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50部分阅读(1/1)

自是不如那时跳脱活泼。

倒是成蕙打量了她一番,含笑道,“你这身子,穿着衣服还不大显啊。”

苏换说,“还不满四个月。”

成蕙道,“那是。进了五个月你就有得受了。”

她俏皮地眨眼一笑,轻拍自己的圆肚子,“我可是过来人。”

她这么一笑,苏换顿时觉得,二人往日的亲近,就回来了几分,于是两人挽了手,说说笑笑往园子里的小亭去了。

苏换带来的虎头鞋虎头帽,成蕙拿在手里看,“挺好看。我就不会做这些。”

苏换说,“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你不要嫌弃。”

成蕙笑笑,“怎么会。”

苏换四处看看,“襄哥不在么”

成蕙道,“他在堂子里,前几日跟我爹去了趟湖州,刚回来。”

苏换哦了一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成蕙拿起茶,吹了吹茶屑,“听说霍安如今在魏弦手下当差,颇得重用啊。”

苏换笑笑,“他不过换个营生,得养孩子啊。”

成蕙说,“我爹早说过,马帮养不住他的。”

苏换笑着不语。

成蕙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偏头看了一会儿亭子边的花,“小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次相遇”

苏换道,“记得记得,那是去年四五月里吧,在西凤城外的茶棚子里。那时我觉得,你和我认识的姑娘都不一样,眉眼子里都透出股英气。”

成蕙一笑,“我也还记得你,坐在霍安身边,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只小兔子。”

她顿了一顿说,“那时你说,你夫君不会说话,我真有些惊讶。可转眼就一年多了,时日不算长,事却发生许多,你夫君都会说话了。”

她笑着问,“他说话好听么”

非燕正坐着啃瓜子,这时插了一句,“不好听,哑哑的。”

苏换赶紧道,“我觉得蛮好听。”

成蕙笑了笑,没说话。

亭子里静默了片刻,成蕙摸摸自己肚子,“小四你不知道,我可受罪了。这小子闹腾极了,就跟蔡襄一样,整天拳脚都发痒。不信你摸摸。”

苏换有些不适应,成蕙忽然欢快起来,又跟当姑娘时相差无几。不过这样的成蕙,才是她熟悉的,于是她小心地伸手去摸,不几时,果然觉得掌心里柔柔一动,顿时欣喜道,“真的在动。”

成蕙哈哈一笑,眉目间透出爽利,“过些日子,你肚子里也会拳打脚踢的。”

正说着,一个青帮弟子疾步走来,“夫人,都尉千金魏小姐来了。”

成蕙道,“哦快请快请。”

苏换高兴道,“这么巧,之之也来看你啊。”

魏之之带着明翠走进来时,看见苏换,也很是惊喜,“咦小四你也在”

苏换说,“是啊是啊,我今天来瞧瞧成蕙。”

魏之之打量她一眼,唔了一声,“小四,你这次是真的长胖了。”

成蕙笑道,“你不知道么她有了身子,都快四个月了。”

魏之之啊了一声,显得很吃惊,半晌后又道,“这两月我陪着姨娘们,去山上庄子避暑,才回保宁几日,这事儿还真不知。小四,那次梨春园逛园子,也没听你说起。”

苏换道,“那时还不知道。”

魏之之于是招呼随从侍卫,将从山上庄子带下来的特产,拿出来分给大家尝尝。

不过是些山榛子山栗子什么的,都是炒好的,几人坐在亭子里,围着小石桌剥来吃,叽叽咕咕好一阵说话。

这日成蕙挺高兴,留了她们吃晚饭。

吃饭时,蔡襄回来了,见着苏换蛮意外,笑眯眯打趣,“四姑娘,你的军爷夫君可好”

苏换不好意思,“襄哥不要取笑他。他不过就换个营生。”

蔡襄说,“这营生可有前途。”

成蕙剥了一个栗子,猛塞进他嘴里,翘嘴说,“蔡襄,后悔了吧我听爹说,人家魏都尉可瞧起你的,原想弄你去军中的。”

蔡襄忙吐出栗子盟誓,“怎么会,怎么会,成蕙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做鬼我都是你的鬼。”

成蕙脸微红,在桌下偷偷拧了他腰一把,“德行,正经点。”

苏换瞧得嘻嘻笑,魏之之还未出阁,这时自然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搅汤羹,默默不语。

吃过饭,苏换魏之之便告辞了。

魏之之坚持要送苏换回去,苏换便带着非燕覃婶,坐了她的马车。

忽然她抚抚额发,轻声问苏换,“嗯霍校尉他带骁骑营,还顺当吧”

苏换想,霍安这些时日连话都很少和她说,她也不知顺不顺当,只好含糊道,“大概还行吧。”

魏之之笑道,“我爹常说,有真本事的人,在军中才混得出头,我瞧霍校尉就是一个,不过那个叫永荣的,就难说了。”

苏换说,“哪里,霍安说永荣底子蛮好,又吃得苦,你爹也对他的表现挺满意。可惜前几日他运气不好,从高处跌下来,伤了腿”

她话还没说完,魏之之果断打断话,“他怎么跌下来了”

苏换呆呆,“啊我也不知道。霍安没说。”

明翠赶紧轻咳一声,魏之之抬手优雅地抚抚发鬓,鄙夷道,“哦没死啊真遗憾。”

苏换不好说话了,为永荣感到悲哀,话说魏小姐,这都多久了,你那成见还那么新鲜啊。

这晚回去后,苏换等到霍安回来,才睡的觉。

她絮絮叨叨把这日的事,向霍安汇报了。

霍安只笑了笑,问她,“蔡襄他们还好吧”

苏换笑眯眯说,“挺好。人家新婚,瞧着好甜蜜。”

霍安又笑了笑,“那便好。”

然后伸手去摸她肚子,“小葡萄又长大了。”

苏换表扬道,“小葡萄今天乖极了,我吃什么他都不反对。”

过了一日,苏换忽然想起永荣腿伤一事,忙催促覃婶,上街去买了新鲜猪骨,提回来炖了豆芽骨头汤,让跑得快小女侠,给永荣送去。

永荣家离她们家不算太远,覃婶和非燕说了说路,非燕就信心百倍地说,“你们放心吧,我找得到。”

然后提着食盒,蹦蹦跳跳出去了。

正是近黄昏,永荣坐在厨房里,用一把小纂刀,细心刻一个小木偶。锅里熬了简单的白粥,这几日汤药吃得他嘴里发苦,怎么也没胃口。

他刻完最后一丝头发,满意地拿到眼前端详。说来这个小木偶刻了一半,就扔在那里,蒙灰好久,难得这两日得了闲空,反正没事做,干脆就拿出来接着刻。

再休养两日,他就该回营里去报备了。

正端详小木偶,忽然院外响起敲门声。

他费力地站起来,跛脚走出厨房,扶着门问,“谁啊”

门外响起一个姑娘声音,“是永荣家么”

永荣觉得好奇怪,怎么有姑娘敲他家门。话说他在保宁认识的姑娘十分有限,而且都有夫家了,真是好伤感。

于是他放了小木偶在窗台上,一跛一跛地走出院子,拿开门拴开了门。

一打开门,一道神雷从天而降,劈得他血溅五步。

明翠提着一个盒子正抬手敲门,身后夕阳余晖,正站着她家高贵冷艳的,魏,之,之,大小姐

魏之之皱眉看他一眼,“果然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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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冷艳大小姐果断要把杯具永荣吓死了

繁世锦 一百二十一章 木头姑娘是你心上人

夕阳斜照,永荣呆呆说不出话。

自从泛舟初见这大小姐后,醉枕江山楼赏梅碰着她,百顺大街看烟花碰着她,都尉府后院醉酒碰着她,总之这大小姐气场强大到,没有她做不到,只有他想不到,想出现就出现,想折腾就折腾。

但任何时候,都没有在自家门口,见着这煞星大小姐来得惊悚。

魏之之被他震惊茫然的的目光看得心虚,故作冷艳,鄙夷道,“偷懒呐”

永荣半垂头,嗫嚅道,“大小姐,我向营里报备的,过两日就回去。”

明翠娇叱道,“你这个人要死也是笨死的,大小姐站了这么久,你就没点眼色”

永荣喏喏不知所措,怎么有眼色,他一个男人,迎人家小姐进去坐,不妥,不迎人家小姐进去坐,也不妥,更何况,他根本就闹不明白,魏之之大小姐从天而降所为何事。

魏之之冷笑,“你就别装老实了,一直装不累么。”

说着竟微提裙子,昂首挺胸迈进了院门槛。

永荣急忙道,“大小姐,你别进”

魏之之斜睨他,“这么紧张,破屋藏娇呐我就说你卑鄙无耻嘛,果然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完大步走进院子里,左右看了一眼。

明翠哼了一声,也昂首挺胸跟进去了。

永荣没心情跟她耍嘴皮子,扶着门探头一看外面,竟半个侍卫都不见,内心瞬间更惊悚了,魏之之大小姐是来杀人灭口的吧。

这时杀人灭口的大小姐转身看他,“我口渴。”

然后大步走进正对着的堂屋里。

永荣没法,也不敢关院门,只好一跛一跛地走进厨房里,倒了两盏茶水,送到堂屋里去。

魏之之坐着,明翠站着,一坐一站两个姑娘的面色里,都毫不遮掩地表示了,她们对这简陋屋子的鄙视。

明翠还顺便对永荣递来的茶,表示了鄙视,可她家小姐竟然拿起来就喝了一口,顿时打击得她内出血。平日她沏茶沏得那么好,小姐还嫌这嫌那,这永荣随便倒杯冷茶,小姐居然眼都不眨就喝了。

真是中邪中得深,神仙都没法。

永荣站在门边说,“大小姐有何事”

魏之之皱眉瞅瞅他右腿,“你怎么回事人家也兵训,偏你跌断了腿,什么本事”

永荣胸膛起伏了一下,默默按捺住不说话。

魏之之瞄一眼明翠,明翠立马会意,将手里提的红漆盒子放桌上,揭开来往外面取东西,两个药包,两个黄纸包,一个圆食盒。

打开圆食盒,飘出热气来,还有股奇特香味。

魏之之说,“过来。”

永荣不动。

魏之之冷笑,“瞧你这胆,也好意思投胎成男人。”

永荣咬牙,正要说话,忽然明翠鼻子抽抽,“小姐,好像什么烧糊了。”

永荣猛然想起厨房里还熬着粥,急忙转身跛着脚去厨房熄火。

正忙着把柴禾抽出来,魏之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什么猪食吧。”

永荣终于淡定不下去了,将手里柴禾一扔,低着头闷声道,“家里鄙陋,招呼不周,还请大小姐自己保重。大小姐如有差遣,不妨直说,如要报复,不妨直说,属下莫敢不从。大小姐如若无事,不妨离开,不要污了大小姐名节。”

他说完,也不去看魏之之,拍拍手站起来。

明翠在门口气得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魏之之却冷静地喝止她,“明翠闭嘴。我们走。”

说完看了永荣一眼,转身便走,不料走得太急,出门时觉得右臂一蹭,似有什么东西从窗台上滚落。

她低头一看,一个小木偶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永荣也听到响动,见魏之之正好奇地弯腰去捡,顿时一惊,急忙道,“别动。”

但是他忘了,魏之之大小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他对着干。她毫不犹豫地捡起那小木偶,拿在手里端详,端详着端详着,面色就变了。

永荣跛着脚跳过来,伸手就去抢小木偶,魏之之倚在门边,利索地手一缩,让他抢个空,“你雕的”

永荣不耐烦道,“和你没关系。还来。”

魏之之手脚自然不比他快,一急之下,握着那小木偶按在胸口上,“你抢啊。”

永荣完全傻了,手僵在半空中,那那那个地方,他不敢碰啊。

魏之之盯着他,“这木头姑娘,是你心上人”

永荣痴呆,盯着她胸口看。

一向气场稳定的魏之之大小姐,终于慢慢脸红了,二话不说将小木偶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

永荣赶紧去抓她手臂,刚抓着又觉得不妥,急忙放开,低声求饶,“大小姐,求你把那个还给我。”

魏之之哈的一声笑,转头看他,“你不是有骨气极了么,求我了”

永荣低低道,“对。”

魏之之道,“行,你答应我三件事,我就还给你。”

永荣赶紧道,“好。”

魏之之一扭头,“进屋去,把那盒汤喝了。”

永荣哦了一声,无比听话地跛进堂屋里去,低头一看,圆食盒里果然是汤,骨头浓汤,还漂着一两根认不出的药材。

他二话不说,捧起食盒来,仰头就喝,咕嘟咕嘟见了底,然后一抹嘴巴,转头就说,“我喝完了。”

魏之之冷笑,“紧张成这个样子,还不承认是心上人。孬种。明翠,我们走。”

永荣急了,忙跛着跳过来,“你怎么食言”

魏之之面色非常不好,“我饿了所以我食言。”

永荣跳过来挡住她。

她面无惧色地看着他,“行啊,你挡着我,我要再过不出这条巷子,你看外面的侍卫会不会到处找我。他们找不到我,你看会不会惊动我爹。”

永荣瞬间就气短了,魏之之哼的一声,撞开他,领了明翠,趾高气昂地出了院子。

走到院门口时,她蓦然回头,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还有两件事。”

说完出了院子。

非燕蹦蹦跳跳从街那边走过来时,正好见着魏之之和明翠,从巷子里走出来。她好奇地嘀咕,“咦,魏小姐”

目送魏小姐走了一段路后,登上一辆停在绸缎庄门口的马车,她才想起自己的使命,提着食盒进了巷子里。

“永荣哥,永荣哥。”

永荣正沮丧,听见呼声,出门一看,非燕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跑进来。

他奇道,“非燕你怎么来了”

非燕跑得快,转眼就迈进了堂屋,将手里食盒将桌上一放,“四姐姐让我给你送骨头汤来,覃婶炖的。”

永荣一听,笑了笑,“谢谢你们啊。”

非燕正想说话,忽然瞅着桌上食盒药包,咦了一声,“永荣哥,有人来探过你”

永荣急忙道,“没有。哦这些我自己买的。”

非燕点点头,“那我回去了。你记得喝汤啊。”

目送非燕蹦蹦跳跳离开,永荣沮丧地坐下来,他刚喝了一肚子汤,又来汤,真心喝不下了。话说那小木偶怎么办要被她认出来可就没脸了。

这么想着就去拨弄桌上的黄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蜜饯,一包山榛子,都是姑娘家喜欢吃的零嘴。什么意思

永荣愣住了。

于是这晚睡得极其纠结。

翌日起床后,他左想右想不妥,硬着头皮去了都尉府,求见魏之之。

魏弦每日辰时后,就会去城西校场训兵,这个时候应该碰不见他。

门口侍卫通传后,他等啊等啊等,等得花儿都要谢了时,魏之之小姐竟然亲自出来了。

他心中一喜,迎上去,“大小姐”

魏之之眼角都不瞟他,高贵冷艳,目不斜视,领着明翠,上了马车。

他立在那里发呆。

四名侍卫要跟上,不料明翠从窗里探出个头说,“小姐说,你们别跟了,那个永荣跟车就行。”

永荣急忙跟上。

马车走得慢,永荣低着头,默默跟在车旁走,右脚跛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魏之之从挑起的帘子缝隙里,偷看他的侧脸,十分沮丧,又摸出那个小木偶来看,越发觉得眼熟。

明翠低低叹口气,“小姐,你中邪了吧”

魏之之盯着那木偶看,“中什么邪”

明翠说,“那个永荣,又不是家世过人,又不是本事过人,又不是相貌过人,小姐喜欢他什么呀。”

魏之之手一抖,怒道,“胡说八道,谁喜欢那卑鄙无耻小人了”

明翠哭丧着脸,“小姐你醒醒吧,明翠好害怕啊,这些事要有一日被都尉知道了,明翠的小命就没了。”

魏之之烦躁道,“好了小声点。我要你活,都尉府还没人敢要你死。”

她忽然喊,“停车,我要下去走走。”

明翠哎哎叫,“小姐等等我。”

魏之之扭头道,“你坐着,在这里等。”

明翠绝望地看着魏之之下了车,仿佛看见她家小姐,正义无反顾地扑向一个火坑。

魏之之一下车,永荣就一喜,急忙跟上,低低道,“大小姐”

大小姐理都不理他,闲闲走了两步,停在一个小摊前,捏起一支蝴蝶红木簪看,“这个多少钱”

小摊贩见她穿饰精致,漫不经心,很有眼力地立马抬价,“五十文。”

魏之之道,“哦,买了。”

说完拿了簪子悠然就走,小摊贩急了,“小姐,还没给钱呢。”

魏之之转过头,铿锵道,“没带钱。”

永荣猛然醒悟,赶紧拿钱出来付账。

魏之之得意极了,老娘折磨不死你。于是捏着那簪子玩耍,东看看西瞧瞧,忽然觉得这大街熙熙攘攘,其实也不那么嘈杂烦人。

于是悲剧的永荣,就成了给大小姐付账的货。

大小姐好奇地买了一个黄金糕,刚咬了一口,就嫌弃地丢了,永荣还在付账,大小姐又斯斯文文地让人给称栗子。

刚剥了两颗栗子,她又见着稀奇玩意儿,将一包栗子往他手里一塞,凑过去看。

永荣怕她有个闪失,赶紧跟过去。

魏之之这次看中的,是一个转糖饼的小摊。

糖饼老人正用一只勺子,舀出黏而深红的糖浆,在一块光滑的白石板上,淋出一条活灵活现的红鲤鱼。末了,以一条细竹篾往上一按,再用小铲子一铲,一条鲤鱼糖饼就新鲜出炉了。

魏之之瞧得兴味十足。

旁边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毛孩,眼巴巴瞅着那糖饼,齐齐伸手去抓,然后就热热闹闹地吵了起来。

“是我转到的鲤鱼鲤鱼是我的”

“是我捡到的铜板鲤鱼是我的”

魏之之好心情地弯腰说,“你们不要吵了,说声姐姐美,姐姐送你们一个。”

永荣好鄙视。大小姐你找自信,也找点有格调的好不好,拿糖饼哄两个小毛孩说假话,会天打雷劈的。

但两个没节操的小毛孩,几乎想都没想,立马就响响亮亮,异口同声说,“姐姐你好美。”

魏之之一笑,转头去看永荣,“给钱,我要转糖饼。”

这日秋阳灿烂,街上熙熙攘攘,永荣愣了一愣,从前觉得面目可憎的大小姐,她回眸一笑,还真的,蛮好看。

错觉错觉。他赶紧低头去掏钱。

魏之之于是蹲在一边,开始转糖盘,“你们要什么”

两个小毛孩眼巴巴瞅着这从天而降的仙女姐姐,一个说,要兔子,一个说,要猴子。

魏之之沉吟一下,“那都转吧。”

于是伸出纤纤玉指,轻轻一拨那糖盘上的木箭头,木箭头滴溜溜一滑,先快后慢,停下来后,堪堪指着一朵花。

糖饼老人呵呵笑,“我做花了哟。”

魏之之说,“你做。我还要转。”

可惜,魏之之小姐运气和技艺都着实不好,连转几次,不是花就是仙桃,两个小毛孩开始还在一旁鼓劲加油,转了三个仙桃五朵花后,他们也蔫了,眼巴巴瞅着糖盘上画的兔子和猴子。

永荣立在那里,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糖饼一文钱,倒是没什么,可大小姐你笨成这样,真的好丢脸。

于是他试探性地开口,“大小姐,要不直接买吧”

魏之之鄙夷道,“我就晓得你这人,滑头。”

永荣叹口气,蹲下去,不等她反应,伸手就拨了一下木箭头,木箭头飞快一转,晃悠晃悠,果断指着一只兔子。

两个小毛孩欢呼雀跃。

魏之之目瞪口呆,“你怎么弄的”

永荣懒得理她。转这个有讲究的,糖饼艺人都往木箭头上做了手脚,所以大多都指着最好做的花和仙桃,懂点力度,才能转着想要的东西。

当年他跟着村里那木匠学艺时,帮别人做过糖盘转子,里面的猫腻,他自然懂。

这些事,自然不必和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说,永荣闷不吭声又去转,却不料被魏之之果断抓住手,“我要转。”

他转眼看她,魏之之手一抖,赶紧放开,红着脸猛拨木箭头。

果然又是只悲剧的仙桃。

两个小毛孩齐齐叹气,终于忍不住有个说,“哥哥你教教这个姐姐,她好笨哦。”

魏之之很郁闷,一阵死磕,咬牙道,“今天转不到猴子,我不走。”

说完又猛拨木箭头。

很不幸的,两只仙桃又到手。

永荣真是崩溃,都尉大人,你都把你宝贝女儿养成什么扭曲样了,终于忍不住说,“大小姐,得罪了。”

说完伸出手,飞快地捏住她那根葱白食指,轻轻一拨,谢天谢地,终于猴子到手了。

永荣觉得有些尴尬,急忙起身来问,“老伯,一共多少钱”

两个小毛孩兴高采烈地拿着兔子猴子鲤鱼走了,觉得今天运气真好,遇着一个又笨又心好的姐姐。

魏之之捏着一把糖饼仙桃糖饼花,默默往前走。

永荣付过钱,急忙跟上来,小心翼翼道,“大小姐,那个小木偶”

魏之之原本桃腮微红,一听这话就沉脸,“扔了。”

永荣赶紧道,“扔哪里了”

魏之之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她是谁”

永荣支支吾吾,“我我妹妹。”

魏之之冷笑,“撒谎都不像,没用。”

说完趾高气昂地往前走,永荣头疼极了,方才转糖饼时那点可爱,瞬间又被她惯有的扭曲嚣张,破坏得消失殆尽。

走啊走啊走。

永荣腿伤未好,走了一段路就觉得隐隐作痛,正水深火热,忽然魏之之大小姐站住了。

他抬起头来,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稀疏十几个人,正围在一个巷口,看一个江湖艺人耍猴子。

那小猴戴顶红色瓜皮帽,眼珠滴溜溜转,瞧着十分机灵活泼,正在艺人肩头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玩耍着几个小花环。

看的人大多是半大孩子,魏之之大小姐今天颇有返老还童的倾向,兴致勃勃地走过去看了。

永荣没法,只好跟过去。

小猴卖艺十分卖力,不时吐舌做鬼脸,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魏之之握着一把糖饼,也微微含笑。

人家卖力过后,自然是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艺人拿着一个铜钹,满脸赔笑地过来收铜钱,小猴坐在他肩头挠痒痒。

魏之之目不斜视,手一伸,“给钱。”

永荣哦了一声,默默拿出几枚铜板,放到她手心里。魏之之瞟了一眼,“小气。再给。”

永荣一脸屎,又给。

艺人正好走到魏之之面前,魏之之将手里铜板,往铜钹里哗啦一撒,顿时喜得艺人连连鞠躬,“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他肩头坐着的小猴,黑溜溜的眼睛却一直瞪着魏之之手里的糖饼。

艺人正要转身走,不妨那小猴吱呀一声怪叫,猛然纵起,扑向魏之之大小姐手里的一把糖饼。

魏之之猝不及防,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将手里糖饼一丢,啊啊倒退。

永荣见那猴子直扑魏之之,眼疾手快揽过她腰肢,急忙后退。

魏之之脚下踉跄,一转身就扑进一个温热怀抱,她愣了一愣,靠在这人的肩头看去,天高云淡,人声熙攘,长街繁华,她却只觉一世安宁。

真的,中邪了。

永荣一看,那猴子吱吱叫着,半路改变方向,直扑坠地的糖饼,正要松口气,猛然惊觉怀里靠着高贵冷艳大小姐,又唰地冒出冷汗,急忙将她推开,嗫嚅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魏之之低头抚抚额发,表情模糊,“我要回去了。”

永荣急忙跟上,眼巴巴说,“那小木偶”

魏之之转身看他,“行。你雕个我出来,拿来换。”

这日,永荣护送大小姐回都尉府后,便赶紧回家,连夜雕刻小木偶。

第二日下午,永荣正坐在院子屋檐下雕木偶,明翠又敲开了他家的院门,魏之之高贵冷艳地走进来,“雕好没有”

永荣见这监工从天而降,只好老实说,“还没。”

魏之之抢过他手里的小木偶一看,顿时气得嘴巴歪,“怎么没脸啊”

这小木偶还只有人的雏形,衣裙发髻都有,可遗憾面容却是一片混沌未开荒。

永荣老实说,“不太记得。”

魏之之气得冷笑,“好,今天本小姐就坐在这里,让你雕。雕得不像,雕得不美,你那心上人,我就拿去蔡襄霍安小四他们看,他们与你相熟,总认得出是谁。”

永荣一听,顿时慌乱。

魏之之瞧得真切,也不多说,让明翠进屋去搬个椅子出来,坐下就望天。

永荣赶紧雕雕雕。

下午静寂,秋阳淡淡地落些光下来。魏之之望天望累了,慢慢就开始望人了。

永荣正坐在离她一步远的木凳上,埋头专心致志雕木偶,阳光在他额头上渡了层淡淡金色,瞧着眉眼秀气,十分安静,一身灰衣衫子,颈脖处露出褐色的锁骨,入军几月,他倒是比从前又壮实几分。

她觉得很奇怪。

明翠真的没说错,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家世,本事还算行,相貌略秀气,无论哪一样,都是非上乘,脾性平日看着温吞吞,惹急了就又恶又毒,真的好不可爱。

她中什么邪

正出神,永荣抬起头来端详她眉眼,然后又低头细细镂刻。

她生硬地挪开目光。

一直雕到日头偏西,彩云微黯,永荣吹吹木屑,终于雕好了。

魏之之迫不及待说,“给我看看。”

永荣递给她。

她拿在手里把玩端详,身后立着的明翠也弯腰去看,一看就活泼道,“呀,小姐蛮像你。”

魏之之低头看着,唇角微噙笑意,“你还会这手活”

永荣说,“早年在老家,学过木匠活。”

他瞧着魏之之心情蛮好,赶紧巴巴问,“大小姐,换吧”

魏之之神定气闲地站起来,哈的一声笑,从怀里慢悠悠摸出那个小木偶,好心情地将自己和它拼在一起看,“明翠,你说谁漂亮”

明翠仔细瞅了瞅,肯定地道,“小姐你漂亮。”

魏之之很满意,正准备把那小木偶还给永荣。

忽然明翠跳脚叫,“呀呀呀,小姐,我认出来了。”

永荣赶紧伸手去抓那木偶,魏之之手蓦然一紧,拽着不放。

明翠说,“四姑娘”

永荣抓着魏之之的手,僵住。

魏之之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不,要,脸。”

四处万籁俱寂。

忽然一个脆嘣嘣的声音说,“咦魏小姐”

转头一看,非燕小女侠提个食盒,扒着院门好奇地眨巴大眼睛。

繁世锦 一百二十二章 他们私奔的发源地

永荣赶紧松开魏之之的手。

魏之之青着脸,使劲拽着手里那小木偶。

非燕提着食盒大步走过来,十分直率,“魏小姐,你来探永荣哥”

魏之之冷笑,“他也配我来找他还债。”

说完眼角一瞥明翠,“我们走。”

永荣急忙道,“非燕你自己坐会儿,我去送送大小姐。”

非燕哦了一声,乖乖坐在院里那把小椅子上,歪头去打量一脸深仇大恨的魏之之,以及一脸诚惶诚恐的永荣哥。

咦,难道他们新仇旧恨今天大爆发嗷嗷嗷,有看点,回去一定要八卦。

永荣一路跟着魏之之主仆俩,走到巷子口,可怜巴巴道,“大小姐那个木”

魏之之蓦然回身,“那日都尉府后院,你醉酒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额头好看,说的是她”

永荣一时无地自容。

魏之之冷冷道,“你真是天下最无耻。居然对兄弟的女人动心思。”

说完转身又走,走了两步,身后传来永荣凉凉的声音,“我凭什么天下最无耻就算我不要脸,可我总算清醒,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我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大小姐,你知道么可为与不可为,在你眼里,不凭理不凭义,只凭你一时喜怒。”

“你高兴,就该逼得人家下跪求你你高兴,就该逼得人家被迫入军我原本打算娶亲后回老家去谋生,可就凭你一时意起凭你权势压人,我只能如此蹉跎煎熬。”

他缓缓道,“大小姐,谁无耻”

魏之之猛然回身,却见永荣已平静离去,小巷幽深,他右脚微跛,背影孤寂。

忽然砰的一声,一个东西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拾起一看,正是小木偶四姑娘。

她总是笑眯眯,额头很好看。

他也没回头,捡了小木偶平平静静回家去了。

魏之之原本扬起小木偶魏之之想砸过去,可是挥了挥手,又没舍得,气得眼圈潮红,转身就走。

明翠大气都不敢出,紧紧跟着她家小姐,出了巷子,走一段大街,登上照旧候在绸缎庄门口的马车。

车帘子放下,马车里幽暗一片,看不清魏之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暗哑地说,“明翠,原来在人家心目中,我无耻。”

明翠想了想,期期艾艾道,“小姐你别难过。他这种人就是不识好歹”

魏之之打断她的话,“我没难过。”

明翠听她家小姐声音都变了,含着哭腔,吓得赶紧去抓她家小姐的手,结果刚抓着,一滴眼泪就落在她手背上。

她顿时崩塌了。完了完了,小姐居然因为那个臭走马的,还哭了。

这晚非燕小女侠回去后,兴致勃勃地向苏换八卦了她劲爆的见闻,苏换大吃一惊,“魏之之居然在永荣家里她不是去杀人灭口的吧”

非燕深刻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比较像有j情。”

她补充道,“因为我进门就看见,永荣哥抓着魏小姐的手呢,魏小姐看着他,眼神好深邃。我师兄说,男女对视,但凡眼神深邃,没有j情也即将爆发j情。”

苏换觉得这个八卦实在太劲爆,半天不能消化,他们不是死对头么但凡有永荣,魏之之就鄙视打击报复,无所不用其极啊。

鄙视出j情了哎唷好扭曲的路线。

她原本想把这个劲爆的八卦,赶紧八卦给霍安听,不想这晚霍安回来得早,没等她开口,先抖了一个劲爆的消息给她。

“苏换,过些天,我要出门。”

苏换啊了一声,“你去哪里”

霍安沉默了一下,“知州。”

苏换哦了一声,坐在铜镜前继续梳头发,忽然她手一抖,木梳砰地坠地,花容失色地从铜镜里看霍安,“知州”

知州岂不就是他们私奔的发源地

知州东阳城有她的爹她的大哥,有二世祖徐承毓。知州庆余城有桃花村有宝丰冬河,有认得她和霍安的各种父老乡亲。

她赶紧跳起来抓霍安的手,“你去知州做什么”

霍安似不便多说,只含糊道,“魏弦派我去的。”

苏换急道,“你推掉不行吗那是知州啊,知州啊霍安,万一遇上”

霍安说,“徐承毓”

苏换急得要命,“霍安你不知道这个人,就算事过几十年,他也必定念念不忘。他念念不忘的不是我,而是一口气。万一撞见你怎么办”

霍安伸手去握她的手,柔声道,“所以我答应明先生,入军籍。我过去,不怕徐承毓,我今后,不仅不会怕这个人,还不会怕这个人身后的权势。”

苏换呆了一呆。

霍安道,“苏换,你是我的妻,这会是堂堂正正的。”

苏换继续呆,忧心忡忡。

霍安慢慢说,“我会当心的。这是公差,很快会回来。”

这晚上,苏换软磨硬缠,才从霍安嘴里挖出一点话,原来保宁有重犯逃窜至知州,霍安领一百骁骑营士兵,助保宁府衙追缉重犯。

苏换疑惑道,“追犯人不该是府衙的份内事么”

霍安心虚道,“重犯太重。”

趁着苏换的脑瓜子还在转弯,他赶紧去摸她肚子,转移她注意力,欣喜地说,“好像又大了些。”

苏换撩起中衣看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难得的温柔恬静一会儿,“小葡萄长成嗯大梨子了”

大梨子就大梨子吧,霍安笑着去抱她,觉得现世美好。

十一月初,保宁已风起天寒,苏换身形已显,不再像以前那样跳脱,絮絮叨叨地帮霍安收拾行囊,叮嘱他早去早回一定要当心。

最后她郑重地对霍安说,“霍安你记住,我和小葡萄在保宁等着你。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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