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夫养成记第3部分阅读(1/1)

阿安兄弟,你真是好人呐。”

霍安眉毛都跳了跳。

她做什么学那春婶子说话。

他想了想,抬手在木牌上写了四个字:“我叫霍安。”

苏换笑得狗腿兮兮的,“霍安,好名字。平平安安。”

霍安转身就走,不想苏换在身后喊道,“霍安。”

他转过头瞅她,竟难得地看到这奇葩有一丝忸怩。

苏换忸怩了一下,说,“霍安,你知道非礼勿视吧这是种非常美好的气节。”

霍安黑葡萄眼一眨,脸色沉了几分。她是在敲打他,不要偷看她洗澡

笑话,他要是起邪念的人,早把她办了,还用得着偷看她洗澡

苏换硬着头皮,严肃道,“霍安,你是天下最好的人。所以,非礼勿视,你要当君子。”

霍安终于忍不住嗤笑一下,拿过木牌龙飞凤舞几个字,扔进她怀里。

“看无可看,不如闭目养神。”

苏换看清那行字时,又气又窘又怒。他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笑她小身板笑她一马平川

她只是穿的衣服比较大好不好

忽然又想起一事,“哎哎哎,有没有衣服可以换啊”

霍安咬牙,这姑娘太得寸进尺了。

洗澡的巨大喜悦让苏换姑娘快乐地哼着歌,进进出出,把一小桶一小桶的热水提进正屋里。

霍安已帮她把那只木桶搬进屋里,这时正悠闲坐在院子里削木箭。过些日子,他得进山一趟,打点猎物挖点药材,这个奇葩姑娘摆明了要赖在这里,打也不是赶也不是,昨晚闹别扭,他追出去寻找时看见她趴在地上哭得万分伤心,满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于是又无奈地动了恻隐之心。

的确,如果她没有难处,又怎会夜半更深从山上跌下如果她有家有去处,自然会前去投靠亲人,做什么赖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

只不过吧,她又不是他娘,他这么养着她也没道理吧

耳边传来那姑娘快乐的哼歌声,想起她每日讨好的笑脸,霍安便暂且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木桶是娘生前用的。他一个大男人,大多时候都在院子里冲冲凉,又或是去桃花河洗洗,根本用不着浴桶。因此那木桶放在偏屋里落满了灰,又被虫蛀了些,想不到还能有一天派上用场。

正想着,洗澡的姑娘砰地关上了门,又啪地拉上了窗户。

霍安抽抽嘴角,低头专心削木箭。

屋里传来高高低低的泼水声。

霍安想,这些日子,他的平静生活都被那奇葩姑娘打破了,好一段时间没活动筋骨了,于是一时起了兴致,捡了地上一根树枝,站起来舞了一圈。

达达和小二趴在地上,将头搁在两只前爪上,一会儿看看腾跃如游龙的主人,一会儿瞄瞄那传来哗哗水声的漆黑正屋。

屋里有什么为什么有声音没灯烛

它们不知道,苏换姑娘有点小心眼,不放心,干脆便灭了灯洗黑澡。

就在霍安大汗淋漓畅意无比之时,一个惊讶的声音传来,“哎呀,你还会跳大戏啊”

霍安的收剑之势顿时不完美,脚下微微一踉跄。

青着脸转过身,只见洗过澡的姑娘,穿着他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站在正屋门口,瞪大眼看他。

对于苏换来说,长衫太大太长,空空荡荡,风吹过来一阵冷。她打个哆嗦,两手提着那布衫站在那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毫无少女出浴的美感不说,还特别可笑。

霍安憋着笑,镇定地转过身。

苏换拎起那长衫下摆,打了个结,又努力挽了挽衣袖,吞吞吐吐道,“霍安,你好人做到底好不好帮我倒倒水呗,我实在拎不动了。”

少女娇滴滴的嗓音落在安静的夜里,霍安居然可耻地屈服了。

翌日清晨,苏换容光满面地爬起来烙饼,以感激大好人霍安赐给她一只浴桶。

她还是穿着霍安的旧布衫,最开始她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她还是不缺衣穿的,穿男人衣服还是第一次,但她很快又开导自己,连他的床都睡过了,这又有什么好介意,又不是穿他的人。

布衫很大,她娇小的身子在里面晃来晃去,做事都很不方便。于是她在霍安屋子里东翻西翻,翻出一根捆东西的布条,直接往腰上一系,活像外面要饭的。反正,形象这种东西,她也不大放心上。

霍安走进厨房时,就看见了她这一身丐帮打扮,忍不住想,她还真是会糟蹋衣服。

苏换乐呵呵地把一钵肉香四溢的薄饼捧到他面前,“今天吃肉饼。”

这日她做的是肉碎薄饼,调好了面羹,又剁碎了半只盐渍兔子肉拌进去,再撒些前日剩下的野葱末,烙得两面金黄,的确让人食指大动。

霍安吃了一个,味道很好,比昨日春婶子送来的饼是要好吃些。

他这里食材不多,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干饭稀饭面疙瘩三大样,去城里卖兽皮时也偶尔吃一顿食馆,所以,对于饮食,他是不大上心的,吃饱就好,味道其次。可这个奇葩姑娘就用主食面粉,都变着花样做了好几种吃食,荠菜鸡肉包,葱油饼,肉碎薄饼,样样都不错。

呃,好吧,她多少有点微薄的用处。

喂饱了主人和两只狗爷,苏换问,“我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了。我想洗衣服怎么办”

霍安看她一眼,拿过木牌来写:“桃花河。”

苏换问,“桃花河在哪里”

霍安嫌弃地看她一眼,继续写:“你打算这样出去”

苏换点点头,“我总得洗衣服啊。我又没有换洗衣服。”

她垂头丧气地扯了包头的灰帕,一头黑亮的乌发落下来,衬得她嘟着嘴的桃花脸很是水灵。

霍安默默看她一眼,低头吃饼。

桃花村 第十章 那,那不是我的肚兜

晌午过后,霍安提了两只巨大的木桶,出去提水。苏换抱着一只装满脏衣服的木盆,喜滋滋地跟着他屁股后面走。啊,天高地阔,白云那么白,绿树那么绿,她关了十几天,终于出来放风了。

小二和达达在前面疯跑,在遍是青草野花的田坎路间滚了又滚,兴奋得只差没飞了。

倘若不是霍安稳稳走在前面,苏换也很想跑进田野里去打个滚。

他大爷的,逃出来才知苏府后院是有多小,外面的天空又是多高。难怪别人说见识少心胸小,这时想起以前在苏府后院受的气,伤的心,统统都觉得不值一提,何必与不喜欢自己的人较劲斗气嘛,蠢得要死。

这么一想,她又感激地望了一眼霍安高高的背影。

若不是他,她小命都没了,又或是已遭那二世祖的毒手,万万不会有这般惬意的春日郊游啊。

风温柔地拂过面颊,霍安听着身后传来那姑娘的快乐哼哼声,只觉得脚步很是轻快。他选在晌午后带她去桃花河洗衣服,原因是村妇们大多都在清晨或黄昏时来河边洗衣服,晌午通常是不会有人的,尤其是他远居河流下游,更不会有人了。

桃花河是一条温柔清秀的小河流,水很清澈,拳头大的各色鹅卵石静静卧在河底,圆润可爱,河两岸长满了青油油的杂草,开了零零碎碎的黄色野花,一棵歪脖子老柳树把翠枝垂进水里,落下的柳叶打着旋从水面上流过去。

苏换看到眼前这一幕宁和春景时,终于忍不住怪叫一声,“啊啊啊,好漂亮啊”

她太兴奋了,顾不得霍安又开始纠结的眼神,放下木盆,提起长衫便跑向河边,揪揪野花,摸摸柳树,然后用手拨了拨透心凉的河水,捡起一个白色的鹅卵石,扭过头来冲着霍安挥了挥,灿烂大笑,“霍安,你住的地方真是人间仙境呐,连石头都长得很圆。”

小二和达达跑过去,冲着她兴奋地汪汪叫。

霍安把木桶放在地上,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一定要镇静。这姑娘是奇葩。

兴致盎然过后,苏换姑娘又不得不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她有一大盆脏衣服要洗。除了她的那身破衣裙,还有霍安的两件布衫。

事情是这样的,苏换觉得阿安兄弟实在是对她恩重如山,她不仅无以为报,还一直蹭吃蹭喝,很不地道。以物相报,她暂时没有,以身相报,她目前还很理智,觉得成本太高,而且阿安兄弟也完全没这个意思,然后就只剩下一条路,便是以劳力相报。

于是她殷勤地去问霍安有没有脏衣服要洗。霍安先是摇头,然后她又问,霍安又摇头,她继续问。如此三番五次后,霍安受不了她的聒噪,起身从左偏屋里甩了两件布衫出来。

当时苏换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扔裤子,不然她要臊死。她并未留意,霍安的耳根子倒有些发红。

霍安并不急于去河流对面的泉眼打水。他坐下来,抚着跑累了的达达,静静看嚷着要洗衣的苏换姑娘怎么洗。

这时的苏换的确有点心虚。

补衣她会,因为但凡闺阁小姐都要学女红,她便是不受宠,也是苏家四小姐,该学的都学了。但洗衣,她却是第一次。不管怎么说,大娘还是不会打发她去洗衣的,这太打眼,下人传出去,别人会说她虐待庶出,于苏老爷在外的脸面也极不好。

所以,这些年,她所有的虐待都是不太打眼的。譬如克扣苏换月例啊,把两个姐姐的旧衣分给苏换啊,大厨房不送菜过去啊,冬日不拨烤火炭之类啊。又譬如说,鼓动老爷将苏换嫁给徐家二世祖为妾,这样既攀了权贵,又打发了眼中钉。

苏换想到这里,恶狠狠地抡起洗衣棒,一棒敲在衣服上。要攀权贵,用你亲女儿去攀呗。

霍安在岸边看得很忧愁,她这样漫不经心地胡乱锤锤打打,衣服洗不洗得干净他不知道,但破得快是肯定的。

没法,他脱了脚上的灰麻鞋,走到河边,沉着脸从苏换手里拽过他的布衫,往一块圆石头上一摊,然后从岸边小土碗里挖了一坨皂角膏,均匀抹在上面,再揪过苏换手里的洗衣棒,翻来翻去地轻轻捶打。

苏换蹲在岸边,看看衣服,又看看他,眼里冒出崇拜的星星,“霍安,我觉得你简直无所不能。”

霍安懒得听她拍马屁,手脚麻利地在清水里反复透了透衣服,然后拧起来,扔进木盆里,再指指苏换脚边那堆脏衣服,下巴一抬。

苏换急忙点头,“明白明白。我很聪明的,一学就会。”

霍安又指一指她,再指一指脏衣服,然后指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对面。

聪明的苏换姑娘被他指晕了,蹲那里傻傻看着他。

霍安郁闷得要死,走上岸去提了两只大木桶。

苏换恍然大悟,“哦哦哦,你去河那边提水是吧好好好,我在这里洗衣服,保证哪里都不乱跑。你早去早回哦。”

霍安不理她,提着桶向不远处的小木桥走去,留下达达和小二陪伴她。

姑娘,你乱跑吧,最好跑了就别回来了。

霍安一走,苏换便赶紧贼兮兮地从脏衣裙里抖出一包东西来。

那是她的贴身小衣和亵裤。

她怎么好明目张胆拿出来洗嘛,而且万一被他看到了,岂不就间接晓得她如今的布衫子下,只穿了一条衬裙裤,其他什么也没穿。

光想想,她都觉得可怕,一张脸烧乎乎的。

于是赶紧洗赶紧洗。

但有时候吧,好像上天特别喜欢调戏她。

洗了亵裤洗小衣,正洗得顺风顺水,忽然脚下的石头松动了一下,她人往前一栽,吓得她急忙伸手去撑水下的石头。

然后,然后呢,滑不溜手的粉色软绸绣桃花小衣就悠然从她指间飘走了。

啊啊啊啊啊,这还了得,她目前唯一的一件肚兜啊

于是她惨烈地踩水去追。

达达和小二在岸上看着,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兴奋地一路追去。这姑娘好,跑起来像兔子,追起来特别爽。

霍安提着两桶水走到桥上时,就正好看见这诡异一幕。

那奇葩踩着水往下游跑,一边跑一边嚷,你不要跑。达达和小二在岸上跑得也欢,一路跑一路汪汪叫。

他赶紧就地放下水桶,飞快地从桥上跑过来。

这姑娘又在闹什么妖蛾子

霍安跑得很快,转眼就奔到苏换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换眼风瞥到他,顿时指了前方哇哇大叫,“衣服衣服”

霍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瞥见不远处河面上一抹粉红。

他人高腿长,踩着水大步走过去,长臂一伸,准确无误地捞起了那抹粉红。

苏换刚松了一口气,瞬间又回过神来,差点一头栽进河里。

她一急就忘了,那是她的肚兜,她的肚兜啊,怎么办怎么办,她要不要把脸抹下来藏起啊

霍安疑惑地盯着手里那块粉红软绸,又滑腻又柔软,这么一点布料,是她的手帕吗

于是一抖,两条带子悠悠地落下来。

苏换悲愤地吼一声,“你不准看,还给我”

她的剧烈反应让霍安更不解了,抬头看看她,发现她满脸通红,又忍不住低头看看手里的粉红,忽然间灵光一闪,顿时耳根后面轰的一下热起来。

他明白了。

他想起来了。

这是女人的贴身小衣。

苏换又羞又急,冲口而出,“那,那不是我的肚兜”

啊啊啊,她好想死啊,可不可以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腌了吃啊

------题外话------

话说今晚吃的糯米肉圆子太肥把自己闷出油了

吃了闷油的糯米圆子又看了小肉文更闷油了

话说此坑比老娘坑了多年的欢情坑还长草啊桑心继续看肉文去

桃花村 第十一章 花穗这个名字好娇羞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沉默。

达达和小二也疯够了,有些累,跟在霍安脚边,走得稳重。

苏换偷偷瞥一眼走在前面的人,发现阳光下他的耳根子还在发红。

回到院子里,霍安把水倒进水缸里,又转身出门,准备再提两桶水回来。

苏换故作镇定地在院子一角晾晒衣服。她有些发愁,难道大张旗鼓地将她的小衣和亵裤晾在这里

她抬头望望天,可是今天阳光这样好,晒一下午,晚上便有得干净衣服穿了。纠结了半天,她大度地开导自己,刚才自己的肚兜被他握在手里捏了又捏,现在再看两眼又有什么紧要,又不是看她,反正她已经没有脸了。

于是将小衣和亵裤偷偷摸摸混在了衣裙里晾晒。

晒完衣服,她坐在院子里晒自己。

刚才她踩水去追肚兜,将身上的衫子打湿了许多,连着里面的衬裙裤也湿了,但她没有衣服换,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太阳下晒。

一阵风吹过来,凉飕飕的,她顿时打了个寒噤。毕竟还没到夏天。

正晒得她脑壳发昏,忽然蜷在脚边睡觉的小二,警觉地竖了竖耳朵,猛地昂起头来,汪汪大叫。

她正要呵斥小二,却耳尖地听到有碎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有人来

如今家里只有她和小二。霍安出去提水,达达黏他,又跟着出去了。

她身手敏捷地跳起来,想也不想便跑过去将院门抵上,然后背靠在门上东张西望找门栓。哦,该死,霍安把门栓放在了槐树下,她她她,怎么够得着嘛。

情况十万火急,小二扒着门狂叫。这时她是万万不能开门的,自己暴露了不说,小二她也拉不住,这一冲出去,铁定闹出人命。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低低的婉转声音,“娘,门好像关着的。”

女的

啊哈,有女孩子来找霍安

苏换揣着一颗扑通跳腾的八卦心,竖起了耳朵。

“不会,他的狗都在家,他要出门必定带着他的宝贝狗。我来敲门看看。”这个声音好像听过,苏换想了想,哦,是那个罗嗦的大婶。

叩门声响起,“阿安兄弟在家吗”

苏换背抵着门,好想回答一声,不在。小二叫得更张狂了,丝毫不把苏换竖起食指嘘嘘的动作放在眼里。

大婶轻轻推了推门。

苏换吓出一身冷汗,使出吃奶的劲抵住。

大婶又不屈不挠地敲。

女孩子低低的声音传来,“娘,要不改天再”

她的声音蓦然一止,顿了顿又重新响起来,似乎更低了,“娘,他回来了。”

远远传来达达的叫声。小二一听,更是气壮山河,在院子里一纵一跳地叫,直让苏换担心它一时不能自控,直接朝她扑来。

好在就在这兵荒马乱之时,霍安远远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小二极听话,听见主人的呼哨,悻悻地叫唤两声,总算消停下来。

门外传来大婶笑呵呵的声音,“阿安兄弟这是去取水了啊。”

门背后的苏换却很焦虑,霍安回来了,她开门她不开门

她眼睛滴溜溜乱转了一圈,想起这院门是朝里面开的,于是竖耳听得霍安脚步渐近,又将水桶重重放在了地上,这才慢慢地,缓缓地将背挪开,悄无声息地扒着门板退进门后的墙旮旯里。

大婶惊奇道,“咦,门怎么开了”

小二箭一样冲出去,瞬间将门外那母女俩吓得忘了探究门开一事。

霍安盯着悠悠晃晃打开的半扇门,很是哭笑不得。

于是他借着去揪小二脖颈的动作,一步跨过去,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抬起头来,用一双黑葡萄眼温和地看着那母女俩。

翠衫花裙的女孩子顿时低下了头,去看自己手里挽着的篮子。

春婶子笑道,“花穗,快把篮子给阿安兄弟。”

苏换在门背后大气也不敢出。原来女孩子叫花穗这个名字好娇羞啊。

春婶子继续道,“今儿个天气好,我和花穗一早就去山上挖了些笋子回来,嫩得冒水呢。我当家的便说,阿安兄弟是个实诚人,热心肠,时不时来帮我们搭个手,得好好谢谢。你看我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看这笋子新鲜,便给阿安兄弟送些来,顺便又在地里拔了两颗白菜一把青蒜叶,还有这二十个鸡蛋,都是自家母鸡下的”

苏换想,这个大婶好话痨啊。

门外又传来那女孩子细细的声音,“娘”

春婶子赶紧打住,笑嘻嘻问及重点,“我当家的还说,让我顺带问问阿安兄弟,什么时候抽得出闲空,我们好把东西齐整齐整,再去接个梯子来。”

苏换也不知霍安用什么方式回答她们,只知道不过片刻,那母女俩便笑着告辞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换拍拍胸口,吐了吐舌头,好险。

不想门一下被拉开,霍安蓦然出现在面前,她粉红的舌尖伸出来还没来得及缩回去,以一种十分可笑的表情僵在那里。

霍安别过头,强忍住唇边要溢出来的笑意,转身去提了水进厨房。

苏换欢天喜地扑向地上那只盖了花帕子的竹篮,“哦哦哦,晚上有好吃的咯。”

田埂上,春婶子母女俩一前一后走着,走了许久,低头跟在后面的花穗才拧着衣角轻声道,“娘,我觉得门后好像有个人。”

刚才她低头的一瞬间,似乎瞄见门下的空隙里有两只淡粉的鞋尖。她眨眨眼,那鞋尖好似又不在了。

晚上自然是苏换掌厨。

她敲了两只鸡蛋,打了一大碗蛋花白菜汤,又切了嫩笋,取了屋檐下一只盐渍野鸡,剥了些肉下来,切成片,炒了一大碟青笋鸡肉片,又焖了一大锅山薯干饭。

吃饭时,霍安发现,苏换难得地安静,没有唧唧喳喳像麻雀,吃得也少。

他吃饱喝足,觉得有必要和苏换商议一下关于有外人来的问题。但苏换看到他去拿木牌子,便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能不能明天再谈心呐我这时头昏。”

她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做晚饭时她就觉得不大舒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搅了糨糊。

很不争气的,苏换姑娘在追逐肚兜未遂丢脸丢到姥姥家之后,又害了风寒,壮烈地倒下了。

霍安把厨房一切拾掇干净后,走到院子里,发现正屋里依然亮着灯。他想了想,走到窗下,轻轻叩了叩窗。

里面传来苏换气若游丝的声音,“什么事啊”

霍安不能说话,无法开口问候,又不便走进去,想了想,默然走进偏屋里睡下了。

夜半深更时,苏换却鸡飞狗跳起来。

先是吐,扒在床边将晚上吃的一点焖饭和蛋花汤,吐了狼藉一地。然后,她口渴得厉害,摇摇晃晃起来倒水时,又撞翻了长凳,终于成功地将霍安惊醒了。

霍安没法,只好去敲门。

苏换摇摇晃晃去开门,门一开就软不拉唧地栽进了霍安怀里。

霍安怔了怔。

苏换闭着眼,抱着他呜呜呜,“娘,你不晓得,他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霍安一手抱着她,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滚烫。

哦,这孩子,光荣地发烧了。

桃花村 第十二章 吹不弯压不断的老竹子

苏换迷迷糊糊烧了一夜。霍安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自认倒霉地忙了一夜,总不能让这奇葩姑娘烧死在他家里吧。

先是拧了湿布帕子给她敷在额头上,谁知她躺在被窝里扭得像猫一样,闭着眼一把扯了额上的冷帕子,娇滴滴斥道,“我才不要你对我好我是个有气节的人二世祖呸”

霍安又从她手里揪了帕子来给她敷上,再用被子将她裹得像个粽子,他记得自己小时发烧,娘就是用被子裹他,出一身大汗睡一觉就轻松了很多。

然后拿了扫帚,打了水进来洗地。

他愤愤洗着青石地面,心里动荡起伏,看来还是得狠狠心肠,将这姑娘撵走。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她软软的喊声,“霍安”

他将帕子一甩,奇葩,你又要闹哪样

抬头一瞧,只见奇葩姑娘奋力从被子里伸出一截手臂,白晃晃地招了招,“霍安你是除了我娘之外,天下第二好的人”

她微微侧躺,闭着眼,一张脸烧得桃花一般艳丽,满头乌发风情万种地铺洒在枕头上,真是漂亮得惊心动魄。

霍安低下头,又狠狠抹地。

叫他怎么做好,这种姑娘随随便便丢出去,朝不保夕啊。

后来又给她换了几次冷帕子,灌了她一些凉水喝,最后轻轻捏了她伸在外面的一截手臂,慌张地塞进被子里。

一直走到门外,他手心里还留着刚才那种触感,温柔,细腻,像温水泡过的嫩豆腐。

一觉醒来,苏换只觉得全身大汗淋漓,但轻松了很多,脑袋里的糨糊也被抽走了。她晃晃头,翻个身,突然觉得额头上掉下个东西。

捏起来一看,是条半干的湿帕子。

瞪了片刻,她猛然坐起来。哦哦哦,她想起来了,她昨晚吐了,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

低头去看地面,地上却十分干净,陈旧的大青石地面甚至还泛着光,窗户半开,和煦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点花香。

再低头看自己,衣衫穿得好好的,就是汗湿了,黏腻腻地贴在身上。她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到院子里一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小二正盘在槐树下咬自己尾巴,见她出来,兴奋地跑过来。

霍安又带着达达出去了,独留下小二看家。

她走到院子里去,取了晾干的衣裙,回屋里换上,又洗漱一番,取了窗台上的木梳子,细细将头发梳了一遍,用布条绑在后面。

日上三竿时,霍安才带着达达回来。走进院子,便看见苏换坐在正屋前的石阶上,用一支狗尾巴草挠小二的背,小二转头去咬,逗得她仰头哈哈大笑。

啊,他抚了抚额,他好崩溃呐。这个姑娘就不是风雨中的小花朵好不好,她就是一节吹不弯压不断的老竹子好不好,亏他还担心她熬不住被烧死了,一大早就去城里买了两帖药回来。

苏换看见他回来,两眼一亮,将狗尾巴草一扔,跑过来问,“昨晚我吐了是不是”

霍安默然点头,将手里两包东西提到厨房里去。

苏换尾随他,愧然道,“那真不好意思,劳烦你抹地了。”

然后她又眼尖地看到他手里两个大纸包,嗖地蹿过去拨弄,“你出去买东西了买了什么买了什么”

霍安沉着脸任由她去翻。

翻出两包米,翻出一包盐,翻出一盒红酱,翻出一包老姜蒜瓣,翻出一包干辣椒,翻出八只烧饼,翻出一盒针线,翻出一块豆腐,最后,竟然翻出两帖药。

苏换疑惑地看他,“你生病了”

霍安扭头出门。

苏换晾在那里半晌,想了又想,琢磨这男人平时好脾气得很,今天是闹什么别扭。

收拾一下厨房,她拍了几片老姜,将昨晚剩下的干饭倒进锅里,掺上水,揪了些白菜叶子进去,做成菜饭。然后将那新鲜豆腐切成块,浇了红酱切了辣椒,烧成麻辣豆腐,上面再撒些青蒜末,香气扑鼻。

小心翼翼招呼了霍安吃饭。一顿饭,霍安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头狠狠咬烧饼。

忽然,他平日写字的木牌子递到他眼皮下。

上面写一行字:“霍安,你别生气了,昨晚我不好,吐了满地还劳烦你抹地。”

木牌这面写满了,握着木牌的小手一翻,让他继续看另一面:“谢谢你还给我买药,我好了,药留着,下次吃吧。”

霍安好纠结,还有下次姑娘,你想得真长远。

苏换期期艾艾半天,终于痛下决心,从衣领里揪出一条精致的红丝绳,取下来,将红丝绳穿着的一颗玉白菜,轻轻放到霍安面前。

霍安皱了皱眉,终于抬起眼来看她。

玉白菜看起来成色很好,拇指大小,莹光润泽。

苏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不要觉得我小心眼啊。我那日滚下山,包袱掉了,平日攒的银子都没了,我娘留给我的两支金簪一只碧玉镯子也没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好心痛。这颗玉白菜是我娘去世前留给我的,说玉能保平安,白菜又招财,让我一直戴着。”

她换口气继续道,“我小气,一直不舍得拿出来。可是我白吃白喝你的,又很无耻,你拿去帮我卖了行不行”

霍安冷着脸,用一根手指将那玉白菜推回到她面前。

苏换急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你同情我。这些东西都是死物,没有吃饭活命重要。我娘在我心里,不一定要睹物思人,我便是将这颗玉白菜供起来,她也不会活过来了,不如救她女儿一命,她知道了一定含笑九泉。”

她眼巴巴地将他看着,见他面无表情,干脆捏了那玉白菜,毅然道,“下次你去城里,我也跟你去,我自己去卖白菜”

霍安不理她,起身来收拾碗筷。

苏换跟出去,背对院子,面向墙角,蹲在那里摸小二的毛,委屈又苦恼地自言自语,“怎么办小二,你家主人好像越来越讨厌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生病了”

霍安走出厨房,听到她自怨自艾的声音,放下挽起的衣袖,走过去。

他也有些苦恼,这个姑娘,咱们非亲非故,你叫我如何待你才对

苏换正忧伤,冷不防背后有人拍她肩,她一转身,看见霍安将木牌竖在她面前,上面写着:“我去帮人补屋顶,晚上回。”

苏换站起来,乖乖地点头,“好。”

忽然想起什么,跑进厨房拿出一个洗干净的篮子,篮子里叠着一张花帕子。

她把篮子递给霍安,“你把篮子还给她们吧,我都洗干净了。”

霍安点点头。

苏换觉得霍安面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宽厚,忍不住又小小地活泼起来,“那姑娘叫花穗是吧名字好娇羞哦。”

霍安看她躲躲闪闪八卦气质充分外泄的小眼神,实在不想理会她,转身就走。

苏换忽然又喊他,“霍安,我看她们家的白菜和青蒜叶都长得不错,要不顺带讨些菜种子回来,我会种菜的。”

霍安转过头来,十分怀疑地上下打量她。

洗碗不会,洗衣不会,会种菜姑娘,你烧糊涂了吧

苏换小腰一挺,严肃道,“我说真的。”

------题外话------

啊啊啊都木有人看

姐难道要走回扭曲路线

姐实质上还是在走扭曲路线啊,人物出来多了大家就明白了

还好今天下午偷跑出去打麻将赢了钱姐于是又鸡血地码了一大堆字

啊大姨妈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桃花村 第十三章 霍安,你被猪吃了

霍安走了,苏换就坐在屋子里补自己的破衣裙。虽然也还能将就穿,但补一补能穿得更长久。她一边补一边想,她得跟着霍安进一趟城,把玉白菜卖了,给自己买套换洗衣裙,嗯,也给霍安买一身,人家对她恩重如山。

关于进城的事,她慎重考虑了,觉得过了十几天,徐家二世祖大概也萎靡了,而且他闹腾的重点也该是东阳城吧。

况且,她还有个极重要的事得处理,必须亲力亲为。那就是,葵水。

不做一番准备,她该如何迎接这位好姐妹的光临要是再闹出什么妖蛾子,哦,她不要活了。

补啊补啊补,她干脆把霍安晾在那里的两件布衫子也收下来,细心将衫子的两处挂破补好,一时补得刹不住手,将一件宝蓝衫子边襟下的小破洞,补成了梅花状。

还好,线是黑色的。

她抖起来眯眼欣赏了一番,觉得自己女红还是拿得出手,想来霍安也不会特别注意这朵小花。

正欣赏的时候,她觉得日头似乎一遮,天地间顿时黯然。她伸颗头出去望望天,发现天色竟阴了些,瞧着竟像要下雨的模样。

哦哦哦,那大婶家不会这么倒霉吧,屋子还没补好就遇到了下雨天。

一个时辰后,果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春雨贵如油。

今天小二和达达都在家。苏换站在屋檐下招呼它们,它们便抖抖身上的毛,高高兴兴跑过来,和苏换一起躲在屋檐下赏雨。

苏换将长凳搬出来,坐下来道,“要是有瓜子啃就好了,然后最好还有个话本子读。你们家主人虽然字写得不错,但肯定没读过话本子吧。我大哥说,读过话本子的男人有非同寻常的风雅,我看你们家主人跟风雅完全不沾边。”

她叹口气,“不过男人要风雅来作什么,又不能吃不能喝,大哥就风雅,但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光惹爹生气,哪里像你们家主人,简直无所不能。对了,你们家主人多大年纪了”

小二和达达瞪着她。

苏换道,“我看他很年轻,二十二十二二十三对了,他为什么没娶亲呢这个年纪,该成家了。”

小二和达达瞪着她。

她又继续自言自语,“嗯,我晓得了。他虽然长得还行,人也能干,可不会说话,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定招人嫌弃了。”

摸摸小二的头,她坚定道,“你们别难过,是那些人不识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着了,你们家主人这种,比那些人渣好太多了。你们放心,我弄到钱就会报答他,让他找个可心的姑娘,好好置办一桩亲事。”

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苏换姑娘把自己给念睡着了。这就是她的本事,一个人说话,然后把自己说得睡过去。

天边一道春雷炸起时,把苏换炸醒了。

睁眼一看,天都黑了,雨却还没停,下得越发大了。呃,今年这春雨,很刚猛啊。

苏换弄些吃食,胡乱把自己和两条狗打发了,然后烧了一碗姜汤,搁在灶上,坐在屋子里等霍安。

可是等啊等,等得她又一茬瞌睡来袭时,霍安还没有回来。

苏换捂嘴打个呵欠想,她要不要睡呢,可她把门闩了,待会儿他回来敲不开怎么办她睡觉可沉了。

正左思右想,忽然院子里响起狗叫声。

苏换从窗户探颗头出去,欢快道,“小二,达达,你们家主人回来了吗”

但渐渐她感觉不对。

小二和达达叫着叫着跳起来了,撅着屁股朝着院门,粗壮的爪子在地上喀喀地挠,声音十分愤怒狠戾,可谓咆哮。霍安是它们的神,它们绝不可能用这种叫声迎接神。

换句话说,院门外来了人,但绝不是它们的神,霍安。

苏换顿时紧张起来。

天这么黑,还下雨,这里十里八荒没有人,倘若有歹人闯进来,捏死她就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愉快。

院门外忽然传来轰的一声。

小二和达达猛地往后一跳,更加暴怒地叫起来。

苏换吓得一抖,差点缩到地上去。

歹人好大的力气,撞门了

啊呀呀,她要不要这么命苦啊,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