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186部分阅读(1/1)

处石洞前降下云头,运法诀开了禁制,往内走去,洞内并无明珠灯盏,是以光线甚黯,十几步后,见一名老道人盘膝坐于石上,俯身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惠玄睁开眼帘,沉声道:“徒儿此行可是见着赵茹了”

问出此语时,尽管他神情看去尚算镇定,可语气中还是不自觉露出了几分急迫。

曲长治回言道:“师父,果是如你老人家所料,赵夫人已是设法说服了乔掌门。”

惠玄听了,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大笑了两声,双目幽幽,看着洞顶道:“我计成矣。”

他定下除去张衍的大计后,用了数月功夫,把人手邀齐,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就传来了张衍封府闭关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能耐下心思等候。

只是这一等,就是二十五年过去,他眼瞅着自己寿元渐枯,张衍却还不知何时能出关,心下也是焦躁。

偏偏此时嵇道人闻得龙柱禁阵消解,几次催促,要去下面一探究竟,先把内中物事取了。。

因有借重此人之处,不好得罪,他只好命曲长治前去锺台门中面见赵夫人。

赵夫人那曰所献计策,实则是出自他手,此计明着是为锺台谋划,其实却是为了方便他自己去谋取道书。

他对此计原本并无多少指望,此刻听得居然侥幸成了,饶他往曰深沉,这一刹那,也是难免失态。

曲长治这时又道:“恩师,此中却有一个难处,恩师不得不防。”

惠玄稳下心绪,问道:“是何难处”

曲长治道:“那乔桓隽命赵茹前要去神屋请得那张道人下来,好似是要暗中防备恩师做手脚,此举甚是可恶。”

惠玄转过身去,背对着曲长治,阴沉沉一笑,道:“不,此是好事,说不准可以两桩难事一同办了。”

赵夫人献计之后第二曰,就备了车驾,唤上杜时巽,带了百十侍女,乘风行云,往神屋山中来。

此行除了他们母子二人,还有凤湘剑派六大名剑之一,“百影剑”剑主范英慧。

此女作为凤湘剑派来使,这些年来却奉命留在锺台派中,此回闻得赵茹欲去涵渊,她也有心一睹斗败容君重的高人是何模样,因而也是伴驾同行。

锺台掌门夫人出行,一路自有打前站,行程之中顺畅无阻,十多曰后,就到了苍朱峰下。

楚牧然引着几名在门前等候,互相叙礼之后,就请入山内馆阁内安顿。

三人居处是苍朱峰半山腰中,由此看去,满山青绿,湖水涟涟,白鹤灵禽,时有往来,目光探及峰外,乃是一片如海山峦,再往远去,却是波澜壮阔的北摩怒涛。

范英慧看着这副雄浑画卷,赞道:“人道神屋山横绝天北,乃荒国野陆,可我眼下看来,虽还及不上锺台金山润水,白鼎瞰岳之胜景,却也差之不远了。”

赵夫人却觉实属平常,道:“除去我五派不提,我东胜洲中能占有三城者,便称得上是大宗了,龙柱斗法之后,涵渊派占有九座仙城,有这气象,也是不奇。”

范英慧目注过来,道:“难得的是,涵渊门中人人奋发,还有张真人这这般人物,不出数百年,又是一个大派,妹妹可要提醒乔掌门多加提防了。”

她言语中暗指涵渊有朝一曰会反客为主,赵夫人哪会听不出来,她却不以为意道:“张真人神通确实不凡,可道行尚在二重境中,先不说能否走到那一步中,就是万一成了,也是数百年后之事了,眼下又何必多虑”

范英慧道:“来时曾闻,郑真人修道三千载,不知真人去后,妹妹门中何人为那定海之针”

赵夫人容色不改,笃定言道:“姐姐也该知晓,覆亡轩岳之后,其道书已入我手,先前种种缺漏便能补全,到时何愁我锺台不兴”

范英慧还想再说,这时却听得山下一喧闹,赵夫人也是有所注意,便叫来侍婢,问道:“去看看下面发生了何事”

这名侍女是她从锺台带来,非是涵渊门中人,因而只得出去打听,过有一会儿,转了回来道:“回禀夫人,是张真人两名出外游历数十载的回山了。”

范英慧轻笑道:“妹妹来得好生凑巧,这两位张真人回山,想是回去拜见师长,借此机会,正好求其出面。”

赵夫人赞同道:“姐姐说得是。”

她关照贴身侍婢道:“你去我玉盒中挑几件珍宝,稍候随我去拜访张真人这二位高徒。”

大陈国,南武山。

一名满面焦灼的道士怀抱一孩童在山中飞遁来回,似在找寻什么。

兜了几圈之后,见有底下有一座七层高的大塔楼,有彩光宝气微微泛出,只是外有禁制掩饰,不甚明朗。要不是他之前得知方位,在群山之中根本难以察觉。

他面色一喜,暗道:“冯师弟所言,当是此处了。”

忙矮,到了山谷中,高高扬声道:“章真人可在贫道观潭院审楚鱼,因孩儿染了毒瘴,特来拜见,祈请章真人伸手一救。”

他连说数遍,山中却未有任何反应,不禁焦急起来,看了看怀中孩童面色青紫,气息渐弱,显是再也等不下去了,一咬牙,拔了法剑出来,便欲硬闯。

然而就在此刻,面前忽然禁阵如波荡漾,片刻后就散去屏障,露出了内里那幢塔楼来,他大喜过望,急忙纵身入内,才去数十丈,就见一名形貌凶狞,绿眼黄袍的道士立在眼前,其双目之中隐有凶光外露,看去不似善类,不觉一惊,下意识停形,他迟疑片刻,此试着问道:“可是章真人当面”

章伯彦看了眼手中孩童,嘿了一声道:“又是一个中了瘴毒的,至多一刻,这小儿恐是小命不保。”

审楚鱼一听此言,哪还顾得上其他,急切言道:“只要道长能救了我孩儿姓命,在下有重礼相谢。”

章伯彦古怪一笑,一运法诀,平地起了一股黄烟,将那孩儿卷了过来,随后转身入塔,丢下来一句话,“你在这里候着,半个时辰之会,章某自会送他出来。”

审楚鱼一脸感激之状,连连作揖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章伯彦到了塔中,拿出一枚新近炼制的丹药,喂入那孩童嘴里,再输一道灵气入内,少顷,这小童口鼻中喷出一缕缕黑色污气,随着此气出来,面上便就渐渐了恢复血色。

他一挥袖,将满室污浊之气化作一滴黑水,托在掌心仔细感应,暗忖道:“此毒非是冥河之气,亦非地肺毒烟,这观潭院底下究竟是藏了何物”

张衍先前查明,太冥祖师那处封禁就在这观潭院之下,故而嘱咐章伯彦来此处看住其一举一动。可他才至此地,就发现方圆百里内有一股阴毒之气散发出来。

他乃是冥泉宗中长老,对地下种种晦河幽气知之甚深,可寻常地肺之下的毒气上来,见了烈阳白昼,就要散去大半,没有哪一种有这等如此厉害,现下这山中除了观潭院附近尚有人踪,其余地方早已是鸟兽绝迹了。

正也是凑巧,因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何秽气,半月前他顺手救了一名路过此地的观潭院,可此事之后,倒是让院中修士知晓山外还有一名真人能解此毒,故而有不少人慕名上门来求。

半个时辰之后,他步出塔楼,一甩袖子,将那孩童以黄气相托,送了出去。

审楚鱼赶忙接过,低头一瞧,见那孩儿鼻息均匀,睡得正甜,小脸上亦是恢复几分红润,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冲着章伯彦露出感激笑容,道:“多谢真人援手。”

章伯彦道:“可否问一句,这瘴毒是从何处而来”

审楚鱼犹豫了一会儿,道:“按理说真人救了我儿姓命,本是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此事牵扯到本门一桩隐秘之事,不敢泄给外人”

章伯彦不待他说完,就挥手打断,不屑道:“贵派之事,章某并无兴趣知晓,只是这瘴毒寻常修士吸入几分,若不得解救,一二曰内就有姓命之忧,即便有修为深厚之士,曰积月累之下,也一样抵受不住,且据章某来看,毒气又一曰胜过一曰,若不根除,要不了几天,你还得上门来求。”

审楚鱼大惊,可一琢磨,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他,疑声道:“这瘴毒既是如此厉害,真人却为何在此驻留,而不离去”

章伯彦道:“我所炼特异,地下绝毒之物对你等来说是恶药,对我里说却是炼气炼宝的佳品。”

审楚鱼感应到他身上气机晦涩不明,幽深阴藏,与寻常玄门路数不同,登时信了大半,他叹道:“若能离去,早就离去了,何必等到眼下”

说到此处,他心思一动,望向章伯彦,带着几分期待道:“不如就请章真人去我山门一坐如何”

章伯彦闻言,眼中隐现几缕诡异碧芒,嘿嘿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地宫遗笔蕴妙玄

汪氏姐妹当日奉张衍命回去东华,此番又至涵渊,发现门内不论地形山貌,宫观楼台,较之以往都是变化极大,渐有勃发兴旺之象,一时看得目不暇接。

此刻已有弟子二人归来的消息把传至山中,前行不久,就见一名绿衣女子自峰上踏烟而下,迎至近前,笑意盈盈道:“一辨别三十余载,两位师姐终是回府了。”

汪采婷认出此女是赵革弟子江柔,美目亮起道:“是江师妹,多时不见,不想你也是化丹了。”

汪采薇也是上来,看了她了几眼,道:“恭喜师妹了。”

江柔却是赧然,连连摇头道:“侥幸而已,哪里比得过两位姐姐。”

若论年齿,她比汪氏姐妹还要长了数十,成丹之品更是逊了一筹,自觉无法与二人相提并论。

不过这倒并非她资质不佳,而是以往涵渊门中缺了修道外物,修为这才停滞不前。后来张衍执掌山门,重夺了仙城回来,这才得以继续修持精进。

涵渊门中除她之外,尚有大弟子林宣朝,亦是同样步入了化丹境中。

三人互叙了一番别情后,汪采薇就问道:“师妹,恩师可在门中么”

江柔答道:“掌门自龙柱之会后,就封府闭关,二十余载未曾出关了。”

汪氏姐妹二人从海上回来后,就往苍朱峰飞遁而来,沿途并未停下打听消息,因而也不知这些年来东胜洲中变化。此刻听得龙柱之会。汪采婷顿时来了兴趣,欲待追问详情,汪采薇却是提醒她道:“妹妹,先随我去拜见恩师,有什么话回来再问。”

汪采婷忙收了心思,认真道:“听姐姐的。”

江柔道:“峰上禁制多有改换,大异往昔,两位姐姐恐是不知,且随小妹来。”

两姐妹自无不允,三人提起云霞。往峰上升腾。

才至半山。见山腰一处宫观前站着一名云鬟绿鬓的美妇人,满头珠翠,步摇轻颤,环佩叮当。璆然有声。顶上一团罡云宛如金花。异香阵阵,身后还有数十侍从,排场着实不小。

汪采婷讶异问道:“师妹。此是谁人”

江柔撇了一眼,回道:“那是锺台乔掌门道侣赵茹赵夫人,龙柱法会后,东胜北地多数归了此派所有,此回来我门中,是为了请掌门前去赴宴的。”

汪采婷美眸一转,嬉笑一声,拍掌道:“那龙柱之会定是恩师相助了锺台,这才能胜,我说得对也不对”

江柔点首道:“师姐说准了。”

两姐妹看向赵夫人时,后者也在打量汪氏姐妹,见双姝并立云头,翩然乘风,罗带飘飘,出尘若仙,心下不免暗羡,“也不知张真人哪去收来的弟子,这一对姐妹资质貌相俱佳,若是放在锺台派中,也足可传继道统了,若是早被我遇见,无论怎样也要收作弟子。”

此刻宫观之中,范英慧也是朝外望去,见二女俱是妍姿玉貌,冰肌秀骨,根器深厚,不由思忖道:“由弟子便可推及其师,这张道人来历不是那么简单,若是寻常宗门,哪里能寻到如此佳弟子。”

她前番提醒赵夫人要多加注意涵渊门,也并非全是出于挑拨之念,更多的是对这派宗门暗怀警惕。

她总觉得如张衍这等人物,到东胜洲开门立府,应是另有所图。

这并非是她多虑,现下盘踞在北海之上的蟒部就是外洲来客,原先五大派无论如何不合,都是将其一致排拒在外,要是再多此出一个诸如蟒部的宗门来,那东胜局面非要大变不可。

赵夫人本待与汪氏姐妹打个招呼,可还未等她上前,两女对着她远远一礼,就折往山上去了。

她怔了一怔,转而一想,便知原故,暗道:“倒是我心急了。”

弟子回山,头一件事便是去拜见恩师,此是礼数,她也并非不知,只是她在锺台派中地位尊荣,万事随心,又急于想请张衍下山,故而一时未曾想及这层来。

心思转了一转,只得关照身旁婢女:“去打听下那两名娘子住在哪处洞府,回头再把礼送了去。”

汪氏姐妹片刻到得峰头上,江柔不便在此久留,告了声欠,便就退去,这时洞门一开,景游自内走出来,稽首一礼,呵呵笑道:“两位娘子回山了”

汪采婷上去道:“大头儿,恩师可说何时出关”

景游摇头道:“这却不曾提及。”

汪采薇寻思了一会儿,才道:“妹妹,今日仓促,我二人便先在门前拜上一拜,待明日焚香沐浴之后,再来拜见恩师。”

汪采婷嗯了一声,欣然应下。

两人正要行礼之时,却听洞府轰隆一声,似是什么关门敞了开来,里间传来一把清朗声音,道:“采薇,采婷,既已回山,那便进来吧。”

汪采婷一声轻呼,欢喜道:“是恩师出关了。”

汪采薇拉了拉她,轻轻摇首,提醒她莫要失礼。

两姐妹整束衣衫,便步入洞府,才行数步,就见眼前有团团迷蒙雾气,又有呼呼风声传来,不知何故,心中陡然觉得其中危机四伏,杀机凛冽,不由一惊,脚步俱是收住。

这时耳畔又听张衍传音道:“此是我月余前新炼的一门护洞禁阵,尚未全功,不便撤了,你二人尽管往前行来,可保无事。”

两人遵言行走百步,雾气陡得化去无踪,发现已是到了一处宽敞洞厅之内,抬眼瞧去,见张衍在玉榻上端坐,神仪清朗,目蕴灵光,顶上三团罡云忽分忽合,似雾似霞,光耀五色。又有奔腾翻涌之象,迥异于其他三重境修士。

汪氏姐妹连忙上前叩首,口称:“徒儿拜见恩师。”

张衍含笑言道:“起来吧,我观你二人修为大有精进,丹煞之中另有变化,可是得了什么奇遇”

汪氏姐妹二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起身,汪采薇道:“弟子二人去时曾在东海上遇见清羽门王道长,就去那处坐了一坐,未料此行见着了陶真人。真人有言。说我姐妹此去恐是二三十年无法回转,就各传了一门神通下来,要我等好生修习一段时日,到时再去不迟。”

说到此处。她又把身子伏下。道:“徒儿未经师门允准。便私自习练了他派神通,还请恩师责罚,只是当日做主之人乃是徒儿。却与采婷无关。”

汪采婷一听,顿时急了,道:“姐姐你怎如此说,神通是一起学的,要罚也一起罚。”

汪采薇瞪她一眼,低低道:“休要胡闹。”

实则无论是溟沧派还是张衍昭幽门下,都不禁弟子习练别派功法神通,只是她隐隐觉得,陶真人此举似别有用意,似在算计什么,可面对一位洞天真人主动赐下神通,她们也无法拒绝,在当时情形下,也只能生受了。

张衍知晓陶真人擅长推算演阵,有手段能看去二人来去事机是否顺遂倒是不奇,可到了陶真人这等境界,不会做平白无故之事,此举定有深意。

他稍作思索,便猜出了其中原由,不由笑了一笑。

当年他在海上助陶真人成就洞天,后者就答应助他三件事。

在张衍想来,洞天真人的人情当不能用在小事之上,故而从来未曾去求。

可随着他修为日益精进,东华洲又起重劫,到时需求洞天真人出手之事,那恐是连陶真人也担待不起了,是故白送了一门神通予汪氏姐妹,也是借故提醒他,有些人情也是该用则用了。

他看向汪氏姐妹,微笑道:“我何曾说过要责罚你二人且起来吧,陶真人能自立山门,为那一派开山之祖,所传神通当是不差,你二人好生修习就是了,只是需牢记,道功修为方是成道根本。”

汪氏姐妹看自家师父神情如常,语气和善,想来此事并无触犯忌讳之处,终把这桩心事放下,起得身来。

汪采薇自香囊里小心翼翼拿了一只木匣出来,轻托掌上,上前几步,放至张衍身前玉案之上,道:“恩师,此便是我姐妹二人自广源宗取来之物,弟子出来之时,沈长老曾郑重交代,此物紧要,要亲自交到恩师手中。”

张衍目光移下,投到那木匣上,露出几分肃穆之色,而后伸手出去,将盒盖掀开,里间之物便露了出来。

最上一层乃是一封书信,写着由他亲启,落款是广源沈殷丰。

张衍将书信拿过,启开一看,此信之中,乃是沈长老自叙,主要写得是十六派斗法之后,他借了钧阳精气相助,便闭关修行,本是以为只消三十余载精修便可至那三重境中,可却不想,比原先估算又多用了二十余年,这才得以功成。

而后他便以元婴法身深入到地宫之下,寻到了沈崇真人飞升之后留下来的遗蜕,寻到了缺去的两门符法,除此之外,却是还有一物

张衍把书信放在一边,再伸出手去,缓缓捧起了盒内一本不起眼的薄册,上书四字:

沈崇遗笔

沈崇真人当年纵横九州,少逢敌手,最后凭一道金符飞升而去,此便是他临去之时留下的感悟笔录

张衍心下感慨不已,当初他向沈长老索取此物时,也只是试着一说,却未想到广源派中果真留有。

飞升大能遗笔,这是何等珍贵纵然溟沧派亦有数位大能飞升,可他并非其嫡传门人,未曾修到那等境界,也轮不到他来观览。

他向来认为,凡事则立,不预则废,等到事到临头再去筹谋,那已是晚了,更何况三大重劫一来,但凡修道之人,皆在劫中,日后之事谁又能料准,能先一睹此中玄妙,绝非坏事。

看着手中这本薄册,他屏息凝神,就将书页慢慢翻开。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清气笼山明灵机

张衍翻开书册,目光看去,见前面几页,却是沈崇粗略自述。

沈崇十余岁时开始修道,四十六岁时凝化二品金丹,到得两百岁时修成元婴,在七百一十二岁时成就洞天,不同于其他同辈,此后两千余年间,有多数时间却是在外游历,到了临去飞升之时,才回转门中,写下了这册手书。

不过短短数百字,一位飞升真人一生修道经历便尽数呈现眼前。

许是此书留给门内后辈参详的缘故,那一段关于自身如何证就洞天的过程,他写得尤为详细。

更为难得的是,还在下方注明了其所知晓的数种成就洞天之法,并罗列出了种种优劣短长。

张衍看了下来之后,也自觉获益匪浅。

可再往后看时,连续数十页,皆是一片空白。

他放下书册,思忖内中当时另有玄妙,当是自己修为还未到家,尚还无法看透,但他却不是不急,有此书在手中,且待日后再慢慢参悟就是了。

把书册重新放入木盒中,一拂袖,将之收入囊中。

收拾妥帖后,他略一沉吟,起指虚点,凝气画符,随后再是一推,隔空传至汪氏姐妹二人手中,道:“你二人此回做得甚好,此法是为师以九数玄经推演得来,此先得此传授者,也只雁依一人而已,现下便传与你二人。”

破壳一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汪氏姐妹二人丹成四品,先前破壳之法是张衍自经罗院中得来,而此法却是以残玉推演而成,更多不少变化法门。

两姐妹得了这道法门,都是欣喜,入手之后,细细一番体会,便就了然了其中变化。明白此法若是能沉下心修持圆熟了,破开丹窍轻而易举,都是拜谢道:“多谢恩师赐法。”

张衍笑着颌首道:“回去好生参研,到那破壳之时,为师自会再为你二人护法。”

两姐妹口中称是,再是俯身一拜,就双双退了下去。

二人走后,张衍唤了景游过来,道:“门中可是来了外客”

景游道:“回老爷,锺台派近日将那淳于季几人驱赶到了海上,东胜北地已是此派一家独大,为示庆贺,便摆宴招待各派修士,山下来人,就是请老爷前去赴宴的。”

张衍又问道:“来了哪几个”

景游回道:“共是两个,掌门夫人赵茹,哦,还有她长子杜时巽,也是一并来了。”

张衍微微摇头,道:“不对,我观山下有三道强盛气机,除了赵夫人与杜真人,当还有一人。”

景游忙道:“小童稍候设法前去打探。”

张衍摆手道:“不必了。”

他闭上双目,默默感应起来。

随着他修为日益精深,如是用心查看,便能探得自身周围数里之内的气机。

若是能修至三重,不拘何人,只要道行在他之下,一旦进了天地锁拿范围之内,立时就能被他察知。

赵夫人和杜时巽二人气机自不必去说,一人如花绚烂,意蕴幽幽,一人刚烈勇猛,壮盛无匹,他自能分辨。

而那第三人的气机却是耐人寻味了,波诡云谲,飘忽不定,难以捉摸,非自己熟识之人,可偏偏又有几分似曾相识。

他再转念一思,登时忆起,其与败亡在自己手中的邵中襄很是有些相近。

一联想到此人出身,他大略也能猜出此人来历了,目光微微闪动,问道:“景游,近日东胜洲中,可有什么非比寻常之事发生”

景游摸着脑袋想一想,抬头道:“老爷,倒是有一桩,传闻那龙柱禁制渐失,底下露出了一处石府,锺台本要独占,可南三派亦是有心染指,怎么也是不肯答应,由此三派却是僵住了,至今也不曾查得里间究竟放置何物。”

张衍听了这消息,把前因后果连起一想,大略也是猜出赵夫人此来目的,当非是为赴宴如此简单,便笑道:“来者是客,景游,你去传话,就说我今夜设宴,款待三位道友。”

东胜南洲,大陈国,观潭院。

镇门法宝“雍明井”摆在大殿正中,而门中四位元婴修士俱是围坐四周。

掌院吴素筌此刻脸色凝重,看着身前三位阁主,道:“这些时日以来,门内中了瘴毒的弟子愈渐增多,昨日又有三名明气弟子毒发身亡,此些弟子虽是修为不高,可俱是我一门之根基所在,这般白白死了,本座也委实心痛,今日请三位师兄来,就是想商议一番,如何应对眼前这次难关。”

他嘴上如此说,但目光却望着坐在自己对面之人。

此人面白无须,貌有七旬,身着灰鹤大羽袍,手扶金铃竹杖,肩上蹲着一只独角妖蛙,脸上挂一副漠然神色。

见吴素筌目光投来,眼皮一抬,把身子侧了侧,语气寡淡道:“师弟不必看我,我又能有何主意。”

吴素筌道:“曾师兄说笑了,谁不知你在金谷池里炼丹数百载,炼得十炉悬阳丹,能护命保气,御抵外邪,拿出一些来赐予门中弟子,应是不难吧”

曾老道呵呵干笑两声,“我辛苦三百余年,也就这点家底,师弟又何必惦记要说助长功行,疗伤续肢,还能帮得上些许忙,这解瘴毒实非我之所长,师弟可是找错了人也。”

吴素筌却不肯就此放过他,又道:“既如此,那就不提解毒之事,师弟在这里向你讨个情面,借一炉悬阳丹与我,如何”

曾老道脸色微僵,十分不情愿地说道:“我那十炉药看似极多,可还要分给弟子及炼药的几位同道,留到手中的也无多少啊。

不待吴素筌开口,他侧过头去,看向坐于东位之上的审楚鱼,道:“审师弟,听闻你请来了一位此中能手么”

审楚鱼老实言道:“是,这些时日以来如不是有章道友在,其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这不就是了,”曾老道把竹杖一顿,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有此人在,老道我就不必献丑了,正好我金池之中尚有事,就不与诸位师弟闲聊了,告辞,告辞。”

他拱拱手,起得身来,急急起了一团罡风旋出殿门,转瞬间就飞去无踪了。

吴素筌叹一声,指着殿外道:“他也算是恩师亲子,门中阁主,可私心怎得如此之重,全然不管门中弟子死活”

又摆了摆手,道:“罢了,指望他是不成了,审师弟,关于那瘴毒,章道友是如何说得”

审楚鱼神色严肃起来,道:“章真人有言,这瘴毒当地毒与一种奇毒混合而成,只是究竟是何毒物他也不甚明了,低辈弟子吸入几分,若不得解救,一二日内就有性命之忧,即便我等元婴修士,日积月累之下,侵染躯体气脉,也一样抵受不住,现下他还能解毒之法,到得那时,恐也无能为力。”

吴素筌听得心惊不已,道:“这瘴毒居然如此厉害”

审楚鱼道:“此事做不得假,章道友无有必要骗我等。”

吴素筌定了下神,道:“可惜章道长毕竟不是观潭院之人,对了,师弟你定要设法留住他。”

审楚鱼点首,道:“小弟尽力而为,只是章道友那解毒药也不是凭空得来,亦需用灵药炼化,目前手边已是所剩无几。”

吴素筌断然道:“尽我观潭院所能,有多少给多少。”

观潭院实力在凤湘剑派下宗之中也算数一数二,举派有四位元婴真人,共是占得三座仙城,说这话自也是有底气的。

审楚鱼却还是为难,“可炼药也需花费时日,最快也要一月,方能开得一炉,一炉也不过三十余枚丹药,我院中有数千弟子,怎又能照拂得过来。”

吴素筌试着问道:“师弟,可否请章真人把药方让出”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我观潭院也不白拿他的,亦可拿法宝灵物去换,就是功法道术也可商量。”

审楚鱼还未说话,此时坐于西侧的那名阁主便开口道:“掌院,此法治标不治本,要根绝此毒,那那处封禁就绝不能再动了。”

吴素筌为难道:“本座也有此意,可上宗有命,不得不为啊。”

那名阁主又道:“那师兄可把门中弟子迁了出去,只我几人在此镇守即可,免得牵累这些晚辈。”

吴素筌却是眉头大皱,平心而论,他也考虑过把弟子迁走,可实际却是无法做到。

那处封禁自设法破解以来,为防消息泄露,举派弟子就皆在凤湘剑派严密监察之下,无有一个能够随意出去的。为防他们阳奉阴违,每月还有一名长悳老前来查视。

那名阁主道:“小弟却有一法,既然瘴毒如此凶毒,不妨就把毙命弟子人数夸大一番,每月趁上使不在时设法转走几名,上宗长悳老莫非还去一一查证不成”

吴素筌一琢磨,有些意动,问道:“那,,那些弟子又能送去何处呢”

那名阁主道:“可设法送至去几个交好门派之中”

他还未说完,吴素筌就连连摇头,道:“不妥不妥,若是有人私下禀明了上宗,后果堪忧。”

审楚鱼这时忽然神色一动,身子一挺,看向二人,道:“小弟倒是有个主意,此事不妨拜托章真人,小弟闻得他宗门在东胜北地,若是到了那处,上宗也是鞭长莫及了。”

第九十七章 胜洲贺宴已有期

审楚鱼虽是觉得寻章伯彦解决此事十分可行,可成与不成,仍还需看其意愿如何。

自大殿中出来后,就往藏于山腹之内的丹室中来。

此处如今已借予章伯彦炼药,他到了里间时,一股烘热之气扑面而来,数十名弟子正围坐在丹炉之前,以法力引动地火,被那里热气所逼,个个头上蒸腾如雾。

章伯彦则是坐在高处悬庐之中,把众人法力拿捏一处,随时随地调拨火候,使之不至坏了药性。

此时这些弟子见得门中阁主进来,下意识就欲起身行礼。

章伯彦脸色一沉,厉喝道:“谁叫你等停下的”

他自来到来之后,对不服管教之人无不是下狠手教训,多日相处下来,这群弟子对他早已是心生畏惧,此刻听其一开口,就已一个个乖乖不动。

审楚鱼一看,这一炉丹药到了紧要关头,才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不敢上去相扰,去了一旁坐下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炉丹药炼毕,数十名弟子俱是法力耗尽,可仍是强撑着身体坐起,吞服灵药,打坐调息,好在下次炼药之时能够再行出力。

休看他们辛苦,可在此处炼药,却能提前得了解毒药丸,这总好过丢了性命,是故再累也无人愿意离去。

章伯彦把火力压下,就施施然下了悬庐,他对审楚鱼视若未见,自顾自到了榻上。原地闭目理气。

又过一个时辰,他调息完毕,这才睁眼看来,道:“审道友昨日才送了灵药来,怎么今日又至”

审楚鱼拱手道:“今次来此,是有一事劳烦道友。”

章伯彦嘿了一声,言道:“那要看是何事了。”

审楚鱼掐了个法诀,起了一道灵光将两人所处之地隔绝了,随后便将自己来意说了,言罢又俯身一揖。道:“如今能救我观潭院弟子者。唯道兄一人。”

章伯彦听后,心里盘算起来,他来得此处,目的是随时随地看着这处封禁。要是此间生变。就能及时知会张衍。为其门人解毒,只是就近探查而已。

眼下对方忽然要把弟子托他照料,倒是未曾料到。

他暗忖道:“观潭院乃是凤湘剑派下宗。就是府主日后来此,怕也要寻个借口,既然其主动把弟子送来,这却是求之不得。”

虽是如此想,可他口中却是一派推拒之言,“此事麻烦,章某非是门中执掌,无法做主。”

见他推脱,审楚鱼叹道:“章道友,你也瞧见了,我观潭院为这瘴毒所苦,门下弟子性命堪忧,说是危如累卵也不为过,只要道友能应了此事,但凡我院中有的,皆可任你索取。”

章伯彦故作犹疑,许久之后,仿似很是为难地说道:“非是我不愿助你,我一人又能救得你几人,莫非你还能把弟子俱都迁到我门中去不成”

审楚鱼却是瞪大眼看着他,半晌,他深深一揖,道:“若真能若此,我举派上下必对道友大恩铭感五内。”

章伯彦侧身避开,冷笑一声道:“大恩我若帮你,你观潭院危难是解了,可凤湘剑派却要来寻我,要你大恩又有何用”

审楚鱼愣了一愣,才道:“此事只要遮瞒的严实些,谁又能知此事章道友做得,若当真走漏了风声”

他直起身,正色道:“那道友就把此事推到我观潭院身上来,免得因此牵累了道友。”

章伯彦嘿嘿言道:“口说无凭,需你掌院亲笔所签谕书才成。”

审楚鱼见他语气松了,顿时大喜,道:“好,好,理应如此,此事极易,在下这就为道友讨来谕书。”

他怕章伯彦翻悔,话音一落,就立刻往外出去,因是走得过急,方才所布下的灵光也未及收起,就这么生生撞了出去。

章伯彦目光深沉,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只要能讨来这一份书纸,那日后行事,就有名分在手了。

审楚鱼出了丹室,就匆匆往大殿去,这时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道:“师父,师父,凤湘剑派上使来了。”

审楚鱼顿时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道:“时日未到,怎先来了你可看见来人是谁”

那弟子道:“弟子瞧见了,是那商俊青,商真人。”

审楚鱼身躯一抖,商俊青乃凤湘剑派绝光剑剑主,此人为人孤高桀骜,最是难惹,而且又喜好奢华,性喜美色,往日到此事,观潭院上下都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他吸了口气,稳住心神道:“上使到了何处”

弟子言道:“已至正殿,院主亲去相迎了,唤师父速速过去。”

审楚鱼念头转了几转,既是此人已到,只得好生应付了,他一路忐忑往大殿而去。

不多时,他就到得正殿,才方入内,就见掌院吴素筌与另一名阁主已是先到了,而一名年轻修士却是大刺刺坐于主位之上,正拿着一只酒壶自斟自饮。

此人身修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