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有鬼第27部分阅读(1/1)

吗”

我异乎寻常的平静,表情近乎是一片空白,摇着头,视线却没有任何焦点。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里升起,逐渐延伸放大,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她等的人是谁我们等的不是同一个人吗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混乱的词组排列成整齐的句子。可是,不行一串串毫无条理的词语在我眼前飞舞白衣红巾美丽狠毒的女人断指灵魂契约金蚕影齐震饕餮族的最后一任巫师

“表妹,表妹”云腾蛟的声音失去了常有的热情和夸张,倒像有些焦躁,“你在乱摇什么头想把脖子摇断吗”

“谁是你表妹”齐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满。

“你又是她的什么人你不觉得有点越庖代俎”云腾蛟冷笑。

“哼哼,总比你死皮赖脸地硬攀亲戚好”齐震反唇相讥。

“”

“别吵了”我突然开口,语调平稳,声音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们两个猝然无声,一齐转望着我,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惊慌。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去问问。”我轻描淡写地说完,并不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转过身,就往来时的路上走。

“什么事情你还要去听她胡编吗”齐震拉住我。

手依然温暖,面容也依旧柔和,眼眸里更是关怀备至,几乎可以用深情来形容只是几乎因为,他也早有不肯对我说的隐秘。无论那是因为什么,“坦诚”这一点大约是我们这些人现在都没有的。

“我想知道真相。”我微微一笑,没有痛苦,没有凄凉,也没有苦涩。我唯一的优点是客观,这与我的急性子和热心肠非常矛盾,可是一旦置诸死地,我的这个优点马上就会自动跳出来,指挥我的身体去行动。也许,这世间上的人,多如我这般,平日里对人对事,总是犹豫徘徊,一副多愁善感的孱弱样子,但是一遇到生死相关,立刻变得坚毅果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到情多情转薄,多情反似无情样”吧

“她刚才不肯说,现在又怎么会肯”齐震似乎也焦躁起来。

“没关系,我问的那件事很简单,她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她不会不肯的。”我心平气和,好像真相就如我所说的,只要点一点头,或摇一摇头即可。

“这倒奇怪了表妹,你怎么突然间好像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了呢”云腾蛟的语调柔和得似要滴出水来,口吻很像宠爱小妹妹的大哥哥。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回答得很随意,似乎不经思考。

“你想问她什么”齐震问。

“呵,看到她再说吧”我重新往前走,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

“还是别去了明天到学校再问不行吗”齐震拦住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有一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为什么害怕真相的竟然是你

“不用去了她走了”黑暗里,另一个冷静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常青

“她走了走到哪儿去了回家了吗”我的眼皮无端地跳了几下。

“不是她去找真相了”常青很平静,就像在说:“她去吃饭了”之类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什么真相怎么找到哪里去找”我的气息急促。

“别担心她一定会找到。”常青笃定地说,“反正,她说她有办法。”

可是,她等的人她找不到我暗暗叹息。

“她去哪儿了我去追她”我果断地问常青。

“不知道。她只说请一个月的假去一个极远的地方。”常青回答。

“一个月”我一愣。这么长时间,她该用什么借口来请假

“咳,这么久,学校不会同意”云腾蛟闲闲地插嘴。

常青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用什么理由去说服学校同意她请假。

“极远的地方她是不是要回她老家广西”齐震望着我问。

“也许是闽南”我却望着夜幕喃喃自语,眼神飘忽。

齐震立刻垂下头去,让人无从看清他的表情。

“你在嘀咕什么”常青问。

“没什么那我们什么也不用做,只能等了。”我回答的语气也不知是肯定还是反问。

“你不必难过,反正她没有欺骗我们。”常青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云腾蛟的眼里掠过几丝狡猾的笑意。

我和齐震的所有注意力马上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呵呵,别又来挑拨了。”常青笑得憨厚,词锋却尖锐,“你们各怀心思、各有所图,我才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楚。”

“恩,说说你的推测吧。”三人中惟有我面不改色,坦然不为所动。

“小星星,你之所以认定她骗我们,主要是因为你认为凶手是她的曾祖母,对吗”

“她自己承认的。”

“不是。凶手绝对不是她曾祖母”

“依据呢”我平静地问,“难道我们都看花眼了,金蚕影中现出的不是那个女人”

“你能确定在裂魂珠里看到的和金蚕影里出现的是同一个人吗”

“恩。”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的曾祖母是饕餮族的最后一任巫师,对不对”

“是。”

“她一定也与灵石缔结了契约,不是吗”常青一笑,“那她应该死得很早。事实上,陈仇说过,她的曾祖母六十年前就死了”

“再退一步来假设,虽然这假设不可能成立。她没死,六十年过去,她不会老吗她应该已经行将就木了巫师的力量是很强大,但还不至于强大到长生不老吧”常青侃侃而谈,想来已经反复思考了许久,“所以,不管她死了还是没死,她都不可能是现在出现的这金蚕影的主人”

呵呵照你这么说,我们可真是见鬼了”云腾蛟故作讶然,“饕餮族最后一任巫师已经死了,谁能炼出金蚕影来杀人呢”

我和齐震皆目光闪动,各自思忖着,但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不语。

是谁

这实在是个十分伤脑筋的问题

或,不仅仅是伤脑筋,而是还需要勇气。需要剖析一切,剖开心灵、直面灵魂的思索。

但是,对于此刻枝节横生、云遮雾罩的局势而言,浑浑噩噩地静观,才是明智的选择。

“你推测金蚕影的主人是谁”我不抱希望地问常青。

“我想不出。”常青看了看齐震和云腾蛟,轻轻叹息,随即直视着我说,“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与灵石缔结契约的人”

“咳,你难道指的是她”云腾蛟指着我失笑道。

“不是。”常青断然摇头,“也许,你并没有和灵石缔结那个什么灵魂契约。”

“真的你有新现”我心里一喜,声音里不自禁地有几丝激动。

“不算是新现。我早说过,你并不是饕餮族巫师,应该不能缔结契约。”

“刚才不是说可能是别人代我缔结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这个契约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力量做到,我们这些勉强可算知情人的,谁会这么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更何况,这契约只有饕餮族中的巫师才有资格缔结,你根本是个外人,怎么会让你与灵石订约呢”

“可是,你们怎么会认为我缔结了契约呢”

“你的三魂确实不知去向,不过它们没有转移到灵石上去;剩下的七魄也有受损的迹象。”常青冷静地据实以告,似乎另有用意。

“但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受到他的影响,我也异常冷静地回答。

“嗯,这一点也是我们无法解释的。”

“既然无法自圆其说,你的这种说法充其量只是不确定的推测而已。”云腾蛟淡淡地插话。

“是的,所以我们才要不畏艰险地去求证。我相信,真相一定会被揭开,到时候,善恶了然,敌友分明,就不需要虚与委蛇了”常青别有深意地望着他说。

“呵呵,好一个善恶了然、敌友分明”云腾蛟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阖,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我之后,一抹讥诮的冷笑在他精巧的薄唇边漾开,“在你们眼中,这世间只有善恶之分,却不知黑白间还有诸多深浅不同的灰色。至于敌友,那更是这世间上变化最快、最不存在善恶之分的一种关系了,与己有利,哪怕十恶不赦,皆能成友;与己不利,就算善心如佛,立成水火世人皆心知肚明,不过平日里都不愿撕下脸上的假面,所以才选择虚与委蛇、敷衍凑合。大约也只有你们,还是如此天真无邪地来辨析世事吧呵呵,今天算是我多事,衷心劝告你们,清醒些别又傻乎乎地相信所谓的朋友了”

一阵冷风出微微的“呜呜”声,毫无留恋地从我们身边刮过。

呼出的气息也仿佛烙上了诸多无情的印记

齐震面无表情地转头望着冷月,似乎神思不属。

我和常青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连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了。

他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虽然连贬带损,但听在我耳中,居然没有感到任何恶意和夸张,相反,我敏锐地从他半垂的眼眸中现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之色。

这关切一如他们,甚至,比之前所有的、矫饰的虚情假意更激烈,带来更加复杂的震撼

只除了,这话中的论调,是我不愿苟同的

但我却不像往日一般急着反驳。

或,我也不再是他口中以“天真无邪”来看待世间事物的人,见识了这么多的波谲云诡之后,就算对人性不失望,亦不会盲目轻信了。

“谢谢你的忠告虽然我们始终观点不同,但只要你不想对我挥舞屠刀,我们一定会一直是朋友的,对不对”我微笑,诚恳而坦然地迎上了他的眼。

他慢慢抬起眼帘,嘲讽的表情还没有从他那俊美的脸上褪去,幽黑如深潭的双眸里光芒冷洌,正邪难辨的气息在他身上迅速蒸腾、氤氲,倏忽凛然一片,如春风和煦;转眼又邪魅满溢,如寒冬肃杀。他的整个人好像是奇怪而矛盾的组合体,一半是烈焰,一半是冰山,无法融合,却奇异地并存着。

我在心底又一次叹息,很苦,很苦,还有说不出的失落。原来连我自己也从不知道,在下意识里,我一直竟是喜欢他的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去喜欢,哪怕这美丽与他只是表象,只是幻影,只是天边的一抹余晖;即使瑰丽无比,永远也只能远远地观赏,却不可能真真切切地拥有,哪怕是短暂的一刹那

“朋友就愚蠢和固执而言,你可算是个中翘楚了”云腾蛟冷笑,“我不幸认识你这样的傻瓜,真是霉运当头不过,不管怎样,反正我要说的都说了,以后你想如何,就都看你自己的了”

他横眉竖目地说完,居然也不顾风度、不做掩饰,气哼哼地径直拂袖而去。

我怔怔地目送他远去,一时间心乱如麻。

相较于往日,他夸张的热情、不可捉摸的眼光、竭力做出的真诚,现在的焦躁,甚至可以说气急败坏,反而更加真实。起码给我的感觉,这一刻他才像是个正常的人,正常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

“别难过,他好像没有恶意”常青站在我身旁低声安慰道。

“嗯也许,这已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善意了吧”我的语声低不可闻,心中五味杂陈,悲哀苦涩之中微微掺着几分无由的甜蜜。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不知何时也站在我身旁的齐震问。

我没看他,淡然地回答:“生死由命,我准备等”

“等”齐震似乎吃了一惊,“你还相信她”

“嗯。静静等待,我想,时间不会太长,真相就会到来。”我的语气镇定,“无论什么事总有结束的时候,我或说契约,就是这件事的导线,牵着所有相关的人和事。我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睁大眼睛耐心地等,如此而已。”

常青认真地想了想:“也对。一动不如一静,反正目前你的身体还不会有太大的不妥,是应该恢复正常的生活。”

正常我暗暗叹息,如果魂魄不全、群魔环伺也算正常的话,我确实还算正常。

“没有不妥你认为她这样还算没有不妥吗”齐震皱眉。

“至少暂时不会有危险。”常青踌躇了一下,语焉不详地回答。

“哼,你竟然也被他刚才的几句话打动了他绝对是个别有居心的人”齐震语气冰冷,“如果,你想借助他的裂魂珠,那就更无异于与虎谋皮”

第四十六章 灵魂契约二十二

“我已经说过,我是局外人,所以看得清楚,别有居心的也不只他一个”常青语调平缓,但言词毫不相让,“至于说借助云腾蛟的裂魂珠,我想没什么不可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对我们明显不利的意图。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你想用她来冒险”齐震眼中寒光隐现。

“不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常青似乎有些激动,“我们可以静观其变,但并不是被动地等人来宰割。况且猫魅、白无常、金蚕影,哪一个不是诡异难测、阴险狠毒难不成我们还能寄希望于他们”

我神色漠然地听着他们两人争论,心中却是波浪翻滚,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即逝,仿佛无数道电光划过漆黑的夜空

无论长夜如何漫长,总抵挡不住黎明的脚步

当太阳越上东山的时候,新的一天又来临了我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学校。齐震和常青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后面,两人离得不远,却没有一声交谈。

昨晚的争论并没有结果,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而我也一直作壁上观,常青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我们各怀心思、各有所图,又怎么可能再像以前一般默契呢

所幸的是,现在他们两人对我的关切还是一样的。

走进班级,就见葛虹跑过来,拉着我说:“你知道吗陈仇突然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嗯。你怎么已经知道了”

“你忘了,我的消息最灵通了”葛虹略显得意,随即想起什么,“可是,校长好像很生气。”

“奇怪,请长假不是找教导主任的吗怎么会惊动校长”

“你还不知道,教导主任和教务处主任都突然生重病住院了,丁副校长又校长最近有得忙了”葛虹同情地耸了耸肩。

“两个都住院了昨天好像还好好的呀咳,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谁知道呢听说是昨晚突然被送进医院的,校长今天一早就虎着脸,到教导处去整理重要文件呢”

我心里微微一动,两个主任病得蹊跷,校长的举动也颇奇怪,就算文件再重要,也不必一大早就亲自去整理吧

不过,这些疑问也只是在眼前一晃而过,就被我抛在了脑后。我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有一大堆呢,哪还有心思去多管闲事

上课铃声响了,这一节是语文课。同学们懒懒散散地拿着书,七歪八扭地坐在座位上,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书下垫着小本子画画,有的干脆用语文书封面包着武打小说津津有味地看,隔得近的一些女生还在小声谈笑走进教室,颇有点错入大学校园的感觉。

原因在我们的语文老师身上,我们的语文老师姓游,是个神经质的、苍白多病的中年妇女。开学没多久她就病假了,直到上个星期才勉勉强强地来给我们上课。说是上课,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支着头、倚坐在讲台边呆,而让我们自学的。她只在心情好时,才会突然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讲解课文,还不是按顺序的,基本上是兴之所至,翻到哪一页就讲哪一段。

虽说她的讲解很精辟,重点突出,语句优美,可是由于昙花一现的短暂和随心所欲地肢解课文,我们大多数人都是云山雾水地胡乱听着,想记笔记也无从下手。结果导致语文课人心涣散,各行其是。

大约是学校最近出事太多,丁副校长为了儿子的事变得疯疯癫癫,教导主任和教务处孙主任又生病住院,所以居然没有一个学校领导来管这件事。

但是今天,情况看来有些反常。铃声已经响过许久,那个病恹恹的游老师却还没出现。

我们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猜测着老师不露面的原因。半节课过去了,没有人来。我们不约而同地想,游老师恐怕又请病假了吧离下课还有五、六分钟时,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咳,是教务处那个负责校园安全的卢老师。

我心里一紧,又出事了

“同学们,你们游老师病假了,语文课先改上自习。”一个意料中的消息,没引起太大反应。只是转述消息的人脸色一直铁青,仿佛时刻活在无法解释的忧患之中。

我松了一口气。再看常青和齐震,他们略显紧张的神色也松懈了下来。

不能怪我们杯弓蛇影,主要是这位卢老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专报凶信的乌鸦,凄厉莫名,让人心惊肉跳。

他匆匆忙忙地走了,似乎有许多要事待办。但临走之前,却特意扫了常青一眼。

很奇怪的一眼带着一分希冀,又有几分顾忌和不安,还有许多欲盖弥彰的恐惧常青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齐震,忧虑顿时像感冒病菌一样传染给我们。

我又忐忑起来,难道游老师的病假后面还隐藏着什么玄机吗

一天的时间就在隐隐约约的担忧中过去了。

随后的七、八天,风平浪静。学校给我们班找了个代课老师,一个瘦高的老头儿,姓吴,已经退休的老教师。他为人刻板,不苟言笑,对我们班颇严厉,教了几天之后,原先语文课上松松垮垮的现象立刻就荡然无存了。同学们私下里还牢马蚤,但真正上课时,却不敢再胡闹了。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我们三个每天都不无紧张地等待着,一边巴望着是我们自己疑神疑鬼、瞎担心,一边又盼望着事情露出端倪来,实在矛盾不堪。

这天早上,距离陈仇请假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我们正在上语文课。

吴老头背着手在安静的教室里踱方步。我们都埋着头奋笔疾书,他喜欢限时当堂默写篇幅长的课文。

我挥了挥有点酸的手腕,准备继续奋战。

一阵非常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怎么哪个班级上体育课吗这么吵

“快快跑有个疯子闯、闯进来了”教室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大叫着冲进门。

满座哗然。

吴老头吓了一大跳,一叠声地追问:“在哪里在哪里怎么会闯进来的”

“在在办公楼前面花坛那个疯子带着刀快、快校长要各班疏散快快”被我赋予“报信凶鸟”称号的卢老师,冷汗直淌,面孔扭曲地嘶喊。

难怪他如此狼狈,他是教务处负责校园安全的老师,学校里居然跑进个带刀的疯子来,如果砍死、砍伤了老师、学生,那绝对是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事故

桌椅“噼里啪啦”的好一阵乱响,班级里的同学也不等吴老头话,齐刷刷扔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就往门外跑。

“别慌别挤小心摔倒”混乱当口,吴老头毕竟经验丰富,很快镇定下来,声嘶力竭地疏散着在教室门前挤成一团并时不时出惊叫的我们。

“跑出去到操场沙坑边”卢老师极力提高的声音变得很怪异,淹没在一片无意义的杂声中。

我、齐震和常青也随着人群往外挤。

教室外面人更多。新教学1号楼、2号楼、实验大楼里的所有班级都在向着同一个目的地操场跑。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有胆小女生的尖叫传出,再夹着杂乱无章、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恐慌的气氛无可避免地笼罩在校园上空,压抑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还好,路途不算遥远。

等我跑到操场的沙坑边时,只看到人,熟悉的、陌生的、见过但喊不出名字的简直比国庆演出那天的人还要多、还要齐。我转头四顾,却现原本一直在我身边的齐震和常青都不见了踪影。咦,跑哪去了我只好在人堆里穿来穿去,东张西望地试图找到他们。

“你在找谁”有人拉住了我。

我一看,是小珍

“齐震和常青。刚才还在,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们两个又不会丢,找什么”小珍笑了。

我看了看四周,晃来晃去的尽是不熟悉的面孔。

“你看见那个疯子了吗”小珍捅了捅我。

“没看见。你呢”

“恩,看见了,我们班刚才在上体育课。你知道那个疯子是谁吗”小珍点头,随即神秘地凑过脸来问。

是谁我仔细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头。疯子,总不会是丁副校长吧

大概我的表情很傻,小珍有点忍俊不禁:“瞧你吓得那样子不就是个疯子吗”

“咳咳,他是谁呀”

“一个老头。”小珍似乎不经意地补充说,“哦,听说他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校工。”

校工我猛然记起,常青说过的关于旧楼前树林的那个疯老校工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一团乱的时候,他又到学校来疯再联想到他曾经留下一张“死亡名单”,上面赫然有丁仲衡、叶晓芸和云腾蛟,他们无不与“灵魂契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行,我要去看看

我断然转身,逆着人流,奔向办公楼。

跑了没几步,小珍噔噔噔地追上来。

“我到办公楼那边去看看。”

“嗯,我们一起去。”

我停住脚,认真地说:“我只想去看一眼那个疯子。你别去了。”

“不就是个疯老头嘛,我才不怕呢”小珍调皮地眨眨大眼睛,语气却坚决,“我陪你去。”

说完,她急急走在我的前头,像是怕我再出言劝阻。

“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执意要来的,总是因果所系,阻拦和躲避同样无济于事。

轻吁了一口气,我没再坚持。

我们两个小心翼翼地躲开教务处的老师,绕过食堂,来到办公楼的拐角。楼前的矮树丛遮住了低头猫腰的我们,透过缝隙,我们往外看,办公楼和花坛之间的水泥走道上,徘徊着一个年纪超过六十岁的精瘦老头,穿着洗得白的中山装和墨绿裤子,脸上肌肉扭曲,带着可怕的疯狂神色,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却好像没有任何焦点,空洞而涣散,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刀。这是一把刀身狭长、寒光烁目的长柄西瓜刀,刀柄大半血红,刀尖上凝着一大滴欲落未落的鲜血。

我的心一颤,他杀人了吗不知是谁

“他杀了人。”小珍压低声音说,“真是个疯子”

她的声音愤慨,但眼神漠然,也没有太多恐惧,更像是个看戏的。

我扫视他周围,却没有现尸体之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疯老头把刀狠狠一挥,大声嚎叫,“我不怕魔鬼杀千刀的魔鬼你躲不掉的我要杀了你”

随着他的动作,刀尖上的血滴飞溅出去,落在了地面上。

我仔细地观察他,特别是面上的神情。半晌,我也压低声音问:“你猜,他说的魔鬼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啊疯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小珍嗔怪地回答。

“你没注意吗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疯狂,不如说是极度恐惧,而且好像凝固了一样。他恐怕是被魔鬼吓疯的”我若有所思地说。

“噢你的想象力真好。”小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相处时间久了,她撇嘴的神情和我还真像。

“那只是我的观察力好,跟想象无关。”我笑了。

“警察叔叔再不来,他也许会冲进办公楼喔”小珍转开话题,“不知道校长怎么办”

她的话音刚落,疯老头就好像得到了指令一样,挥舞着西瓜刀,冲上了办公楼的台阶

第四十七章 灵魂契约二十三

我一急,挺起身子就想跳出树丛去。小珍眼明手快地拽住我,硬是把我重新按下来。

“你也疯了那刀是假的吗他是个疯子呀”她强压怒气低声骂道。

我望了望那柄雪亮的刀,一时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躲在树丛后紧张地看着。

疯老头刚踏上大厅,教室方向就跑过来一个人,是那个卢老师,他手里拿着根粗木棍,脚步沉重,脸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两人就在大厅的两头对峙了一会,卢老师慢慢向走廊靠近,渐渐移到走廊的口上,堵住了通向办公室的路。疯老头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眼神越可怕,他突然用一只手死命乱捶自己的胸,眼睛里就露出一种濒死的绝望之色。卢老师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握紧的木棍不自觉地往下垂。疯老头一下子冲过去,神情狰狞,高高举起西瓜刀就狠狠砍下。

我不自禁地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呼声中,只听见一声钝响,那柄西瓜刀狠狠地砍进了挡上来的木棍里。两个人好像玩起了角力,一个咬牙切齿往前推,一个青筋毕露使劲挡。

要去帮忙吗我很犹豫。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两个僵持的人猛然间都飞了出去,沉闷地摔在了大厅的地面上,木棍和西瓜刀也随后落下,但它们却都是四分五裂的,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折断了。

我和小珍惊愕地呆望着走廊口。那里有一大片黑影在慢慢移动。那漆黑一团的颜色,那带着死亡气息的诡异,让我们的心脏一阵阵地紧缩。

“那是是高、高校长”小珍的声音沙哑而战栗。

走廊口走出了高校长。他面无表情,从上到下都与平日无异,只除了他的影子那一大片黑影随着他的身子移动着,每走一步,影子便会大几分、黑几分。当他走到大厅的时候,他背后的影子竟然像有生命一般,缓缓直立起来,像根巨大的柱子。

这是高校长吗抑或是别的什么妖怪

“老徐,你怎么跑来了”高校长转过脸,朝着摔在地上的疯老头说。

“杀杀”疯老头听若未闻,艰难地半支起身体,去抓甩落在一旁的刀片。

“校长,你、你的影子”不远处躺着嘴角淌血的卢老师,他惊恐地指着那巨大的柱子状的黑影。

高校长淡淡一笑,用平常的口吻说:“它是大了些,吓到你们了吗”说着,他的目光一转,犀利地射向了我们藏身的矮树丛。

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高校长的目光宛如一柄锋利的尖刀,一下子能扎进人的心脏。

我们的身子已经压得不能再低,一种不知所措的恐慌油然而生。

“你们想知道原因吗”高校长的声音平平的,不带起伏。

“如果想知道,就不用躲着了。出来吧”他的语调突然向上扬起,得意而微带残忍。

我转头与小珍对视一眼,然后我们两个就默默站起,跨过矮树丛,走上台阶,来到大厅。

整个办公楼连同前面的教学楼俱是一片死寂。

“呵呵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原因就是我是影子”高校长背着手,抬起下巴,以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们说。

除了疯老头依旧挣扎着徒劳地在抓刀片外,我们都很茫然地看着高校长。

他是影子他是谁的影子他后面柱子状的黑影又是什么

“我是主人的影子。我的主人决定我的行动”高校长冷冷地说,“他需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脖子上的灵石”他微笑。

我不觉后退了一步:“又是灵石他要灵石有什么用”

“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学生,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高校长收敛起笑容,朝我踱来,“如果灵石对我们异类不是有极大的好处,谁会来拼命争夺”

“可是,这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控,难道你能驾驭它”我强作镇定地说。

“驾驭嘿嘿,只要它的力量,又不要它上面附着的诅咒,自然不必自寻烦恼地去想怎么驾驭它”高校长的声音变得很温和,隐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诅咒”这种说法确是第一次听见,我未免感到惊奇。

“灵魂契约”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杀伤力却不小。他已经踱到了我的不远处,而他背后的巨大黑影却停在原地,在听见这句话后,黑影怪异地扭动了几下。

我默然。

“哦,那怎样才可以既避免诅咒,又得到强大力量呢”小珍突然问。

她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长睫毛颤动着,神色显得稚气而天真。

“那当然是隔岸观火、借刀杀人喽”他的嘴角向两边咧开,一个揶揄的笑容突兀地出现在他严肃的脸上,看着觉得很别扭。

见我依旧沉默,他别有深意地接着说:“这就好像你祷告、祭祀的时候,要有合适的祭品献上一样。只要时机把握得准,祭品用得好,强大的力量自然唾手可得啊”

“谁是祭品”我开口问。

“太多了丁仲衡、叶晓芸、王凯、舒芳芳、方雨恒”他历数着那些已死去的名字,然后对我得意地冷笑,“哦,还有你灵石的现任主人或契约的缔结,牺牲的下场看来是不能避免的”

我苦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又白又胖的肥猪,正待宰杀后,献给伟大的祭祀事业。

“既然要献上祭品,你的主人为什么还不出现”小珍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装作不经意地问。

“主人呵呵,你们几个,疯的疯,傻的傻,难道还需要主人再费周章”他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睨着我们的眼光里充满轻蔑。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一直半趴在地上抓刀片的疯老头突然一跃而起。他的嘴角冒着血沫,两侧的衣服也在往下淌着鲜血,看上去更疯狂了。

“魔鬼,我要杀了你”他嚎叫着冲过来,双手鲜血直流,各自紧握着一截较长的断刀片。

他一动,那巨大的黑影也是一晃,一眨眼就贴到了高校长的身后。它的顶端左右摇晃了几下,幅度很大,那感觉像是在嘲笑我们。

我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展露在脸上,就看见疯老头一步蹿来,挥舞着刀片狠狠地划向了小珍

猝不及防的小珍,只得竭力扭身往旁边躲,但锋利的刀片还是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口子。

然后,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珍咬牙切齿地捂着肩,就朝大厅外跑,疯老头哑着喉咙含糊地叫着“魔鬼”,挥着带血的刀片,不依不饶地紧追其后。

我有些糊涂了。

我的脚下意识地跨出去,想去帮小珍。

一双温暖而坚定的手拉住了我。

我一偏头,常青不知何时来了。此刻,他静静地站在我身旁,眼光肃然,望着高校长和他身后的黑影出神。

我想开口问,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幸好,有人用行动回答了我。

高校长神情严肃地瞅了常青一眼,突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很纯粹,似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

在我和常青都在揣摩这一笑的寓意时,高校长果断地向后一倒,背后,黑影变得波光粼粼,他高大的身子像是一团泥土,极快地消融在水中,什么也没剩下。黑影起伏不定,慢慢收缩,好像很漫长,其实只是一瞬,它变小了。就如刚才消融的身体一般大,而且四肢分明,不过没有五官,整个儿就是薄薄的一层。

呃,这就是高校长的本来面目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影子

“你是谁”常青沉声问。

“你猜猜”影子用的还是高校长的声音。

“哼我就不信你能不现原形”常青赌咒似的低声说。

于是他一刻不停,双手连挥,一道道符从指尖飞射向影子。嗯,从来没看见他用过这么多种类不同的符啊一会儿紫气飘飘,一会儿黄光隐隐,一会儿红彤彤,一会儿绿油油,下一刻又有金光暴涨眼花缭乱中,我不由深深怀疑,做这些符的人原来是不是专门生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