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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黄人影,却无法分清敌我。

那个入侵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便在此时,他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画面上,东三区二号出口处的大门闪了闪,一个穿着警装,左腿受了重伤的家伙,缓缓地走了出来。

虽然这个家伙没有背着那个旅行包,但特勤局队长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的眼瞳微缩,对方既然从烟雾中走了出来,那烟雾里的那些人

“目标在二号出口。”他强行压抑下心头的寒冷与惊恐,盯着画面上的许乐,快速发出指令,“在走廊前口堵过来,从侧方包抄。”

然后这位特勤局队长便看到了一个令他惊恐了很多年的画面。

画面中那个入侵者,似乎像是能够听到自己的指令,就在走廊那处,转过了身体,举起了手枪,瞄准了空无一人的前口处。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刺破千山万水之隔绝,来到你面前

宪章光辉中的存在,没有帮助许乐进入联邦特勤局的通话频道,所以他并没有听到那名特勤局长官的指令,知道侧方走廊尽头会出现安全人员,但他能够看到。

在他此时的眼中,基金会大楼内部的墙壁房间,已经消失不见,他的左眼中看到的是一排排虚似的三维图景,他能看到墙壁后方狂奔的敌人,那些光点凝成的人影正从墙壁后方折回,想要从他的侧方杀过来。

许乐转身举起枪,提前瞄准了侧方的出口处,墙壁后方敌人的奔跑速度,让他很容易地计算出对方出现的时间。

三,二,一他抠动了手中的扳机。

就在三名敌人出现在走廊尽头处的那一瞬间,子弹便到了,三朵血花盛开,三人的身体向后猛仰,重重地摔倒在地。

做完了这件不应该是人能够做到的事,许乐拖着重伤后的腿,向着前方走去。

腿上中了两枪,如果是一般的人,早已无法行动,但他不是一般人,先前发生的那幕也证明了这点,他只是低着头,换好了弹匣,准备下一次像鬼魅一样的击发。

穿过幽暗的长廊,他没有感到彷徨,纵使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有说不出的惘然惊恐感觉,却一如既往地粗神经且坚定。只是在低头行路的瞬间,他才发现脚下的路,原来比以往要更艰难一些,却又更自在一些。

此时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对做完这件事情的强烈渴望,在长廊中随意抬手开枪,子弹天马行空,将拦在面前的人一一击倒,了无牵挂地向前直行。

他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并不清澈高远,却格外坚定,盛开着一朵永不凋零的血色花朵。

环山四州和平基金会大楼内,不知道开了多少朵艳丽的血色花朵。拖着一条伤腿的许乐,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外面。

左眼中的画面微微一闪,显示出房间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人刚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人头顶以slb开头的公民编号十分眼熟。虽然联邦对于公民的隐私信息严格保护,但是这个公民编号对于许乐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sl代表着上林大区,b代表着s2,这个人是麦德林,他还在房间之中。看样子密道被炸之后,许乐突破东三区的速度太快太不可思议,所以这位议员先生并没有抓住机会离开。

“傻了个逼的。”

许乐抽了抽鼻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举起手中的手枪,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瞄准着门后,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他站的位置很好,他知道门后那些人的动静,他也知道身后还有一些活着的安全人员,正试图赶过来挽救麦德林的生命,所以他敲了敲门,只要门后那人稍微离墙壁远一些,他便能抠动扳机,直接将那人击毙。

但很明显,最后时刻还跟在议员先生身边的保镖,是个很警惕的家伙,大概那人也清楚,许乐似乎拥有某种奇怪的能力,所以将自己的身体完美地躲在墙壁后方,没有给许乐任何击穿的机会。

“他就在外面。”那名表情冷漠的军人,靠在墙壁上,对着办公室门口的麦德林议员说道:“委员,你必须马上进去,把安全屋关上。”

花白的头发在麦德林议员的头顶胡乱搭着,这位老政客沉默地看了自己最亲信的下属一眼,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卧室,然后按动了身旁的按钮。

门后隐隐传来沉重构件封闭的声音,门外低头举枪瞄着下方的许乐浓眉一颤,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在最初的计划中,他也没有奢望能够赶在那位议员先生躲进安全屋之前,能做些什么,但是那些清晰的金属构件封闭声,依然让他的后背开始生起小粒的微突。

举枪向着房门锁连续做了三次射击,以并不符合节奏的速度,略微顿了顿,他一脚踹开了房门,身体向前扑倒,掠了进去。

破门而入之前,他就已经确定了那个人的方位,人在空中时右手的枪管已经开火,射向了右壁处。

一直沉默站在墙壁后方的军人,依旧一脸沉默冷漠,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老式手枪,他的肩上没有肩章,腰间有一把锋利的军刺,眼眸冷静,望着门口的方向。

能够突破基金会大楼内部的层层防御,让人有些不明所以地杀到此处,这位麦德林议员最信任的贴身保镖很清楚,今天的入侵者不是普通角色,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所以当门被对方踹开时,他在第一时间内开了枪,自己的身体却是奇快无比地转了方向,老式手枪枪管喷射出艳丽的火苗,射向破门而入的黑影。

噗噗啪啪,沉闷和清脆的枪声交织密集,响彻奢华的办公室内,烟尘碎屑乱飞,弹孔清晰可见地迸现在墙壁上,地板上。深孔里蕴积的青烟还没有来得及升起,两个人影已经势如猛虎般扭打到了一起。

许乐没有击中那个没有肩章的军人,对方这一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边缘的枪战,虽然他在宪章光辉的帮助下,拥有了谁也无法匹敌的视界与预判能力,但在生死关头,那名沉默的军人提前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凭借一名战士在战场上的本能做出了反应,险到极致地避开了他的连续射击。

那名军人也没有射中许乐,虽然他对这名入侵者的评价已经升为恐怖,但他依然没有想到,一个受了伤的人,在将将落到地面时,居然能够做出人类所不应具有的反应。

许乐落在地板前那一刹那,左掌狠狠地拍了下去,凭籍着那股反震的巨力,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震了起来,向着前方的空中弹去,军人射出的那些子弹全部擦着他的身体,击中了地板。

军人的眼瞳急剧缩小,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先前对委员的建议,当时他认为在东三区的包围中,就算是费城李家军神亲自来此,也不可能单枪匹马突破,然而这个小眼睛的男人却做到了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肩章的军人沉肃着脸扑了过去,左手扣住了许乐握着枪的右手,拿着枪的右手抵住了许乐的腹部。而就在此时,许乐的左手已经狠狠地抓进他的右肩,右手持着的长匣手枪在第一时间内开了火

这一切动作发生于电光火石的瞬间内,两个人以绝顶优秀的军事素质,弹起互搏,将身形扭结在了一起。

军人没有理会许乐手中的枪,悍勇地选择了同归于尽。人不畏死,太多的手段便无法施展,右手被死死抓住的许乐,被动地接受了对方的死亡邀请,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任何东西,下意识里抠动了扳机。

一声沉闷,一声清脆,两记枪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从两个人紧贴着的胸腹处迸发,枪火在狭小的空间内猛然迸射

如此近距离内的互射,谁都别想躲开。就像是有两条十分结实的绳子,捆在许乐和那名军人的腰间,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两个人的身体猛然一顿,紧接着便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击得向后急挫

子弹击中硬陶防弹衣,不知道有没有击穿,面色惨白的许乐顾不得这些,就连那处的巨痛与胸腹间开始蕴积的吐血冲动,都强行压抑了下去,就在摔倒的那一瞬间,他的右脚钩住了对方的脚踝处,强行将身体再次弹了起来,狠狠一膝顶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喀喇一声,那名军人的膝盖应声而断但他的眼瞳却亮了起来,没有理会许乐接下来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小范围内狠辣手技,左手如同闪电一般探出,牢牢地扼住了许乐的后颈,右手的枪管斜斜向上,指向了他的下颌。

双方都极为小心谨慎地穿着防弹衣,起始暴烈的近距离互射,都无法做到完全击倒,但在如此近距离内,如果让人对着脖子开一枪,谁都没法活下来。

而此时,许乐已经扔下了手中的枪,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他用肘弯敲在了对方的锁骨上,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那把一直没有动用的军刺。

全黑的长匣手枪落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彼此凶险纠结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就像是一道流光,许乐暴喝一声,右手紧握军刺,居高临下狠狠地扎向军人的心窝处

军人用完好的右腿死死地曲住许乐的身体,右手的枪口在极狭小的范围内,指向他的下颌。他的眼中闪过一道亮芒,那是反射的军刺锋芒,他没有丝毫畏惧,因为他穿着的软陶网式防弹衣,足以抵御这种锋利冷兵器的暴击就算挡不住又如何我死了,你也要死。

以自己的一命换取对方的一命,换取麦德林委员的安全,没有肩章的军人非常愿意,他的眼眸中亮光之后,便是一片狠毅与解脱之色。

锋利的军刺嗤的一声插了下去,破开了军服,在软陶网式防弹衣上破开了一个小裂口,便遇到了十分强大的阻力,就像是撑船的竹篙,插入了冬日寒冷将凝的泥潭,难以前进,却也拨不出来。

军人的手指已经准备抠动扳机,准备看那一片枪火闪耀眼前,将这个沉默的小眼睛男人头颅击成粉碎。

许乐的眼睛此时格外明亮,眯着若一眉弯月。

嗤嗤的电流声响起,蓝弧闪耀在军刺前端。那名军人眼瞳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贴着冰冷扳机的手指不停颤抖,却怎么也按不下去,同一时间,他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在房间里。

强悍的职业军人,拥有强悍能力的许乐,并没有被电晕过去,刹那时间之后,两个人逐渐将要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许乐的脸色异常苍白,双眼异常明亮,他将身体内所有的力量全部提取了出来,输送到自己的四肢之上。

他强行探起半个身体,用肘关节将顶着自己下颌的枪管打开,左手按在了自己右手腕上。

“啊”

他的口中喊出一声暴烈的大喊,死死地盯着身下军人那张陌生的脸,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了上去,从双手传到了手中那把锋利的军刺上。

军刺缓缓地破开软陶网式防弹衣,向下没去,一丝一丝地下沉,刺开皮肤,刺开血肉,滑过肋骨,刺破连结,缓缓地刺入了心脏平滑的肌表

没有肩章的军人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年轻男人的脸,张着唇嗬嗬地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只能发出这种无意识的低声,他觉得像是有一座巨山正压在自己的身上,他感觉胸骨全部都碎了,他又感觉好像有一颗细微的针正在轻轻地刺着自己的皮肤。

噗哧一声,锋利的军刺全部没入了他的心窝。

军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抽搐着,许乐却是低着头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拼命地压制着这份颤动,直到最后再没有任何反应。

这位跟随麦德林委员长达二十年,从青龙山杀到南科州,为委员大业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大事的军人,虽然没有肩章,却毫无疑问是战场上的绝对强者。但今天面对着这个小眼睛的男人,他没有想到对方的军刺上附着电击,没有想到对方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能够将军刺刺入防弹衣,所以他死了。

死的无比彻底。

许乐艰难地爬了起来,没有看脚下那名军人瞪圆了的双眼和眼中震出的血水,他只是捂着自己的胸口,拖着重伤的身躯,向着办公室里面走去。

路上他看见了那名正抱着头瑟瑟发抖的机要室秘书,直接一掌将他打晕了过去。

走进奢华的卧室,走过洗浴间,许乐眯着眼睛,来到了他今天的目的地。

这是一道看上去十分薄弱的玻璃门。他低头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还算新鲜的空气,然后拔出了手中的手枪,对准了玻璃门,连续不断地抠动扳机。

啪啪啪啪啪,十七发子弹迅疾击出,在玻璃门上留下了一个圆圈的痕迹,然而玻璃门却没有碎。

杀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目标,那位满头花白头发,一脸肃然的麦德林议员。此时,这位议员一脸平静地坐在安全屋中的椅子上,看着玻璃门外的他,眼睛里露出了怜悯与嘲讽。

许乐隔着玻璃门,看着门后的麦德林议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忽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三十六章 联邦之安危,在君之手中

隔着宇宙间的距离,千山万水的阻碍,许乐也毫不迟疑地杀了过来,结果到了最后时刻,却被一道看上去很薄脆的玻璃门,挡住了前进的脚步,最后那一步。这天与地都遮不住他的眼,这眼前的玻璃落地门无比透亮,却在他的心上蒙上了一层灰霾。

连续的射击在平滑的玻璃门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但玻璃门却没有丝毫碎裂的征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竟是如此的结实。

许乐与麦德林隔着这层玻璃平静互视,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相见,一见却便要生死必分。

这是一间安全屋,联邦真正政治要人官邸之中,往往会设计这样一个最后避难之所,但大部分安全屋的设计都是以高强度合金为主,很少有人会选用聚合材质的透明材料,这是不是代表这间安全屋的主人在心理方面有某些怪异

据说首都特区那间白色的总统官邸内,也有这样一个安全屋,那间安全屋拥有独立的维生循环系统,无比强悍的防御能力,可以正面抵挡大气层外的战舰主炮射击,或是近处的超强爆炸,还可以保证藏在安全屋中的总统阁下,可以孤独地安全生活七天时间。

基金会大楼内麦德林议员的安全屋,应该不会比那间更强大,但如果没有强大的重火力攻击,一般的刺客杀手,却也是永远没有办法踏进一步。

踏过千山万水尸血而至,许乐才来到了麦德林议员的面前,难道就要被这一层玻璃给挡住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当中看到麦德林,但此时他没有去注视玻璃后方,这位老政治家的风度或是狼狈的最后景象,只是扫了一眼,便走到了玻璃门旁边,将军刺狠狠地扎入了墙纸之中。

喀喇一声响,许乐撬开了安全屋的总成控制系统,那双染着血的手,开始闪动起来,快速地分离盒中的数据线与电源线,然后开始进行驳接。他进行的如此专心致志,以至于没有听见大楼后方越来越清晰的枪声。

玻璃门后方的麦德林看着这一幕,缓缓地眯上了眼睛,他不认识外面这个杀手,但对于这个年轻男人的脸却无比熟悉,对方便是那个叫做许乐的小人物。

“虽然你是名很天才的工程师,但不要奢望能够从外面打开安全屋。”

麦德林安静地看着沉默操作的许乐,声音从安全屋角落里的通话系统中传了出来,微微有些变形。

许乐没有理会他在说些什么,依然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单枪匹马杀进基金会大楼,事先他从青龙山那边拿到了足够的情报,自然不会忘记这间安全屋。

虽然突进的速度比计划中慢了许多,让麦德林成功地躲了进去,但许乐的心中并没有绝望愤懑以致要吐血的感觉,他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

“我一直很好奇,是谁会来杀我,但我真没想到,居然就是你一个人。”

玻璃门内的麦德林议员轻轻抚摩着手中的一只笔,叹息了一声。

他这一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间的挣扎,无论是当年对帝国的远征作战,还是青龙山反政府军内部的肃清行动,还是后来在山中的游击战,如果不是冥冥中有某种天意在庇护他,他相信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玻璃门外的许乐没有理他,依然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麦德林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对于这个冷静到了极点的家伙,竟生出了些许欣赏之意,当然更多的还是淡淡的不安与愤怒。

今日s1那边在举行总统就职仪式,麦德林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世家基础的政治家,用了自己人生一大半的时间,走了一条曲线道路,就是为了能够登上副总统的位置。

是的,就是副总统,因为副总统兼任联邦管理委员会议长一职,也只有联邦管理委员会才能真正地接近那个神秘的宪章局。

麦德林的眼睛眯了起来,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年来的事情,当初如果没有那一趟百慕大之行,或许自己还是一个在联邦人看来热血正直的退伍军人,然而天命终究是天命,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他也并不认为自己失败了,他相信在宇宙的历史中,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加成功,虽然没有能够登上联邦最巅峰的政治王座,但在联邦里经营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获得了很多年前那个人请求他帮助获得的东西。

麦德林眯着眼睛,看着门外沉默忙碌的许乐,知道对方根本无法进来,只要大楼内部的后援力量,或是联邦政府的军队赶过来,自己就必然是安全的。

然而他也没有太多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在原定的计划中,他本应该趁着首都总统就职仪式召开的时间,远赴西林看望前线军人,然后安静地消失于宇宙之中。

这一切却都被玻璃门外这个小眼睛男人强行拖延了下来。想到这一点,麦德林议员的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整个宇宙都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看透自己,如果说是联邦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是宪章局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或许他还能接受一些,可是很明显,玻璃门外的许乐什么都不知道

用了一生去完成的使命,却要毁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的偏执热血冲动之中,麦德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门外的许乐似乎听到了对方心里的这一声叹息,他低着头认真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忽然开口问道:“有件事情一直想当面问你。”

说来奇妙,壮烈冷酷的刺客,老谋深算的目标,却因为一道玻璃门的隔阻,而拥有了暂时的和平,还可以进行一番事先极难想像的对话。

麦德林微笑望着他:“请问。”

许乐低头快速地进行驳接,没有抬起头来,问道:“临海州和演唱会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虽然无数的证据早已证明了麦德林才是幕后那个冷血恐怖的黑手,但许乐总想要当面问一下这个人。

“是。”

麦德林自底层爬起,能够在联邦内获得无数下层民众的支持,能够在政府与反政府军之间精彩行走,还能够获得无数联邦上层的帮助,能够让张小萌这样的人誓死跟从,他必然有其非常优秀的一面,有他独到的人格魅力。

所以当许乐样问时,麦德林想也未想,便微笑着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许乐依然低着头,问道:“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玻璃门后的麦德林,听到这句显得很天真幼稚的话后,却奇怪地沉默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幼生长的工厂与那些伙伴,想到了当年一同浴血的战友,但紧接着,他又想到了这些年来内心难言的孤独感与那份崇高的使命感。

身周竟是他人,这是何等样的不堪人生。

“良心,就是我们意识到自己内心道德法庭的存在。看脚下的星球,它依然在转动。”玻璃门旁传来了麦德林议员微有些变调的声音,“我所作所为,符合我自己内心的道德法庭。”

听到这句话,许乐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对安全屋的总成系统进行完驳接,举起了手腕,对着手表轻声说道:“能听到吗”

安全屋密码破解需要强大的计算平台,在计划中,这个任务本应属于山顶那个高级工作台,操作工作台的人则应该是白玉兰。

耳机里没有传来白秘书轻声细语却令人心安的回答声,许乐的心渐渐冰冷起来。突击过程的后期,山顶的白玉兰便消失了他并不认为在最关键的时刻,白秘书出卖了自己,因为要出卖自己,白玉兰事先就拥有极好的机会许乐只是担心,山顶上的白玉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工作台进行远程解码,怎样能够打开安全屋许乐本应在驳接之前就确认这一点,不然就等于是在浪费时间,但很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这种认知,而是直接重新联通了总成系统。

嘀的一声轻响,安全屋外的玻璃门八个暗扣全部锁死,比先前更加坚固难破。

他拖着伤腿回到了玻璃门前,举起了手枪,眯着眼睛瞄准玻璃门上子弹留下的那个圆圈,再次抠动了扳机。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有些焦虑。

看着面前玻璃门上绽放的枪花,麦德林的眼睛一眨不眨,他对面前的玻璃门很有信心,只是已经到了此时,后援力量还没有来,第二军区的人没有来,直升机没有来,远处空港里的飞船还在等着他,自己今天能够登上不要船票的飞船吗

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有些焦虑。

不知多少光年之外,在那个联邦之外的星域中,有一个人的心情比处于生死之间的许乐及麦德林更加沉重,更加焦虑。

联邦七大家第二代里最顶尖的人物,最出名的叛逆,一句话便能破除两大家族联姻的林半山,此时正一脸忧郁望着玻璃窗的外面,玻璃窗上反射出他那张微瘦冷漠的脸,与窗外百慕大第一行政星的街景重叠,显得有些变幻莫测。

百慕大星域的生存环境比联邦那边要险恶许多,纵使是第一行政星球,四季的分明也多了些严酷的感觉,比如此时窗外的深冬,温度竟已经是降到了零下三十度,那些本来应该在街上不停游走的走私商人们,也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老巢,或者是太空船中。

林半山此时本应该在南科州,与他最亲信的臂膀张小花一边吃肉喝酒,一边看着总统就职仪式微笑不语,但早在数十天之前,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联邦,孤身来到了百慕大。

被邰夫人品评为在乱世可为枭雄的他,如此轻易地离开自己的根基,自己的下属,冒着风险秘密来到此地,自然是有大事要办。多年前,他也曾经这样孤身来到鱼龙混杂,危险重重的百慕大,并且在这一片乱土中,打下了自己的江山,这数十天里,他便是要靠当年打下的基业,将数十年前那件疑案查清楚。

纵使是林半山,想到那件疑案,也不禁有些难抑心头的沉重与焦虑,他站在窗前,等着审讯的结果,如刀削一般的双肩,竟也有些不堪重负的感觉。

回头向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一天一夜都没有关闭的光屏上,在不断循环播放着一段录像。录像的年代明显已经极为久远,画质相当的模糊不清,百慕大不像联邦有宪章光辉的加持,没有中央电脑的数据库做支撑,要找到这份很多年前的录像,不得不说林半山果非常人。

林半山坐在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录像,一动不动。录像中,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议员,当年还只是一名刚刚退伍不久的年轻人,而与他进行谈话的两个人,一个人是个年轻的胖子,另一个人面容清秀,却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带着面具一般。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即时生成的档案,林半山捏了捏疲惫的眉心,点开了档案。

档案里是专业的唇语分析专家分析后的结果,林半山看着档案中那些对话,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一道冷厉到了极点的寒意现于眼眸之中。

“晚蝎,加里走廊”林半山喃喃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名词,确定了一些什么,霍然起身,推开身后的书柜,走入了秘室之中,对那名机要秘书冷声说道:“连通宪章局。”

机要秘书点了头,一边进行操作,一边回答道:“同步需要七分钟的时间。”

“不要管什么同步”林半山寒声斥道:“马上”

无论是当年在联邦地下社会里快意恩仇,还是周游于宇宙之间长袖善舞,这位联邦最出名的浪子,在对待下属与伙伴时,总是那样的平静。尤其是这间房间里的几个人,跟随他已经很多年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表现地如此慎重。没有人敢再说什么,快速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与遥远的联邦宪章局进行信息驳接。

密室另一角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浑身透着股阴寒味道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苍白,拿着块手帕正在擦拭着手中的血水。

在那扇门自动关闭之前,隐约能看到,门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身形极胖,头发花白,看他苍老的容颜,似乎与先前林半山一直关注的录像中那个胖子有些相似,只是此时这位年老的胖子浑身都是鲜血,无力垂在椅畔的双手,看上去就像是被剥了皮的柳树枝,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残酷的刑罚。

“他招了。”黑衣中年人走到林半山的身边,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健康的红晕,声音微颤兴奋说道。

这个黑衣中年人是当年与张小花一道来到林半山身边的,林半山对这个伙伴极为信任,他更清楚自己这个伙伴下属,平生最喜欢的便是那残忍逼供之事,但今天逼供出来的结果,竟连他都开始感到兴奋与紧张,林半山想到马上便要揭晓的那个答案,眼瞳不禁微微缩了起来。

黑衣中年人压低声音幽幽说道:“录像里的另一个人,当年是帝国的诺顿亲王。”

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纵使林半山大概是联邦里第一个对麦德林产生怀疑的厉害人物,此时听到了这个名字,确认了苦苦追寻很久的谜底,他那如山峰一般的身体,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了一下。

诺顿亲王,如今的帝国皇帝陛下

与宪章局的信息驳接已经完成,密室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退了出去,包括那名穿着黑衣的苍白中年男子也是一样。林半山站在光屏之前,看着光屏上一动不动的画像,沉声说道:“信息没有同步,你只用听着就好。”

“三十七宪历二十七年,麦德林的父亲死了,他获得了一笔资助,进入了首都大学历史经济学院。”林半山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说道:“中央电脑从这笔资助查到了百慕大这边,所以你们请我过来帮你们。”

“我现在没有证据指证麦德林什么,但我可以确定,宪历二十七年春天,麦德林到过百慕大,在海盗头目的安排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有可能是帝国当年的诺顿亲王。”

“也就是如今的帝国皇帝陛下。我无法知道一位皇帝陛下,为什么要冒险来百慕大,要知道当年的麦德林只是一个小人物。”

“但如今的麦德林却是大人物。”林半山低头说道:“他在联邦与反政府军里经营了这么多年,我担心晚蝎星云和加里走廊两个空间通道的坐标”

“我们要保护的东西,应该还在他的手上,在联邦内部,他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送走,这些年来,他一次都没有出过联邦。”

林半山抬起头来,望着一动不动的光屏,斩钉截铁,充满杀意地说道:“我的建议是,不需要证据找到麦德林,杀死麦德林。”

“我最后提醒你们,这件事情和政治无关,只和联邦有关。”他沉着脸说完这句话,然后关掉了光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准备一下,马上回联邦。”林半山忧郁地说道,身为联邦七大家里最顶尖的人才,他比谁都清楚联邦政治的迂腐险恶,他很担心麦德林这个拥有十足政治智慧的敌人,会利用联邦上层的这种历史惯性,而寻找到一条可以利用的缝隙。

联邦的安危,系于麦德林一身,更准确地说,此时是系在玻璃门外许乐的手中。

第二卷 上林的钟声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拳断尽归家路

首都郊外,宪章局中。

崔聚冬今年四十二岁,联邦宪章局局长助理,在这个联邦最神秘也是最特殊的机构里已经呆了二十年,头上华发已生,眉上皱纹渐多。宽松的工作环境本不至于让他如此迅速地衰老,只是那位姓邰的老局长总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他做,那份沉重的压力与繁琐的事务,快要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光屏上那个家伙冷到极点的话语,不禁轻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几丝,白发又多了几根。虽说这些年在宪章局里经历过无数大事,那些联邦公民或许永远无法知道的大事,但今天听到这个回报时,他依然止不住觉得心头有些寒冷。

这宇宙这么大,联邦和帝国却偏偏撞到了一起,大概是造物主的意愿,让两个极为近似的碳基生命社会,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就猛烈地开始互相撞击。

哲学家和人类学家,一直在试图寻找出联邦人类与帝国人类之间的生理血缘关系,甚至已经将怀疑的目光,指向了无数年前的蛮荒时代。

大部分的学者已经得出了一个共识,只是暂时没有找到证据,他们认为在近百年前忽然与联邦相遇的那个人类社会,应该是联邦当年的一个分支,不然根本无法说明,为什么宇宙间会忽然出现了一个帝国,这帝国里的生命,并不像电影中的外星人般长着八条腿生着天然虫类外壳,还会不停地喷酸液,却像联邦里的人一样,会走路,会思考,会恋爱,会愤怒,会憎恨

崔聚冬局长助理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份档案,看着档案上面麦德林议员的照片,觉得身体如同堕入北极冰坑之中一般,无比寒冷。

双方交战数十年,早已结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根本无法化解,然而谁能想到,早在数十年之前,帝国那边居然就已经做出了一个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局

崔聚冬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大厅里忙碌的工作人员们,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西林军区去百慕大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六十几年前的人口买卖记录,确实可能早就被毁了,而第二军区特种小队从青龙山里冒险挖坟取回的生物样本,却依然还在旅途之中。

在s2宪章局直接命令下派出的那个特种小队,已经对双方的生物样本做了初步的对比,基本上可以确认宪章局对那位议员先生的怀疑,可问题在于,此事事关重大,就算以宪章局在联邦中的超然地位,如果不能拿到铁一般的证据,也很难说服政府做些什么。

大厅里面一片慌乱景象,为了应对联邦有史以来最不可思议的序列事件之一,宪章局第一次成立了专案小组。那位姓邰的老局长之所以要瞒着政府成立这个专案小组,正是因为他们所要调查的目标,无论是在政府内部,还是在下层机构中,都拥有着数目难以想像的合作伙伴与狂热支持者。

为了保密,宪章局的暗中调查甚至瞒着总统官邸与联邦管理委员会,也正是因为保密的需要,一向只负责信息收集,从来不执行具体事务的宪章局,此次没有了联邦调查局的全力支援,竟露出了难得的生涩与慌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专案组成员急促地走了进来,慌乱地翻着手中的案卷,说道:“目标确定今日离开s2,前往西林前线看望军队。”

“去西林只怕路上就要跑了。”崔聚冬的心里生起一丝寒意,挥手示意那名工作人员退了出去,然后拿起了手中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首都特区议会山前,联邦总统的就职仪式开始没有多久,帕布尔总统十分钟的演讲还在继续,石阶上下的观礼宾客与普通民众们,怀着激动或平静的心情,认真地倾听着每字每句。

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丝异样的气氛已经笼罩在观礼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