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有鬼第19部分阅读(1/1)

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指着男生微微晃动的身体吼道。

“老丁,你清醒些他们的身体都僵硬了,还怎么救仲衡已经死了”高校长的语气近乎冷酷,无情地粉碎了丁副校长最后的微弱希望。

丁副校长直勾勾地望着高校长,表情一片空白,好像突然变成了痴呆症病人。半晌,他猝然蹲下身,用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脸,绝望而令人心酸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吊在树上的那个男生是他唯一的儿子,初二3班的丁仲衡。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一片悲哀,谁也不知道再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他。

沉默,一片无奈的沉默。

打破这寂静的是匆匆而来的辖区公安局的刑警和法医。他们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就动手把吊在树上的两个学生小心地解了下来。

刚一解下来,丁副校长立刻停止了呜咽,像猛虎一样扑向了儿子的尸体。然后搂着尸体嚎啕,任凭旁边的法医和刑警怎样劝、怎样拉,他就是不肯放手。

带队的刑警有些不悦,高校长便走过去,对着犹自痛哭的丁副校长高声说:“老丁,你是不是不想抓害仲衡的凶手了”

丁副校长一听到“凶手”这个词,马上转过头,两眼通红地、恶狠狠说:“谁说我不想”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在这儿妨碍公安局同志查案了”

丁副校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痛苦地望望手里的儿子,终于极不情愿地放开了手。

尸体被平放在铺着落叶的地面上,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法医带着手套,靠近,弯腰,准备先简单检查一下尸体。

异变陡生两具早已经僵硬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他们一直向外平摊的手蓦地垂了下来,“咚”的一声同时撞击在地面上;他们脸上本来绝望痛苦的表情和嘴角美丽的笑容也在瞬息之间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极端虚无的空白。大家的心猛地一沉,仿佛都随着那垂落的手沉到了漆黑、冰冷的地底。

还来不及有其他反应,就看见那两张表情空白的脸上缓慢地凸现出了一条条殷红如血的花纹。这些色彩夺目的花纹无情地覆盖了尸体的整张脸,有的交叉连接,有的却断裂分开,歪歪扭扭的,但却并不杂乱无章,细看上去就像是左右两边的脸上写了两个不相同的、笔画复杂的篆字。

饶是那经验丰富、见惯大场面的法医也被这诡异的变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狠狠地踩住了身后同事的脚掌。他身后正是带队的刑警,他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尸体的脸,似是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这一切仿佛超出了科学所能解释的范围,如同是恐怖片里的镜头。唯一不同的是,前是活生生展现在眼前的真实景象,而不是后的艺术加工和渲染夸张他是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之所以没有骇叫和奔逃,只不过是因为大家的神经已经被恐惧冻结了,无法做出符合心情的举动来。

一连串清脆的铃声在校园上空欢快地响起,随即,一片热闹的喧哗从教室里涌出来,奔向四面八方。很快,鼎沸的人声逼近了树林,此类小道消息的传播比光速更快。

带队的刑警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示意法医和他的助手用白色的布把两具尸体严严实实地盖住,又指挥其他人员清理现场。高校长则亲自和教务处孙主任、周老师一起维持秩序,阻止那些想猎奇的学生接近尸体。

丁副校长依旧蹲在儿子的身边,垂着头,神情呆滞地望着地面,对身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仿佛他的灵魂也已经随着他儿子一起被死神抽走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我和齐震站在最边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星星,出什么事了”陈仇和常青出现在人墙的最前端。

“你们不要再往前靠了”周老师不让他们继续靠近。

“小周,让他们两个过来吧”高校长看了看常青,不动声色地话了。

常青和陈仇绕过表情诧异的周老师,来到我和齐震旁边。

“怎么回事”常青轻声问。

“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被人现吊在那边大树上。”齐震压低声音回答,“我和她到的时候,校长他们和公安局的都还没来,而他们早已经死了”

“是吊死的”陈仇插话问。

“不是。应该是死了之后吊上去的恩,死得很诡异”我瞥见那个法医面有异色地盯着我们,连忙把声音压得更低。

“怎么个诡异法”常青追问道。

“脸上表情绝望痛苦,嘴角却笑容灿烂;身上干净、整齐,看不出一点伤痕和血迹;直挺挺伸着的手,刚刚突然垂下来。最离谱的是,脸上无端端地凸现出许多鲜红如血的条纹,就像两个笔画复杂的篆字。”我一口气说完,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后背犹自凉飕飕的。

常青和陈仇对望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常青走近盖着白布的尸体,慢慢蹲下身,用手去掀布。

“哎,别乱动”一个年轻的刑警呵斥他。

常青停住手,扭头望着高校长。

高校长平静地对带队的刑警说:“他是死的好朋友,也许他能提供些线索的”

“没事,让他看看吧”那个面色沉郁、眉头深锁的法医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带队的刑警只好示意其他人不要干涉常青的行动。

于是,常青转回头,用手小心地掀开白布,仔细地看着。陈仇也走近几步,趁其他人不注意,她的手指轻轻一弹,一点荧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尸体的皮肤里。

“你有什么现”法医在尸体旁蹲下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常青。

“他们不是被吊死的。”常青淡淡地说。这是显而易见的。

“恩,还有吗”

“脸上的条纹不是鲜血画上去的。”常青习惯性地揪了把头。他表面上轻描淡写的,其实心里却沉重得很。就在刚才,他掀开白布时,我看见他右手的手指缝里露出一道画着朱砂的黄符。黄符刚一沾到尸体,立刻化成了灰烬我记得常道长说过,这种符是道士用来测试异类的,如果是鬼魂作祟,符会变黑;如果符化成了灰烬,就说明是妖怪所为。现在看来,这两个死得如此古怪的学生,十有是碰上了妖怪。

会是那天树林出现的人脸吗还是旧楼的魍魉死灰复燃呢我在心里揣测着。冷不防有人亲热地拍了我后背一下:“咳,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一回头,哇一张放大的俊美的脸凑在我跟前,正热情洋溢地望着我呢我赶紧往后退开,心里又开始毛,这这是谁啊

“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俊美的脸瞬间拉长,表情哀怨如同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如此夸张的人物可是十分少见的,简直可以媲美齐震。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在走廊”

“对,对就是我”他立刻又恢复热情的面孔。

“你怎么能进来”我大为惊异,大堆的同学都被拦在树林的外面,他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跑进来

“我是学校初中部的团支部书记。教务处孙主任让我来认人的。”他露出亮闪闪的一口白牙,笑得很灿烂。

认人唉,是认尸吧,亏他还笑得出来我暗暗叹息。

“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他柔声问。

我望望齐震,他默立一旁,神情平和但未置可否。我又去看常青和陈仇,他们一个还蹲在尸体旁揪头,另一个则抚着自己的断指在出神。

“恩好吧。”我回答得非常勉强。说心里话,他虽然一再表示真诚和友善,可我却总觉得他别有用心。因为不经意时,他的眼底会闪过几丝难以捉摸的、冷洌的光芒,让我心里暗生惧意。

“太好了哦,我叫云腾蛟,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他笑着对我伸出手。

“腾蛟你怎么起了个宝剑的名字”我脱口而出。彼时,我们才刚刚流行看金庸、梁羽生的武侠小说。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里,桂仲明就得到了李定国留赠英豪的腾蛟宝剑。

“什么宝剑”他有点莫名其妙。

“难道你没看过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吗”我奇怪地反问。

他侧头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哦,你是说武侠小说我用这名字时,世上还没有那本小说呢”说着,他淡然一笑,顾自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回答令我心中涌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语气,或,是他的笑容,似乎让我产生一种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的感觉。但愿这只是我的错觉,也许我太敏感了

“怎么了你的眉头都打结了关于我的名字,你还有什么想不通”他关切地问。

”没有。我在想那两个同学的事情呢”我牵了牵嘴角,挤出几丝笑容来,同时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捋了捋头。

“哦,你认识那个女生吗她是谁”我转回正题。

“认识。她是初二6班的叶晓芸。”

“奇怪,丁仲衡是初二3班的,她却是初二6班的,两个人怎么会死在一起呢”

“不奇怪,他们两个以前是小学的同班同学,关系挺好的。”他有问必答,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苦笑,初二3班在我们学校的新1号教学楼的三楼,而初二6班则在新2号楼的二楼,两幢楼的中间还隔着幢实验大楼,这两个人就算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在上课期间碰在一起。今天早上才上了两节课,看他们的样子,已经死了很久了,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在这个偏僻的树林里碰面,然后出事的呢

或他们是在别处分别死了以后,再被一起挂到树上的可是,他们会在哪里遇害呢这是个热闹的学校啊学生、老师人来人往。妖怪杀人是比较容易的,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暴露身份,不惊动任何人,这可就不容易了。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是一起死在树林里的”齐震突然插话,他的身形好像变得高大挺拔起来,双眼居然也闪动着不可捉摸的光芒,神情倨傲,让我感到陌生之极。

“我怎么能肯定一切当然要等刑警叔叔查个水落石出才能知道”云腾蛟微笑着说,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斜睨着齐震的双眼里,光芒犹如利剑。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仿佛有形有质,火光四溅。

我望着他们,胆战心惊。这是怎么了齐震为什么变得这样陌生在他的身上曾经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这个名字古怪、不可捉摸的云腾蛟,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命运的巨轮滚滚向前,宿命的轨迹在脚下伸展,可是前路一片浓雾,身影渺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我感到心中一阵寒凉,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必将荆棘丛生

“你们都回去上课吧”高校长对我们挥了挥手。

我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收敛起各自不为人知的心思,最后扫了一眼平躺在落叶上的那两具尸体,向树林外的人群走去。

“常青。”高校长在身后沉声说,“你午饭后到我办公室来。”

常青闻声停住脚,回头,高大茂盛的树木摇曳着,在地上投射出连片的阴影,高校长瘦长的身形淹没在这阴影中,显得分外萧索。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哀伤,于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七章 灵魂契约三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休息时间,午饭后暂时轻松了的同学们聚在一堆,像一锅煮沸的粥一样,热烈地议论起今天学校生的那件大事来。我在班级里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资料,就使了个眼色,示意齐震、常青到教室外面去说话。

我们穿过走廊,到初一5班教室叫出了陈仇,四人一起向校长办公室走去。

“常青,你有什么现”因为怕被别人听到,我边走边轻声问。

“不是鬼魂作祟,我用符试过了。”常青低声回答。

“恩,我知道。你能确定是什么妖怪吗”我见他微露诧异的神色,连忙补充说,“我看见那道符化成了灰烬。”

“会不会是那天我们在树林看见的人脸”齐震走在最前面,他没回头,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不能。但我感觉这件事和那张人脸大有关系”常青不假思索地说。

“你呢”我转头问身旁的陈仇。

“他们的脸上突然凸现出条纹,那是一种术。”陈仇淡然回答。

“巫术”我追问。

“不知道。”陈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笑。

“你看出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常青岔开话题。

“看不出。”陈仇很干脆地回答。

“不过,正因为他们被施了术,我刚才放出的尸萤才能捕捉到一些他们死时的信息。而且尸萤是介于实体和灵体之间的东西,不怕施术的反噬,等一会我把它们收回,就可以看看当时生的情况了”陈仇胸有成竹地说。

“太好了”我有些兴奋,好像看见了初露的曙光。

“你们在外面等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新1号教学楼的底楼。底楼的右边走廊尽头就是校长办公室。我们停下脚步,常青匆匆地跑进大楼,向右一拐,径自去了校长办公室。

我、齐震和陈仇站在教学楼外的一块空地上等着常青。齐震一反常态的安静,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呆,看上去若有所思。陈仇以一贯的冷静态度站在我身旁,熟悉而清冷的气息萦绕着我,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许久,常青还没出来。我望望齐震,他居然还维持着一动不动的仰望天空的姿态,真是太反常了

“喂,你的脖子不酸吗还是你想用你的眼光把天上的小鸟射下来”我皱眉,撇嘴,顺便翻了个白眼。

“怎么,不耐烦了不过等了一会,你又心浮气躁了”齐震终于从石化状态苏醒过来,他微笑着转过头来,语气很温柔。

我的心无端地抖了抖,感到很不舒服。

“你的脸色很白,不舒服了”陈仇握住我的手问。

“没有。常青怎么还不出来高校长不知会对他说什么”我不愿深究自己内心的感受,连忙摇头否认,然后把话题转移。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是闲聊”陈仇亦微笑,“说不定是要常青去施法捉鬼。”

“施法捉鬼大概不会吧,这里可是学校”我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是同意她的说法的。

“传授现代科学知识的殿堂里,弄个身穿道袍、手舞桃木剑,嘴里念着咒语,再燃起朱砂符的人来施法捉鬼,很有趣啊”齐震用调侃的语调说。

“呸就算高校长敢这么做,常青也不敢在这么多老师、同学面前弄这一套,不是公然搞封建迷信吗非被大家扔臭鸡蛋、烂水果不可”我笑着啐他,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齐震定定地看着我的笑容,心神似乎有些恍惚。

“嘘有人来了。”陈仇的感觉很敏锐。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正绕过新1号楼,接近我们。我不经意地望着此人将要出现的方位,心里却想着:常青也该出来了

一个白影缓缓出现在新1号楼的转角处。我的头皮猛地一炸,腿一软,几乎仰面摔倒。因为,这迈着轻缓步子出现的白影,不是别人,是我以前不认识的,但不久之前才见过的,丁副校长的儿子丁仲衡一个早上已经僵硬、现在应该在公安局停尸间的死人

他穿着白夹克,脸上依旧满是鲜红如血的条纹,看不清表情,但行走之间却并不给人僵硬的感觉,反而因为步伐轻盈,让人产生一种潇洒的幻觉。

是的,是幻觉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慌张,这肯定是幻觉。或说,是有人人让我产生了幻觉死而复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死得这样诡异,还能复生的,十有是障眼法术

“这又是什么行尸”齐震一脸惊骇,退到我和陈仇身边低声问。

“不是”陈仇的脸色一变,伸出右手,中指一弹,一点荧光直扑那个缓步走来的白影。

荧光在半空中一滚,先变成一个光团,然后幻化成一片耀眼的银白色的光幕,向白影当头罩下。眼看光幕就要触及他的身体,他突然停住脚步,朝我们粲然一笑。笑容虽然灿烂,但白生生的牙齿衬着满脸如血的条纹,怎么看也像恐怖片里的吸血鬼我牙痛似的倒吸着冷气,谁知,一口气还没吸尽,眼前一空,他消失了银白色的光幕徒劳无功地在空中收拢成一个光团,飞快地折转回来,落在陈仇伸出的指尖上,闪烁不定的光芒似乎也感应着主人不安的心情。

“不见了怎么办”我紧张地问陈仇。

“不要紧,他还在。看我的”陈仇用左手轻抚断指,口中念出一串模糊的音节,停在指尖上的光团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四散而开,一个个银白色的光点铺满了我们周围所有的空间。

仿佛是繁星闪烁的夜空,满天的光点游曳着,一切生物和非生物都在光亮下无所遁形。果然,凭空消失的“丁仲衡”又在光芒中现出身形来。和我们不同的是,那些交叉的光线可以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身体,但他又并不是我们预想中透明的虚影,因为我们可以借着银白的光看见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和血肉经脉。极为诡异的感觉,但却真实得让人心悸。他离我们很近,近到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血红条纹在颤动。他抬起头一笑,血红的条纹倏地向外挤成一堆,像一条条扭来扭去的虫子。他毫无知觉,反而摆了个优雅的姿态,细声细气地说:“你们是不是在等我”

“等你你谁啊”我汗毛直竖,心想:谁神经,等你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哦,不是等我啊那,是谁用一堆小虫子叫醒我的”他笑嘻嘻地朝我龇龇牙,一副自以为很幽默的腔调。

我身子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怎么连怪物也是这夸张兼肉麻的腔调真想直接昏过去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陈仇朝虚空抓了一把,猛地握紧自己的手,急促地念了一句古怪的音节,然后冷冰冰地喝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音刚落,满天游曳着的光点,爆出眩目的光彩,瞬间淹没了那犹自在搔弄姿的怪物。我和齐震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这强烈的光芒。等我们再睁开眼时,一切已经恢复了正常。灿烂的阳光下,没有了可怕的怪物,也没有满天的光点。只有面沉似水的陈仇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右手,站在原地。

“它走了”我心有余悸地问。

“恩。”陈仇的语气很冷,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找常青”我小心翼翼地望着她。

她呆了半晌,突然苦笑:“再等一会儿吧”然后就再不吭声了。

我偷偷捅了捅齐震,低声问:“你猜那是什么东西”

“总之不是人”齐震轻叹。

“废话,我的眼睛又没瞎”我朝他翻了翻白眼,“我是说,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

真是奇怪,我突然觉得,齐震的语气怎么越来越像陈仇了不等我再问,常青从底楼走出来了。

“咦,你们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难道,我变成了一棵大树吗”常青打趣道。

“你四季常青,高大挺拔,还不是棵会走路的树”我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有点不平衡,便小小的嘲讽了他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高校长跟你谈了些什么”

“也没多谈什么,只是要我留意学校的树林。大概在两年前,有个老校工突然疯了,一直叫嚷着树林里有吃人的恶鬼,还说看见有很多死去的学生,变成了僵尸他居然还认识这些学生,甚至叫得出他们的名字。不过当时根本没什么事生,而那些学生个个身体健康,毫无异常,所以只好把那个老校工送去医院了。医院检查过后,认为他精神分裂了,可能还有轻微的妄想症,需要治疗休养。后来,住了一阵子医院,他就回家了。”常青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神色严肃起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年后,也就是今天,真的有学生死在了学校的树林里。而且,真的是他们”

“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丁仲衡和叶晓芸吗”我扬了扬眉毛。

“嗯,是丁仲衡和叶晓芸。但是,这两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两年前那个疯的老校工所列出的死亡名单中的第一排你们认为这只是巧合吗”常青反问。

“死亡名单你看见了”齐震问。

“是。高校长从他的底层抽屉里找出来的,他说,当时那个老校工执意要把他见到的学生的名字写在纸上,留给学校。”常青点头。

“名单上还有些谁”陈仇突然问。

“还有很多人我记不清了”常青的回答似乎有点闪烁。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他却垂下眼帘,装作没看见。

“吃人的恶鬼死去的学生僵尸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陈仇没有追问下去,仰着头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僵尸不就是吸血鬼咳咳,刚才的怪物倒是有几分像吸血鬼”我想起那白生生、闪着寒光的牙齿和扭来扭去的、如血条纹,就冷汗直冒。

“什么怪物”常青惊异地问。

等到他听完我描述的刚才生过的一切之后,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个“川”字,久久不再说话。

“现在,只好靠你之前放到尸体上的那些小东西了”齐震提醒陈仇。

我和常青的眼睛都是一亮,是啊,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只要我们能通过“尸萤”,看一看丁仲衡和叶晓芸死时的情景,就有可能看到凶手。最起码也能知道当时到底生了什么。

“好吧。”陈仇欲言又止,嘴角向上一抽,像是在苦笑。

她摊开攥着的右手,手心里有一小团蠕动的“萤火虫”,不过颜色好像不是以前纯白的,而是带了点粉红。她嘴唇翕动,不知念了句什么,那团“萤火虫”缓缓升起,均匀地伸展开来,如同一本巨大的书在我们面前翻开。

就像放电影一样,“书页”里出现了一片树林,高大茂盛的树木遮天蔽日,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镜头转换,林中的一个豁口正面对着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豁口外面有个深黑而无比巨大的浅坑。这是我们学校的树林没错看来,丁仲衡和叶晓芸确实是死在树林里的。

画面好像定格了,半天还是那个豁口。我有些不耐烦,刚想开口询问,齐震突然抓着我的手,低声惊呼:“看,那张人脸”

果然,豁口处浮现出一张我们都见过的人脸长眉、圆眼、塌鼻、大嘴,它正在树木的空隙间飘动,不时有几缕阳光从它的头顶射下,把它渲染得金灿灿的。难道,杀死丁仲衡和叶晓芸的就是它

第二十八章 灵魂契约四

仿若是知道有人正看着它,那张人脸往前凑了凑,圆圆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大嘴微微翕动,笑容可掬地似在说着什么。可惜,这毕竟不是放电影,我们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就不知道它说的内容。

“这死家伙真讨厌明明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说话却偏偏学着人家樱桃小嘴的样子,一抿一抿的有没有搞错,难不成它还以为自己是魅惑众生的狐狸精啊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根据嘴形来推断它说话的内容了”我恶狠狠地瞪着人脸,咬牙切齿地说,心里早已经把它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管它有没有祖宗呢虽然它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

“别着急,再看下去”齐震安抚我。

还好,在我抓狂之前,那张人脸终于识趣地隐没在茂盛的枝叶中了,画面上只剩下大片的树木。从太阳光线的折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可能是我们还没上课的时候。

少顷,树林里出现了两个并肩而行的人,一男一女,两人边走边亲密地交谈着。越来越接近豁口,两人眉目清晰无比,确是丁仲衡和叶晓芸。白夹克和黑衣服,黑白分明的颜色衬托出清秀美丽的一对少男少女。只是,与我们后来看见的僵硬冰冷、满脸血红条纹的两具尸体实在有天壤之别。

我睁大眼睛,神情紧张地盯着画面,生怕遗漏了他们的任何一个动作,从而失去重要的线索。从上面看,两人果然关系很好,是一起来到树林的。那么,接下来将生什么凶手会是谁呢

突然,两人终止了交谈,一齐仰起头,望着半空。凶手出现了这个念头立刻被我否定了因为仰起的两张面孔上,我看见的是忍俊不禁的笑容,他们似乎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画面上的两人居然绕着树林追逐起来,跑在前面的叶晓芸,时不时还停下来,娇笑着从地上抓起些落叶抛向丁仲衡。唉,如果不是我们早就知道两人的结局,光看这些镜头,几乎会以为他们是哪个文艺片的青涩男女主角呢

“快看,怎么起雾了”常青惊诧地叫起来。

可不是,就在我刚一走神时,画面上竟然泛起了一层白雾。就像是谁撒下了大包大包的石灰粉,树林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雾气。追逐着的两人也惊异地停住了脚,不约而同地扭头望着树林的东北方向,似在倾听,随后,两人的身形渐渐模糊,慢慢看不见了。

两人完全消失了,“书页”从明亮变为暗淡,又收缩成银白里带点粉红的一团“萤火虫”,落回陈仇的手心。

“就就这样完了”我瞠目结舌。

“恩。”简单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啊,刚刚露出的希望的曙光又像五光十色的肥皂泡一般,破灭了

我的脸皱成一团,比任何苦瓜还要苦。

“你的尸萤似乎受到了干扰。”常青注目陈仇的手心。

“你不是说它们不会受到施术的反噬吗”我振作精神问。

“它们没有受到反噬。不过,施术可能是异类,它使用的术的媒介物和我的尸萤一样,也是介于灵体和实体之间的东西,所以干扰了尸萤收集到的影象。”陈仇解释说。

“哦。那么,杀死丁仲衡和叶晓芸的,一定是那张人脸”我一想起那塌鼻、大嘴的“鬼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恐怕不是。”齐震摇头。

“为什么”我不服气。

“我们刚才所看到的是丁仲衡和叶晓芸临死前的景象,应该是他们最后的记忆。也就是说,只有曾经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才可能呈现。可是,那张人脸出现时,他们两人还没走进树林呢”常青也明白了。

“那,这是怎么回事”我揉着额头问。

“那个隐在幕后的施术,影响了尸萤,所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象才会像一段拼凑、剪辑过的电影”陈仇叹息。

“哦。”我傻乎乎地点头,然后把脸又皱成苦瓜,“唉现在,我们又是山穷水尽了”

“也许我们还有机会。”齐震平静地说。

“什么机会”

“那张死亡名单上,还有别人”

“恩,我们可以通过保护下一个名单上的同学,来揪出凶手”我恍然,随即问常青,“名单上的下一个人是谁”

“他的名字很奇怪,叫云腾蛟”

“云腾蛟”我和齐震一齐失声惊呼,真凑巧,居然是他

“怎么你们认识他”常青问。

“是啊”我苦笑,对于这个古怪的、让我心生惧意的“朋友”,原本还准备尽量避开他呢现在看来果然是“越怕黑,越见鬼”啊

“他长得很不堪入目吗瞧你那张苦瓜脸。”常青轻笑。

“才不是,人家是美男子”我耸耸肩。

“开玩笑美男子他有我美”常青顾做潇洒地甩着头,惹得我直翻白眼。

“好了,别开玩笑了”陈仇莞尔一笑,愁容稍减。

“看来,我们只能以他为诱饵,来钓出凶手了”齐震的语气是深思的,带着点奇怪的不甘。

“怎么钓”我问。

“由我出面,和他拉拉关系,混熟了之后,我和齐震就每天紧紧跟着他。到时候谁对他下手,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常青抢着回答。

“不妥。你们两个像保镖一样跟着他,太引人注目了而且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陈仇不同意。

“那个凶手恐怕会因此识破我们,就是不上钩,或再找另外一个目标来下手就糟了”齐震补充。

“那,你们的意思是”常青把手一摊,有些无奈。

“小星星,你说呢”陈仇侧过头来问我。

“”我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嘟囔,“明知故问,还不是让我去接近他”

“我们和他都不熟,况且他对你的态度很与众不同,你去接近他,应该比较容易”齐震说到他对我的态度“与众不同”时,明显顿了顿,勉强的意味表露无疑。

“恩,好吧。”我无精打采地点头。事实上,我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办法,就凑合吧

“别这样,我和齐震会暗中保护你的”常青勾着我的肩膀安慰我。

“保护才不要呢你当我是傻瓜,又不是让我去抓那个凶手,一看情势不妙,我不会溜之大吉啊”我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没底,只要一想到丁仲衡和叶晓芸死后可怕的模样,就毛骨悚然。

“就怕到时候”齐震和陈仇同时开口,同时停住,不但说的话一模一样,连望着我的表情也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没说完的话里所蕴藏的东西可能并不一样,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管,反正你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了,”常青低下头在裤子口袋里翻找着,然后拿出一个三角形的黄符放到我手里,“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它会帮你的”

我把它翻来覆去地看着,虽说是符,但没有朱砂符号,黄色也蔫蔫的,看上去极不起眼。

“就这个它怎么帮我”我忍不住撇嘴,随即故作天真地问,“它会不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我一叫,就会有召唤兽或式神出来,帮我摆平一切危险”

“天”这下轮到常青翻白眼了,“你最近在看什么书阿拉丁神灯怎么跟式神搞在一起,真是乱七八糟这是一道感应符,如果遇到危险,它会给你警示,我也能马上感应到你的位置,赶来救你”

“噢原来只是个报警器啊”我心里暗暗鄙夷,常青的装备也不过如此

“喂,既然你有这种符,上一次在旧楼,干吗不拿出来对我们还要藏一手”我突然想起这茬,立刻换成凶神恶煞的面孔。

“那时候还没有是大伯临走时给我的。”常青有些尴尬地揪了一把头。

“”

“好,明天就开始施行钓鱼计划”似乎是宣告完毕,陈仇微微一笑,顺手揽过我的肩,又对齐震、常青挥挥手,我们四人神情各异地转身向教室走去。

秋天的天气虽然凉爽,正午的阳光却明媚而热烈,蓝天白云,飘飘悠悠,让人心情舒畅。

当我们一行远去后,底楼的墙角处无声无息地投射出两条黑影。

“如何”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好。”

简短的对话,刻意含糊的声音,都彰显出说话人不愿身份为人所知。

只不过,两条影子都很奇怪。左面的影子应该很高大,但映在墙上却一味地低头弯腰,似乎已经谦卑到了恐惧的地步。右面的影子黑得可怕,那种浓重的深黑,闪动着邪恶妖异的光芒,仿佛地狱的颜色而且,这影子投射在墙上,既没有四肢,也没有脖子,连头也分辨不出,只是直统统的一长条,就像一条直立着身子、嘶嘶吐信,在寻找猎物的毒蛇

倘若此时,我们看清楚这两条影子的主人,必定会目瞪口呆,唯有在心底感慨:世事变幻无常,人心善恶难测

起风了

不远处的草坪里,竹子、芭蕉在风中哗哗作响,摇曳生姿。

墙上的影子晃了晃,消失了,就像燃尽的蜡烛。

芭蕉叶丛里,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人影藏身其中。人影浑身淡黄,整个人被硕大的绿叶包裹着,一动不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