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17部分阅读(1/1)

你去你吃苦受累。纵你姑父口里法那样说,也不过是怕你娇养成性,不服管教,未必还真让你服侍不成。你听老祖宗话,带上鸳鸯晴雯两个,鸳鸯最是妥当丫头,有她一路服侍你饮食起居,万无一失。长随李贵,小厮茗烟也要带着,让他们帮你打点行程,这样老祖宗才好放心,你也过得舒适不是。”

宝玉一听贾母坚持让鸳鸯、晴雯随自己出门,顿时急了,心道,这可不行,想自己出门在外,龙蛇混杂,坏人多,色鬼多,像鸳鸯、晴雯这样清白标致女儿,如何能跟那些臭男人一起呢,岂不是白白糟蹋天生一番美好,这简直是罪过啊罪过。

最要紧一点,宝玉不想让林姑父看扁自己,以为他离开了丫头小厮就不能活。宝玉敏感察觉,林姑父似乎不大信任自己,自己若再丫头小厮环伺,岂不是逼着林姑父反悔,所以,宝玉觉得,无论如何,这丫头万万带不得。

宝玉原本要拒绝,忽悠打住了,他想着老祖宗老天拔地,一力为自己筹谋,自己方能脱出牢笼,去江南游学松散,且老祖宗这般安排也是一番好心,宝玉觉得祖母之话不能轻易驳回,免得徒惹祖母伤心,一时之间左右为难,不知计将安出。

却说宝玉抓耳捞腮,茫然无计,几次暗示凤姐,求她解围,无奈凤姐叹气摇头,做无可奈何状,显见就是要他自求多福。

哎,你别说,急中生智这词还真有其事,就在宝玉百般纠结之时,忽然脑中就那么灵机一闪,哎,宝玉有了主意,忙颠颠,笑眯眯,猴到贾母身边搓揉:“老祖宗言之有理,孙儿本不应该违拗老祖宗意思,可是,老祖宗想想,孙儿这次跟林姑父出去,原为了磨砺,如今这般兴师动众,贪图安逸,还不如不去呢

林姑父会怎么想孙儿呢,若是因此恼了,一怒之下打了孙儿回票,那时,就是老祖宗也奈何不得林姑父。

老祖宗,孙儿可不想让林姑父觉得孙儿烂柴无用,老祖宗您就依了孙儿吧。”

贾母笑道:“大家子弟出门哪能没有丫头小厮仆从呢,也没人会笑话,宝玉放心。”

宝玉知道不下重药不行了,遂言道:“老祖宗若不依,定要孙儿若带着丫头小厮,势必惹得林姑父厌弃,果真如此,那孙儿脸可就丢大发了,从此还如何在贾府立足呢,就是环儿兰儿姐妹们也要笑死了,孙儿实在也没脸再读书了,干脆出家做和尚算了去。”

贾母被他绕来绕去,听得有些糊涂,闻听宝玉说做和尚,本能骂了一句:“胡说,什么做和尚。”忽而又皱了眉头,眼睛狐疑看向凤姐:“凤丫头,如何你林姑爷不收他,要做和尚呢,这话”

那宝玉为了打动贾母,直嚷几句:“老祖宗不许,我就真作和尚去。”说完话故意搭着眼皮生,身子翻转自生闷气,连贾母也不理了,暗地却偷给凤姐一挤眼,求她帮腔。

凤姐一笑,附耳与贾母一番嘀咕,下一刻,贾母便乐了,拉过宝玉笑道:“来,宝玉,别生气,啊,听老祖宗给你说,老祖宗知道,你想给姑父留给好印象,可是也不能一个随从不带呀,你自落地起,便金樽玉贵,哪里服侍过人呢,纵是要服侍你姑父,也得要有人教会你如何服侍不是到时候你若笨手笨脚,耽搁你姑父大事,还不更加惹得姑父生气

这样吧,老祖宗就退一步了,鸳鸯、晴雯,都不带了,不过你去读书总要有个书童罢,行礼担子也要人挑吧,这李贵茗烟你必须带上,你若再要不依,老祖宗也要恼了。”

贾母说话间见宝玉还在犹豫不决,遂也故意沉了脸。

凤姐见这祖孙要僵,忙一旁抚手笑道:“哎,老祖宗这话说在理儿,虽然是出门历练,可是书生出门总要有个书童方相衬,带个仆从牵马坠墩也应该,这是人之常常情,就是林姑父也挑不出理儿来,宝兄弟,听姐姐话,这宗就依老祖宗罢。”

凤姐嘴里说这话,手地下悄悄拉拉宝玉,使眼色让他稍作让步,别惹得老祖宗真不高兴了。

宝玉闻言扪心想一想,也是,林姑父出行,官兵衙役仆从也不少,且都是男子,自己带上李贵、茗烟,也不显得各色,反正他们男人经得摔打,不比鸳鸯、晴雯女儿家金贵,遂笑着一拉贾母,道:“老祖宗说对,孙儿依老祖宗就是。”

贾母这才高兴了:“哎,这才对嘛,这才是老祖宗怪孙孙呢”回头又吩咐鸳鸯找了一个五寸见方锦囊出来,亲手递给宝玉,道:“这里有些金锞子、银锞子,还有些散碎银子,小额银票,我知道你姑父不会少你吃穿,但是俗话说得好啊,爹有娘有不如自己兜里有,你带着或是嘴馋解解馋,或是给你姐妹们带些好玩江南小玩意儿回来,也是你做哥哥心意,锦囊你要收好了,明儿交给李贵保存,他到底比你经事些。”

凤姐这里早着人叫了李贵茗烟前来磕头,贾母见了他们,又是一番叮嘱:“你们跟随宝玉出门辛苦,每月月例双份儿,你们要好生服侍你们主子,全须全尾给我带回来,那时老太太我另有赏赐。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宝玉若损伤一星半点,我可不会轻饶你们哟。”

李贵茗烟忙着磕头:“老太太放心,我们就是丢了自己,也要保护二爷好好回来。”

贾母笑着点头:“这才像话。”

凤姐几次给贾母眼色示意,贾母才不慌不忙捧出一个手掌大小,上了铜锁紫檀匣子来,亲手交给宝玉道:“宝玉,这是老祖宗亲手写给你姑父信笺,你明日上路之后再交给你姑父,钥匙在这锦囊里,就说老祖宗重重拜托了。”

宝玉还当是为了托付自己事情,忙笑道:“老祖宗勿需再写信祈求姑父,孙儿有信心让姑父认下孙儿。”

贾母摇头道:“这信却不为你,老祖宗当面不好贪求太多,只好由你转呈姑父,宝玉,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丢失,这里关碍你姐妹们前程啊”

宝玉立时肃正身子,深深一礼:“是孙儿绝不辜负老祖宗所托”这才双手来接匣子。

贾母含笑递过:“嗯,如此方好。”

却说贾母凤姐千叮嘱万嘱咐,生恐遗漏一字半句,那真是千言万语尤嫌不足。

临了,贾母又道一句:“宝玉,明日老祖宗就不亲自送你了,我老了,不惯看别离,等你回家之日,一定让人提前通知老祖宗,老祖宗到二门迎接我乖孙孙,啊”

宝玉磕头答应,凤姐又亲自拉着宝玉送回房去,却见彩云早已侯着宝玉了。

凤姐会心一笑,各自回房不提。

宝玉见了彩云,顿时头疼不已,却不敢有所违拗,且他要出门在即,本该辞别母亲,只是害怕被人按头逼迫。

无奈何,再不情愿也是自己母亲,不得已,宝玉认命一般走到母亲房里,果然不出所料,薛姨妈宝钗齐齐在侧,宝玉只得于各人行礼见过。王夫人咋见宝玉。一把抱住,摩挲不已:“我儿,你为何不听为娘劝说,执意要去江南,你要急死为娘吗”

宝玉年岁渐大,已经很不喜欢被人这般搓来揉去,摸脸掐腮,挣了几挣,都没脱身,十分挫败,只得耐着性子劝导母亲:“太太莫哭,我又不是单枪匹马,上有林姑父照应,下有朝廷官兵护送,我自己还有李贵茗烟贴身护卫,准保无事,太太放心。”

宝钗一笑上前,搀扶王夫人坐下,道:“姨妈坐下说话,也好舒服些,宝兄弟说得不错,此去江南,虽说是有风险,却也有说不尽好处呢。”

王夫人含泪仰头,看着宝钗,言道:“我儿,你就别跟着她们一起糊弄我了,算我白疼了凤丫头,她如今与我离心离德,只知道把着老太太奉承,你可别学她样,那样姨妈可活不成了。”

薛姨妈也随声附和:“谁说不是,这凤丫头变化忒大了些,论说她与我们才是至亲骨肉呢。”

宝钗没言语却是一声叹息,似乎她也觉得凤姐行止不可思议。

宝玉见她们众口一词,都道凤姐不是,内里还牵着老太太,心里一时毛躁,便开了腔:“这关凤姐姐什么是事呢,是我自己早想出去走走,增加见识,才费了好一番口舌,恳求林姑父带我出去,林姑父原本不肯呢,实在与别人不相干。请太太信我。”

宝玉其实想说,太太可别听人哓舌挑唆,见疑凤姐姐,免得凤姐姐知道寒心,凤姐姐对您可不错。只因为一个孝字儿当头,他不能说畅快,只好这般云里雾里,绕来绕去,飘皮一说罢了。

薛姨妈见宝玉呛了王夫人,忙一笑插嘴道:“我儿,可别恼你母亲,你母亲也是一口气憋得久了,原不是说今日这事儿,我儿可别误会了。”

宝玉见听了这话,更加烦躁,心里腹议,不是你们见天逼迫纠缠,我又何必背井离乡,一走了之呢。只是顾念亲戚面子,姨妈又是长辈,有话也不好说得。

岂料宝钗见宝玉神情十分不耐,觉得薛姨妈说太过隐晦,不能尽情,她还道宝玉不了解个中详情,以至烦闷,因微微一笑,杏目含情,温文而语:“要说凤姐姐,不是我多口,似娘娘省亲这等大事,她竟然不闻不问,实在太过凉薄些。”

谁料宝玉本已忍耐良久,闻听此言,忍无可忍,顿时爆发了:“宝姐姐这话我实难苟同,如今凤姐姐拖着病身子,又要照顾二哥哥,又要照顾大姐儿,还时时想着孝敬老祖宗,还要与大嫂子一起教导姐妹们针凿家务事,纵是对我,也是三天两头送吃送喝,嘘寒问暖,从无间断。怎么到了宝姐姐这里,反倒成了凉薄了呢

宝姐姐如此聪慧灵性女子,为何只看见凤姐姐眼下不理修园子事情,就没想过凤姐姐怀着哥儿呢子嗣承继,对凤姐姐二哥哥,乃至贾府,是何等样大事体,她如何能参与修园子动土呢宝姐姐博览群书,难道不知道家有孕妇忌动土吗宝姐姐如何就只看见凤姐姐如今精神不济难理事,而不记得凤姐姐之前操劳、之前好呢”

宝玉情绪激动,噼里啪啦只管自己痛快,也不理会宝钗薛姨妈脸色憋成了猪肝色,他还觉得自己憋屈呢,气呼呼纳头对王夫人大礼参拜,道:“请太太保养精神,切勿以儿子为念,儿子就此拜别,太太珍重。”

这宝玉也是发了驴脾气,言罢掉头就走,丢下王夫人薛姨妈宝钗三人目瞪口呆,尴尬万分。

话说宝玉一向好脾性,尤其对女孩儿温柔如水,今日面对宝钗这个美人儿,却忽然暴虐了,你到为何呢

其实无他,俗话说得好,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只因这宝玉忍耐宝钗实在忍得很久了。

或许有人不明白了,犯模糊了,这宝玉不是最喜欢跟姐妹们厮磨吗,因何如今面对雍容如环妃一般仙品姐姐,这般烦躁,难道宝二爷改性子么

非也

这宝玉性子有些各色,他虽天生喜爱百花,却是心有执着偏爱,日日对着心爱之花,

第 47 章

闻密语贾存周惊心,搅混水王熙凤拨火

王夫人不曾想一项温顺儿子露了爪牙,方要搭话教训他几句,却不料宝玉已经甩手走了,这在宝玉不曾有过,王夫人一时气得噎住了。

宝钗虽然被宝玉呛了一顿,心里十分委屈,却强忍着,满脸堆笑,上前安抚王夫人:“姨妈实在不必太担心,想我朝读书人,只怕人人都想拜在林如海门下却不能呢,您想想啊,林如海可是翰林掌院大学士,他话,纵皇上也要听他一二句,依我说,老太太让如今宝兄弟拜他为师,正是帮了太太,是件大大好事,将来还不青云直上,大富大贵呢。”

王夫人含泪拉住宝钗:“我儿,你说果然中肯,只是姨妈实在担心,江南如今可乱得很。”

宝钗道:“正如宝兄弟所说,林如海乃是奉旨出京,这可是皇家钦差,那随行护卫定然不少,乱民纵然作乱,也伤不到宝兄弟分毫。”

薛姨妈一旁笑道:“钗儿这话很是,姐姐,你就放心罢,总有一日这贾府以你为尊,由你说了算,姐姐就等着享儿孙福,做老封君罢。”

王夫人总算和泪笑了,拉着宝钗直感叹:“幸亏姨妈还有你,不然我还有什么希望呢,唉,只是这一来,宝玉就更林家更近乎了,老太太又偏向林丫头,我只怕将来委屈了你。”

薛姨妈忙着打蛇随影上:“姐姐也不必太过忧心,府里老太太再大,难道还大得过宫里娘娘去,姐姐与娘娘是亲母女,娘娘遇事定然会帮着姐姐,姐姐放心,钗儿定会孝敬我们两个。”

这话说得实打实,尤其如了王夫人之意,王夫人点头摩挲着宝钗,笑道:“我儿,也是你好脾性,宝玉那样混账发作,你也不恼不嗔,委实难得,换做他人,哼,还不早闹翻了天去呀。”

宝钗微笑:“宝兄弟还小,孩儿脾性,哪有姐姐跟弟弟志气呢。”

此话一出,王夫人更是喜爱,把之前对薛蟠嫌弃都丢到爪哇去了。

自从薛姨妈主动出钱出力后,王夫人更觉得血缘至亲可贵,在厌弃凤姐同时,更加坚定了拉宝钗做臂膀决心,这也是为什么王夫人在冷落薛家之后,忽然又与他们异常热络原因。对于老太太不喜欢薛蟠,觉得他是个麻烦这事儿,王夫人反倒觉得是好事儿,想那薛蟠越不成器,岂不越好拿捏,王大善人算盘打得噼啪作响,似乎看到将来整个薛家雪花银都归了自家,与薛家那情分,是一重血亲再加一重雪银,乃是重中之重了。

却说王夫人薛姨妈宝钗三人互相慰藉,说得开心,只可惜没长一双透视眼,屋外贾政已经站了好些时候,且不要误会,贾政这个假道学是不会听壁脚,这也是他偶尔父爱泛滥所致。

这道也非丫头们疏忽,只因为王夫人姐妹们说话,一直习惯性勒令丫头们回避。

这真是百密一疏,惹大祸了。

你道那贾政因何忽然走到这里呢,原来,因想着宝玉明日远行,他准备前来同榻,一来安慰安慰难舍亲儿之老妻;二来,与她说说为妇之道,警惕警惕王氏,不要触怒老太太,后果严重;三来借王夫人由子送送宝玉,也免得塌了他做父亲颜面。

谁料刚来,就听见她们在说老封君,贾政顿时恼了,哼,这是在诅咒老太太呀,果然心怀邪念啊

本当要立时冲进房去暴跳一番,教训教训这些猪油蒙心无知毒妇,无奈想到贵妃省亲在即,贾家还要依靠王子腾提携,薛家钱财也一时难筹齐,两家他眼下都得罪不起。嗳哟,贾政一口怒火憋着不能发作,只忍得须发倒竖,最终咬牙攒拳退出了房间。

自此,贾政对王夫人情意彻底淡薄了,这是后话了。

那贾政在院子里茫然片刻,心中暗恨,我贾存周怎么这般倒运,去了这么个蛇蝎夫人,休又休不得,还要天天看着他在眼前蹦跶,贾政只气得怒火升腾,一甩袖子,自去赵姨娘房里泻火不提。

这一夜,宝玉几乎不敢合眼,寅正六刻早上四点半便起身了,宝玉一起身,麝月忙着让人通知了王夫人房里。

不一刻,王夫人便到了宝玉房里,因见宝玉出门不可逆转,又被宝钗劝慰了那些话,知道宝玉此去除了不能在与宝钗培养感情外,百无一害,把上了林如海这棵大树,宝玉今后出仕也便宜许多,王夫人认命了。

王夫人这番走来,虽然肿脸脬腮,眼眶发红,却没再阻拦宝玉,伸手把一个平安符系在宝玉腰上,也似贾母一般,递给宝玉一个锦囊,鼓鼓囊囊,宝玉不看也知道,这定跟贾母一般,又是银票银锞子金锞子。

宝玉看了王夫人,一时沉默,不住说点什么才好。

王夫人兀自又拉宝玉坐下,替他换上一双崭新石青锻帮鞋:“我儿走哪儿都要记得,家里有白发娘亲盼望呢。”

王夫人一番动作,揉碎了宝玉好容易硬起来心胸,亲手扶了王夫人坐下,双膝跪地,一头点地,磕一个头,哽咽道:“儿子昨日犯浑,请太太看在儿子年轻,谅解一二,儿子这里磕头请罪了。”

王夫人忙着亲手扶起宝玉,抹抹眼角,抽泣一声,言道:“都过去了,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是有意,在外要自己当心啊。”

说话间,凤姐也来了,见了王夫人,虽然眼圈红红,却是满脸含笑,把礼仪做十足:“见过太太。”

平儿捧上手里东西,凤姐一边递给宝玉,一边言道:“这个是我前个去静水庵还愿,替大姐儿与肚里哥儿求平安符,哥儿这个先给宝兄弟带去,我明儿再去求。”

又把一个包裹递给晴雯让包进去:“这里是一双石青锻帮鞋子,一套嫩绿衫子,鞋子早做好了,衫子是我跟平儿你迎春姐姐连夜赶工做出来。这把象牙骨山水画扇子,是你二哥哥送给你,没什么特别,就这扇面画儿好,字儿意思也好,这是山川河流一艘船,一帆风顺,你二哥哥腿疼走不得,特特让我转给你。”

宝玉又是一番谢不绝口,正说话间,迎春探春惜春也来了,都有小礼物奉上,迎春一个香囊,与衣衫同色系,探春一方丝帕。宝玉见丝帕与香囊颜色,知道是姐妹们连夜赶工所做,忙着作揖道谢。唯惜春一对湖笔,呈上时面色羞怯:“二哥哥,我昨夜晚睡着了,荷包没绣好,送二哥哥一对湖笔吧,二哥哥用它好好写字,免得林姑父打板子。”

宝玉又是一笑谢过:“谢谢四妹妹好情谊。”

兄妹们正在亲热说话,却见林之孝家里匆匆而来,见王夫人凤姐忙着施礼,道:“太太,二奶奶,宝二爷,林府寅正六刻亮灯,想必林老爷已经起身,宝二爷要快点用餐,免得误了。”

一时晴雯摆上饭菜,宝玉心里焦急,根本吃不下。王夫人急什么似;“宝玉,你多少吃点,午饭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才有呢。”

平儿忙着把一个食盒递给茗烟;“这里有卤鸡蛋,贴饼子,葱花卷子,油炸饽饽,还有松子、瓜子、核桃、腰果、银杏、以及各种糕点酥饼,预备宝二爷路上吃不惯饮食好充饥,你们两个馋嘴猫可别争嘴偷吃啊。”

茗烟笑嘻嘻接过去:“姑娘说什么话,我们哪有那馋嘴没规矩。”

平儿晴雯麝月都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却规矩好。”

王夫人自己懵懵懂懂,昨晚只知道哭哭啼啼,埋怨老太太凤姐不该唆使宝玉出门,混没想起这些来,见凤姐又是使人守着林家,又是做鞋子、做衣服、做吃食,心里顿时和软了,把之前对凤姐不满轻减了几分。上前一步拉住凤姐手,微笑道:“还是凤丫头想得周到,怪不得你宝兄弟念你好,谢谢凤丫头了。”

凤姐心中恶寒,面上却是热情回笑,只是不动声色抽出手来抿抿鬓角,笑道:“太太说什么话,我与宝兄弟是亲上又亲姐弟,我疼他还不是该当嘛,哪里当得太太一个谢字”

一时,旺儿家里又来报,说是马车已经备好,行李已经装车,随时可以出发了。下一刻,林之孝家里又报,说林之孝回来过了,言说林姑父已经出门,他已经赶往城门,让宝玉速速启程到城门口会合。

宝玉这里顿时慌张起来,抬腿就跑,一时又反身回来与王夫人、凤姐、三春姐妹,平儿晴雯等一一作揖别过,才又匆匆去了。

王夫人凤姐三春姐妹平儿晴雯等随后紧追,一直送出二门,见宝玉上了马车,几个女人又跟着马车走了一路,说了一路,马车出了边门,几个女人方才怏怏而回。

凤姐对王夫人微微一福身:“我回了,太太走好。”

王夫人稍微犹豫,说了一句:“凤丫头,缺什么,让平丫头去跟我要。”

凤姐点头:“谢谢太太,侄女记住了。”

平儿搀扶凤姐回房,避过王夫人问道:“我观太太今天脸色很好呢,看奶奶也有笑摸样了。”

凤姐一笑:“嗯,心里不定怎么想呢,昨夜他们所说你没听见么哼,幸亏宝玉还知道我,这就够了,人不能贪求太过。”忽而凤眼笑成月牙儿:“得了,反正起得早,不如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个安去。”

平儿扶着慢慢走着微微叹气,凤姐一拍她,道:“傻丫头,我都不不怄气,你叹什么气呀。”说着摸摸独子,笑道:“我只要这个东西平安就万事不求啰。”

凤姐主仆走进贾赦两口子院里,恰逢邢夫人收拾妥帖,预备早餐,见了凤姐忙着起身招呼:“嗳哟,你个凤丫头,怎么不听人劝呢,都说了不用讲这些俗套了,怎么还来呢快坐下来。”

凤姐其实刚刚四月多一点,腰身不显,一种心理作用吧,平时不注意时,照样风风火火,只要人一提起,或是她自己想起身孕这事儿,就不敢大动作了。这会儿邢夫人一咋呼,哎,她又不敢随便就坐了,伸手由平儿扶着慢慢坐稳了,方笑道:“太太说了不让来是太太慈爱儿媳,儿媳妇但凡精神好,一定会过来走一趟,哪能仗着太太好性儿就一味偷懒呢。”

邢夫人笑道:“知道你孝顺,嗳哟,你那个姑母明里暗里呀没少念你,你前个送我换季衫子,我穿了,她问,我就说了,嗳哟,她好一通酸话,差点没倒了了我这牙。”

邢夫人絮絮叨叨好一通,说什么王夫人跋扈啦,与贾珍联手架空她啦,什么采办之事都卖人情托给了东府贾蓉贾蔷,她娘家兄弟想谋个差事,王夫人百般不愿意啦,等等云云。

凤姐笑道:“舅老爷现在不还闲着呢”

邢夫人笑道:“哼,她倒想呢,我没争到卖戏子差事,却争到了买尼姑差事,正要去跟你商量,你舅爷办事没谱,我不放心,想要给他配个能干帮手,凤丫头,我就看中你办事能干,你推荐一个能人给我,这件差事,我就交给他办了。”

凤姐一笑:“这个不难,我陪房旺儿与林之孝都是颇为能干之人,眼下,唉,都闲着,太太若要用人,尽管使唤他们,我干打包票,他们一准不敢胡来,太太只要交代好舅爷就是了。”

邢夫人点头:“嗯,就这样吧。”

凤姐一笑起身,忽然又迟疑一笑道:“园子里难免要栽花种树,这采买差事不知派给谁了呢”

邢夫人道:“眼下还在忙着建房子,稍后就要开始了,怎么,你有人求这个差事只是我听你二婶子说,东府贾芹贾琛再求这个事儿。”

凤姐故意迟疑一下,一笑:“那就算了,算我没说,免得太太为难。”

邢夫人闻听此言,激起了要强性子,原不招揽,这回非要招揽一二了。遂一摆手,道:“别,你难得灭开口求过我一回,这事儿我非办了不可,你说吧,是谁,我记下了。”

凤姐一笑道:“就是后廊下五嫂子儿子芸儿,他跟二爷走得近,这几天过来看二爷,说起家里日子艰难,二爷起了怜惜之心,说这芸儿一项礼仪周全,书读也好,只是家里困顿,现在赋闲在家困着,二爷说他们孤儿寡母,让我一直暗地帮衬着些,是我想着光是一月几两银子几升米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孩子大了,也该学着办办差事,将来也好顶门立户,孝敬他老娘,他娘寡母养儿,委实不易,只是儿媳现在也不管事儿,就想到求太太来了。”

五嫂子母子,邢夫人认识,他家里确乎穷困,邢夫人也听说过凤姐两口子队伍嫂子一家很看顾,因看着凤姐笑道:“据我所知,这五嫂子并无什么好处在你们两口儿面前呀,如何”

凤姐摸摸腰身,掩嘴一笑:“不瞒太太,我也是想着多帮人一把,就算是替哥儿积福了。”

邢夫人闻听这话,顿时动容,抚手道:“这话说得很是,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凤姐见目达成,起身辞别,邢夫人道:“你与我一起坐车回去吧。”

凤姐点头一笑,婆媳拉手上车。

邢夫人唯恐凤姐走不稳当,那是小心谨慎,紧张兮兮,他身边四大麻烦婆子,费婆子王善宝家里等,眼珠子掉一地,特别王善宝家里,一双外鼓牛眼,忘记眨巴了,心理面个个打着小鼓,嗳哟,着今后可别再说二奶奶坏话了,看来今后坏话专攻王夫人了。

却说凤姐回房,正碰见贾琏奶娘赵嬷嬷来看贾琏,满脸愁容,原来这赵嬷嬷老伴早几年就去了,两个儿子在府里做着下等差事,一个巡更上夜,一个是看后角门,都没什么赏赐油水工作,一月不过一大吊钱,为主靠着赵嬷嬷眼下荣养二两银子过活,老大家里娶乡下媳妇,也没个差事,日子越来越紧巴了。

老二眼见到了娶媳妇年岁,赵嬷嬷原本想要求求贾琏凤姐,没想到他们一个挨了打,一个要安胎,都不管事了,眼下府里红红火火,只她沾不上边,求了王夫人几次,王夫人话到说得好,临了就是不给调派个好伙计。

赵嬷嬷来看了贾琏几次,都没好意思开口,今日实在愁得很,他媳妇诊出喜脉,需要营养,没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寻贾琏两口儿。

平儿热情接待,茶水伺候,赵嬷嬷一个劲只夸府里好福气,有个贵妃姑奶奶,马上又要省亲,真是荣耀尊贵云云。

凤姐看着赵嬷嬷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扯动拉西,因笑道:“听闻奶哥哥娶了嫂子了,对妈妈还好吧脾性怎么样,模样俊不俊啊”

这一问,赵嬷嬷放开了些,说起媳妇虽然乡下丫头,却模样周正,也还孝顺,临了,方说了,媳妇怀了孩子了,家里却没什么好吃好喝,媳妇瘦得厉害,只怕孙子难保住云云。

凤姐一听这话风,就知道了,抚手笑道:“嗳哟,这才好呢,恭喜赵嬷嬷了。”回头叫平儿:“平儿,快些把那个红枣鸡蛋糯米粉,还有燕窝称二两,冰糖包一包,再封十两纹银,两匹娟给赵嬷嬷。”

平儿答应一声,立时就把东西奉上了。

赵嬷嬷眼圈也红了,搓着手说:“这个怎么好呢,奶奶,我原不是求这个,奶奶照顾我们也够多了,我纵是老脸老皮也不好意思了。”

凤姐闻听一笑:“瞧嬷嬷说得,您奶大了儿子,还不该得些季才是呢,就是我们没有也该先紧着嬷嬷才是,何况我们原不缺呢。”

赵嬷嬷面面瑟瑟一笑:“奶奶这么说,是奶奶良善,心慈,可是我们却不能这样大大咧咧顺杆爬,我是想着这么一年一年,靠着奶奶哥儿接济也不是法子,就想着托人给你两个奶哥哥换个体面些活计,也好让他们养活自己。

第 48 章

没奈何凤辣子坚壁清野,心不忿痴宝玉仗义疏财

却说平儿得令出门,凤姐起身,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巴掌大漆红描金匣子来,递给赵嬷嬷:“这里是上等冰片麝香,人家孝敬我,我今怀了哥儿用不得了,嬷嬷拿着这个,等下送给那边大太太,再说几句软话,奉承奉承我们太太,没准两个奶哥哥事儿就成了。”

赵嬷嬷喜得眯了眼,口里直念佛号,说是前世修造得好,奶好哥儿,娶得好媳妇儿,得了好结果。

一时平儿回来,说是邢夫人午餐时节过来。凤姐这里忙让赵嬷嬷速速家去,免得被邢夫人来时看见犯疑惑,让她到了晚半晌,再悄悄到那府里去请安拜会。

赵嬷嬷称谢不迭走去了。

平儿送了赵嬷嬷回来,笑道:“奶奶越来越善行了,依我说,还是安心静养,少操些心方好呢。”

凤姐微微一笑:“二爷错不过吃了她奶水,这些年她也是真心维护二爷与我们呢”

平儿悄声道:“我刚听说,那屋里太太这一阵跟这屋里太太杠上了,较劲得可厉害呢”

凤姐一声嗤笑:“这才好,她们忙活了,也就没空找我们歪掰了。”忽而压低声音道:“媚人那丫头怎么说”

平儿点头笑道:“她说明儿就来给奶奶请安,哦,茜雪也说要来一趟,说是奶奶那个小庄子上青藕收成了,要送些来给奶奶尝鲜,顺便来送今年出息。”

凤姐点头叹息:“这就好,你继续清点阁楼上东西,清点一批,让彩明造册一批,你都一一包好乐候着,还有,你安排媚人茜雪两个错开着来,千万别让人起了疑心。”

平儿方要走,凤姐又道:“去把那个璎珞项圈当票给我找出来。”

平儿闻言一愣:“奶奶要那个干什么”

凤姐眉头一皱:“问这么多干什么,去吧,少时就知道了。”

平儿依言找出当票匣子,凤姐一努嘴,平儿便去门口做针线放风,凤姐携了匣子走到贾琏读书间里。

贾琏百无聊赖,正跟那撅个屁股犯愣呢,见了凤姐好一通埋怨:“嗳哟,我奶奶也,你们就别理我了,我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那么多废话呀,我都快成咸蛋了。”

凤姐晃晃手里当票,笑道:“从今儿起,你就不无聊了。”

贾琏接手一看,一声嗤笑:“当票还以为什么好看野史杂谈呢,当票有什么好看呢。”

凤姐凤眼一飞,压低声音跟贾琏一阵嘀咕,贾琏瞪大眼睛,方要出声,凤姐迅速把食指按他嘴唇上:“嘘,噤声。”

贾琏添口凤姐手指,笑眯眯点头:“嗯。”

凤姐嗔怪一笑:“不正经,说罢,你干不干罢,不干我自找别人去。”

贾琏皱眉,道:“有这个必要嘛借就借呗,娘娘未必还赖我们”

凤姐想起前世那些变成肉包子古董,笑道:“娘娘是不会,只是到时候谁知道这些东西是送进宫给娘娘了,还是私下进了当铺呢”

贾琏混不信:“婶子不说,错不过是你亲姑姑呢,会这般呢”

凤姐一笑:“太平无事就是,可是眼下什么境况府里银子几乎都掏空了,库里老东西也买了不少了,少说被太太偷卖了三成不止,只瞒着老太太呢,钱财都变成园子了,到时候就是分给我们一划拉,也吃不得喝不得。今后哥儿们姐儿们,就靠我手里这些东西了,我们也只有这些东西了,都送与他们,我到不打紧,吃过了也喝过了,混混达达半辈子了,可孩子们怎么办呢”

贾琏沉默一刻,点头道:“好吧,我就试试,可是这些东西送到哪里去呢。”

凤姐道:“全部当掉,银票攒在手里最安心”

贾琏奇道:“那又何必要我这般呢,多此一举。”

凤姐咬牙,玉手指上贾琏额头:“笨啊,那日期呢,你要把这些东西分散到前面六年之间当掉才行,明白么,我好二爷”

贾琏眯了眼睛坏笑,手指点着凤姐:“你个女人,你,你,你就偷天卖日吧,你这个坏东西,可别那日厌烦了,偷着把爷们也卖了吧。”

凤姐一听恼了:“啐,真不是个人,我为是谁呢,你若能包住祖宗家产,或是我们老爷想着子孙计,别把银子大把花在那些小姨娘身上,护得子子孙孙衣食无忧,读书进取,我何必白操这些心思,富贵奶奶闲磕牙,谁还不会呀。”

贾琏一见凤姐恼了,忙不迭在枕上作揖:“嗳哟,奶奶,我好二奶奶,千万别当真,诺诺诺,小生这里赔礼了。”

一边说笑一边拉扯凤姐衣衫,慢慢凤姐落到贾琏手里,两人唧唧歪歪,笑作一堆。平儿在外直撇嘴,脸却红了。

不说凤姐如何夫妻联手,主仆一心,暗度陈仓,偷运古董,却说那日宝玉上了马车尤嫌车慢,弃车上马,扬鞭撒蹄一通疯跑,也亏得街面清晨无人迹,否则,贾家又该被御史参奏一本了。

宝玉扬鞭催马,马蹄如飞一般到了城门口,林之孝正一个人猫着脖子侯着呢。宝玉不见林姑父车驾,心下焦急,也不下马,只勒着马撒蹄子转圈圈:“林姑父呢走了吗”

林之孝一指城门口:“二爷别急,城门没开,林老爷还没到呢。”

宝玉依然心慌不已:“林姑父会不会走别门呢”

林之孝一边抱下宝玉来,一边笑道:“二爷放心,且不会呢,一来下江南都要出这南城门,二来,我派了小幺儿沿途盯着呢,一旦林老爷改道,他们就会前来报与我知,二爷且歇息片刻。”

宝玉心里这才停当了,不一刻,茗烟李贵驾着马车也到了,茗烟拿了吃食与宝玉,宝玉哪有心情,一个劲东张西望,生恐林姑父会插翅飞走,撇下自己走不脱了。

卯正时刻北京时间,早上五点,林如海钦差仪仗到了,远远看见宝玉,便与随行侍卫官打个招呼,侍卫头领变过来吆喝城门官,一边吩咐宝玉骑马随行押轿,打回了贾家马车行李仆从,只许宝玉携带书童跟随。

宝玉本无所谓,只要自己能去就好,挥手让李贵茗烟都回家去。

这里林如海说了算,林之孝无奈,只得用李贵替了茗烟做书童,只拣衣服鞋袜吃食包裹于李贵背上,余下什么棉被洗浴器皿等等都撇下了。又卸了马匹让李贵做脚力,一行送出城门口去,叮嘱了宝玉李贵好些话儿。

茗烟只好眼泪汪汪与宝玉话别,嘟嘟囔囔随林之孝家去了。李贵见了林如海仪仗威仪,只吓得腿脚发软,诚惶诚恐。宝玉却只觉得新鲜,兴奋异常,骑着马跑前跑后,来回转悠,被林如海喝斥一顿,他方老实了。

林如海出了城门,一路行来,慢慢悠悠,威威赫赫,到了城外送官亭,却见很多门生故旧前来送别,内里就有贾政,宝玉被人拦在亭外,贾政是眼睛瞟也不瞟宝玉一眼,只与林如海话别一番便上轿去了。

却说林如海一路慢慢悠悠,一出京城地面,便快马加鞭,护卫兵丁跑步前行,一路早起晚睡,尽拣小路抄近路,一进江南地面,林如海便青衣小帽,化作教书先生,带了宝玉叫少爷,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