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51部分阅读(1/1)

然后她忽然想起一事,“永荣去不去”

霍安说,“去。”

苏换神神秘秘道,“我和你说,搞不好”

她刚要说又猛然打住,话说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万一传出去可得损魏之之的名节,不管怎么瞧,永荣和魏之之都不够门当户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霍安对此也不在意,高高兴兴去摸她肚子。

因为出门时长,家里全是女流,不大放心,他想了想,又去把蛐蛐从蔡襄身边挖过来护院,蛐蛐会些拳脚,虽然还只算个少年,但却是信得过的。

十一月初四,霍安带着一百精兵出发了。谢晟留在营中打理兵务,永荣和仲玉都跟去了。

永荣沉稳好性子,箭法又出挑,自然是跟随霍安左右的,纵欲公子向来活跃得翻天,自入营后就巴着当霍安的小尾巴。

霍安对此是默许的,这纵欲公子的底细他摸得清楚,虽说墙头草特性极其明显,但好在从不遮掩,不是耍阴暗小心子的人,手边有个机灵好用的人,有时也管大用。

为免打眼,一行人扮作镖师出行,拉了几个木箱子,箱子里皆是要使的兵器。出入城界时倒也无妨,将通关文牒摸出来,在城守眼皮下一晃,城守就默然放行了。

从城西校场出发那一日,仲玉意气风发,提马凑到霍安身边说,“霍校尉,这任务神秘,要出得顺利,咱们肯定都能记一功吧”

霍安要笑不笑地盯着他,“那也得留有命在。”

说完驾的一声,不理目瞪口呆的仲玉,驱马前去了。

仲玉风中凌乱,不是吧,又是玩命啊,老子看到你亲自出马,才抢屎一样抢着来,不过是想借你佛光普照,混点军功回去,过几年就算退籍回乡,老子也能多得点银钱啊。

他阴暗的腹诽自然无人理解,永荣从他身侧驱马往前,马肚子一侧挂着长弓和箭壶。

仲玉急忙提马追上去,“永荣永”

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忽然贼嗖嗖凑到永荣身边道,“你看你看,那谁家小姐啊,长得蛮漂亮,一直瞅这边呢。难道瞧上了玉树临风的本公子”

永荣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架青篷马车缓缓从城西校场前过,车窗帘子撩起,一个姑娘半露容颜,正远远看过来。

马车不曾停下,似刚好路过,但走得极慢。他慢慢垂下头,对于他来说,那姑娘简直就深刻得成灰也认识。

于是他面无表情和春心荡漾的仲玉说,“是都尉的千金。”

仲玉啊啊两声,无比扼腕,“这样呐,真漂亮,可惜不敢泡。遗憾,遗憾。”

永荣低头,提马往前走了几步,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和魏之之的小木偶之争,已过去十几日,那日他的心情其实也是极不好的,魏之之看上去要哭要哭的,他觉得自己那样说一个姑娘,大约是重了些。

至于魏之之会不会将他心底那一点点不该的小念想,晒于青天白日下,他倒不是那么在意。

可一切都很平静。话说这是魏之之大小姐,第一次,对他宽大处理啊。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隔得太远,魏之之表情模糊,马车虽然慢,但是毫无停滞,轱辘辘而去,再自然不过的路过。

魏之之放下车帘子,微微抿着唇盯着自己鞋尖子。那个小气别扭的男人,居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明翠坐对面,看她一会儿,深深叹口气,“小姐,你去山寺烧香,还得绕城西来走一圈,不累么”

魏之之不理她。

明翠自顾自说,“小姐,我累呀。去套岚侍卫的口风,还要套得不露痕迹,好愁人啊。”

魏之之抬起头来,眼里竟含笑意,“那过两年,我做主给你配个好夫君,你还愁不愁”

明翠脸皮红了红,小声说,“小姐,明翠只要配个性子实在不j不懒的人便好,可小姐不能这样啊,小姐的良人,得门当户对啊。”

魏之之面色慢慢冷。

明翠鼓足勇气说,“就说那永荣,他便是能按着小姐的心意,立了功往上走,也不是一年两年就上得去的”

她顿了一会儿,“小姐得指望多久啊。”

魏之之不说话,一片沉默。

十一月末,知州中侯城已很冷了。今年冬天来得迅猛,寒意瑟瑟,让人无端的人心惶惶。

事实上,最让人心惶惶的,还是道上传出密闻,说是京里派出便衣钦差,将来知州彻查私盐一案。

走贩私盐,在历朝都是极罪。

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暴利之下,总是有人铤而走险的。

虽说钦差要查的从来不是那一两个小喽啰,要查的是盘根错节后的根,但知州在这一年夏天成为私盐重灾区,甚至灾到惊动了京中皇帝老子,知州州府大人自然是做梦都担心掉脑袋的。

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这些时日一阵猛抓人,本着宁可误杀不可妄纵的原则,抓进去后大刑伺候,一个一个挨着审,屈打成招不在话下,只盼钦差大人真正到来时,他能拿出点有分量的政绩。

苏珏在这个冬天,觉得特别难捱。

自他有记忆以来,哪个冬日不是狐裘拥身暖炭环绕,这种大牢里捱冬日的遭遇,真是他风流倜傥的苏大公子,做八辈子噩梦,也没做到过的。

中侯城的大牢阴暗潮湿,因这段时日风声太紧,牢房爆满,每间牢房里都关了十来个人,各种痴傻疯癫状都有。

苏珏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身子单薄,要打打不得,要抢抢不过,只敢缩在大牢角落里,本着不被误伤的原则,捱着饥饿寒冷,眼巴巴看着那群人疯抢一碗发硬的水泡白饭。

那群疯子正抢得癫狂,忽然大牢过道里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将人拖行的嚓嚓沙声,听得苏珏全身寒毛都在狂抖。

果然,片刻后,牢门打开,一条血肉模糊的半死人,被啪地扔进来。

抢冷饭的众疯子一怔,几双黑手抓在那碗沿上,不动了,转头去看地上那条半死人。

五大三粗的两个狱卒哗哗啦啦锁上牢门,转向对面一间牢房,打开牢门,牢房里一群蓬头垢面的人顿时唰唰往后缩,生怕被他们金睛火眼瞄到。

但终究还是有人不幸的。

两个狱卒扫了一眼,走进去,架起一个人就往外拖,顿时整个大牢里都传来那人的惨厉呼号,“冤枉啊我冤枉啊”

那呼号声带着凄厉的尾声,渐渐消失在牢房过道里,很长时间,大牢里都静悄悄一片。

被拖出去就意味着被审,被审就意味着可能没命回来,可能有半条命回来,这谁都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一群疯子又开始抢饭。

一个疯子骂骂咧咧,“呸,就是要弄死老子,老子也做个饱死鬼”

苏珏从肮脏成缕的散发中,死死盯着趴在地上那条血肉模糊的半死人,开始还只是牙齿战战,到后来两肩战战,到最后全身都抖抖抖,像害了羊癫疯。

没有任何人去理会那半死人。

人命如蝼蚁,生死之漠然,在这个鬼地方,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体现。

苏珏唯今所盼,不是一件暖衣,不是一碗热饭,而是他爹娘能赶快收到他三妹自京中托人捎来的口信。

去年六月,徐承毓赴京中得武举,又凭得京中舅舅的关系,竟在京中谋得了一官半职。

十月风光回东阳,胸中恶气难消,二话不说把他三妹苏苾,从偏门抬进徐府为妾。说得好听是小妾,说得直白了,不过是个暖床的,因为据说他二娘好不容易进徐府去探了一回女儿,回来后哭成泪人,想来徐承毓对他三妹是极不好的。

但奇怪的是,十一月徐承毓赴京履职,竟带了他三妹同去京中。

这番他被抓进大牢候审,他爹娘想尽办法厚着脸皮去求徐正风,不想涉及私盐,徐正风自然是毫不犹豫不予理见的,更何况去年苏四小姐那桩子闹事,闹得徐正风父子俩都有一口恶气,不趁机迫害他们算好事了,哪里会出手帮他们。

如是,苏珏只能寄望于他三妹苏苾,吹动徐承毓的枕边风,让徐承毓传话给他老子,想办法放他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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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变得厉害,今天感冒了,原本想请假,考虑到总算还有那么几个姑娘愿意看惦记着看,所以还是昏头昏脑来更新了,传得晚,大家谅解。

唉孤独寂寞冷地爬下去睡觉

繁世锦 一百二十三章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这一夜苏珏实在没睡着,他又冷又饿又困,缩挤在两个同样蓬头垢面的昏睡犯人中间,倚着冰冷潮湿的墙角,望着对面牢房高墙上那拳头大小的一个气窗,活死人一样发呆,直到那气窗渐渐泛出朦胧天光。

黎明前的暗牢有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让苏珏忍不住时不时把手伸到鼻下,探探自己是否还有鼻息。

他实在很担心自己身已死而心不知。

就在他第五次伸手探自己鼻息时,幽长的牢房过道尽头,响起了铁锁打开的声音,渐渐有了脚步声。

被惊醒的几名犯人,呆滞片刻后,目中无不浮现惊恐之色,苏珏也不例外,最怕的就是狱卒来提审犯人了,他又往墙角里缩了缩,却在这时听到了他娘压抑的颤声,“珏儿,珏儿”

苏珏全身一抖,黯淡的双眸顿时迸发出惊人光亮,不顾一切地推开靠着他的两个昏睡犯人,连爬带滚地扑向牢栏旁,“娘娘爹”

他话音未落,已响起狱卒恶狠狠的骂声,“全他娘给我闭嘴再鬼叫老子给他喉咙灌铁水”

苏珏赶紧闭嘴,他娘的唤声也嘎然而止。

果然是他爹和他娘。

苏大夫人一见她不人不鬼的儿子,就按着嘴巴痛哭,跌跌绊绊扑到牢栏旁,隔着胳膊粗细的冰冷铁栏,去抓苏珏的手,“珏儿,你怎么样手怎么这么冰,娘给你带了袄背子”

那狱卒眉头一皱,对苏泊山不耐道,“管管你这老娘们,让她闭嘴。进来就嚷嚷,被上面知道了老子也兜不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说完,转过身去,从腰间掏出锭银子来,吹一吹,又满意地放到耳边去听。

苏泊山喏喏应了,一把推开他夫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袄背子”

苏珏也没闲暇去抚慰他悲痛的老娘,胡乱扒了扒额前乱发,双眼晶亮地问他爹,“爹,三妹可有口信捎来”

苏泊山重重叹口气。苏大夫人蒙嘴呜呜低哭。

苏珏僵住,“怎么了”

苏泊山从怀里摸出一个黄纸包,打开来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他手脚麻利地塞给苏珏,眼角瞟了一眼满牢房仍在昏睡的犯人,低声道,“快吃快吃。”

苏珏也饿慌了,一手抓过一只馒头,就往嘴里拼命塞,甚至连咀嚼都来不及,大口大口地吞咽,一面用充满期盼的眼神盯着他爹。

终于,苏泊山低低说话了,“她说,徐承毓有句话给你。”

苏珏急忙吞了馒头问,“什么话”

苏泊山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

苏珏呆呆道,“什么意思”

苏大夫人按住嘴哭得更崩溃了,“还不是那小妖精给闹的为娘早就和你说过,那小妖精就是个祸水”

苏泊山不等她说完,猛然喝止,“别说了。”

然后他背过身子去,捂着嘴,嗓子里发出喀喀的低哭声。

苏珏吐出没咽完的半口馒头,顺着铁栏慢慢滑到地上去,“爹”

苏泊山嗡嗡地嗯了一声。

苏珏慢慢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咱们家的米店会查出私盐,我明白为什么我会被抓进来。徐承毓这种人,就是那种恶气不出至死难休的妖怪。我早该想到这点。”

苏泊山转过身来,含着老泪不解道,“这事过已是一年有余,要说报复,他徐家早做什么去了”

苏珏冷笑,“早做什么爹你小看这个人了。他徐承毓那时正是仕途方启,春风得意,他还分不出心思来踩苏家。再则,他官帽子还未戴得稳,苏家若再出事,难免落人话柄。反正他不急,苏家跑不了。这时私盐之乱,还有比这更适合报复的时机么”

苏大夫人听得咋舌,呆呆道,“可咱们苏家好歹遂他愿,嫁了个女儿过去”

苏珏道,“徐承毓瞧上的,从来只是小妹。”

苏大夫人愣一下,猛然伸手就去抓苏泊山的脸,嘶声痛哭,“叫你当年娶那妖精你瞧瞧你瞧瞧,她生个小妖精害了咱们儿子害了全家”

狱卒大为不耐,转过身来一顿骂,“哭哭哭,你儿子没死也被你哭死了,走走走,滚出去”

说着就去拉苏泊山夫妇俩。

苏大夫人赶紧又塞了锭银子给狱卒,苏泊山趁机压过身来低低道,“珏儿你说实话,阿换是生是死”

苏珏抬头看他老子。

苏泊山殷殷切切看着他。

他竟然笑了笑,哑声道,“小妹早些年问我,她说大哥,我会不会不是爹亲生的”

苏泊山一愣。

苏珏慢慢道,“没用了。”

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三两口吞了馒头,凑去他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双膝一屈,隔着铁栏,郑重跪倒在地,“爹,娘,儿子对不住你们。”

苏泊山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眼泪滚滚而出。

狱卒挑眉,拉了苏泊山低声道,“好了好了,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要你拿出一百两银子来,我保证他临死前不受半点折磨。”

终究,苏泊山夫妇俩,还是被狱卒连拖带拽弄走了,牢狱里清静下来,苏珏坐在又冷又湿的地面上,绝望地叹口气,喃喃道,“小妹,老子为你的幸福,奉献了青春和热血啊。”

就在苏大公子绝望地吞下两个馒头的这个黎明,霍安正带人走进中侯城北城门,私盐之乱正是如火如荼时,但不得不说,魏弦给霍安的通关文牒真乃神器,就如中侯这般查得严密的城,他们一出示文牒,城守也没多盘查,就放行了。

刚入城北,一行人翻身下马,牵了马慢慢走。

中侯这个城,因为打猎的原因,他从前也是来过的,只是来不过两三次,自是不如庆余熟悉的。

行了一段路,有个声音就在人群中柔柔媚媚喊,“霍总镖头。”

霍安闻声,转身看去,顿时明白,通关文牒为何是神器了,因为它的主人,根本就不是魏弦。

如意一身普通青衫,笑眯眯坐在一个豆浆油条摊子前,正咬着油条向他挥手。

魏弦口中的接头人,熟人啊。

如意在,老精怪明先生那也是必须在的。

老精怪正在一家普通的客栈,一间普通的客房里,等着他。如意把热络的豆浆油条呈上,老精怪半眯眼喝了口豆浆,舒畅地叹了口气,“这王家豆浆就是好,五年前这个味,五年后还是这个味。”

他瞄一眼霍安,含笑道,“霍校尉,坐。吃过早饭没”

霍安抱拳见礼,“明公公。”

明先生挥挥手,“嗳,出门在外,还是叫明先生罢。咦彭公没把你声音变好听些么”

霍安镇定道,“能听就行。”

明先生笑,上下打量他,“唔果然是个实在的。”

霍安开门见山道,“明先生有何差遣”

明先生道,“魏弦没和你说,查私盐案啊”

霍安沉默,魏弦简单提了提,可知州和越州,一南一北,相隔万里,他实在不能参透,明先生他老人家为何硬要万里迢迢从北边调一百个人来南边,就照他老人家的本事,还缺人手使唤

明先生似看穿他心意,优雅地撕下一小块油条,在热豆浆里浸了浸,然后送进嘴里,咀嚼得十分享受,“京里的人手不好动。就怕那里风刚吹,这千里之外就已草动了。”

霍安想了想道,“可属下不会查案,不过空有些蛮力。”

他话音落,一个爽朗笑声传来,“你那蛮力,可不是一般蛮力。”

霍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身一看,竟见着久未谋面的昆爷,哈哈大笑着走进房间来,伸手取下头上斗笠。

霍安微微一惊,抱拳作礼,“昆爷别来无恙”

昆爷笑笑,“霍安,听说你们在保宁过得不错啊。”

霍安笑笑。

明先生兴致勃勃地转头去问昆爷,“阿昆,你真打不过他”

昆爷坐下来,大大方方道,“去年在怡园,我叫他陪我练练,结果他还真是练练。”

他说完,又兴致勃勃去怂恿明先生,“要不你来试试”

明先生唔了一声,矜持道,“我这把老骨头如今疏松极了,试不得了。”

霍安觉得吧,有事就赶紧办,您两老要唠嗑晚上唠呗,于是干脆利落问,“明先生要属下做些什么”

明先生沉吟一下,“比较多。当然重点是杀人。”

霍安没有言语。

是夜,知州州府后院侧门半开,一条人影悄无声息疾步出来,出门左转,转入一条巷子,匆匆上了一顶小轿,晃晃悠悠向巷子口去了。

伏在墙头一动不动的黑影,从高处轻轻跃下,一溜烟跟了去。

轿子穿过两街三巷,很快到了护城河边。河边静静停了一艘画舫,舫上灯光晕黄人影绰绰,偶有女子娇笑传出来,那黑影下了轿,便登上了画舫,画舫随即悠悠晃晃划走了,舫头舫尾各站了两个黑衣人。

四个轿夫抬起轿子,继续往前走。

一个人影从护城河边的常青槐后闪身而出,疾步走下护城河堤,从怀里取出一根拇指粗细的空竹筒,含在嘴里,然后悄无声息没入护城河里,河面只微微荡了一圈涟漪,就平静下来。

画舫普通而低调,只有一个舱房,两旁的花菱格子窗糊了白纸,这时见着两个窗纸上,两个人影相向而坐,只看得出是男子。一个人影正提壶斟酒,一个人影身微前倾,“那批货怎么办”

“鲁大人认为该怎么办”

“赶紧烧了。”

提壶人影冷笑,“豪气。那么大批货烧了,鲁大人也不心疼,果真是见过世面的。”

鲁大人急道,“唉唷我的祖宗,命更重要啊。”

提壶人影道,“钦差来了”

鲁大人道,“既是皇上指派的查案钦差,那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难不成人来了还放鞭炮我瞅着人家搞不好已身在中侯了。”

提壶人影道,“钦差是内阁东侍郎董岳。他自出京,屁股后就跟了眼线子。他在中侯,我怎么没得到消息”

鲁大人似愣了一下,低低道,“此话当真”

提壶人影道,“这些你别管。总之这批货,藏着是个祸,不如趁董岳来中侯之前,找人给销了。这样做,一分为二”

他声音越发低,侧身去附在鲁大人耳边低语。

黑黝黝的护城河面咕咕冒了一串小水泡,舫尾一个黑衣人扭头去盯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异样,便又转回了头。

三更天。

客栈里,明先生和昆爷正兴致勃勃地下棋,厮杀得既无声又激烈。

霍安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倍感无趣,单手支颐,频频打瞌睡。

明先生斜睨一眼,含笑和昆爷说,“这小子真是半点也不风雅。”

昆爷落下一枚黑子,低低笑道,“风雅要来做什么,六爷要的,是龙潭虎岤刀山火海都能去的人,恰好这小子既有这胆气又有这本事。”

明先生道,“你不过见他寥寥几面,何以如此肯定”

昆爷道,“公公早把底细摸得清楚,至于人嘛,用过就知。”

明先生含笑按下一颗白子,砰的一声。

霍安被这清脆的喀嘣声惊醒,睁开眼来。

昆爷笑笑,又落下一子,“你输了。”

就在这时,房门嘭嘭两声,如意推开门进来,走到明先生身边道,“公公,毕月乌回来了。”

明先生推开棋盘,面色一整,“让他进来。”

霍安急忙站起身来,立在昆爷身旁。

一个全身水淋淋的黑衣人,走进来便叩拜在地,“毕月乌见过公公。”

明先生道,“今晚跟的情况如何”

毕月乌便将这夜见闻,悉数详说。

明先生欣慰道,“终于耐不住了。”

说罢挥挥手让毕月乌出去了。

如意关上门,明先生转过头来道,“按计划,董岳再磨蹭也最迟不过三日内抵达中侯,再在路上耽搁,未免引疑。这三日内,他们必定出货。那人口中的一分为二,阿昆你怎么看”

昆爷微皱眉头,“难不成是货太大,没有买主能一口吞下”

明先生沉思片刻,眉头紧锁,“我想想。”

他吩咐如意,“叫毕月乌继续盯着鲁修,这条线不能断。你接应他,万不可出漏子。”

如意点点头,转身出门去了。

明先生又沉思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终于开始正正经经明明白白说话,“霍安,昆爷先于我们来中侯一个月,他在中侯的身份,不是觐州六义春茶庄的昆爷,而是觐州最大的金庄老板裴九。而你,是裴九的手下。”

他喝口茶润润喉,接着道,“这批私盐,数量巨大,大半月前自南海偷运来,走盐的头子叫做沈飞,明面上是中侯通泰钱庄的老板。就算他们一分为二走销,也要寻个大买主。昆爷在中侯待了一个月,和沈飞前后打过几次交道,透了些想走私盐的口风,沈飞谨慎,前后派出几批人去觐州查了底细,这时想来已放松警惕。再则上面的人放话出货,他必急于找买主。所以明日,你们去找沈飞,就说要接下这批货,走水路,去觐州。”

昆爷点点头。

明先生又去看霍安,“我让魏弦给我派好使的弓箭手来,可派来了”

霍安点点头。

明先生说,“先按兵不动。这沈飞手下不乏好手。我要你的人,最少以一抵十。”

霍安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明先生,入城时那通关文牒”

明先生含笑,“不会惊动他们。知州以南有个叫屏城的地方,出土紫晶。前不久才出土大紫晶石,京中派人南往取该石,回京呈入宫中。你手上的文牒,就是这个文牒。此事沿途官员皆有所知,不会引疑。”

霍安点点头。他真是多心了,就说明先生这种老精怪,敢只身前来中侯,事前必已铺垫详略。

第二日,昆爷便带着霍安,前去通泰钱庄,秘密找到沈飞谈生意。

磋谈一日,是日夜,生意谈成,双方约定翌日夜丑时一刻,在中侯东南郊长水码头交易。

明先生问昆爷,“可备好船”

昆爷道,“十艘乌篷大船。”

他想了想道,“倘若鲁修不露面,动不动手”

明先生道,“沈飞必须要抓。之前捏不到他把柄,这次必须坐实。我只是在想,鲁修画舫夜会的那人,只怕在董岳到来之前,难以坐实。他在京中有耳目,密派钦差是谁走到哪里,他居然知之甚详。”

昆爷道,“会不会就是知州廷尉徐正风徐正风的妻舅佟韫是京中四品官员。”

霍安立在一旁,听闻徐正风这个名字,微一惊。

明先生拿了铜挑子去挑灯芯,冷冷笑而不言。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道,“既然公公早就怀疑他,何不让毕月乌那晚直接拿下他。”

明先生淡淡反问,“你肯定舫中人是他倘若不是,打草惊蛇,这批私盐怎么查获。”

如意语滞。

明先生道,“危月燕一直守在东阳,传报徐正风从未离开东阳半步,我怀疑鲁修密见的,应是代徐正风传话的一个替身。徐正风和佟韫一般习惯,要紧事从不书信往来,怕的就是留柄。”

他叹口气,“先查获这批私盐再说。就算杀鸡儆猴,也总算见了血,咱们也好交差。”

就在这时,门房轻叩三声,如意去打开门,又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走进来,跪下道,“心月狐见过公公。回公公,已查实沈飞家眷所在庄子。”

明先生道,“好。明晚丑时沈飞必亲临,丑时一刻,你就立马动手,将他妻儿全部抓走。”

那心月狐又道,“昨晚沈飞到庄子探过一次妻儿,深夜里起身离开,去了中侯南边的义庄。”

明先生转头道,“义庄他去义庄做什么”

他默了一会儿,转头果断道,“霍安,你马上带十个好手,去义庄探探。”

霍安想了想,便想通了其中关节,迟疑道,“货在义庄”

明先生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赶紧去。如发现他们分货,务必派人跟着,我倒要看看,这一分为二是为哪般。”

霍安领命去了。

昆爷这才道,“明月,你还真敢试,这事就用上他了”

明先生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昆爷你教我的。这番除了带几个星宿杀手出来,京中人马动都不敢动,就连我的替身,也日日跟着六爷进出,我想来想去,不如先试试这牛刀好使不好使。”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这霍安的底细,我摸得清楚,他与那徐家水火不容。”

昆爷哈的一笑,“未必。”

明先生道,“什么意思”

昆爷凑过去,在明先生耳边轻语几句。

明先生目有惊色,“彭公这么说”

昆爷点点头。

明先生道,“可玉阙早就没人了。”

昆爷皱眉道,“和玉阙中人动过手的,想来坟头上早已长草了。不过那霍安的功夫路数,看着不出奇,却着实是凶残。”

明先生沉吟不语。

这晚的中侯城大牢,在子时后,却有了一阵小小的马蚤动。

苏珏正睡得迷迷糊糊,满心惨淡地等杀头,不料被人一脚踢醒。

睁眼一看,四处混乱,几个狱卒拿着长刀短棍,噼里啪啦一阵恶打,将横七竖八睡在牢狱地上的犯人敲起来,“滚起来,滚起来”

苏珏怕挨打怕疼痛,赶紧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不等狱卒棍子落下,就乖乖地伸出脖子,让他们绞了两圈铁链子,套在脖颈上,被他们跌跌撞撞拉出去了。

一路走他一路泪如泉涌,莫非今晚就要行刑了啊啊啊,小妹小妹,老子这辈子真心栽在你手里了

------题外话------

这是作死的节奏咩

放了三天假码字手都抖

桑感

繁世锦 一百二十四章 妹妹多了是灾难

正是夜深,天地黑漆漆一片。

苏珏一身破袄子棉絮四漏,到处都透风,冻得他哆哆嗦嗦,在黑暗里也看不见路,一脚高一脚低,只知跟着前面的人走。

狱卒用长长的铁链子套住犯人的脖颈,像串糖葫芦一样,一条铁链串七八个犯人,因此但凡谁走得稍微慢一点,狱卒凶狠一扯铁链子,这串铁链子上的糖葫芦们,都会充分体会到窒息一样的感觉。

苏大公子这颗糖葫芦,接连体会几次这样的窒息快感后,真心觉得活着是种折磨。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有了片淡淡光亮。

有人忽然惊恐大叫,“义庄义庄是义庄他们把我们弄到义庄来杀人灭口”

苏珏还没回过神来,猛然觉得喉间一紧,铁链子顿时勒得他翻白眼,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拖,嘭嘭嘭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原本有序的队伍,因为几个人惊恐的逃窜,顿时马蚤乱起来,黑暗里铁链子哗哗响,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中侯城最大的义庄,各种冤死横死暴死无人认领的尸体,整整齐齐停满一间大厅,沈飞正用雪白丝帕按住口鼻,嫌恶地跨过一个白布蒙盖的死人头,准备从暗道去往地下室,闻听这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歪头皱眉道,“怎么回事”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刀疤脸男子道,“沈爷,是鲁修派人送来的死囚,帮着搬货。天明之前要转移货,人手不够啊。”

沈飞道,“用死囚这主意不错,移完货全砍了,半个活口也不留。”

刀疤脸点点头,“明白。”

而这时,树林子里的死囚马蚤乱已被武力镇压,狱卒点起火把,二话不说拔刀就砍了五个人,五颗血脑袋在地上骨碌骨碌一滚,其他人顿时噤声。

苏珏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那叫一个泪流满面啊。

就在这场马蚤乱被迅速平息的同时,霍安带着十个人,正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猫着腰潜行而去,慢慢靠近灯火昏黄的义庄。

仲玉在黑暗里压抑太久,还是忍不住嘴痒了,“爷爷的,走私盐啊,这罪大得杀头呀。霍校尉,咱们这番若立了功,回保宁有没有重赏啊”

霍安简单道,“都尉有令,按功行赏,功高者晋级。”

他停了一下,补充道,“话多者绞舌。”

仲玉刚想张嘴,立马就闭上了。

已是下半夜,义庄这种地方,就算是白日也阴森森鲜有人至,更不要说是下半夜了,因此霍安等人躲在茂盛的灌木后偷偷看去时,只见整个义庄灯烛点点,一长串蓬头垢面身着囚服的犯人,被赶进义庄里,片刻后又被赶出来,每人肩上都扛着一个或两个鼓囊囊的麻布袋,出了义庄,走向东南方。

整个场面庞大而静寂,除了间或有几声低低呼喝,那些被押犯人一个个像被赶尸般,搬运着私盐,既无反抗也无声音。

仔细看了看,霍安他们就明白,为何这些犯人一声不吭了,因为但凡有人吭声,一旁监守的黑衣人就会毫不犹豫拔出刀来,一刀断头,毫不犹豫,真真的杀人如麻,眼也不眨。

看了片刻,霍安一行人便借着夜色掩护,无声地往东南方潜行而去。

苏珏咬牙扛着一个麻布袋,在人群中走得一步三晃,额头冷汗滚滚,一半是被麻袋压的,一半是被砍头吓的。

出了义庄往东南去,是一条靠山小路,一面有山坡,一面有田野,小路不长,蜿蜒走完,就上了官道,这时官道上正静悄悄停靠着一长列黑篷马车。

细皮嫩肉的苏大公子才扛了一袋,就觉得脖颈处被铁链子磨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他偷偷歪过头,伸舌舔了舔那麻布袋,果然尝得微有咸味。

他顿时全身血液翻滚,你祖宗十八代,官家才是最大的贼知州州府才是走私盐的后台可这贼偏还阴险无耻地抓了一大批良民屈打成招,为他们背黑锅

这让他一颗原本死亡的破碎心灵,猛然因为这滔天冤屈,嗖地又满血复活。他脑子开始飞快地转动,搬运完私盐,他们的下场必定是死,反正他们都是替罪死羊,早死晚死都是死。

可如今这里不比大牢,四处高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里是义庄,义庄地处偏僻,四周旷野荒林,天色正黑,如若他能摆脱缠在脖颈上的铁链子,趁着夜色奋力逃跑,也许尚有一丝逃出生天的机会。

反正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往返几个来回后,他这逃生意志越发强烈磅礴,以致于他呼呼喘气,力大无穷,扛着盐袋子丝毫不觉苦痛,借着官道上火把的微弱光亮,将这条由义庄通往官道的小路路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小路右侧是山坡,左侧是田野,田野太平坦,毫无藏身之处,他这身子骨必定跑不过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刽子手,逃亡之路应是指向山坡。

又走了两个来回后,他发现走至小路近一半处,右侧有一处缓坡,草木杂生,适宜隐藏,从这里跑最好不过。

问题是,如何才能摆脱脖颈上的铁链子

生来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苏大公子,人生中第一次,绞尽脑汁,凭己之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走了两个来回,路上又倒下几头无头尸,让剩下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苏珏内心却慢慢狂喜起来。

因为他这队接连砍了两三个人,而串起他们的铁链子长度却不变,因此让他明显感觉到,脖颈上缠绕的铁链子越来越松。

再一次从义庄地下室,扛出一个盐袋时,苏珏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一路跟着队伍走着,一路悄悄去扯脖颈上的铁链,前面扯点过来,后面扯点过来,尽可能让它松泛,待会儿他才能一举将它从头上取出,然后拼死一搏。

走啊走啊走,终于快靠近那处缓坡了。

苏珏手脚发抖,心如擂鼓。

跑不跑拼不拼要不要破釜沉舟

啊啊啊,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才猛然参透人生真谛,风雅什么的,真心不如拳脚来得实用啊。

正心跳气喘地纠结,猛然身边那黑衣刽子手一声怒喝,“找死呐”

他一抖,全身发僵。

不想那刽子手从他身边走过,抽出长刀哗的一声,像砍葱子一样砍向他身后一人,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