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有鬼第28部分阅读(1/1)
爆竹的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影子头部出。
常青那些绚丽多彩的符,无一例外地命中目标。
但是,他却忘了一点,眼前的东西实际只是另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影子几时听说,影子会被杀死的哪怕把它击碎成千万片,只要它的主人还存在,它还会还原成完整无缺的影子
明明连五官也没有,可我却感觉它能看透我的内心,知道我的想法。也不知道它是在笑我的胡思乱想,还是在笑常青的徒劳无功
这时,已经跑出大厅的小珍惊恐地大叫一声,居然无视身后闪着寒光的刀片,猛地折过身子,狠狠撞开疯老头,又跑了回来。
“小珍”剩下的话一下子全都被冻结在了喉咙里。
大厅外,出现了三个本不应该出现在阳光下的躯体
是叶晓芸、王凯和舒芳芳
它们的头上覆盖着一层寒霜,此刻若隐若现的白气正袅袅而上。三张布满血红条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与它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已经快到正午,外面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一个温暖晴朗的天气。
我无法控制地瑟瑟抖。它们身上的那种寒冷,那种盘旋不去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寒冷,仿佛要冻僵一切。
小珍捂着受伤的肩膀,满面阴沉,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是它们怎么办”小珍求救似的问我。
“啊天哪他们”慢慢爬近我们的卢老师,在看清了厅外出现的那些躯体的面容之后,也不禁恐惧万分。
我的嘴角扯起一抹十分勉强的苦笑。
只有疯老头不受影响。他见有人挡住了路,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刀片就扎。锋利的刀片扎进了僵硬的躯体里,疯老头的手上流出的鲜血更多,而被扎到的却毫无反应。
疯老头用力拔出刀片,一口气连扎了好几次。“嘎嘣”一声脆响,刀片断了他气啉啉地瞪着面前的三具“活尸”,它们空洞的眼睛也冷冷地瞪着,没有一丝生气。
“好硬的石头我要去拿锤子来”疯老头嘟囔着转过身,突然他又看见了小珍,立刻狂叫,“魔鬼杀杀”
然后,他握着仅剩的一点刀片,再一次扑向小珍。小珍一下子躲到我背后,眼见刀片扎来,我本能地抬起手一挡。一道幽黑的光芒闪过,疯老头像触电一样被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大厅的台阶上。
他被撞破了头,浑身浴血,躺在那里犹自对着小珍挥舞着手臂嘶喊:“魔鬼魔鬼”
我的手腕上感觉到了冰凉。一串浑圆的珠子无声地贴着肌肤,散着幽黑而神秘的光芒。
我喘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它,云腾蛟的面容不期然地浮现在眼前。恍惚中,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嘴唇翕动:“戏很精彩吧别急,慢慢看。一个好观众要有足够的耐心”
我惊愕地张大了嘴。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后是车门拉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校门口传来。
在这节骨眼上,莫非是警察叔叔们闻讯赶来了明知无济于事,但我的精神还是一振。
我抬头向外望,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的小伙子急匆匆涌进来,他们有的拿着粗绳子,有的提着大棍子,都是一副凶狠的神气。天这不是警察难道是哪个黑社会组织
“是广济医院的。”卢老师大概看出了我的惶惑,艰难地挪到厅口说,“我刚才打电话叫来的。”
精神病院的我看了看台阶外面那三张让人做噩梦的脸,又回头望了望依然顽强地撒符的常青,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恐怕没用”
“我们现在,左右也和疯子一样,死马当活马医吧”卢老师环视了下四周,也低低苦笑。
眼见那些人越走越近,眉眼都能看清了,我的心咚咚直跳,不祥的预感如雨后的春笋一般冒出来。
手腕上珠子一阵紧缩。
我低下头,眼前一黑,感觉好像有什么异物蹿入了眼中。我用手使劲揉了揉,除了眼泪并没有揉出别的东西。但奇怪的是,眼前还是很黑,耳边响起急骤的风声。
一道霹雳响彻天宇
标准的晴天霹雳前一刻还是阳光和煦、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转眼间,学校上空就积聚起一大块浓重得让人心寒的黑云,黑云中间,不知是什么,在起伏翻腾。
厅外的人一齐停住了脚,神色有些惶惶地猛盯着天空看。
我也在看,却是在看台阶旁的它们。它们都仰起脸来,白气氤氲的脸上绽开了欢快的笑容。微微蠕动的血红条纹向脸的两边挤压过去,变成两堆重叠在一起红虫子。
我倒吸一口冷气。
背后搭过来一只白皙的手。
恍惚间,那手,滋出一层雪白细长的绒毛;然后那手指变尖、变弯,闪着雪亮亮的光。
我心里一抖,连头也不敢回。
“那是什么是龙龙”厅外的人惊恐地指着天空低叫道。
确实,云里翻腾的东西,身带风雷,青色鳞爪若隐若现,像传说中的龙。
“呵呵呵主人来了”没有五官的影子挥舞着薄纸样的手臂,兴奋地大笑起来。
电光撕裂长空
雪亮的利爪,狂笑的影子,冰冷的活尸,再配上黑云里窜来窜去的“龙”,咳,好一幅群魔乱舞图啊
第四十八章 灵魂契约二十四
“天象异变好个胆大包天的妖怪”常青终于停止了徒劳的工作,抬头查看厅外的天空。
那里黑云如墨,像倾倒了淋漓尽致的墨汁一般。穿梭在里面的“龙”,似现还隐,总是不肯露出完全的真面目来。
我的眼睛很难过,那种好像被灼烧、有异物的感觉,让我的心情变得格外烦躁。
但我不敢乱动。
肩上的“手”一直搭着,并没有收回去的打算。隔着衣服,那雪亮的寒意依然直透心头,我忍不住微微颤抖。似乎是感应到我复杂的心情,灵石随我颤动起来,无声地传递着不安和郁结的情绪。
这一刹那,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又一道电光划过天际。
三具活尸向厅里走来,脸上“红线”蠕动,嘴角咧得很大,一成不变地诡笑着。
我的脖子一紧,一张薄纸样轻飘、混沌不分的“脸”贴了过来。
“祭品该上桌了”高校长严肃的声音传进耳中。
“她可不是你的祭品。”背后的小珍声音尖细,语带嘲弄,“因为她早就是我的”
话音未落,一只巨大的利爪从背后呼啸而来,杀机凛然地要拍碎我的脑袋。
“嘿嘿我主人的东西你也敢抢”两条黑乎乎、轻飘飘的手臂软骨蛇一般缠上了利爪,让它进退不得。
常青忙挥出一把黄符,掐指默念法诀,符化为了一道道带着火光的利箭全数射向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妖怪。
影子扭动着浓黑的身子,金黄的火光一闪而灭。
雪白的爪子前端伸出长长的指甲,“铿铿”几声脆响,起落间,“利箭”落地成灰。
常青正待再甩出一把符,肩上突然一紧,两只苍白失色的手有力地抓住了他。手的主人正在笑,笑容灿烂无比,但是,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逸出。
那是布偶、傀儡般的笑容,明明生机早已断绝,偏偏还是这么似模似样常青的眉头皱起,厌恶之感不可抑止。他并指反手一戳,指缝里一道威力巨大的“五雷驱魔符”无声无息地射出。
黄光里裹着五个修长繁复的红字,一晃,分射三“人”。
没有躲闪的动作,红字迅速地印上了三具没有温度的躯体,就在它们的额头正中。
“滋滋”它们的额头无一例外地迅速焦黑、灼烂、塌陷下去,氤氲的白气伴随着隐隐的红光,很是飘渺。但它们残缺的脸依旧在笑,没有丝毫痛楚和恐惧,只是,一齐伸手,另一只手,重重地击向常青。风声呼呼,速度极快,想来力量亦很可观。
这边,两个摆脱了黄符的妖怪大眼瞪小眼地接着缠斗。那边,紧皱眉头的常青独自应付着三具打不烂的“活尸”。
疯老头这时不叫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教学楼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厅外的天空越加黑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腥味悄悄地弥漫开来,云里翻腾的东西牢牢吸引了站着的那些彪形大汉。外表的魁伟并不能代表内心的坚强,他们惊慌失措,竟然只会用恐惧的眼神望着天空,而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大厅里,剩下两个清闲的人。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缩在大厅角落里的卢老师低声问我。
“没有。”我轻轻摇头。
“那个他真是我们学校的校工吗”我指了指台阶旁的疯老头。
“是的。”他微微苦笑,“不过,在今天以前不是疯子”
“他不是因为疯才离开学校的吗”我诧异道。
“是他告诉你们的”他不由得偏过头望了望“高校长”,“事实上,两年前我调来学校时,他刚换了个校工,理由只说是原先的那个校工太老了而已。”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根本没有那张所谓的死亡名单”我自语。
“什么名单”
“你没怀疑过是他杀死了丁仲衡他们吗”我没理会他的疑问,而是冷冷地提出了我的问题。自从那天他奇怪地看常青一眼时起,这个问题就隐约萦绕在我的心头。
“咳,我早就怀疑了”他失神地低语,“我知道了丁仲衡他们死前最后见过的人都是他,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教导主任和教务处老孙,那天在教导处和他谈完话,居然不久就一病不起,神志不清了”
“所以你自己去翻找过证据”我想起葛虹的话,什么高校长一大早去教导处整理文件,原来如此
“不过,没找到什么”他自嘲地摇摇头。
当然找不到妖怪又不是人,谁听说过它杀人还需要制订计划来着更遑论留下指纹、脚印之类的东西了。
“嘘有个更可怕的魔鬼来了”一直呆望着教学楼方向的疯老头突然回过头来,神色诡异地对我和卢老师说。
魔鬼
我们下意识地看了看依然缠斗在一起的“高校长”和“小珍”,只见一黑一白两团影子在大厅中央滴溜溜打转,激起风声呼呼,基本已经不辨身形。
“那里,在那里它来了”疯老头伸出颤抖的手,坚定地指着教学楼方向。
“是谁”卢老师靠着墙壁扭头望向他手指的地方。
教学楼连通办公楼的那条宽阔的走道上空无一人。
我的眼睛里好像被洒了生石灰一样,灼烧得厉害,奇怪的是,泪水却一滴也没有。眼前的景物变得异常苍白无力,仿佛垂死的老人般青筋暴起,而那条走道竟然像大蛇一般扭来扭去,诡异无比。
“哪还有什么魔鬼还真是疯言疯语”伸长脖子望了半晌的卢老师一无所获,不由得皱起眉头,脸上神情既有些尴尬又有点恼怒。
他没现那条走道的反常吗
还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的心冷下来。
手腕上的“裂魂珠”也是冷冷冰冰的,紧紧挨着我,微微颤动,似在寻找什么安慰。又或心神不定,在等待什么。
我按捺住心里的惊惶,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等待着,等待着避无可避的真相到来。
“你怎么也盯着那里那里不是什么也没有吗”也许是我的神情太过冷静,卢老师望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慌乱,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竟然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猛地揉眼,又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一大片空旷的走道。
我无语。
在我眼中,失去颜色的变形空间里,有一股无形的气味慢慢逼近。
那是死神的气息,腐烂、腥臭、黑暗、令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想匍匐在无边的恐惧下战栗
非常缓慢的,也许是非常快的,快得让我丧失了判断时间长短的能力。
一抹金色的虚影施施然登场了
天地失去了声音
它也无声。
也许是大音希声吧。
所有的注视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它。
我曾经见过它,在陈仇施术的“书页”中。但没想到,它真的出现时,竟会给我带来这样深的恐惧。
我不停抖的身体依然站在大厅的角落边,脸如白纸,虽然萧索,却没有像卢老师那样整个人瘫倒在厅角,抑或像疯老头一样匍匐在台阶上。
但受到压力最大的是我的内心。那抹泠泠的金色,缥缈如梦,一个最绝望惊悚的梦。无形的力量此时充斥在四面八方,让灵魂都感到似将破碎。
“金蚕影”常青喃喃低语。
没有人搭腔。
像画面定格,所有人,包括妖怪影子、猫魅和活尸,都停止了动作,傻傻地望着那金色的虚影。
一息之前,还远在走道尽头,一息之后,它已在厅中。
它的速度真快,以至于我们这么多眼睛明明都死死盯着它,却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形状的
也许,它本就是没有形状的
“嘿什么怪东西”影子睥睨着它。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小珍的嘴角泛起几丝恶毒的冷笑。
“你以为我不敢”影子自负地哼了一声,身子轻飘飘地浮起,两条手臂化成了长长的绳索,一圈圈地套向那抹金色。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晕眩,不得不倚靠向墙壁。但后背刚一沾上墙,就是刺痛,我勉力扭头去看,大厅也开始扭曲变形了。那一根根裹着厚厚水泥的钢筋从破损的墙壁里缓缓地、无声地戳出来,像破土的笋尖。
我眼中所见的所有人、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黯淡的灰色,只有那抹金色鲜亮璀璨。它在半空微微一晃,影子那一圈圈手臂就像水珠样四散飞溅。
影子一呆,从自己的断口处又生出两条手臂来收拢了飞逸出去的碎片。虽然不是血肉之躯,但依然看得出,它受了重创。因为它重新生出的手臂比之前细小了许多,薄纸样的身子也缩小了一大圈,那些碎片都失去了恢复原状的可能。
金色似乎比刚才更亮了
它动了,从厅中一掠而过。
没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厅外响起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扑通”声那些站在厅外的人,正逐一倒下
厅外的天黑得像墨,没有雷声,也没有了闪电。
云里穿梭的东西机械地盘旋着,哑了似的,不肯出一点声响。
我望向常青,眼睛里的恐惧无法稍加掩藏。
他朝我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从口袋底摸出一张陈旧的黄纸,三两下折出一只纸鹤。然后,一刻不停地低声念了一段音节,语声中,纸鹤拍了拍翅膀,昂起了头。常青咬破中指,面色郑重地将鲜血点上纸鹤的头顶。
鲜血刚一滴上,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纸鹤的身子泛起了青色的光芒,它高高昂,清清楚楚地啼叫了一声。
声如裂帛
大厅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起上不然今天谁也逃不过”常青的语音少见的凄冷。
影子和小珍对望了一眼,极有默契地踏上一步。
影子迅速膨胀起来,小珍的双目爆射出雪亮的杀气,她的身形逐渐模糊,层层叠叠的,似乎有许多个她在慢慢分开,而举起的双手则变成了锋利的巨爪。
致命的威胁让两个心怀叵测的妖怪齐心协力起来。
膨胀的影子颜色越来越淡,但杀气却越来越盛。
小珍的身形似动非动,无数双似幻似真的利爪随着她层层闪现的身影在虚空中伸缩不定。
那抹金色岿然不动,似乎丝毫未把这些看在眼里。
金光粲然,刺得我的眼睛生疼、生疼,眼皮却像被什么硬撑住了,怎么也无法合上。
结束吧
这漫长似无尽头的跋涉,这无谓频受责难的坚持,既然改变不了宿命的轨迹,那么,快一点揭开真相,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我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地大喊。
看来,我也快崩溃了
不然,我怎么会看见那抹金色在徐徐转向我
它要取我的性命吗
我靠着变形的墙壁,心里涌起的竟然是一种懒洋洋的、想要沉睡不起的无力感。
不能再等了
纸鹤高声唳叫着自常青手中跃起,它迎风而长,喙爪齐上,狠狠啄向金色。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寒光和撕裂的风声,交杂着青色的鹤影和凄厉的嚎叫,眼前是一片末世的景象
那抹金色却在半空中悠闲地晃了晃。
我捧着涨欲裂的脑袋滑坐在地上,眼前光怪6离地飞溅着各种碎片,就像是打碎的黑白万花筒。
一声短促的尖叫,意外有之,愤恨有之,更多的是入骨的恐惧
我用力捶了捶头,神志暂时清明了些。可一瞥之际,我却现眼前的局势糟透了
影子不见了,大厅中间的地上洒落了无数灰色的碎片。
常青的纸鹤焦黑一团跌落在碎片上,徒劳地扇着仅剩下的半边翅膀。
小珍一身雪白,短耳、利爪、长尾,已原形毕露。在她的身体周围,滴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共有七滴,每一滴都像苹果那么大。看不出她有什么伤痕,但她的表情十分古怪,刚才的尖叫正是出自她的口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偏了偏头,雪白的身子蓦地变成了一团深褐色的光,嗤的一声,像流星一般冲出大厅,投入了墨黑的天幕中。
临去的最后一刻,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雪亮的眸里,有着恼恨、惊悸和不甘,还有一丝奇怪的不舍,似乎尚有诸多来不及说出口的、复杂的意义。
我没有继续揣摩,只把视线投在了她离去前的地上。那些“水珠”一动不动地凝在地上,光芒逐渐黯淡,好似失去了生机。
“快跑”常青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第四十九章 灵魂契约二十五
与此同时,扭曲变形的走道那一头,有一个我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飞奔而来。
他拼命向着我们这里挥舞手臂,模糊的眉眼里全是惶急和恐惧,嘴大张着,却听不见说什么。
他的黄色外衣和深红色的灯芯绒裤子上横一块、竖一块地现出不少黑泥灰的印记,大概是奔得过急,摔倒后沾上的。
我怔怔地望着他,好似从未见过他一般。
“快跑”常青声随人到,居然合身向我扑来,就像默片里的慢镜头,他脸上的惊惶和绝望清清楚楚地映入我的眼帘。
满目灰暗中,一抹金色一晃而过。
随后,世界如被浇上了厚厚的墨汁,一直强撑着合不拢的眼皮,蓦然间垂下,最后的意识里,回荡着齐震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黑暗,惶恐无措的孤单身影时隐时现。一条熟悉的小路上,我拼命地奔跑着。我只知道我要拼命跑前路茫茫,身后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混沌。为什么要跑要跑向哪里我一概不知。
四周本是静寂无声,突然有个低微的声音响起:“这是哪里我在哪里”这喃喃自语的声音非常之熟悉,我不禁停下脚步。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说话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我的心一抖。
是齐震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问的总是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木然回答。
“我要出去”他十分急切地说。
我点点头。
“你知道吗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我还想弄明白,我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
“我一直在这里,出不去”他神情迷惘,“无论我朝哪个方向走,无论我走多久,最后都会回到这里”
“你还记得,到这里之前,最后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你”他使劲想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我有些失望,转而又想:他说找不到出路,可我还没试过,怎么知道是不是他方向感太差呢
“算了我们两个一起去找找看,也许能找到出路。”我昂起头,平稳了一下呼吸,重新投入了黑暗中。
他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走了许久,我心头的惶惑越来越深。虽然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里,但这里给我的感觉绝对是熟悉的可是,每当它的名字冲到喉咙口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身后的他呼吸很不稳定,时短时长,情绪紧张而且不安。
我们两个又摸黑走了半天,脚下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石子路,既没有终点,也没有。
“别走了”我停住脚,“这里确实找不到出口。”
“那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他情绪激动地嚷着。
不,不是我们,只是你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跳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一点也不着急”他凝视着我,眼睛里闪动着那样奇怪的绝望之色。
这绝望让我的心猛地一颤
是在什么时候我见过这绝望的神情的
他是齐震他是齐震那么他
我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细密的冷汗涔涔而下
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我张开嘴,想要告诉他。
一道白光撕裂了黑暗
一串巨大的黑珠子旋转着向我当头压来
似泰山压顶。
嗡的一下子,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我竟然睁开了眼睛。
真的有一串巨大的珠子从厅外的黑云里向我飞来。
是“裂魂珠”
我浑身无力,像被人抽走了骨头。用尽力气,只艰难地抬高手腕摸了摸,那里一颗颗圆圆的珠子触手冰冷。
怎么
疑惑的念头只是一闪。
因为手腕的珠子面上浮现出一双高深莫测的黑眸,似笑非笑地瞟着我,温柔似水的眼神里隐藏着冷冽凌厉的光芒。
原来如此
刹那间,我明白了许多。只是,胸中的一口气突然泄了,那种希望长睡不起的意念主宰了我的全部思想。身子愈加沉重,坚硬冰凉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松软无比的被褥,嗯,真累可以歇歇了吧抵御不了舒适安闲的诱惑,而沉沉睡去。
时间好像消失了,愉快和痛苦都变成了一块虚无的空白无人理会也无人催促,逍遥得胜似神仙。
和煦的春日里如果能什么也不做,只是高卧软榻,清风徐来,花香沁人呃,幸福大抵就是这样吧
“快醒醒快醒醒”沙哑难听的声音,由轻转强,由远及近,顽强地响着。
春日和煦一变而成了骄阳似火,哦不,是“焦阳似炭”
这个热啊,什么挥汗如雨,汗如雨下,全不管用。皮肉滋滋作响,滴下的恐是人油;头皮好像一个劲地裂开,架在架子上反复烤的乳猪大约就是这样的
我万般不情愿地动了动,眼睛都不睁,就破口大骂:“吵什么老娘睡觉也不得安宁”
骂完,我突然懵了。我一直在睡觉吗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你醒了怎么样你想说什么”有人扶起了我。
我晃了晃脑袋,撑开了眼皮。
一双清冷的眼睛近在咫尺。
“陈仇,你回来了”我欣喜异常。
我以为说得很大声,可听到的却是自己微弱如蚊蚋的声音,一震之下,整个的神智终于都清醒过来了。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另一个人在旁边急切地问。
我转头去看,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完成的却颇为艰难。“没事咳,常青,你怎么穿了这么件鲜艳夺目的衣服”我望定他,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
“鲜艳夺目”常青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半天,才失笑道,“这件衣服我都穿了好几天了,你现在才看见吗居然会得你这么四个字的评语,真是奇怪”
我依旧望着他的衣服,这是一件式样普通的外衣,不过是天蓝色的,衬着他土褐色的裤子,很醒目。
“别去管常青的衣服了你觉得怎么样”陈仇抓起我的手问,带着疲惫的声音竟是这样暗哑难听。
“你的声音怎么回事”我诧异。她的声音原本清亮冷冽一如她的眸色。
“没什么我乘了三天两夜火车到广西,又用了一天一夜时间乘车到那巴,在那里待了半天,然后用三天四夜赶到福建南部,找到了那个传说中曾盛行巫术的偏僻小山村。我在那里又待了一天,接着用两天时间马不停蹄、一刻不歇地赶回来,别的没什么,不过声音哑了。”陈仇平淡地叙述,“赶回学校时,只看到了满地死人,还有”
她顿了顿,直视着两双充满希冀的眼睛:“还有一团褐色的光。”
“小珍”
“猫魅”
我和常青一起开口,对望了一眼后,又一起闭口。
心中都不无失望
不是金蚕影
“那是猫魅的元神,想来它受了重创,连修得的九命也狠心舍弃了。”陈仇淡漠地说。
“一条也不剩”我的语气中并没有我预想中的幸灾乐祸,呵呵,我还真是善良。
“不是。元神还能逃逸,它大概还保有最后的两命吧。”常青代她回答。
“你没看见别的”我轻声问。
陈仇摇头。
她的神色之间,痛苦和无奈少了一些,迷惘和疲惫却多了不少。
她去了老家和闽南,不知道现了什么金蚕影的主人是不是她的曾祖母我到底有没有缔结灵魂契约
诸多疑问涌上来,我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先问哪个了。
“你不是去找真相了吗现了什么”有个声音插进来问。
我的身子一抖
齐震从常青的身后走出来,站到我跟前。
他还穿着那件黄色外衣和深红色的灯芯绒裤子,眼圈有点黑,神情很疲惫。
他望着我,眼光一如往常地热切。我垂下眼,微微别开头。
“你不问我也会说。”陈仇暗哑的声音非常平静,“现在,我可以确定,我的曾祖母六十年前真的已经死了”
“这能说明什么”齐震问。
“我还在闽南找到了另一个与灵石密切相关的真相。”陈仇并不理会他,拿起床边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一径望着我和常青。
“是什么”我连忙追问。
“我找到了从我曾祖母手中抢走子石的人”她轻轻一挥左手,一团银光在我面前展开,“你再仔细认一认,在裂魂珠和金蚕影中看见的是不是她”
清冷的银光中,一个三十五六岁,容貌娇艳、神情妩媚的女人盈盈而立。她身材苗条,肤色白皙,勾魂的眼波如水般荡漾。
“是她都是她”我看了一眼,就肯定地回答。
“嗯,我也能肯定,那天在金蚕影中看到的确实是她”常青仔细看了几眼后,也点了头。
齐震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银光中的女人,面无表情,突然沉默了。
我心里却是一寒。
“呃,她她难道不是你曾祖母吗”我突然想起她刚才的前半句话,迟迟疑疑地问。
“她是我曾祖母这怎么可能呢”陈仇诧异了,“你不是见过我曾祖母吗”
“嗯啊,我什么时候见过”我糊涂了。
“在裂魂珠里。你还清楚地向我们描述过她的外貌”陈仇回答。
我困惑地皱起眉头。
常青也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陈仇叹了口气:“你啊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喏,不就是那个白衣红巾的”
“什么”绝对超高分贝的尖叫,震耳聩。
那个又黑又胖的、白衣红巾、又老又丑的倒霉老人,居然、竟然是陈仇的曾、祖母
“你怎么了”常青小心翼翼地推了推目瞪口呆的我。
我恍如梦游似的、傻傻愣愣地望着他们。
许久、许久,我才憋出了一句:“你的曾祖母是个男的”
这下轮到他们面面相觑了。
“哈哈”突然爆的狂笑从头顶传来。
“哪个死不要脸的、鬼鬼祟祟的小贼在上面偷听”我恼羞成怒,面红耳赤地大骂。嘿,刚刚的虚弱和懒散倒是一扫而光了。
常青和陈仇一齐仰头去看。
房梁上没有人,但笑声却似乎不是从外面出的。
“呵呵,表妹你真是风趣啊呵呵”一张忍俊不禁的俊美脸孔倏地出现在我面前,像变戏法似的。
我望着他那张因为大笑而红的脸,不禁横眉切齿。不过我的眉毛刚刚竖起来,腕上就是一凉,一串珠子不动声色地收了收,紧紧地勒住了我。
我斜了他一眼,恰巧撞上他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一笑,胸中的怒气不由得泄了。我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咳,两天前隐在黑云里的是你吧”常青叹息,“云腾蛟,你也要对我们动手了”
“非也。我最喜欢坐山观虎斗了,又精彩又省力,何必要亲自动手呢”他温文尔雅地回答。
“你的目的也是灵石吗”陈仇问。
“呵呵。”他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常青和陈仇对望了一眼,神色转冷:“那么,你现在是准备正面与我们为敌了”
“不,不。”他连连摇头,“君子爱物,取之有道。倘若强夺,便是落了下乘,我可不想做强盗。”
他们两人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常青说:“其实你并不一定需要灵石,只是觉得新奇,是不是”
“我对它的来历略知一二,谈不上很新奇。”他诚实地回答。
“那么就是说,你需要它来做某些事情”陈仇问。
“目前不需要。”他不假思索地说。
“哦,什么时候需要呢”陈仇追问。
“咳咳,你们现在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还有隐在幕后、伺机而动的狐狸,就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精神了吧”他微露揶揄之色。
陈仇望了望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哼,说得好听,还不是想隔岸观火、渔翁得利”我忍不住极小声的嘟囔。
“表妹,你这么说可有失厚道啊”他耳朵的灵敏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料,“别的不说,我有害过你吗”
“”
“相反,我给你的裂魂珠还几次在危急关头救过你吧”他看上去挺委屈,一副可怜的、遭人误解的好人模样。
一道冰冷的目光射向他。
齐震的脸上现出了古怪的神色,嘴角抽搐了下,似乎忍不住想说什么。
“是啊那还不是怕我翘了,你看不到好戏”我冷笑。
“唉,不识好歹”他轻轻喟叹,眼中有锐利的光芒闪动,却只在我和齐震的脸上飞快地打了个转,又隐去了。
“那好,既然你暂时不准备与我们为敌,那能不能告诉我们,前天你在黑云里看到了什么”陈仇问。
“你们看到什么,我也就看到什么”他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状甚无邪。
“她和齐震都来得晚了,我在忙着对付影子和活尸,而你应该是最有能力看清楚的,所以”常青诚恳地解释后问,“你真的没看清那金蚕影是谁放出的吗”
“看清楚”他的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翻云覆雨的世事,这变幻莫测的人心,谁能真正看得清”
他抬起头,仰望屋顶,似乎那里就是他口中看不透的人世间。
等了老半晌,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摆着那个可恶的“破死”。
我咬了咬牙开口了:“老大,你感概完了吗如果完了的话,麻烦你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他蓦地转头,神色古怪地盯着我。
“你看清了吗”他的语气异常认真。
“我你开玩笑,我是大凡人一个呀它就那么一晃,连小妖怪不是变成碎片就是化成光团逃之夭夭了我没一命呜呼,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提什么看不看得清”我耸耸肩回答。
他默然。
然后,一步跨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说:“看不看得清,问问你的心吧”声音渐低,终于不可闻。等我回过神来时,他的身形已淡去无踪。
第五十章 灵魂契约二十六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常青揪了一把头问我。
我摇摇头,表示不解,却不自禁地瞥了一眼齐震。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屋顶呆。
陈仇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齐震,神色变得迷离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