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49部分阅读(1/1)

懒得说,闷闷坐了一会儿,今天怎么也不愿意主动去顺霍爷的毛,天还没黑就倒床上睡了。

霍安回房晚,也没点灯,往床上一躺,一言不发地睡觉。

苏换在黑暗里睁大眼,觉得好惆怅。这是她第二次和霍安闹别扭,可显然这次比争执开糕铺那次更别扭,她好死不死地,居然提到了徐承毓。

翌日一早起床,霍安已不在,只留了字条在桌上:我和蔡襄说过,借蛐蛐和覃婶过来,陪你和非燕一月。有事让非燕去青帮传话。

苏换哼了一声,忿忿然。霍安你越发出息了,理都不理老娘,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

果然,白日里,蛐蛐和覃婶就笑眯眯来了桂芳斋帮忙。

大家原本就相熟,都是投缘极了的,说说笑笑间,苏换的心情就逐渐明朗起来。她原本就不是爱别扭的人,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她也只有夫唱妇随。反正这一月都见不着霍安,大家各自平静平静,待他回来,不开心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么一想,她又高兴起来,这日提早关门打烊,欢欢乐乐回家去了,蛐蛐覃婶一来,正好凑成四人打花牌,哈哈哈好痛快。

于是蛐蛐覃婶就这么住下了,覃婶和非燕住间厢房,蛐蛐住间厢房。白日里大家都去桂芳斋忙活,卖完几屉糕,大家就欢欢喜喜回家打花牌,日子过得既有规律又很滋润,要不是晚上孤枕时想起霍安,苏换简直就把他忘到脚后跟去了。

就这么滋滋润润地过完了八月,九月初时,苏换发觉,她秋困了。

每日早上,都要非燕拽,才能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家里饭菜都是覃婶做,她每日上午去做两屉糕,中午一过就打烊,美其名曰回家睡午觉,但其实一睡就睡整下午。

这日下午她起得早,搬了躺椅,睡在院里葡萄架子下乘凉。

蛐蛐坐在那里摇头叹气,“四姐姐,你真是越来越像猪了。你这个样子,安哥过几日回来,真的会嫌弃你。”

苏换气哼哼道,“嫌弃就嫌弃。他现在不得了,尾巴翘上天了。”

蛐蛐捧着腮发呆,“我也挺怀念以前堂子。现在襄哥可忙了,白日里忙青帮的事,回家又要陪大小姐,进进出出都带曹风,我也闲得慌。”

苏换安慰他,“你还小,好好练拳,长大后自是有机会功成名就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咦对了,那个阿丘呢”

蛐蛐说,“阿丘哥其实现在蛮好。他跟着隆叔,在南关马市开了一家铺,卖马具什么的,虽然脚跛了,可也还过得不错。隆叔正帮他张罗媳妇呢。”

他说到这里,惆怅地叹口气,“想着以前挺念想的,可阿丘哥和我说,大是大非后他算想明白了,人这一生,时过境迁,总没有一直不散场的宴席。”

苏换嗯嗯,倒没有蛐蛐那么伤感,躺在那里伸手去摘葡萄架子上的青葡萄吃。

蛐蛐嫌恶地撇撇嘴,“四姐姐,你不要这么饥不择食好不好,你们家这株青葡萄,酸死神仙。”

覃婶从外面回来了,提了满满一篓子菜。

苏换喊了一声覃婶,又伸手去摘颗青葡萄,往嘴里一塞,含糊对蛐蛐说,“你放屁,神仙是不死的。”

非燕在屋里不知捣鼓什么,这时跑出来,跳着去摘青葡萄吃,刚吃了一颗就嗷嗷叫,“酸死了酸死了。”

苏换哈的一声,很得意地又吃了一颗。她是女中豪杰,她就不怕酸。

正吃着好得意,忽然覃婶提着菜篮子,倒退两步,走到她身边,深沉地看着她,“四姑娘,不对啊。”

不怕酸的女中豪杰愣愣,“又怎么不对了”

覃婶将菜篮子一放,郑重道,“天色还早,咱们去看大夫吧。”

说完不由分说,将女中豪杰从躺椅里拉起来,就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蛐蛐非燕,你们把豆角撕撕,漂在水里,我回来烧牛肉。”

蛐蛐非燕一听,顿时勤快,提了菜篮子去后院,一边叽叽咕咕八卦。

“蛐蛐,覃婶为什么带四姐姐去看大夫”

“你看不出来有懒病啊,得治。”

苏换气不打一处来,扶着院门转身就要吼,覃婶头痛地一把拽住她,低声说,“四姑娘你好像,又好久没来月信了。”

苏换哭丧着脸,“那次白胡子给我开的几副药,我都乖乖吃的,苦了我整整一个月。可它要不准,我没法啊。”

覃婶说,“有了吧”

苏换愣了愣。啊她揣上蛋了

一激动,张口就问覃婶,“我能下蛋了”

繁世锦 一百一十九章 四姐姐有葡萄了

能不能下蛋,这事儿覃婶还真是没法说准,能给个准话的,只有大夫。

果然,覃婶带她去看的,又是那白胡子。

白胡子眯眼一看,似认出苏换来了,唔了一声,“小夫人,还是没调理好么”

苏换窘。

好在白胡子也没多问,照旧半眯眼,抬手去细细搭起脉来。

苏换和覃婶凝神屏气盯着他皱纹满满的脸。

不过须臾,白胡子就收回了手,轻飘飘扯过一张空方子,就开始蘸墨写药方子。

苏换瞬间泄气,小声嘀咕,“又要调理呐”

覃婶小心翼翼问,“大夫,还是没”

白胡子笑微微地抬起头,“是啊,没”

苏换低着头好伤心。这时霍爷刚入了保宁军,心思全在那里,倒不关注她下不下蛋的问题,可过个一年半载她还是不下蛋,霍爷又混出个模样加官晋爵什么的,指不定就毅然决然另娶了。

正危机重重,那白胡子笑着接道,“没病,这个安胎宁神方子拿回去好好吃几日,小夫人早年有些寒症,这头一胎头几月的,还是当心些好。”

覃婶一喜,“你是说我家四姑娘有了”

苏换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猛起身一拍桌子,“您老人家说话一口气说完好不好”

白胡子吓了一跳。

覃婶急忙去按她坐下,“安胎安胎,四姑娘。”

回家的路上,覃婶比苏换还喜气洋洋,高兴地絮絮叨叨,“太好了太好了,我明儿一早就去买两只老母鸡回来炖汤。对了,这安胎药回去就得煎,你今晚就开始喝,听大夫的话没错。哦哦还有桂芳斋,你可不能去了,老那么站着伤胎气。过几日安爷就回来了,指不定乐成什么样”

苏换扭着衣袖,唇边明明含笑,脸却故意绷着,“哼人家如今有脾气极了,走时还生着闷气呢。”

覃婶笑着也不多言语,哪对小夫妻不闹点小别扭,一点别扭也不闹,相敬如宾的,她看反而未必是有真情实意。

回去后,蛐蛐和非燕两个半大孩子得知消息时,震惊极了,围着苏换团团转,转得苏换莫名其妙。

蛐蛐摇头痛心道,“四姐姐你这个样子,当娘我怎么看都不像啊。”

苏换一怒又想收拾他,坐在一旁择菜的覃婶咳了声,“安胎。”

非燕好奇地盯着她肚子,“四姐姐你也有身子了可你肚子这么瘪,怎么装得下一个娃娃”

覃婶笑道,“非燕,娃娃还小着呢。”

非燕跑过去问,“有多小啊”

覃婶沉吟,“大概嗯一颗青葡萄那么大吧。”

非燕噗嗤一声笑了,“啊哈难怪四姐姐肚子那么瘪,原来娃娃只有葡萄那么大啊,还不抵她今天吃的葡萄十之一二。”

苏换抚额,覃婶抚额。

吃完饭时,蛐蛐和非燕兴致勃勃地讨论,一颗青葡萄能长多大能长多快。

蛐蛐认为,不出三个月,青葡萄就要长成小南瓜,因为他家襄哥才不过成亲三个多月,可成蕙大小姐的肚子,已经长成小南瓜了。

苏换看他一眼,默默腹诽,你家襄哥在成亲两个多月前,就种下葡萄了好不好。

非燕却老成地说,不对不对,我师兄说女人怀胎十月,要是三个月就长成小南瓜了,到十个月时,四姐姐的肚子会爆的。

苏换实在忍无可忍,将筷子一拍,“不许吃了,各自回房睡觉去。”

蛐蛐和非燕嘻嘻哈哈跑去后院逗达达小二了。

晚上睡觉时,苏姑娘倒也没觉得喜得难以入眠,她站在妆镜前,撩起肚兜东看西看,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她今天吃了足足两串葡萄,也没肚子里有货的感觉,更不要说一颗青葡萄大的小东西了,看了几眼爬上床,很快就安然入睡了。

第二日,苏换就没去打理桂芳斋了,平日做糕的都是她,覃婶是北边人,南方的糕不大会做,蛐蛐非燕这两货,就更不能指望了。她干脆把铺一关,安安心心在家培育霍家小祖宗。

人家有喜的小媳妇吧,初期大多吐啊挑食啊什么的,但苏姑娘就不走这种路线,她吃得又多又香,睡得又沉又长,精神劲儿比谁都好,从不恶心呕吐从不厌食挑食,打花牌一赢就哈哈大笑,经常惹得覃婶提醒她,“四姑娘安胎安胎。”

蛐蛐鄙夷极了,“四姐姐这种,能安下来有鬼了。我瞧安哥以后有得烦,指不定小的比四姐姐还鸡飞狗跳。”

苏换磨牙。

非燕讨好地说,“四姐姐,别担心,鸡飞狗跳的娃娃我喜欢。我带他跳屋顶上去晒月亮爬大树上去抓小鸟,你觉得怎么样”

苏换好神伤,一神伤她又想睡觉,干脆回屋里去睡觉了。覃婶摇摇头,回厨房忙活去了,蛐蛐和非燕半下午的无事可做,坐在院子里扯达达小二的尾巴。

正扯得高兴,院门嘎吱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

非燕抬头一看,就好兴奋,“安哥你回来啦”

霍安一身素衣布袍,牵了马匹走进院子来,达达小二一见他,激动得连滚带扑地冲过去。

他拴好马,蹲下来,亲昵地摸摸它们,含笑四处看看,“今天,没开糕铺”

非燕激动地说,“没,四姐姐有葡萄了。”

霍安茫然,“啊”

蛐蛐赶紧扯扯非燕的衣袖,示意她闭嘴,然后笑得很荡漾地说,“安哥,四姐姐在房里。”

霍安点点头,拿了包裹大步走过厅堂。

穿过厅堂,中庭的花花草草都长得蛮茂盛,正是半下午,阳光斜歪歪的懒洋洋的,透过八格花窗照进去时,让屋里愈显静谧。

就在这静谧中,苏换正躺在靠窗的一张红木躺椅上,睡得香。还不过九月初十,暑气儿还有余威,因此她穿得也少,薄薄的月白中衣绸裤,腰腹处搭了一条花绸细布的薄被,睡得海棠红的桃花脸歪在乌黑如云的散发中,真是睡也睡出一副香艳相。

霍安放轻了脚步,呼吸却略略急促起来,毫不犹豫地想起四个字:白日宣滛。

白日宣滛什么的,总是与夜里风情又有不同,宣得要有趣味,那真真是无比过瘾。于是他反手扣上门,轻手轻脚走过去,插上窗梢,笑眯眯地弯下腰,就在苏姑娘的海棠脸上吻了一下。

苏换睫毛微闪,似在绵梦中纠缠不醒,皱眉扭一下头,又继续睡。

霍安觉得小腹发热,轻轻揭了她身上的薄被,扔在桌上,然后默不作声半跪在躺椅旁,伸手去小心翼翼解她中衣腰侧的衣带,中衣一敞,内里的水红色绣喜鹊含花枝的肚兜就露了出来,解肚兜自然太麻烦,未免惊醒她,轻轻往上一卷。

苏换软绵绵嗯了一声,扭了扭,在睡梦中只觉得痒酥酥像虫子在胸口爬,昏昏沉沉坠入一场春梦中。

霍安原本轻手轻脚慢条斯理,怕惊动苏姑娘,但小霍爷却急,一急他手就重了,一重苏换就猛地激灵,从春梦中挣扎醒来,睁开眼嗯了一声,“你”

待看清眼前人,她顿时从躺椅上猛地坐起,二话不说扑过去,抱住霍安就咬他耳朵,含糊不清地骂,“又玩这招又玩这招,每次都吓死老娘了霍安你这个坏蛋”

霍安半跪在那里,被她咬得有些疼,一手抱着她,一手却在摸索,觉得微有湿意,不禁笑了,“在做春梦”

苏换一听,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咬牙低声道,“把你手拿开。”

霍安听话地拿出手,抱着她深深吸口气,“梦到我了”

苏换说,“没。”

霍安笑了笑,抓过她一只软手,毫不犹豫按下,声音低哑,“那梦它了”

苏换脸烧得滚烫,“我觉得,你还是当哑巴的好。”

说完,便推开他要起身。

但霍爷哪里还推得开,这时只有一种不爆发就要死的感觉,二话不说,按住她就扒衣。

苏换急了,一阵乱蹬腿,“你干嘛干嘛,听我说,我有话说,我我有了”

霍安理都不理她,半跪在躺椅旁扒扒扒,微微喘息道,“这个借口,过时了。”

啊啊啊老娘这次不是借口,老娘这次是真的

霍爷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好不好,一个月不回家就跟三年没吃肉似的。

苏换好着急,考虑到大夫嘱咐要安胎,不敢跟他大力挣扎,只拼命伸手去推他胸膛,“我真的有了。大夫说快两月了,还给开了安胎方子,你把持一下。”

霍安一呆,半跪在那里,直愣愣看着她。

苏换满脸火烧云,赶紧从椅柄上放下腿,扯过桌上薄被盖住。

霍安愣愣,“真的”

苏换点点头。

霍安愣愣,“真的”

苏换眉一皱,气道,“真的真的真的老娘都说无数遍了,你不信就去问覃婶现在这肚子里住着你霍家小祖宗,你把持点”

霍安愣愣,忽然傻笑着站起来,弯腰就抱起她,往床上去。

苏换急得拍他,“你还不信”

霍安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俯身看她,声音沉沉,“我信。”

他说罢,俯身下去,以额抵住苏换的额头,热热的气息扑在她面上,“苏换,你有孩子了。真是好。”

苏换低低道,“你欢喜吗”

霍安去亲她的鬓角,“嗯。”

苏换道,“还在生我气么”

霍安慢慢道,“从没生过。”

苏换道,“虚伪。”

她觉得被他亲得发痒,扭着躲闪,不料一扭就脸青了,“霍安,先解决你家小兄弟的问题好不好”

霍安尴尬极了,撑在她上方,低头看她,嗓音怎么听怎么暧昧,“怎么解决”

苏换一笑,慢慢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霍爷看不看得起奴家的手”

软手如鹅毛,他歪过头去咬了一口,笑着翻过身去。

得知霍安回家,覃婶喜气洋洋地多烧了两个菜,晚饭吃得热热闹闹。

非燕得意地八卦,“安哥,四姐姐肚子里的娃娃,覃婶说就青葡萄那么大。”

霍安神伤,非燕小女侠,以后你说话不要那么内涵曲折好不好什么叫做四姐姐肚子里有葡萄了老子就没领会出来,差点进房就把你四姐姐办了。

吃过饭,覃婶手脚麻利地去收碗筷,却被苏换拖住手,“覃婶,我想和你说个事。霍安去洗就好。”

覃婶啊了一声,“怎么能让安爷动手。”

苏换站起身来,满不在乎道,“没事儿。”

说着,便拖了覃婶去房里。

点起灯,苏换坐在桌边,开门见山道,“覃婶,我喜欢你。我和霍安想,留你下来,你可愿意”

覃婶怔了怔。

她在保宁做工十几年,也换过好几个主顾,从未有人这么挽留她,说,我喜欢你,所以想留你下来。

苏换以为她不愿,赶紧道,“你说你要辞告回乡,可你乡下也没什么亲人了,孤零零也没个照应啊。你看如今我有了孕,霍安又在保宁军中当差,不时地都回不来,非燕又还小着,我”

她急急道,“至于月例,你说就好。”

覃婶柔柔一笑,伸手去覆住苏换的手,“好。”

苏换一喜,“真的。”

覃婶慢慢笑,“我十七岁嫁人,二十岁亡夫,二十三岁时,我不满五岁的女儿,也害天花没了。说来我便是回乡,也是冷冷清清。”

她抬手去抚苏换的额发,眼窝微热,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点点头,“我也喜欢你,四姑娘。”

苏换粲然一笑,好开心。

就这样,覃婶向蔡襄辞过后,便搬来了苏换家,非燕很高兴,覃婶她也是十分喜欢的。

霍安人逢喜事精神爽,家里一切也安顿妥贴,覃婶他自然是信得过的。在家休整一日后,第二日一早他便放心地去了城西营中。

这一日,是魏弦点将阅兵,顺便对这年新征入保宁军的五百兵士,进行编营入队。

巳时整,城西校场上旌旗烈烈,兵甲凛凛,列队整齐,鸦雀无声,静待阅兵。

魏弦身着绛红官袍外披黑色甲衣,带着八名佩刀侍卫,自校场西南侧门而入,气定神闲登上点将台,战鼓咚咚响起。

魏弦走到黑木矮脚长案后,袍子一撩,四平八稳坐下,一挥手,操演便开始了。

操演之后,魏弦见着似很满意,命三个侍卫走下点将台,宣读编排入营名单。

但凡念着名字的,一律出列靠右站。军中讲求动作利索,不到一个时辰,骁骑营便从保宁军三大营六中营里,分剥出来,成为一个独立营。

新组的骁骑营,统共编员是五百人。魏弦根据一月集训所察,把身强力壮拳脚矫健,瞧着骑射底子好的新兵,纳了三百人进骁骑营,又从其他营中,选拔了二百佼佼者,编入骁骑营中。

因此,虽然此营人数不多,可尽皆精锐,还直属都尉统帅。

由是,骁骑营校尉一职,成了大热门。

六中营的校尉均是表面平静内心澎湃,只盼魏弦打开那册朱红委任状,大声念出自己的名字。

按本朝律例,武官分为九品十八级,就官衔来说,校尉算最低品,可官再芝麻,也是个官,手下总是有兵的。何况校尉又分四级,骁骑营校尉的高,一来就挂衔奋武校尉,稍立军功,那就意味着可晋一级,官至骑尉。

所以,这个香饽饽,大家都翘首期盼。觉得有希望的,心里七上八下,觉得没希望的,好奇看热闹。

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整兵点将,整好兵,自然就该点将了。魏弦不慌不忙从长案后起身来,走到点将台前,扫了众将士一眼,嗤啦一声,抖开手里的委任状。

“骁骑营奋武校尉,霍安,出列。”

霍安

霍安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三大营的骑尉互相对看,六中营的校尉也莫名其妙。

霍安目不斜视,腰挺背直地大步走出营队,登上点将台,走到魏弦面前,单膝跪下,两手举过头顶虚托。魏弦将委任状合上,并一叠校尉甲衣,轻轻交放在霍安手上。

台下顿时隐隐有些马蚤动。

骁骑营校尉,居然是个新兵凭什么

魏弦不动声色,抬起头来缓缓扫视全场,顿时全场静寂。霍安起身来,默默退到他身后。

魏弦往前一步,负手而立,朗声道,“你们在说什么大声点,本尉听不到。”

永荣立在列队里,半低着头。霍安任校尉,他早有所知,这时并不觉得奇怪。对于霍安忽然加入保宁军,他初时也是吃惊的,不过很快又高兴了,总算是熟人。

但其他人可不像他这么高兴。

阵列里片刻沉寂后,终究是有出头鸟的。一个人猛然提马出列,大声道,“回都尉,我们不服”

魏弦道,“报出名号”

那人大声道,“虎跃营修武校尉谢晟。”

霍安微抬眼皮看去,那提马出列之人,约莫二三十岁,长得方脸浓眉,腰膀粗圆。

魏弦道,“因何不服”

谢晟大声道,“咱们军中凭功晋爵论级,他不过新纳之兵,何功之有”

魏弦道,“谢晟,你自问可能以一抵百”

谢晟愣住。

魏弦一指霍安,“他能。”

年初参加过龙舟之赛的将士,已有人认出霍安,按捺不住窃窃私语。

魏弦怒,“全部给我闭嘴像娘们一样嚼舌根,成何体统谢晟说得不错,军中凭功晋爵论级,可我魏弦说,还凭一样,凭本事”

他一撩官袍,转身去长案后坐着,大手一挥,“谁不服,出来,给我打”

很显然那谢晟是个直肠子,脖子一梗,“打就打。”

魏弦道,“阿岚,让人牵马来,抬兵器架。”

霍安将手里军服和委任状,递给身边一名侍卫,大步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轻轻一提马缰,悠闲踱到兵器架前,选了一柄长缨钺,也不耍什么花式,在右手里一挽,左手提缰,神定气闲看向十步开外的谢晟,“得罪了。”

谢晟手里提了擅用的长刀,冷冷哼了一声。

众军沉寂,屏息看热闹。

点将台上战鼓咚的一响。

霍安上身微弓,两腿猛夹马肚,执钺冲向谢晟。

谢晟自也是不示弱,恶狠狠驾的一声,迎面冲来。

两骑相错,电光火石的一瞬,同时刀钺相击,发出砰的一声,因巨大的冲击力,两马同时扬蹄嘶鸣,瞧着几乎将二人甩下马来。

但霍安没有甩下来,谢晟自然也没有甩下来,二人连人带马胶在一起,尘飞土扬间,已过数招。

行家过手,一过就知深浅。

激战中谢晟面含惊色,不过六七招,他就觉得不好。这姓霍的小子手上功夫快极,下盘甚稳,坐在马上打架如履平地,撼然不动。

才过十来招,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索性敌死我亡,一刀猛砍出,拼着胸前空门失守,也要恶斩对方右肩。

但偏偏霍安也不退不缩,硬生生以钺刃相挡,也不知怎么身形猛起,右脚飞快甩出,脚尖如闪电般狠狠正中他胸口空门,嘭的一声,令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身如断线风筝般直直飞出,猛跌到十余步外的砂地上,蓬然灰起。

失主之马嘶鸣一声,扬蹄跑开。

霍安将长缨钺往后一背,勒住马缰调转马头,稳稳说两个字,“承让。”

众军寂寂然。

谢晟从地上跳起来,抱拳道,“都尉,属下服了。”

骁骑营顿时爆发出欢呼。

魏弦眯眼,十二招。他看得清楚。

永荣在兵列中放眼看去,日头正盛,秋阳如金,洒在勒马执钺披挂凛凛的霍安身上,熠熠生光,犹如一把洞藏已久的名剑,正缓缓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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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世锦 一百二十章 逼良为娼吧

这日点兵后,霍安正式领衔骁骑营。上月集训时,魏弦授意岚侍卫,将保宁军规军务与他理了理,因此这时他心中已知大略。

点兵结束后,各营校尉便领兵折返驻地,该练兵的练兵,该执勤的执勤。

保宁军屯兵主要是在城西,在城东却也有分营。骁骑营驻地就设在城西军营里,霍安领兵回驻地,稍作整顿,片刻后魏弦过来训话,身后竟跟着方才在校场中和他打架的谢晟。

魏弦铿锵利落地训完话,便宣布虎跃营修武校尉谢晟,即日起调入骁骑营任奋武佐校尉。

事务安排妥贴后,魏弦便带着侍卫走了。

谢晟咳了一声,走到霍安面前抱拳道,“霍校尉,所谓不打不相识”

不料他话音未落,队伍里已有个按捺不住的声音道,“对对对,和霍校尉就是要打才相识。”

霍安觉得这声音怪耳熟,转头看去,整整齐齐的队列里,略歪出半张脸。

纵欲公子

霍安很是惊讶,他不是在青帮吗心念一动,就忍不住道,“仲玉”

仲玉一听头喊他,嘣嘣嘣跑出来,激动得手足无措,“霍教头哦不霍校尉,你你你,几月不见会说话了”

谢晟脸一沉,“大胆”

霍安转头道,“谢校尉,命人解散安顿,半柱香后,营前集合。”

谢晟道,“是。”

众人得令,解散而去。

霍安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仲玉,“怎么,哪里都有你”

仲玉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狗腿,“缘分呐。”

霍安道,“孽缘”

仲玉一怔,笑哈哈,“霍校尉风趣。”

然后他面色一整,开始吧啦吧啦说书,“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二月初时成临青带了两个堂子的人,去灭太湖九云坛。那叫一个玩得狠,玩的全是命啊,我被砍了一刀,真真险些没命。我觉得吧,这么玩不妙啊,于是买通大夫,和堂子里说受伤后,腿不利索了,青帮自然不养废人,就打发打发放我出帮了。”

“七月里,我见着保宁军征新兵,便来试试,不想结果还成了。你知道,生活真的很艰辛”

霍安挥挥手,打断他唧唧呱呱,“不怕青帮知道”

仲玉哈的一声,“就说庸医误诊呗。”

霍安无语,转身往营房里走,仲玉跟在后面吧啦吧啦,“霍校尉,我和你说,这就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军中再相见。我仲玉很早就服你了,今后当为校尉效犬马之劳,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霍安懒得理他,纵欲公子你贪生怕死得这么明目张胆,我敢指望你刀山火海

入秋后,霍安变得忙起来,骁骑营刚组建,他每天都守在军营里训拳脚训骑射,魏弦只说两个月后他点兵时要见成效,便妥妥地将这个营丢给他和谢晟了。

谢晟今年二十八,入军已有七八年,是个老兵油子,拳脚倒也硬朗,但性直莽撞,得罪人不少,混了些年也不过混到修武校尉,这番将他提到骁骑营来,擢升一级为奋武佐校尉,以辅霍安,他也心安理得,好歹官升一级。

不过一月,他和霍安便相熟起来,暇时和其他校尉喝小酒,偷偷八卦,“我算明白了,都尉为何独独钦点这个小子。”

其他校尉赶紧问,“为何”

谢晟说,“凶残呐。训兵就跟都尉早年一样,必须把兄弟们折腾到最后一口气。”

一个校尉冷笑,“服人靠硬手段物极将反。”

谢晟说,“反不了,他折腾别人的同时,自己陪着折腾。”

但不管白日里,霍校尉在军中怎么折腾,每天他是必回家的,无论多晚。

已是十月半,苏姑娘肚子里的青葡萄,算来已有整三月,自然还未显怀,只脱了衣后自觉腰粗了些,但悲剧的是,青葡萄长到第三月,开始向他娘亲昭示他的存在了。

苏换开始迟来的孕吐,喝一点漂油星子的汤,就吐得稀里哗啦,每天只想吃清粥小菜,急得覃婶恨不能掰开她嘴,往里面灌大鱼大肉。

非燕常常在她吐得要死不活时,同情地感叹,“四姐姐,你肚子里的葡萄,真是兴风作浪,成精了吧”

苏换好崩溃,非燕小女侠真的饱受她那师兄荼毒啊。然后又好委屈,霍安成天不见影,她起时他已走,她睡时他未归,想撒撒娇都没地儿撒。

这晚她刚睡下,外面一阵动静,霍安难得早归了。

不片刻,他轻手轻脚进屋来,关上门就着温水洗漱一番,就爬床了。

他见苏姑娘背对他,一动不动,以为她睡了,自己也累,便像往常一样,俯身去亲亲她额头,安安静静睡了。

苏换眯了一会儿眼,听得身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气不打一处来,翻过身就去捏他鼻子,硬是把他憋醒过来。

霍安睁开眼,两颗黑葡萄眼珠子有些雾蒙蒙,茫然极了,“天亮了”

苏换半撑着身子看他,气鼓鼓道,“霍安,你多久没和我说话了”

霍安转头看看窗,还漆黑一片,知道天还没亮,是苏姑娘闹别扭了,于是去揽过她,探手进去,温热手掌贴在她小腹上,“唔,他又不乖了”

苏换趴在他胸膛上气道,“这颗葡萄一点都不乖,才三个月大就长主见了,我爱吃的他全不爱吃,我一吃就吐。”

霍安失笑,“葡萄”

他低低道,“那以后,就叫他小葡萄。”

苏换哼了一声,“葡萄精还差不多。”

霍安哄她,“十一月后,我会闲些。”

苏换嗯了一声,静静趴着他说,“霍安,你觉得是男葡萄还是女葡萄”

霍安道,“都好。”

苏换抬起头来,铿然道,“我要生男葡萄。”

霍安奇道,“为什么”

苏换理直气壮道,“覃婶说,男人都重香火,我要生个男葡萄,你们霍家便有后了,以后我就可以不生了。”

霍安说,“我都喜欢。”

苏换叹口气,“谁知你会不会口是心非呢。就像我爹,我娘说,她怀着我时,我爹对她可好了,后来生下我,我爹一见不是儿子,立马就没好脸色了。”

霍安慢慢抚她背脊,“苏换,你想不想家人”

苏换沉默了一会儿,“除了大哥,也不怎么想。各自安好吧。”

霍安没再说话,搂了她静静睡去。

蔡襄入青帮,霍安入军营,二人各自忙碌,虽同在保宁,但已不比往日空闲,极少有暇相聚,苏换有孕的消息传去后,成蕙倒是派人送了一份礼来,上好的缎绸面子养胎补品什么的。

苏换也不知为什么,成蕙如今和她莫名地疏远。于是她和覃婶一起做婴孩鞋面子时,忍不住请教,“覃婶,我一直都没去瞧瞧成蕙,是不是很失礼啊”

覃婶想了想说,“你这肚子也快四月了,胎也稳的,咱们不如备整些礼,也走一趟吧。”

苏换深以为是,觉得这等小事也不必拿去烦霍安,他每晚回来都累得倒头就睡。

于是她和覃婶赶做了两套漂亮的婴孩虎头鞋虎头帽,备成手礼去探成蕙。人家青帮大小姐,钱财布帛什么的也不缺,这自己做的东西,好歹是个心意。

覃婶做事是细致的,拣了一日秋高气爽的天,叫了顶小轿,带上非燕,往蔡襄家去了。

除了跑腿出去买东西,因为四姐姐有了葡萄的缘故,非燕觉得,好久没出来玩了,一时很高兴,趴在轿窗边东看西看。

忽然她咋咋呼呼道,“四姐姐,快看,永荣哥。”

苏换一听,好奇地伸头去看,果然见永荣正从一个药堂子里走出来,穿了平常布衣,一拐一拐地默默往家里那条巷子走。

她想了想,对走在轿旁的覃婶说,“真是永荣。”

覃婶咦了一声,“永荣如今不是人在军营么大白日的怎么出得来”

苏换说,“这事我知道。霍安和我说,几日前永荣兵训时,不当心从高处跌下,伤了腿。营里军医给正了骨,也没什么大事儿。可他们营里,十人一房,睡的都是大通铺,夜里别人一翻身,难免碰着他。所以霍安就报备上面,让永荣回家去休养几日。”

覃婶哦了一声,“这样呐,那改日我炖些骨头汤,给他送些去。”

她说着又叹口气,“永荣也怪可怜的,阿婆去了,孤家寡人一个,见着快要成家,有个知冷暖的人了,偏又被收进军里了。”

苏换说,“霍安也说挺奇怪,他问过永荣,永荣不是自己想入军的,也不知怎么就被魏弦惦记上了。”

这时一直默默旁听的非燕小女侠,忽然冒出声感叹,“逼良为娼吧”

苏换抚额,“非燕,不要乱表达。”

蔡襄的新宅在百顺大街一处巷子里,地方幽静,出入方便,新宅的气势也比旧宅高端好几个档次,门口立着两个青帮弟子。

苏换报上名后,一个青帮弟子便进去通传了。

非燕仰头看大宅,啧啧道,“难怪。”

苏换好奇道,“难怪什么”

非燕说,“我师兄说,女人嫁对了人,是一次涅槃,男人娶对了人,也是一次涅槃。四姐姐你看,襄哥娶了大小姐,宅子大了好多好多,这算不算涅槃”

苏换满额黑云飘,咬牙低声道,“你师兄,真的,和你说太多话了。”

就在这时,通报的人出来了,客气地引她们进去。

穿过一个堂子,又绕过回廊,右转步入一个圆门,迎面是片赏心悦目的花林山石,成蕙大小姐正坐在一潭小鱼池旁,悠悠闲闲喂着红鲤呢。

那青帮弟子恭声道,“夫人,客人到了。”

成蕙转过身来,看见苏换,便笑了笑,扶着身边一个嬷嬷的手,颤巍巍站了起来。

非燕瞠目结舌,低声和苏换说,“四姐姐,大小姐的肚子好大。”

苏换没空理她,和覃婶赶紧迎了过去。

成蕙还是偏爱翠色,这日着了一身浅碧衫子,头发松松绾成髻,只插了一支镶红玉的金簪,瞧着面似银月气色极好,笑着也多了丝温柔,“小四,好久不见。”

苏换也笑,走过去想拉成蕙的手,可手一动又局促地收回了,说来今年年初,她们还一起去天禄买山货呢,一边啃山核桃一边说说笑笑,活像两只小耗子,可如今二人都揣着身子了,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