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29部分阅读(1/1)

鸭子,游湖就游湖,坐好,不许到处跑。”

苏换笑,“蛐蛐屁股上长了疮的,才坐不住。”

跟屁虫成成正好也跑进来,一听就嚷,“蛐蛐哥,你屁股长疮呐”

蛐蛐羞怒,瞪着苏换,“四姐姐,端庄一点。”

众人都笑,又是年轻男女,这么一笑,倒是活泼许多。下人沏了茶来,成蕙喝了一口觉得挺好,问苏换这茶从哪里买的,于是苏换积极地给白庆薰大少爷牵线搭桥,把他家的茶夸得天花乱坠。

蛐蛐和成成趴在舱边看野鸭子,永荣只好默坐一旁,心道失策,他莫名其妙来游什么湖,两个小孩玩两个姑娘聊,他一个大男人好尴尬,耳边传来咯咯的清脆笑声,他低头喝口茶,眼皮一抬,就望见对面姑娘桃花春风的脸,只好又低头喝茶。

就在这时,蛐蛐和成成忽然拍着舱舷哇哇乱叫,指着天上吼,“你们快看,好多野鸭子飞过”

苏换成蕙他们探头一看,哦果然,淡青的天色里,黑压压一群野鸭正扑翅扑翅飞过,发出嘎嘎的怪叫声,十分壮观。

蛐蛐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挂的破布囊里掏出一支精巧小弓弩,塞给永荣,鸡血澎湃,“永荣哥永荣哥,打一只,就打一只,咱们捡回去做酱爆鸭吃。”

永荣看这装备,顿时明白这孩子其实游湖是假,打野鸭子是真,无奈地摇摇头,只好上了一支弩箭,神定气闲一抬手,瞄准天上低低飞过的野鸭群。今天不打下一只野鸭子,止不住蛐蛐一腔鸡血飚啊。

成蕙瞄瞄那小弓弩,有些嫌弃,“就这小弓弩能打下来”

蛐蛐说,“成小姐你不要小看这弓弩,永荣哥用它打死过一头獐子。”

成蕙说,“吹牛吧”

蛐蛐说,“我没吹牛。永荣哥准头可好了,专打喉头和眼睛,百步穿喉,说的就是他。”

成蕙正想笑,忽听耳边嗖的一声,永荣已将那弩箭弹射出去,瞬即一声嘶鸣,天上鸭群乱散,一个黑点直坠,好似落到对面一艘画舫上去了。

蛐蛐和成成活蹦乱跳,“打中了打中了”

成成仰头喊,“阿姐,我们赶紧划船过去,把野鸭子捡回来。”

成蕙笑嘻嘻,“好好好。”

于是画舫便划过去了。

凑近那画舫时,一个青帮弟子站上船头甲板,抱拳朗声道,“画舫主人可在”

对面那画舫垂了珠帘,有影影绰绰的女子身影,想来是女眷游湖,这时一个下人模样的男子走到甲板上,“你们有何事”

那青帮弟子客气道,“我家主人射下一只野鸭,不想落在贵舫上,劳烦大哥借个路,让小弟过去拾回来。”

那下人还未回话,帘子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女声,“魏三,出什么事了”

那魏三垂首回道,“小姐,来人说射下一只野鸭,落在了咱们船上,要过船来捡。”

那小姐淡淡哼了声,“他说捡就捡呐,那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找着借口,上咱们船了”

魏三恭敬道,“小姐说的是。”

想来青帮在保宁吃瘪是不多的,那青帮弟子闻言就沉下了脸,正打算回舱禀过成蕙,蛐蛐这个耐不住的,却已跳上船头,“那这位大哥,劳烦你捡来扔给我们,多谢。”

魏三斜睨他一眼,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转身便走,应也懒得应声,也不见去找那死鸭子。

蛐蛐有些生气,这船人怎么这般不好相与

正待耐着性子再发话,忽然珠帘子一掀,走出一个蓝裙小姑娘,瞅他两眼,声音猛然拔高,“哎呀小姐,是那个脸皮厚吃油糕不知礼数的臭小子”

蛐蛐愣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一盆脏水泼得他呆住了。捡只死鸭子而已,怎么就脸皮厚不知礼数了

成蕙等人闻声也走上船头来看。

蛐蛐打量那蓝裙小姑娘一眼,猛然全身一抽筋。吃油糕哦哦哦,他想起来了,那在布庄子里走高贵冷艳路线的主仆俩

你大爷,冤家路窄啊。

他瞟见苏换也出来了,急忙跳过去,扯了扯苏换衣袖,低声说,“四姐姐,不好,碰见咱们的仇家了。”

苏换懵懵懂懂,“啊咱们有仇家”

蛐蛐说,“看那边看那边。”

苏换抬眼看去,正见一个红裙丽人拂开珠帘,袅袅婷婷从舱里走出来。

她眯了眯眼,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姑娘啊。

蛐蛐见她这迟钝模样,好着急,“四姐姐,布庄子,双宫绸,看你这样我好焦心啊。”

苏换顿悟,赶紧往蛐蛐身后躲,高贵冷艳路线她熟悉,走这种路线的姑娘一般记仇的,她得赶紧闪,不要把旧妖蛾子唤醒了再闹一次。

蛐蛐说,“四姐姐,别躲了,人家眼刀子都抛过来戳你几回了,你才想起人家,那丑八怪要伤心死。”

永荣微皱眉,“蛐蛐,什么仇家”

蛐蛐叹气,“说来话好长。”

红裙丽人站那里冷艳一笑,“我说是谁这么不知礼数”

她话音未落,忽然成蕙端详她两眼,往前走两步,挥手笑喊,“之之,是你呐。”

苏换和蛐蛐晴天霹雳。

成蕙居然,居然认识那高贵冷艳

高贵冷艳愣了一下,忽然也认出成蕙来了,笑道,“成蕙,你也来游湖呐”

蛐蛐嘀咕,“哟,原来丑八怪是会笑的。”

两个姑娘站在甲板上寒暄起来,两船舵手得令,将两只画舫再靠近一些,高贵冷艳让人放下船板,袅袅婷婷地往成蕙这画舫走来了,顺便冷瞥一眼苏换。

苏换好郁闷,只好装懵懂小白兔,无辜望天。

成蕙欢快地招手,“来,之之,我给你介绍我新认识的朋友”

高贵冷艳一笑,“不用介绍,我们认识。”

成蕙有些惊讶,“啊”

苏换正在拿捏是装呢还装呢,高贵冷艳已走到她面前,冷冷艳艳地上下打量她裙子一眼,“这花软缎是不错,就是裁得差了些,不够精细。”

蛐蛐气得炸毛,连立在一旁的永荣都面色微沉,这口气不善,谁都听得出来,成蕙有些搞不清状况。

苏换觉得心里有坨火,轰地腾起来,闹妖蛾子是吧,老娘最拿手了

于是优雅地抚抚头发,矜贵地笑了笑,“姑娘,不精细其实还好,人不近看看不出来啊,可不合适就太凄惨了,往大街上一走,隔两条街的人都一眼看出来,就好比说姑娘你人美肤白腰又细,原本是好事,可裙腰上怎么能系宽绸啊,不合适啊,显得腰长腿短好煞风采。”

她缓口气,真诚严肃建议,“姑娘,得换个裁缝。”

苏姑娘原本说话就快,又顺溜,一口气说完,全场静默,高贵冷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眼里杀气腾腾,腮帮子气得通红。

蛐蛐忍住笑,往苏换面前一站,悠然看着高贵冷艳,一脸你敢欺负她老子欺负你的凛然正气。

苏换又无辜望天。反正老娘不走高贵冷艳路线,你闹,老娘陪你。

明翠跑过来声援,“成小姐,你怎么和这种不知羞不懂礼的人一起游湖啊”

成蕙脸一黑,老子堂堂青帮大小姐,和谁游湖还要你这个婢女来指点

高贵冷艳皱眉轻咳一声,“明翠,怎么说话的。”

成蕙觉得场面有些僵,只好笑着和稀泥,“之之,小四,原来你们认识啊,那更好了,咱们里面去坐着吃凉瓜。”

高贵冷艳哼了哼,似乎觉得在成蕙面前继续闹有失身份,用眼刀子剜了望天的苏换一眼,转眼看成蕙,淡淡笑道,“哦,结果认错人了。成蕙,你们玩吧,我还有几个要好的姐妹,在舫上等着我。”

她转头去喊,“魏三,找找那野鸭子,给成小姐他们送来。”

魏三从舱后跑过来,手里提着一只死鸭子,“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青帮弟子接过那死鸭子时,成蕙瞟了一眼,微有惊讶地看一眼永荣,“呀,果真穿喉而过,好准啊。”

高贵冷艳用眼角扫了永荣一下,没说话,向成蕙淡淡点个头,转身回自己画舫了。

成蕙看着她回去,转过头来笑眯眯问苏换,“你和她闹过别扭”

苏换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有点小误会。”

成蕙笑了笑,“魏之之那个脾气,没几个人受得了。其实她人也不算坏,就仗着爹是保宁都尉,不傲气她不习惯。”

蛐蛐险些一口血喷出去,原来那高贵冷艳的爹是都尉啊,要真闹,他们还真闹不过人家。他转眼去看苏换,果然他那迟钝的四姐姐只哦了一声,浑不在意。

他无力地耷下头。安哥,突然好同情你。

这场小小不愉快,很快过去了,风清朗湖幽绿,将大家的心情又涤荡得明媚起来。

成蕙对永荣有些刮目相看,取了他做的小弓弩来,和苏换一起兴致勃勃地把玩。永荣则拉过蛐蛐,三言两语问清楚了布庄子那段过往。

成成见没人理他,很是无趣,趴在那里啃凉瓜,啃了一块又一块,忽然抱着肚子叫,“阿姐,我肚子疼。”

成蕙放下弓弩,拍他一下,“叫你吃吃吃,啃这么多凉瓜,不闹肚子才怪。”

成成愁眉苦脸,“阿姐,我要办大事。”

成蕙气结,只好站起来喊,“还有多久靠岸啊”

一个青帮弟子从船头跑过来,弯腰道,“大小姐,马上就到那梨园子了。”

成蕙摆摆手,“快点快点,小少爷闹肚子呢。”

在煎熬中,成成终于盼到画舫靠岸了,表情很痛苦地让一个青帮弟子给提下去,往芦苇丛里一钻,高高兴兴办大事去了。

成蕙一行登上岛子,只觉清风剪剪,天色虽阴沉了些,但正是凉爽合宜,让大家的心情更好了。

一个布衣老农从石子路上走过来,躬身道,“大小姐,您来啦。”

苏换好奇道,“成蕙,这是你家园子啊”

成蕙笑道,“不。不过这家园子的梨好吃,我们往年也来摘过梨,他们都认识我。”

蛐蛐赶紧八卦,“四姐姐也好喜欢吃梨,安哥来保宁刚挣第一笔银子,就赶着给四姐姐买了一包梨。”

成蕙笑了笑,“小四,你好福气,夫君那么疼你。”

苏换很不好意思,暗地里揪了蛐蛐一把。

永荣是个沉默少言的,只跟在她们后面走,不像来游玩的,倒像是护花的。

办完大事的成成,神清气爽地从后面追来了,“阿姐阿姐,等等我。”

布衣老农唤了几名农妇来,给他们拿了小竹篮。摘梨的乐趣在于摘,自然人手一个篮子,成成也闹着挽了一个,嚷着要摘篮梨子回去给爹爹吃。

苏换回头时发现,后面跟了一长串青帮弟子,目测不少于二十个,顿时暗叹,人家大小姐出来就是有排场。

结果转过几条小路,才发现还有排场更大的。

梨园子被一排竹篱笆墙隔成两半,篱笆墙那边,很威风地立了些兵卫。

成蕙问那老农,“阿伯,有官家女眷来摘梨子”

老农恭敬笑道,“大小姐也认识的,魏都尉的千金,今日也带人来摘梨子的,先你们一步到了。”

这回轮到苏换吐血了,冤家路好窄,又要和高贵冷艳碰面

她后知后觉地去戳蛐蛐,“都尉是个官吧排场不小啊。”

永荣在一旁听着都眉头直跳,好想直接跟她说,姑娘,人家都尉不仅是个官,还是能调保宁军队的官。

蛐蛐想了想,含蓄道,“四姐姐,咱们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

苏换不是傻子,原来高贵冷艳来头不小,她不能乱奉陪了,于是点点头,“我马上换路线。”

------题外话------

苏姑娘耍个农家乐都闹一串幺蛾子

江湖远 第七十九章 永荣哥换风格了

一群人于是开始欢快摘梨。

这个梨园分南山坡和北山坡,今日下午被青帮大小姐和魏家大小姐给分别包场了,一个南边,一个北边,倒也相安无事。

由于苏换和那魏之之气场不对,成蕙想着,也就不过去打招呼了,这个魏之之的高贵冷艳路线,有时连她都受不了。要不是青帮打通保宁地方关系时,明里暗里都和魏之之她爹有个往来,她也懒得理会这种官家女,惹不起,避开总行的吧。

这梨园的梨子果断很甜啊,吃得苏换眉花眼笑,光啃梨不劳动了,就使唤蛐蛐摘这摘那,蛐蛐不耐烦了,将篮子往永荣手里一塞,掏出一个木头弹弓来,拉着成成去打麻雀了。

永荣摘满一篮子梨,见苏换已准备啃第四个梨了,终于忍不住道,“四姑娘,梨性凉,一口气吃太多不好。”

除去那日央她帮忙演戏,这算是永荣第一次正正经经和她说话,还这么语重心长,苏换有些不习惯,愣了一下,拿着梨,张着嘴,忘啃了。

永荣被她这呆模样惹得发笑,又觉得自己多嘴多舌唐突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唔,你继续吃。”

苏换回过神来,笑了笑,将正准备啃的梨放进篮子里,活泼道,“那歇一会儿再吃。永荣,其实你叫我小四就好,覃婶说霍安入了马帮,和你们就是兄弟,不用太见外。”

她说着抬手去摘了一个梨子,笑眯眯说,“这家园子梨子不错,我买些回去,做成糖梨膏,以后有个头热咳嗽什么的,用来兑水喝,最是润肺了。嗯,做好了,我让蛐蛐给你送一罐去。”

永荣微微笑,少了些拘谨,“多谢。”

成蕙大小姐走在前面,正呼喝着手下摘梨子,这时转头来摇手,“小四,你们在后面磨叽什么呐快过来,这边梨子大。”

苏换赶紧跑过去,忽然眼风扫着一道白影,自她面前哧溜蹿过,吓得她脚下一绊,往前扑去,眼见又要狗吃屎,身后的永荣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手臂。

苏换这才侥幸站稳了,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喘气,“好险好险,险些又要毁容了,咦跑过去一个什么东西”

又要毁容了永荣看她娇艳艳的桃花脸一眼,你这模样,像毁过容的么

成蕙跑过来,也兴致盎然说,“刚才好像有个白东西跑过去了。”

永荣忙松开手。

苏换摇摇头,正想说话,蛐蛐带着成成冲过来,兴奋得一身鸡血都在飚,“永荣哥永荣哥,你猜我们看到什么了”

蛐蛐哈哈大笑,“狐狸啊,居然有一只白狐狸永荣哥,咱们捉狐狸去,捉住剥掉皮,给四姐姐做条冬坎肩,啊哈哈。”

“你敢”

没等蛐蛐得意笑完,一个冷艳声音蓦然杀来。

苏换头皮一麻,往成蕙身后一缩。好烦呐好烦呐,高贵冷艳她就阴魂不散啊。

蛐蛐愣住,傻傻看着高贵冷艳威风凛凛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群人高马大的兵卫,怒气冲冲从林子里钻出来。

成蕙只好笑着招呼,“之之,你也来摘梨啊”

魏之之点点头,算是和成蕙打过招呼了,转头去吩咐那群兵卫,“你们杵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找”

明翠也趾高气昂地娇叱,“还不快去,找不着小姐的白雪,你们就别回去了”

那群兵卫得令,赶紧四散去找了。

鉴于晓得这高贵冷艳有个官爹,蛐蛐也识相地吸吸鼻子,缩一边去了。襄哥他们不在,不能乱惹事。

成蕙道,“白雪”

明翠说,“成小姐不知,我家小姐养了一只白狐狸,可漂亮了,叫做白雪。”

成蕙说,“哦哦,是狐狸啊,刚才我们见着它跑过去了。”

魏之之记恨苏换,这时瞅着她半躲在成蕙身后,低着头很老实,哼了一声,“谁要惦记白雪的皮,我就剥掉谁的皮”

蛐蛐和苏换一起抖了下。

就在这时,老天也抖了下,哗啦甩个闷雷下来。

成蕙用手搭个凉棚子瞧天色,“唔,见着要下雨了。”她客气地对魏之之笑了笑,“之之,那你们慢慢寻,我们先出园子,该回家了。”

魏之之说,“好。成蕙,下次我约你去赏花。”

成蕙点点头,转身招呼青帮弟子,“咱们回去了。”

苏换只想远远避开这高贵冷艳,赶紧跟着成蕙走,不想从魏之之她们面前经过时,冷不防斜斜伸出一只脚,绊得她往前一扑,眼见着又要狗吃屎。

好在后面的永荣眼疾手快,又一把捞住苏换,抬起头来,冷冷盯着魏之之。

魏之之被这双冷眸瞪得一愣,秀眉一攒,还没发作,她身边那伸脚使绊子的圆脸少女已娇叱道,“好大胆,你居然敢瞪我表姐”

苏换惊出一身冷汗,站稳了推开永荣,低低道,“永荣,走了。”

永荣将篮子换个手提,低着头走,不去看魏之之冷艳目色。

成蕙转头看了一眼,见苏换无事,便忍下了到嘴边的话,魏之之这个性子,和她硬来只会越发扯不清。

蛐蛐气得发抖,想着蔡襄临行前的叮嘱,又想着那丑八怪的都尉爹,只好忍气吞声继续走。

身后传来魏之之不耐的声音,“你搞什么别给我惹事。”

一个少女声音不依道,“表姐,难不成咱们还怕了她她刚才笑话你裙子不好看”

顿了顿,又继续道,“哼,j夫滛妇”

永荣骤停下,沉默,忽然啪的一声,将手里那篮梨子猛地往地上一掼,转身大步走到那圆脸少女面前,冷冷看着她,“再说一遍。”

这动静太大,又突然,梨子遍地滚,委实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圆脸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猛见永荣黑脸黑色立在她面前,双眸喷火,更是吓得往后一缩,噤若寒蝉。

苏换赶紧跑过去,“永荣”

成蕙见不好了,赶紧也急步走过去劝解。

苏换扯了扯永荣衣袖,但永荣纹丝不动,只盯着那圆脸少女。

那圆脸少女被瞧得发怵,但又自觉后台够硬,面子得撑起,于是脖子一梗,“哼,我还不信你们是夫妻了,一看就不正经,偷情相”

永荣一巴掌挥去。

苏换石化了。

成蕙石化了。

所有人都石化了。

连蛐蛐也石化了,永荣哥他他他今天,换风格了

魏之之满脸震惊,很显然也没料到,那永荣当着众人的面,竟然毫不留情地给了她表妹一巴掌。

圆脸少女更是震惊,捂着脸张着嘴忘了哭,这这这个男人,居然大庭广众下伸手打女人

永荣冷冷道,“我不打女人。但不包括满嘴喷粪中伤别人不知自重的女人”

圆脸少女哇的一声,痛哭出声,“表姐”

苏换不仅头皮炸了,全身都要炸了,啊啊啊,她就说她不宜出门麻,出门准闹妖蛾子,这个妖蛾子还闹得累及别人了。

她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刚才在画舫上就不逞那意气之勇,去反唇相讥,惹得这魏之之死咬着她不放。

于是想息事宁人,硬着头皮道,“魏小姐,对不”

谁知,没等她说完,永荣冷冷打断她的话,“魏小姐,听闻魏都尉治军素严,为人也是有气度的。都说虎父无犬女,敢问魏小姐,暗中使小绊子出口中伤他人,这等作为上不上得了台面”

魏之之和他双目相接,冷冷对视。

成蕙赶紧来调和,“之之,我看这有些误会”

魏之之冷艳地打断她的话,“能有什么误会。你叫永荣是吧你的意思是我指使人使小绊子加出口伤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辱我爹声名”

永荣看着她,不退惧,不说话。

四散出去找白雪的兵卫闻声,纷纷跑回来了,一个领头的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蛐蛐见这阵势不对,赶紧跳过去拽永荣的衣角。急死了,永荣哥是个稳性子,今天是怎么了,民不与官斗啊,永荣哥你淡定淡定。

成蕙摸摸额角,魏之之她了解,心高气傲,还不屑使绊子之类的,可魏之之那表妹真心搅屎棍啊,只好道,“之之,你们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可方才确是你表妹暗中使绊,出口伤人。”

魏之之一直盯着永荣,这时眼也不眨,喊一声,“舒兰,跟人家道歉。”

那舒兰啊了一声,显然愣住了。

道歉她没听错吧,她高傲表姐居然让她道歉

魏之之再次开口,“舒兰,道歉,我不说第三遍。”

舒兰好委屈,捧着脸瞟她表姐一眼,见她表姐万年不变的高贵冷艳,不像在说笑,只好咬着唇,低低道,“对不起。”

苏换赶紧低声喊永荣,“好了,快走了。”

魏之之冷笑,“走了打了我魏之之的表妹,就这么走了”

她看向永荣,“我表妹已经道歉了,你那巴掌怎么算来人。”

身后那个兵卫头子走上前来,“小姐有何吩咐”

魏之之冷道,“把那巴掌给表小姐要回来。”

兵卫头子点头,“是。”

舒兰哼一声,趾高气昂地抬起下巴。

苏换又急又怒,事起因她,怎么能让永荣被打,一时血气乱翻,挡在永荣身前,“魏小姐,是我冲撞你,这巴掌我来还。”

成蕙彻底冷下脸,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大家明面上过去就算了,不想魏之之还咄咄逼人,不给她半分情面,于是她冷笑了,“之之,说来今日之事,我还没觉着我朋友有半分不对。你表妹使绊子让人不齿便罢了,念她年纪小不懂事,可j夫滛妇这种恶语也说得出口,小四她是有夫家的,这盆脏水泼身上去,她还怎么做人。你们官家是怎么个规矩我不懂,我们江湖人,遇上这种事,不要说一个巴掌,就是一时气急,杀了她也稀松平常。”

魏之之瞧瞧苏换,又看看永荣,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松口了,哼一声,“既然青帮大小姐保你,那今日这分颜面,就算给青帮的。我们走。”

说罢带了人转身就走。

舒兰不依,低声道,“表姐”

魏之之冷喝,“闭嘴。”

成蕙看她离去,收回目光,去牵苏换的手,“小四,别理她,都尉也不算最大的,成天耀武扬威,臭显摆。”

苏换情绪低落,局促道,“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成蕙叹气,“分明就是她们生事在先。”

她去看永荣,“我爹说,马帮的汉子讲义气有血性,果然如是,我看你就做得不错。她要没那个都尉爹,就这德行,扔江湖上早被人千刀万剐了。”

永荣只礼貌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蹲下身去,捡那一篮梨子。

蛐蛐也赶紧过来帮忙,深深悔过,说来这梁子的最初起源还是因他,当日在布庄子,他四姐姐原本是要息事宁人的,都怪他不自量力去出头。

因为这不愉快,比画舫上闹的不愉快,要不愉快多了,回去时大家都有些情绪黯然,临分别时,成蕙硬要送苏换两篮梨子,又抚慰蔫蔫的她,“别担心,有什么事,你让蛐蛐来青帮找我。”

苏换十分蔫,点点头,决定回去就闭门思过。

永荣把苏换蛐蛐送回家,天已下起雨来。

苏换也没心情客气留永荣吃饭,只让蛐蛐去取把伞给永荣,强打精神说,“今天多谢你。”

永荣没看她,低着头默然片刻,“抱歉。”

苏换道,“永荣,我求你帮个忙。”

永荣抬起头来,“今天这事不要告诉霍安”

苏换振作振作,挤个笑容出来,“他脾气其实不好的。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又没少根头发。人家是官,我们绕着走就好。”

永荣说,“好。”

苏换笑道,“我做好糖梨膏,让蛐蛐给你送去。”

永荣抿唇微微一笑,“先谢过了。”

蛐蛐这时拿了伞冲出来,永荣撑起伞,青色油纸伞在他面颊上投下些阴影,看着面容清俊,他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蛐蛐看了永荣背影一会儿,孩子气地说,“四姐姐,你别难过,以后我要是出人头地了,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苏换笑了笑,“我有什么好难过,我身边的人都真心对我好,她身边的人就未必了。”

蛐蛐觉得她说得有理,关上大门,进去了。

苏姑娘反省一晚上后,决定在霍安回来前,她都乖乖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第二天一早爬起来,她又生龙活虎高高兴兴了。前些年在苏家,这种委屈气她受得多了,早修炼成了吹不弯压不断的老竹子。那时她连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呃她大哥勉强算半个,如今可不同往日,她有霍安的,她觉得自己已经太进步了,值得庆贺,于是就把昨日打的野鸭子料理了,做成酱爆鸭,吃得蛐蛐赞不绝口,还很懂事地给永荣哥送了一盒去。

千里之外的霍安,自然是不晓得苏姑娘招惹的这些妖蛾子,他这两日心情不错,明先生和如意一直没追上来,倒让他宽心许多,巴不得那师徒俩直接去了从州,别一路跟着马队闹妖蛾子。

非燕小女侠也毛顺很多,不那么让人操心了,因为明先生不在,她最黏的人变成了霍安,很是听他的话,还常常帮他们跑去跑来传话,十分积极,马队汉子们也觉得这小女侠,其实也挺招人喜欢的。

又行了十来日,终于抵达从州,至此,已离出发二十五六日了,都进了八月。

按约定,将货送去了接货点。蔡襄问那接货人,明先生他们可到了,那接货人爽快地回答,“明先生不来了,说是身子不好,半路折回南边去将养了。”

蔡襄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那位明先生,你拖着个破身子走了半路又折回去,你是有多想不开啊。

忽然他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炸毛小女侠怎么办于是赶紧拉着接货人前后一说,接货人茫然道,“啊明先生来信里不曾提过这事啊。”

蔡襄又沉默了。

非燕小女侠被这个噩耗劈得摇摇晃晃,似乎难以置信,她最最信任的明先生,将她彻底嫌弃了。

被彻底嫌弃的小女侠忍着没哭,故作坚强地走到蔡襄面前说,“蔡老板,这一路吃喝你的,我找着师兄后,一定去保宁还你。我现在身上半文钱都没有。”

蔡襄蹲下来歪着头看她,“女侠,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非燕说,“继续找师兄。”

蔡襄说,“你知道师兄在哪里”

非燕摇摇头。

蔡襄说,“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又没有半点盘缠,怎么找小心被牙婆子迷了卖去妓楼。”

非燕说,“我不会上当的,我还跑得快,他们追不上我的。蔡老板你放心,我都找我师兄快一年了,只要不生病,我就有法活。”

霍安原本站在一旁,沉默听她和蔡襄说话,这时听着那句只要不生病我就有法活,真是万分揪心。像她这么大时,他还可以跟娘亲撒撒娇。

他想了一想,抽出木牌来写:“非燕我带着。”

蔡襄推了霍安去一边悄悄话,“霍安,非燕这种无家可归的小乞儿多着了,你心肠这么软,那得收多少啊带个小丫头,这一路上不利索啊,再说你走一趟马,还走个小丫头回去,你那媳妇非跟你闹不可。”

霍安继续写:“回保宁去,我自会安置,这么小,会被人欺负的。”

“安哥。”

忽然,非燕脆脆地喊。

二人转身一看,小女侠背手仰头看着他们,“安哥,其实如意不是骗子,你最好最实诚,可是你不用同情我,我有本事去找师兄的。”

她老成地一拱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说完,转身就要走。

霍安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揪住她衣领,将她提回来,唰唰写些字,木牌往她面前一竖。

“我想要个小跟班,帮我传话递话。”

非燕看了看,眼圈就红了,抿着唇装坚强。

蔡襄只好自认倒霉地叹口气,弯下腰说,“小女侠,既然安哥他要个小跟班,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以后马队里传话递话什么的,你可得跑快些。咱们马帮可是正规帮子,跑得快,立了功,自有奖赏的。”

非燕一听,眼睛就亮了。

于是马队就正式多了一个小成员,跑得飞快的小女侠非燕。

交付过货物,确认无误后,收下另一半佣金,马队歇也没歇,又匆匆启程,往泰宁马市去了。

从州到泰宁马市,快马加鞭往返不过一日一夜,蔡襄将马帮的行囊杂物什么的,留在从州,指了两个人守着,其他汉子则揣着干粮,骑着快马,往泰宁去了。

非燕小女侠自然也被留下守行囊,她对着手指看着众人离开,小声嘀咕,“我也是会骑马的。”

留下的一个汉子笑,“女侠,待他们回来,马多得很,你每天换一匹骑都够,到时不要哭鼻子。”

这一季的泰宁马市果然热闹许多,想是胡人内斗,大家怕被累及,都不愿再往北走,到大草原里去买马,所以都挤泰宁马市和福胜马市来了。

曹风嘟囔,马价比上一季明显看涨。

蔡襄不以为意地笑,“水涨船高,你瞧着,保宁九月的马市,马价也一定涨。”

曹风想想,也对,他们买马贵,其他帮子买马也一定贵。

在泰宁逗留了一天,却只买到三百匹成马,还没有出挑者。蔡襄很是郁结,不想这时遇上一个相熟的马贩子,给他指了一条路子,说是出泰宁马市以西七十里,有个镇子叫夜乌,那里有人专卖半马驹,成色极好,大多是与野马混血。

夜乌这个镇子,蔡襄是听说过的,这镇子还算大,中原人和胡人杂居,民风彪悍得不像话,动不动就提刀满街砍,镇上还有个土霸王,脾气也怪异得紧,不怎么走寻常路。

因此,大多马帮是不往那边去的,要么在马市买,要么直接进草原。

他摸着下巴说,“那镇子水有点深呐。”

那马贩子大腿一拍,嗤笑道,“那是对别的马帮而言,南关马市的蔡老板,拳脚好,一身胆,怕只怕水不够深啊。”

蔡襄倒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去那里找谁买”

马贩子说,“莫姑。”

蔡襄说,“蘑菇”

曹风凑过来笑,“蘑菇这个名字好喜感。”

马贩子翻个白眼,“哼,你要敢在镇子里这么吼一声,曹爷,我保证你不缺人砍。”

曹风赶紧说,“襄哥,这镇子咱们从没走过啊。”

马贩子说,“你们在保宁不晓得,眼下就是进草原也未必能买到好马,胡人这些日子斗得你死我活,好马都上战场了。”

蔡襄沉吟片刻,“好,咱们去夜乌,会会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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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远 第八十章 蘑菇是个女汉子

蔡襄选了十个拳脚利索的,直奔夜乌,剩下的二十几个汉子,不紧不慢赶了马群,往从州去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抵达夜乌时,都已经黄昏了。

满天都是红云,把远处高山勾勒出各种瑰丽的形状,隐隐能见山顶白雪皑皑,反射出银色亮光。

夜乌算是山脚下的镇子,这里离大草原已很近,但地处稍偏了些,又多有大山,照那马贩子的说法,胡人还不屑于争这处地,战也没战至此,让他们放心去。

果然到这镇子时,感觉十分宁静,镇子入口处竟然蹲了两只怪模怪样的石兽,镇邪一般,一个白色,一个黑色,既不像麒麟也不像狮子,蹲在那里都有一人高,惹得大家都多看了两眼。

走进去,蔡襄等人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倒也觉得普通平常,气氛宁和,歪歪斜斜的黄石板街很宽,两边都是热热闹闹的店铺生意人,这时大多吆喝着关门收摊了,对于他们这群外来客毫不在意,似乎这里商客往来是稀松平常的事。街上走的人也不少,衣着各异,有的人高鼻深目,有的人满头卷发,想来是边地的胡人,穿得也十分鲜艳。

霍安没见过这边域风貌,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这时阿丘在后面喊,“襄哥,饿死了,吃点东西再去买马吧,不然没力气啊。”

蔡襄觉得有道理,见着路边有个凉茶铺,虽然破旧,但看着很是干净,便吆喝着大家下马来,去喝口茶歇口气。

凉茶铺老板是个老头,弯腰驼背还不爱笑,一副你爱来不来的模样,正抹着桌子,见一大群男人风尘仆仆地进来,只抬下眼皮说,“凉茶在锅子里,茶碗在篮子里,自己动手,爱喝多少喝多少,五文钱一个人,不议价。”

曹风忍不住嘀咕,“哦哟不是开铺的吧,当大爷的吧。”

不想老头竟听见他嘀咕,转头盯他一眼,拿着抹帕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