好了。

联邦第二军区橡树州警备区指挥部。

“基金会大楼第三次来电,请求紧急支援,敌人攻击速度太快,而且拥有大火力。”一名中尉参谋快步跑到了警备区司令的身后,脸色难看地说道:“司令,要不要派个作战小队过去”

“派个屁”

警备区司令根本没有理会下属的紧急请求,双眼微红盯着光屏上的全息成像地图,看着地图上那些清晰可见的热成像痕迹,看着旁边一直闪动的分析数码,再听着另一边参谋部无比嘈杂的声音,心头的所有情绪全部发泄了出来。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那名参谋一眼,说道:“青龙山军队全面出动,整个军区都在部署防御,你这时候要我派人去保护一个狗屁议员,是想让我上军事法庭”

那名参谋无言以对。今日凌晨,几年来都没有大的军事动作的青龙山反政府军,忽然间一反常态,派出了四路军队,沿着山中那些弯曲的山路,向着山外开进,气势极为逼人。

虽然反政府军的军事行动,此时尚没有突破双方的实际控制线一侧,但这种高压态势,却让驻守在环山四州周边的联邦军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难道真的要开战了

在这种关键时刻,和平基金会大楼遇袭的消息,被联邦第二军区由上至下的所有军官们选择性地遗忘,事有轻重缓急,大战在即,谁会理会这种事情对于第二军区的人来说,像麦德林这种反政府军养出来的老狼,死的越早越好,反政府军的忽然出击,刚好给了他们这种心安理得的借口。

正是因为青龙山反政府军忽然间摆出来的战斗准备姿态,让此时正处于枪林弹雨中的基金会大楼,遇袭至今已有近二十分钟,第二军区却没有丝毫前去支援的意图。

“山里这帮狼崽子们究竟想做什么”警备区司令冷冷地盯着地图上那些越来越多的红点,心头无比阴冷。他的顶头上司第二军区司令,今天正在首都参加总统就职大典,偏在这个时候,青龙山却忽然倾巢而出,事态颇为可疑。

一声巨烈的爆炸,响彻于环山四州某处山野之间,这里并不是政府军与反政府军的战斗前线,而是一处没人注意过的废弃工厂。

“报告,任务成功。”一名穿着迷彩军服的反政府军军人来到林间,对那名戴着草帽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他笑着拍了拍那名下属的肩膀,回头望向那处青烟升起的地方。此时山里的同志们应该已经摆出了全面进攻的姿态,第二军区想必在这种高压态势下,不会注意到麦德林那边的动静。

废弃工厂里有一个临时太空飞船起降基地,麦德林所准备的后路,应该便是这里。他望着那处的青烟,想到此生与麦德林的相识相遇相争,心情竟是变得微微冰凉起来。

他虽然号称是三十七宪历最出名的情报领袖,但毕竟不是联邦宪章局这种机构,所以他并不知道麦德林的真实身份,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麦德林要急着离开。

但既然查到了这一点,他便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他与麦德林争斗了很多年,到最后也不知谁胜谁败,但至少在今天,他断了麦德林在政府内的支援,又断了麦德林的后路,他已经做到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

和平基金会大楼西南方的山顶上,一个黑色的工作台在落叶之中孤苦伶仃,四周有几具尸体,鲜血顺着红色的叶子缓慢流着,而本应该守在工作台旁,为许乐提供技术支援的那个秀气男人,却已经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基金会大楼内部,已经有很多人死去,还有一些人活着。子弹尖啸的声音时骤时疏,但从来没有停止过。楼内建筑墙体上的弹痕与碎片,充分地证明了从开始到现在,这个故事是何等样的惨烈。

时不时有沉闷的声音响起,有墙壁被轰穿,有伙伴被轰成碎片。鲜血与烟雾之中,大楼的安全人员们心都快要被冻结了,他们不知道第二个潜入大楼的入侵者是谁,虽然这个人或许不像前面那个人一般如鬼魅不可捉摸,但那种绝对专业的军事素养和他手中那件可怕的武器,却像是一道死神的黑墙,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浑身是血的施清海,叨着一根三七牌香烟,端着那把acw,守在东三区最后一个通道口前,身前身后全都是亮晶晶的弹壳,还有一个随身的箱子。

acw猛烈地颤抖,喷吐着枪火。

他叨着香烟的嘴唇有些发白,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鲜血顺着那些弹孔,正在不停地往外流着。

玻璃门上又多了些密集的弹痕,高硬度的材料并没有破碎的征兆,先前被许乐击出了一个圆圈的弹痕中间,又多出了三条整齐的线条,就像是一个圆中立写着一个大大的“人”字。

头发潦乱的麦德林议员,透过这些轻微的弹痕,眯着眼睛,注视着玻璃门外的许乐。

直到此时,他依然坚信,只要自己在安全屋里再呆一会儿,那些忠于自己的力量便会前来支援,就算忠于自己的人全死了,联邦政府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而引发马蚤动,第二军区的人也会来救自己。

只要离开了基金会大楼,他便能够赶到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基地,乘坐飞船离开s2,在去往西林的漫漫旅程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于百慕大,然后回到自己的家乡。

这将是漫长的归家之旅,迎接他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功绩与亲人们热情的欢迎。

然而这位议员先生却没有想到,有很多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依然因为那些在他看来其实很无稽的原因,拼尽了所有的力量,想要把他留在此地,或者杀死。比如房间外浴血作战的施清海,比如此时玻璃门外的许乐。

就算他能离开大楼,也无法离开s2,就算他离开了s2,迎接他的也将是宪章局无情的权限下,来自太空舰队的炮火。

当然,如果不是许乐今天沉默地杀进来,或许在宪章局开始动作之前,麦德林就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之中。

玻璃门没有打碎,许乐低着头,没有失望,他取出一根营养棒,大口大口地嚼碎吃了,然后就在玻璃门前的空地上,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就像是要入睡一般。

麦德林议员眯着眼睛,看着他古怪的动作,心里生出了强烈的不安,却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

忽然间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安来自对方的冷静,门外的年轻人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这种冷静显得相当可怕。

麦德林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那只笔,眼瞳微缩,这只笔里藏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有晚蝎星云和加里走廊两个通道的具体数据,还有一个极细微的芯片。

如果不是大选失败,他或许不会想到要回家,但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珍贵的东西,回家也应该能理直气壮了。在这一瞬间,麦德林那股思乡的情绪,竟是压倒了对当前局势的隐惧。

在先前麦德林曾经隔着门对许乐说过,虽然你是个天才的工程师,却无法打开这道安全门。坐在地上的许乐,此时睁开了双眼,看着门后的议员,开口说道:“我的物理学的很好。”

话音落处,调息完毕的他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脸色发白,眼瞳却是格外明亮。

他跨步向前,暴喝一声,将体内所有的力量,瞬间传递至右臂之上,如同闪电般一拳击出

不需要工具,人类是第一机器,许乐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这一拳恰好击在那些弹痕线条集合的地方,那个人字的正中央。一声闷响,似乎整个房间都开始颤抖起来。

随着纸被撕裂般的声音,坚硬到极点的玻璃门,子弹都无法打穿的玻璃门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三十八章 麦德林之死

跟随沈裕林教授多日,许乐的理论物理这方面依然是短板,但作为一名实践经验无比丰富的工程人员,对于非弹性霍克定律的了解和使用,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驳接总成系统,让安全屋外层透明材料档板愈发牢固,用子弹在上面强行描绘出受力点均衡的线条,最后在那个结合部位施以重力,如此方能一击成功。

有理论敢实践并不难,关键是要有实施它的手段与能力,砸碎万恶的安全屋,最关键的便是许乐最后那一拳头的买卖,这一拳太狠,太重,就像是重型拆卸机上悬挂的大钢球,呼啸着擂了过去。

再坚固的安全屋设计,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的身体能够爆发出这种重型机械的力量。于是在许乐的拳头面前,透明的玻璃门滋滋裂开,微白的裂痕就像蜘蛛网一样四散,然后碎裂成乱七八糟的后现代图画,最后便成无数破碎的脆玻璃,丁丁当当落了下来。

如千堆雪堆积于二人之间。

如此非人类力量的一击,许乐的右手腕毫不意外地喀喇一声折断,他的脸色苍白,眯着的眼眸却是异常明亮,没有一丝痛楚与犹豫,向着门里走了过去。

军靴踩在千堆碎玻璃雪上,簌簌作响。

就在玻璃门碎裂的那一瞬间,麦德林议员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也随之片片碎裂,那些宁静光泽黯淡一瞬,然后四处散发,因身前他所不可想象的异状以及逼近临身的死亡,消失于苍老疲惫的黑色眼瞳中。

男孩儿在玫瑰河畔向心仪的女孩儿求爱,那一刻他的心里,大概会想到电影里的同行,那些大鼻子或小鼻子的情圣,来为自己加油。参加高中联考的年轻人们,一定会想无数优秀的前代师兄,或是学校最牛的作弊高手,来为自己打气。西林前线坑道中最后一名军人,抱着集束炸弹,悍不畏死地冲向身前密密麻麻的帝国战车时,肯定会想到很多英雄人物,比如李匹夫。见义勇为者,会想想以前见义勇为的人。奋不顾身者,或许却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东西。

人们在做某件大事之前,总是习惯性地要用很多精神上的事情,来提升自己的勇气或是信心,许乐也是一个常人,他也不例外,然而当他踩过玻璃雪,来到麦德林议员身前的时候,他却什么都没有想。

三有青年许乐,没有想面前的麦德林看上去已经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那老态龙钟愕然绝望的神情,就像任何一个值得同情的家伙般让人心里发颤,他没有想自己杀死对方会造成什么后果,没有想这也是一条人命。

他盯了这个人整整一年,本有些疲惫,想要放弃,然而宪章广场上那些小孩子死后的图画,却又让他重新把这念头拾了回来。或许是在那张雪后的长椅上想了太久,所以他今天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用想,背着旅行包,便杀进了包围重重的基金会大楼,一直杀到了这个老人的面前。

有的人想的太多,做的太少,许乐是想好之后,便会去做,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此时甚至不知道麦德林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这个小人物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个联邦来说,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用左手举起了枪,然后抠动了扳机。

入楼后的一切,本来都是按照计划在走,只是中间出了一个极大的问题。但从许乐处理安全屋一事来看,在拥有了足够情报的前提下,他是一个很冷静,很能做出详尽计划的人物,所以此时他确信自己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最后一颗子弹。

然而这一枪却没有响,第七小组军械库里的彪悍枪械,终于第一次出现了问题,却出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许乐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唇角的鲜血正在流淌,他将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

在这一刻,麦德林议员已将涣散的眼神迅疾合拢,重现光彩。他这一生经历的生死瞬间太多,但哪一刻也没有先前许乐对着他眉心抠动扳机时,更加惊心动魄。只是当这一刻消失,老辣而心神强硬的麦德林,准备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他并没有试图掏出口袋里的枪进行射击,因为先前发生的一幕幕,让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小眼睛男人,在这些方面拥有强大不可匹敌的恐怖实力。

麦德林伸出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只笔,递到了许乐的面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想,你应该很需要这个。”

直至此时,麦德林议员还在思考这个叫许乐的人,为什么要来杀自己。如果是为了那个叫张小萌的女孩儿报仇,但张小萌并没有死。这位老辣的议员怎么也没有想到,许乐杀他只是为了某些在他看来,在联邦大人物看来,很不值得一提的旧事,比如临海,比如演唱会。

他总以为许乐侵入基金会大楼,要杀自己是有别的原因,有某种大利益的关联,或许他是代表了邰夫人的意志,或许他与青龙山里那些家伙有什么纠纷。

所以麦德林递过去自己的笔,准备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谈判。

许乐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笔,心头微感愕然,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自己此时要杀他,他还想着给自己找一个趁手的家伙面对死亡如此平静,如此风轻云淡,虽则这位议员是个不可饶恕的家伙,可依然让他生出了些许感慨。

谁也不知道,就连日后联邦的历史书也不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许乐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心情。他取过了那只笔,然后沉默着刺了下去。

黑色的名贵水笔,前端是坚硬的合金尖头,在空中画了一道幽黑的光芒,就像是东林孤儿们在泥地上玩耍的小刀一样,噗的一声刺进了麦德林的脖子。

然后拔了出来。

麦德林没有丝毫反应,直到脖颈上那道血水喷射到墙壁上,啪啪作响,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皱着眉头,捂着脖子处喷射血液的创口,瞪着许乐,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无法再说出来。他往后退了两步,被椅子绊倒,哗啦一声坐到了地上。

鲜血从他苍白枯干的手指缝间不停地流出来,这位老议员痛苦地皱着眉头,嗬嗬地呼吸着最后几口空气,瞪着眼睛,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许乐,最后抽搐了几下,断绝了呼吸。

在麦德林死亡的过程中,许乐一直沉默地盯着他,盯着他的脸,他的眼,他脖子上用力捂着创口的手指,以及指间渗出的那些血水,随着指间渗出的血越来越少,越来越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似乎才有空余时间想些什么。看着眼前的人慢慢死亡,许乐想到了临海州体育馆那些美丽的验票女士,那些女孩儿在他的身后窃窃私语,议论这样一个学生怎么能够坐进最豪华的包厢,这些女孩儿有的人后来变成了尸体,就在许乐带着邰之源逃亡的路上,曾经亲眼看到。他又想到了环山四州那场演唱会,想到那些才六七岁便已经死去的孩子,以及孩子们那些死亡沉睡时依然天真稚嫩的脸,还有他们的亲人家人,宪章广场上那些廖廖可数的人。

许乐一直看着麦德林死亡,他的左眼此时可以见到鬼。在左眼虚拟光图中,一直飘浮在麦德林头顶的那串公民编号,就像是先前那道门一样,碎去然后消散。直到看到这一幕,确认了麦德林的死亡,他才低头,轻轻地做了一次呼吸。

呼吸,呼吸没有你的空气。

这空气是多么的新鲜。

然后就像一个一直充满了气的气球,一口浊气吐出。冥思苦想不能眠的目标达到,许乐的精神不禁微感惘然。刹那间,那些被他的强悍意志压下来的伤势,全面爆发了出来。

他中了很多枪,虽然硬陶防弹衣护住了大部分的要害部位,但一路流血而来,早已虚弱到了极点,先前被他遗忘的折断的右手腕,也开始传来了阵阵剧痛。

许乐艰难地移动着酸涩痛楚生硬的身体,靠着旁边的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遥远的s1星球首都特区,人山人海的议会山前,参加总统就职仪式的人们,激动地看着石阶上那个面色黝黑的总统先生。帕布尔总统的演讲已经进入到了尾声,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辞句,那些铿锵有力的话语,那些并没有太多繁复辞藻,却格外有力量的承诺,就像是无数钟声,击打在这些对联邦新一届政府寄予了无穷希望的公民心头。

观礼台上的宾客们面带微笑,恭敬而礼貌地注视着正挥舞着手臂的帕布尔总统,心里想的事情,却与这庄重的就职大典完全不同。

宪章局老局长缓缓地关上了手中的电话,想到刚刚收到的那个消息,苍老的唇边浮现出一丝微笑,笑容里饱含了无尽的轻松。

麦德林死了。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三十九章 钟声因谁而鸣

麦德林的死亡,遍布联邦的宪章光辉自然非常清楚,消息很快从宪章局传到了总统就职仪式现场,那位姓邰的老局长第一个确认了消息,时间仅仅比许乐拔出笔尖来晚了几分钟而已。

怀璧有罪,但至少是抱着值钱的东西,这个消息却谈不上是什么好消息,老局长轻声告诉了他需要告诉的人,然后这个消息就开始在观礼台与石阶上方的政府高层官员中传播,虽然传播的范围被控制在极少数人之间,但他们震愕的神情,依然给了很多人一些暗示。

宪章局局长此时已经基本上能够确定麦德林议员的真实身份,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那颗苍老的心里,流淌着无穷的轻松,微笑站在观礼台上,保持着沉默。

而政府其他的高级官员,此时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表情相反,显得格外难看。

随着热烈的掌声,口哨声,议会山前响起的乐曲声,帕布尔总统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他亲切而极有礼貌地向垂垂老矣的首席大法官何英先生致谢,然后向着石阶下的民众挥手示意,便牵着夫人的手,在幕僚和办公室官员的陪伴下,向着休息处走去。

路途中,拜伦副总统和联邦调查局局长,在他的耳畔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帕布尔总统阁下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黝黑的脸庞掩盖了那丝深沉的愤怒,他略一沉忖,便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就职仪式庆典还在继续,接下来应有好几场专门为烘托气氛的表演,来自联邦各大区的顶尖文化界人士,都将卖力地展现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所以那些人山人海的民众并未散去,而是兴奋地等待着,他们并不知道今天的联邦发生了一件大事,也没有人注意到冬树阴影之中,总统阁下快速的步伐。

观礼台上的宾客却渐渐散了,政府以及军方的高级官员将领,此时都将前往不远处的总统官邸,参加第一次联邦政府会议,他们此时已经大概知晓s2环山四州发生了什么,表情上不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三林联邦银行总裁利缘宫老生,在儿子的扶助下走了下来,身材矮小的他整理了一下头顶的黑色小圆帽,眯着眼睛,回头望了眼邰夫人所在的位置,发现那夫人早已经离开,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

“麦德林死了,暂时还不知道谁做的,应该马上便会有消息出来,你准备一下。”

在寒冷的天气中,利缘宫老人咳了两声,脸上的皱纹像刀子刻出来般深刻,他望着自己的接班人,说道:“我想总统先生一定很愤怒,在他上台的第一天,便收到了这样一个坏消息。”

穿着灰色短风衣系着领结的利修竹看上去精神十足,虽然先前已经有所猜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今天听到麦德林议员的死讯,他那双清丽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压低声音用急促的语气说道:“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联邦政府自然会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利缘宫将厚厚的手套摘了下来,顺着留给贵宾们的专用通道向外走去,“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

全力配合配合什么压制可能马上便会因麦德林死亡而产生的马蚤动利修竹皱着的眉头依然无法松开。

利缘宫老人想着那刚刚死去的政客,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枯干的嘴唇边四散。

“联邦不能乱,我想无论是帕布尔总统还是夫人,都会意识到这一点。”老人说道:“既然他已经死了,我们就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把配合的工作做好吧。”

这句话说的很淡漠,与利家暗中合作了很久的麦德林议员的死亡,在这位老人的言语中,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家伙。

“上次只不过是抓进司法部,便闹成这样,我很担心”利修竹忧心忡忡说道。

身后的广场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响起了热情的欢呼声。利缘宫老人微笑着向前走去,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从来不会居高临下去看待任何一个普通的民众,但我也从来不会高估他们对信仰的忠诚度。”

利修竹心头微凛,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上次麦德林的狂热支持者在联邦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来背后也有自己家族的影子,只不过当时利家需要麦德林的煽动能力,来保证联邦的调查不会深入下去,牵涉到自己,而现在麦德林既然已经死了,利家自然不用再担心什么,自然要坚定地站在政府一边,或者说民众一边。

几辆没有明显标志的黑色汽车,行走在旁遮大道上,冬树无叶,日光清漫无温,因为总统就职典礼而进行交通管制的大街上,这几辆汽车显得格外刺眼。

邰夫人坐在后排,隔着玻璃望着窗外的街景。

对于联邦的上层社会而言,这位今天出现在观礼台上,是一个难得的亲近机会,虽然她刻意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可是庆典暂告一段落后,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试图与她说上几句话。

只是这位夫人今天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她望着那些残落的林梢,心情有些沉重,与利家那位充满世俗智慧的老人不同,她已经抢先知道了s2基金会大楼暗杀事件的主使者是谁。

车内温暖如春,夫人安静地看着冬日街景,却忽然间想到了首都日报里的那个编辑,那个记者,想到了此时依然被关押在联邦调查局,却死也不肯让步的检查官,想到了青龙山里那帮狂热而危险的家伙,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男人,也很自然地想到了许乐。

她感觉有些冷,那个自己想要控制的年轻人,果然像他的老师一样,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既然如此,那便再也不能留了。

“麦德林死了。”邰夫人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平静地说道:“总统阁下那边可能有些麻烦,让电视台与网络总部配合一下政府的工作。”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沈离大秘书身体微微一僵,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平静地回答了一声。

就在此时,首都特区有钟声响起,清亮悠远的钟声穿过几个街区,再被黑色汽车的厚玻璃一滤,变得有些暗哑幽深。

帕布尔总统的车队已经抵达了总统官邸,前任总统席格先生正在草坪旁迎接,联邦最高权力正式开始交接,依照联邦的历史习惯,宪章广场旁的钟声开始响起。

邰夫人侧耳听着钟声,表情平静,心里却在想着,这钟声究竟为谁而鸣

许乐倚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骨折了的右手腕悬在膝盖上,身边一地狼籍。今日他已经爆发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榨干了体内的每一滴力量,在那个伟大存在的帮助下,才如此幸运或是疯狂地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麦德林倒下的那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伤势疲惫全部炸了开来,直接让他颓然坐在地上,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身上的枪伤很严重,但真正让他有些脱力的还是最后的一击,一年前在临海体育馆地下停车场,壮烈地踹了军用机甲一脚,他被反震的吐血倒地,今日的他比当时要强上不少,所以还能支撑,只是却也无法再继续后面的计划。

听着房间外越来越疏的枪声,和逐渐靠近房门的散乱脚步声,许乐低头无语。

房门被人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狼狈不堪地冲了进来,这人进来后第一件事却不是向许乐开枪,而是将房门旁边所有的家俱全部都推倒在房门后,包括两个极为沉重的保险柜。

许乐抬起头来,只看了一眼,眼瞳便亮了起来,从知道外面有人在支援自己时,他便在猜测那个人是谁,此时发现,果然是他。

满脸血水的施清海回头,看见倒在地上的麦德林的尸体,微微愣了愣,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显示出了他的真实状况。

他苦笑了一声,困难地走到了墙下,无力地贴着墙壁滑了下来,坐到了许乐的身边。

许乐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却吐到了自己的衣服上,有些辛苦地偏过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还指望你能把我救出去。”

基金会大楼四周警笛之声大作,警察已经赶了过来,联邦调查局以及更厉害的部门,终于都赶了过来,就算基金会大楼内部的安全人员全部被他们两个人杀死,此时要逃出去,也是难比登天。

“我本来指望你能把我救出去。”

施清海低着头笑骂一声,大口地喘着气,胸膛不停起伏。那把acw早就因为子弹射光被他扔在了外面,在楼内替许乐阻击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上也早已是伤痕累累,能够撑着活到此时,不得不说,这位第一军事学院和青龙山反政府军联合培养出来的生猛人物,无论是能力还是运气,都好到了极点。

许乐的计划中确实有最后遁走的一环,只是此时贴墙而坐的两个人,在先前的灿烂里,已经爆发出了所有的能量,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力量与后路,他们已经没有实现最后计划的能力。

当然,如果先前他们不是如此全情投入,壮烈厮杀,也不可能在如此森严的防御面前,真的做成了这件事。

许乐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镯,苦笑了一声,却又是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出了两滩血水。

两个人抬头互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释怀地笑了笑。

大楼内外,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正在布防,不远处,已经隐隐能够听到武装直升机的轰鸣声。

警察总部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们,此时已经从宪章局方面,确认了麦德林议员的生死,所以他们并没有选择马上强攻,而是守在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