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16部分阅读(1/1)

雁,拉春纤坐下饮茶。

黛玉侯她稳了神,方再问道:“我走了,你们姐妹到了那里当差呢可还好呢”

春纤笑道:“回姑娘,姑娘院子里服侍之人,除了洒扫婆子外,其他凡跟姑娘接触,针线上,屋内收拾洒扫小丫头,老太太都留着呢,老太太对我们可好了,凡老太太房里丫头有赏赐,我们六个都有,宝二爷三两天就去屋子里坐一坐,待上一个半个时辰,还帮着我们喂养廊上鸟儿,也问我们有没有需求委屈,说有只管告诉他。平姑娘也来告诉我们,说琏二奶奶让告诉我们,有困难只管去她们院里求救呢,姐妹们都说,这都是托了姑娘福气,都想着要姑娘回去才好呢”

黛玉听春纤絮叨,想起过往一切,眼里微笑,顿时岔神了。

春纤本来说着眼里又含了泪,见黛玉愣神,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吓得一滴泪也不敢落下来,话也不说了。

片刻,黛玉自己醒神,一笑:“这些都谁剥呢,上次送还没吃完呢哦,我给你们东西收到没有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分给老祖宗柑橘蜜,荔枝蜜,老祖宗可还喜爱呢”

春纤忙站起身子:“回姑娘,上次姑娘给我们赏赐锦缎荷包金戒指也都收到了,姐妹们都要我代谢姑娘呢,还有老太太也说那蜜吃着甚好。这些小零嘴,是昨日听说今日要来望林姑娘,知道姑娘爱吃这个,我们连夜赶着剥出来。”

黛玉心神一个激荡:“哦”

春纤这里已经扳着指头数上了:“老祖宗,鸳鸯姐姐,鹦哥姐姐,琥珀姐姐,还有我,还有春杏,嗯嗯,还有宝二爷,大家都有份,咱们都想林姑娘呢,都盼着姑娘早些回去呢。”

黛玉虽然回家住得十分舒适,日子也顺心,毕竟在贾府里住了五六年了,一切都习惯了,与姐妹们感情又好,宝玉又小意儿殷勤,凤姐姐、老祖宗优渥看待,黛玉虽然与父亲团聚十分幸福,却苦于单丝独线,寒梅独放,没个姐妹兄弟亲热,因十分怀念贾府众姐妹。这会子听春纤说热闹,心下高兴,因吩咐紫鹃道:“紫鹃,你去告诉林妈妈,就说我留着春纤说话,晚上再送回去,叫她先去。”

紫鹃答应一声,拿了一块约莫二两银块,用锦缎荷包装了,又加两吊铜线走出来,叫过林之孝家里,盈盈一福笑道:“我们姑娘高兴,要留春纤说话,这荷包里银钱给妈妈卖酒喝,这二吊铜钱给赶车随行小厮们分了卖果子吃,我们姑娘说,谢谢你们大热天跑一趟来看望。”

林之孝家里要在之前混不在乎这一两二两银钱,可是眼下她在贾府跟着凤姐失势,银钱故不或缺,重在是这银钱乃黛玉所赐,意义不同,又见紫鹃礼仪谦谦,忙笑着接了,称谢不迭:“紫鹃姑娘太客气了,叫我一声妈妈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多礼”欢欢喜喜捧了银钱出来,说给小厮们,小厮们都齐齐望门道谢不迭,心里都道林姑娘厚道,寻常人等,谁理他们这些不能在主子面前露面,只下苦力主呢。

却说春纤,这一顿午饭吃得倒不稀罕,贾府里精美吃食也曾见过,贵在吃饭地方别致,让春纤眼睛不够看了。

原来,因黛玉体弱,冬怕寒冷,夏惧炎热,林如海为了方便黛玉解暑,不仅在黛玉后园莲池边安放一架花木秋千架,还在莲池边上现搭一观景阁,上下两层,依附参天古木而造,房间四面游廊,竹帘为墙,可放可收,凭他烈日炎炎,楼内只是凉风习习,即可于楼上喂鱼观景,

第 44 章

春纤女巧夸绛珠女,史太君计套林姑爷

贾母笑眯了眼,点头言道:“嗯,我一早就看她好,闷声不吭,只知道勤恳做事,我喜爱她是个忠心实诚之人,方才给了林丫头,不想她跟了林丫头,倒越发心灵手巧了,果然是个好丫头呢。”

凤姐忙咯咯一笑凑趣儿:“人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依我说,这丫头主子就是这个理儿,这丫头巧不巧呢,要看她跟得什么主子而定呢,这紫鹃亏得跟了林妹妹才聪明了,倘若跟了我,没准又是一个破落户呢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母这一听,就更乐呵了:“嗯,这话不错,幸亏没跟了你去,哈哈哈”

春纤也跟着众人乐呵,贾母笑得只擦泪,抽空对她一摆手:“你说你,别让你二奶奶岔了。”

春纤一笑,继续言道:“是,老太太,听紫娟姐姐说,这点心寻常人家可吃不到,这是林老爷知道林姑娘喜爱吃些小糕点零嘴,又怕外面卖吃食不干净,特特自宫廷御厨手里谋来御制秘方,让紫娟姐姐照着食谱练习制作,只转供林姑娘食用,一向密不外传呢,我们而今得了好几盒,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绝无仅有头一份呢。”

贾母闻言愈发欢喜,又问春纤林府里所见所闻,令她细细讲来,春纤正愁观了好景不能告人,这一下就被引发了话唠,小嘴吧嗒吧嗒不住口,对贾母一一叙述了林府水榭楼阁,是如何别具风情,花园里小桥流水如何奇思巧妙,更有碧天莲池,翩飞水鸟,如何让人叹为观止,满园子树木花卉如何葱茏茂盛,总之,林府景致,自己之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于贾府粗犷大相径庭,春纤是夸之不尽,赞不绝口。

又说林老爷家风如何严谨,门房婆子忒厉害了,只要林老爷吩咐过,凭你一只蚊子,没经允许,也别想进入内房闺阁。

后又说林老爷对林姑娘又是如何宠溺,如何专门搭建观景阁,亲手与黛玉做了秋千架等等云云。复又说了阖府下人仆妇们,一个个对林姑娘如何尊崇备至,毕恭毕敬,小姐黛玉如今正帮着家里看账本,帮扶故祖母管家理事云云。

春纤夹七夹八,东扯西拉,漫天漫地,事无巨细,哓哓舌动,一一道来。只听得三春姐妹及凤姐李纨众姐妹,啧啧称赞,羡慕不已。

末了,春纤又说林姑娘如何细细询问老太太衣食住行,如何温言探听各位姐妹近况可好等等云云。

关于黛玉生活舒心惬意之话,贾母纵然听过数遍,今日春纤再说一遍,依然听得兴致盎然,心下十分欢喜,乐呵呵吩咐鸳鸯:“难得这丫头一张巧嘴,怪伶俐,可人疼,鸳鸯,赏她一吊钱买零嘴吃。”

三春姐妹凤姐等,接了黛玉食盒,又对春纤各有表示。春纤喜滋滋,忙忙谢恩不迭。

春纤出得门来,怀里抱了满怀铜线,不免喜上眉梢,暗暗得意,不仅见了日思夜想林姑娘,紫娟姐姐,雪雁姐姐,还好吃好喝好玩一天。临了回家,还得了林姑娘赏赐一个锦缎荷包,四个小金锞子。回来贾府,不过说了几句话,顺便替林姑娘送送表礼,又得老太太赏赐一掉铜线,姑娘们赏赐铜线几大把。

嗳哟,春纤差点笑出声来,今日真是吉祥高照吉祥日呢。

却说春纤喜滋滋回到自己房里,笑眯眯盘点财产,却被闻讯而来一干小姐妹们缠住,春纤忙拿出紫鹃为姐妹们准备点心吃食,小姐们边吃边喋喋不休打听春纤林府之行,听完春纤叙述,各自羡慕懊恼不提。

就在这一日黄昏,宝玉又来探望贾琏,陪着他絮絮叨叨说些修园子事情,什么贾珍丈量了多少土地呀,圈用了宁府会芳园啦,又说图纸多亏了一个叫山野子老先生,院子图纸多么壮观啦,有感叹贾琏不能亲眼所见,等等云云。

凤姐便拿了黛玉糕点招待宝玉,宝玉吃了几块便放下了。凤姐因问:“宝兄弟觉得不合口味吗我吃着还好呢”

宝玉沉默半晌,道:“好吃且好吃,我不过觉得没意思,凤姐姐,你说林妹妹给姐妹们都有表里,为何单单漏了我了我们一起吃住好几年,还没别人有情分吗”

凤姐一笑:“别是林妹妹听了什么话了吧你知道,林妹妹眼里可不揉沙子呢”

宝玉呆想一刻,醒悟道:“凤姐姐是说宝姐姐吗可是,又不是我去找宝姐姐,她自己每每无事走来坐着,我并不怎么理她。”

凤姐一笑:“当真为何我却听下人言说,宝姑娘三更半夜还在你屋里说古论今呢”

宝玉急白了脸:“太太让她教我读书,还叮嘱我不许撂脸子得罪宝姐姐,我能怎么办呢她又是个女儿家,面皮又薄,我如何好开口赶人”

凤姐闻听此言,也不好多说,便只说些可有可无话儿。

宝玉沉默一时,又悄声跟凤姐抱怨:“宝姐姐不是要选秀吗,如何不去学规矩,天天过府来烦我,唠唠叨叨,我都快烦死了,她似乎好句句在理,我又不好驳她,凤姐姐,你能不能去林姑父家把林妹妹接回来呢”

凤姐被宝玉搓揉不过,因笑道:“嗳哟,林妹妹在我们服里住了五六年了,人家刚跟父亲团聚不到一月功夫,我们又去抢,这在理上也说不过去,林姑父怎么看我们呢,林姑父林妹妹才是真正骨肉一家人,我们如何跟林姑父抢妹妹,这不在情理呢。”

宝玉顿时泄气:“嗳哟,我真不想在府里住了,太太成天唠叨不说,现在又添一个耳报神,看我看得囚犯似,三更半夜还要魂魄似跟着我,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凤姐姐,你救救我吧。”

凤姐笑道:“你不如去求求老祖宗吧”

宝玉直叹气:“嗳,这还用你教吗,我都求了百遍千遍了,老祖宗直不肯,说是让我耐心等待,七月底就派人去接过来,那时叫妹妹多住些日子,过了中秋再回去,可是,这还要等好久呢。”

凤姐笑道:“我听说,你不是经常过府去问过林姑父功课呢怎么,一次没见过妹妹”

宝玉苦着脸道:“我每次都只能在外书房坐着,林妹妹家二房门婆子忒厉害了,任我如何求她,就连紫鹃也没让我见过一次,更别说林妹妹了,一个个死鱼眼,真真讨厌。”

凤姐心中佩服林姑父家教了得,那似有些人呢又笑道:“宝兄弟,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必须自己有安身立命本事,否则,你不想要呢,会跟着你一辈子,林妹妹则一辈子也甭想见了。”

宝玉追问凤姐:“凤姐姐,你教我,如何能见林妹妹呢。”

凤姐笑:“老祖宗不是说了吗,等八月就能见了。”

宝玉犹豫片刻,脸也红了:“凤姐姐,我想长长久久能见林妹妹呢。”

凤姐一笑:“就跟我与你二哥哥一样”

宝玉笑着点头:“嗯”

凤姐灿烂一笑不言语,宝玉便猴着凤姐闹:“说嘛说嘛,要如何才行。”

凤姐举手:“嗳哟,嗳哟,怕了你了,我说,我说,四个字尽够了,只怕你不爱听呢。”

宝玉高兴拉着凤姐:“那四个字”

凤姐道:“读书,做官。”

宝玉一愣:“凤姐姐这是要叫我也去做禄蠹么”

凤姐点头:“哎”

宝玉苦着脸,唠唠叨叨:“太太叫我读书做官替她争气,宝姐姐教我要读书做官光耀门楣,封妻荫子,怎么凤姐姐也要叫我科举做官,这都怎么啦,太太凤姐尚且是妇人,怎么宝姐姐好好女儿家,也成禄蠹了呢。”

凤姐闻听这话,知道宝玉作兴又犯了,心里暗想,现在不比前世,前世林妹妹父母双亡,唯一心里慰藉是宝玉,如今林姑父官高位显,宝玉再这般混沌不开,林妹妹纵有情,只怕林姑父也无意了。要成就这双玉姻缘,除了自己与老太太推波,还得宝玉自己争气,让林姑父看得上才行,可是宝玉如今这般混日子,怕是难入姑父法眼。

凤姐一番思忖,觉得能当头棒喝宝玉之人唯有自己了,不如自己索性给他掰开说破了,看他如何答对。心意已定,当下一声嗤笑:“宝玉,我来问你,你果然想娶林妹妹吗”

宝玉忙一点头,随即脸红了:“嗯”

凤姐一脸整肃:“好,我也希望你娶林妹妹,我再问你,你预备如何养活林妹妹养活你自己”

宝玉冲口而出,道:“有老太太太太呢,还有你凤姐姐呢”

凤姐立时皱眉:“养儿防老什么意思,宝兄弟能告诉我吗你堂堂男儿汉,遇事自己不但当,张口老太太,闭口太太,也不臊得慌吗

作为二房嫡子,你应该顶门立户,养家糊口,支撑贾府昌盛不衰败;

作为儿子,你应该养活老爷太太,让他们衣食无忧,含怡弄孙;

作为孙子,你应该孝敬老太太,使她无忧无虑颐养天年;

作为丈夫父亲,你应该照顾妻儿老小;

作为兄长,你应该照顾姐妹们,比如你探春妹妹,惜春妹妹,这都是你血脉至亲,你应该让她们因为有你这个兄弟,结门好亲,不至受到婆家虐待,而不是替她们调制几盒胭脂,博她们一笑了事;

作为叔叔,你应该有能力照顾侄男侄女,比如兰哥儿,他失去了父亲,你这个叔叔就应该担当起做父亲责任来,帮扶大嫂子教导他成人成才。

还有林姑父,他只有林妹妹一个女儿,女婿半子靠,你这个样子,养得活岳父,养得活妻儿老小吗林姑父能放心靠着你吗

你是贾府希望,老太太、太太,疼你宠溺,也是希望将来有一日,能靠你照顾,贾府将来要靠你支撑,老太太今年七十多快八十岁了,你却说要靠老太太,这是你一个男儿汉该说话吗不说我们如何作想,你叫老太太情何以堪呢”

凤姐这里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连串责任义务,把个宝玉直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事情,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竟然这般不堪大用,宝玉瞬间挫败,满脸灰暗,期期艾艾一声唤:“凤姐姐,我”

凤姐摇头一声长叹:“唉宝兄弟,凤姐姐或许话说得重了,可是,你要知道,姐姐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你回去仔细想一想吧,府里有多少银钱,你那日也听见了,这会子修园子不知道要打多少饥荒呢,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你再这样浑浑噩噩混日子,就休要再提林妹妹了,安心接受太太安排,跟宝钗妹妹好好相处,你要还想着林妹妹,就照我话去做。”

凤姐说完回头一声呼唤:“丰儿,善姐儿,掌灯,送宝二爷回房去。”

却说凤姐因为情绪激动,说话又费了精神,只觉得头晕心跳急速,靠在太妃椅上只作喘。平儿忙进来搀扶着凤姐躺下,替她抚胸顺气,口里忍不住埋怨道:“不是我护宝玉,奶奶也太性急了,宝玉人原不错,不过懵懂些,奶奶慢慢劝说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这样杂七杂八,一股脑儿倒将出来,他如何消化,没得吓坏了,反而坏事。”

凤姐摇头叹息:“叫我如何不急呢,你没看见薛姨妈与宝钗、薛蟠一家子,天天在府里转悠,太太又跟他们一条心,我们再不动手,没得就被他们所乘,贾府若沾上薛蟠如何能好

贾府今后都在林妹妹身上呢,你还看不出来吗走了林妹妹,宝玉连跟姐妹玩也精神了,有了林妹妹,宝玉才有斗志,有希望,贾府有你二爷宝玉合力,也才有希望,为了大姐儿老太太,也为了我自己,这个机会我非抓住不可,决不能叫薛家得逞了。”

平儿知道没法子劝,便道:“奶奶何必想这么远呢,府里不是还有大老爷二老爷在吗宫里头有娘娘,外面还有舅老爷,如何就要靠二爷宝玉了呢,奶奶还是别操心,且眯一眯,我替奶奶捏捏,松散松散罢。”

凤姐点头,受用半晌,浑身舒坦了,心里也舒服了些,又言道:“平儿,你自今儿起,派人悄悄盯着宝玉房里,不时以我名义,去给宝兄弟送吃、送喝、送玩物,务必搅扰薛家不成事。还有,你悄悄给晴雯递话,就说老太太吩咐,叫她警醒些,盯紧些,否则,宝玉房里再若出了袭人事件,满屋子丫头一并打死,谁也别活了。哼,只要容我个时间想出法子,好歹也要拆开他们才行。”

翌日一早,林如海小厮过府,悄悄来寻凤姐回帖并告之,这几日委实忙乱,三日后方空前来。

凤姐接信,兀自呆愣半天,翻来覆去看着手中回帖,心中思绪缠绕,走来晃去不得安宁。贾琏都给她晃烦了,恼道:“嗳哟,我说二奶奶,您老人家能不能安静坐一坐呢,眼都给你晃花了。”

凤姐也不答腔,兀自照旧晃荡,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约莫半个时辰,凤姐忽然笑而抚掌:“对,就这么办”说着话,人往外只窜:“平儿来,跟我去见老太太。”

凤姐这里紧着一阵赶路,走到贾母房里,恰逢各姐妹们都来请安未散,凤姐因为心里有事,也不大说笑,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愣神发呆,暗忖自己计策,未知贾母准是不准。因凤姐不凑趣,场面也不大热闹了,不一刻,众人见贾母似有倦意,便散了。

凤姐故意落后,俟姐妹们走远,复又返回,贾母一见凤姐就笑了:“鸳鸯,我说得不错吧,我就说你二奶奶今日有心事。”

鸳鸯抿嘴一笑:“谁也比不过老太太精明”

凤姐却是满脸正经,连带着贾母也肃静了脸色,凤姐这里附耳与贾母一阵细语,贾母听了脸色越来越好,最后又是笑微微了:“好猴儿,好计策就这么着”

不说宝玉连着几日过林府请教学问,不仅没见着黛玉,就连林姑父也没见着,每次都是林忠接待,言说这几日老爷已经传话回家,这几日要歇在翰林院里。

宝玉只不甘心,日日过府,日日不得见人。宝玉妄想混进内宅,万万不能。

林家门禁严谨,宝玉过府之事,黛玉紫鹃主仆竟然毫无所闻。

三日后黄昏,林如海下朝,匆匆回府换过衣衫,如约过府拜见老岳母史老太君。

贾母这里吩咐赐坐上茶,凤姐一早就侯着了,更是殷勤问好,水果糕点,亲手伺候。

林如海落座,拱手相问贾母:“未知岳母传召小婿,所为何来”

贾母这里一声长叹:“嗳哟,论理,我有儿子孙子,有事不该寻你姑爷麻烦,只是我老婆子而今老迈无用,说话无人理会,这也是我养儿不教,自食恶果,怪不得他人。我又不能张扬出去,自爆家丑,让人笑话,想来想去,唯有林姑爷可以托付大事,因而厚颜相请,也不知我还有无这点颜面在姑爷面前呢”

可怜史老太君,想着自己一生无忧,老了老了却要反忧儿孙计,自己说着话,倍觉凄凉伤怀,兀自就落了泪,以至后面话语哽咽几次,方才断断续续说完了。

林如海皱眉思忖半晌,心中翻滚难宁,圣上一番省亲旨意,内里本质详情,毫不隐瞒,明言告知自己,林如海闻讯亦喜亦忧,喜得是新皇依然如老皇一般信赖自己,忧得却是爱妻后家前景堪忧,好在圣上似乎只是试探打压,并无赶尽杀绝之意。

林如海经曾异常矛盾,不知贾母若闻讯自己要如何作答,今日圣上本要赐酒留饭,林如海借机禀奏,言说三日前与岳母约好,今日共进晚餐,如海此乃试探当今,也显得自己大公无私,未料圣上未置可否,半句无话,一笑放人。

此刻听闻贾母说此话,如海心下一阵惶恐,掂量再三,方言道:“

第 45 章

釜底抽薪贾母巧断孽缘,约法三章如海拟收弟子

却说宝玉正被宝钗拘着,说东道西,指手画脚,满心不耐,忽闻贾母来传,喜不自禁,忙着起身要走,岂料宝钗随即起身,一笑言道:“我送宝兄弟过去,顺便也给老太太请安。”

宝玉闻言一窘,好不烦躁,又不好直言,祈求目光看向鸳鸯。

鸳鸯见状紧走一步,刚巧拦着宝钗去路,满脸笑盈盈道:“宝姑娘请留步,老太太传宝玉,只因贵客临门,要宝玉作陪。老太太交代小婢们,外人临门一律挡驾,宝姑娘此去难免空跑罚步,不如改日再去为好。”

宝钗被鸳鸯所阻,却被宝玉趁机走脱,连晴雯也匆匆一福而去,房中竟然只撂下自己外客一个,心下颇为不悦,不过她错不过是商贾之家锤炼出来闺阁千金,练就了宠辱不惊之能,眼里厉色一闪而过,随即笑容满面,言道:“哦,这倒不巧了,还请姐姐替我向老太太解释一二,说宝钗改天再去拜访老祖宗请罪请安。”

鸳鸯一笑:“好说,宝姑娘倘无事,鸳鸯就告辞了,老太太一时半刻都离不得人。”

宝钗微笑伸手一请:“姐姐请便。”

鸳鸯含笑而去,宝钗微笑相送,飘逸袖管中,粉拳紧紧攒着,长长葱白修甲,差点没把自己掌心掐破了。

鸳鸯身姿端方,渐行渐远。

美人杏眼冷冽如冰,忽而美目恬淡,笑微微了。

“莺儿”

“小姐”

“带路,我们看看姨妈去。”

“是,小姐”

闲话少叙,且说宝玉一溜烟猛跑,到了贾母房门外方才停住,微微气喘,回头一番张望,跟随晴雯抿嘴一笑:“二爷别怕,只有小婢。”

宝玉赫然一笑,稳稳心神,抬腿进房。

贾母门口小丫头早看见了宝玉,声声同传:“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贾母听见忙着一声唤:“宝玉快来,去见过你林姑父。”

宝玉给贾母躬身请安,依言过来对林如海躬身作揖,口里言道:“宝玉见过姑父,给姑父请安”

林如海把手一抬:“贤侄请起,坐。”

宝玉拱手谢过,依言就坐在林如海下首,眼神殷殷看着姑父林如海,嘴唇蠕动几动,问黛玉话儿终没出口。

林如海一笑打破沉寂,问道:“听家人言说,贤侄几次过府探望,无奈我公务缠身不得相见,未知贤侄有何要事”

宝玉尚在犹豫,凤姐已然笑了:“林姑父恐不知晓,宝兄弟闻知不能就学子监,心中十分惋惜,几次过府,一来是想要问问姑父可有其他法子可想,二是想向姑父讨教学问。只因叔父一向严厉,使宝兄弟心有畏惧,生恐一言不慎,徒惹姑父不悦,故而一时迟疑,宝兄弟,是也不是。”

宝玉至此,心中只是感谢凤姐这个及时雨,焉能不符合,连连点头不迭。

林如海闻言心下嘉许,点头笑言:“嗯,贤侄果有此心,不愁他日不能出头。”

宝玉尚未搭话,那边贾母已经接了话去:“不瞒贤婿,宝玉这个孩子,就是老身一块心病,也是我跑了珠儿,吓寒了胆,偏疼他些,把他养有些胆小娇惯了。现在想着颇是后悔,想要让他上进求学去,不巧子监又要侯些时日,家里一时又无名师指点,老身有个私心,想让贤婿正正式收下他,做个弟子,细心指点他一二,让他成人成才,权当你自己多养个儿子,这也是我方才没说完意思,未知贤婿可否成全老身这最后一点痴想呢”

贾母说着话,目光殷殷看着如海,林如海闻言心头一阵轻松,一阵佩服,也一阵感激。收个贾家稚子做学生,对于身在翰林,监任子监督导他来说,不过分内之事,因而爽快应道:“这个不难,只是小婿眼下要出京至江南做一界主考,再回来也已经十月了,或许还要更晚些,那时贤侄上子监也是时候了。”

林如海想忒简单了,贾母岂是他一句话就能打发,闻言笑吟吟抚手,言道:“正是这话,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贤婿要下江南,岂不正好,你就买老身一个面子,带着宝玉出去走走看看,权当游学增长见识了,贤婿以为可否”

林如海稍愣,他万没想到贾母会在这里候着自己,心中暗喟,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呀

前日请旨去江南治学,原为躲开朝政纷争,避开权力中心,不料却着了圣上暗算,不得不肩负一明一暗两重担。

今日过府,原为安抚老岳母,活尽自己孝心,死对亡妻香魂,不料又让岳母套住。

林如海哑然失笑,这也是自己自持聪明,轻敌所致,想敏儿那般聪慧,玉儿如此刁蛮睿智,身为她们直系血亲老岳母,又如何会是平庸妇孺呢

如海笑吧略一思忖,带宝玉出京算不得违例,只是,林如海瞧瞧粉嫩稚气贾宝玉,为难看着贾母,道:“要小婿带贤侄出京,未尝不可,只是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一切从简,风餐露宿寻常之事,我观贤侄自小娇贵,只怕”

林如海话至此处便打住,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贾母尚在斟酌词汇,如何打动如海,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带宝玉南下去。不料这一次,宝玉抢在贾母之前发了言,只见他长身玉立,深深一礼:“姑父只要愿意携宝玉出京,宝玉愿意执弟子之礼,替姑父磨墨牵纸,掐腰捶背,伺候茶水,只恳请姑父,收下宝玉,不吝赐教。”

贾母凤姐原本还怕宝玉贪恋安逸,不肯就范,谁料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祖孙二人都道是宝玉成人了,懂事了,知道上进了。凤姐更是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当头棒喝起了成效。

其实,大错特错矣

宝玉此番慷慨激扬,不过为了躲避而已,躲避母亲唠叨,也躲避姨妈追逼,与表姐宝钗紧紧纠缠。好在他虽然动机不纯,却刚巧与贾母凤姐所想殊途同归,一时皆大欢喜。

林如海也是大出所料,没想到娇生惯养宝玉会说出这番话来,有几分怀疑,更多却是欣喜,微微点头:“嗯,孺子可教。”

不过,林如海赞赏归赞赏,收弟子却自有一番规矩,只见他咳嗽一声,素正容颜,言道:“贤侄当真想拜在为师门下吗”

宝玉点头不迭:“当真”

林如海言道:“好,不过,你此一番还不能正式算我林门弟子。收不收你,要看你这次江南之行表现如何,如果通过了我考核,回京之后,你正式拜孔子,拜师父,未知贤侄愿不愿意接受考验呢”

宝玉只想早些出京,其他无论,再次点头:“弟子愿意。”

贾母凤姐见宝玉顺杆上,俱都高兴不已。

林如海眼神清澈,直视宝玉,道:“贤侄且别忙自称弟子,常言道,师徒如父子,凡今后我说之话,你不能不听,贤侄能否做到”

宝玉只求如海能收自己,好随他出京,摆脱眼前麻烦,哪能不答应之理,不就是听话嘛,听就是了,笑微微点头:“能,弟子能做到。”

如海一笑:“嗯,好,其一,每日清晨,贤侄要比为师早起,打点师傅衣食住行;其二晚上要比为师晚睡,服侍师傅汤水泡脚,服侍师傅睡下了,你方能离开;其三,寻常日子要紧跟师傅身边,师傅往东,你不得往西,师傅指左,你不得打右,这是最基本执师礼,未知贤侄能否做到”

宝玉又一次大声言道:“能”

林如海笑道:“好,那就试试,你现在回去收拾包裹行李,明日一早随我出发,说好了,我五更天就动身,城门一开就策马出发,贤侄若迟误了,一切作罢。”

宝玉躬身再行大礼:“姑父放心,宝玉绝不误卯。”

宝玉见如海答应自己,差点欢呼,他满心欢悦,自明日起,他就可以解脱了,出门去透一口气了。

宝玉与祖母姑父施礼拜别,急急忙忙回房打点行李。

贾母忙着追喊:“宝玉,急什么,还要陪同姑父用餐呢”可惜宝玉已经跑远了。回头看着如海喜滋滋唠叨:“这孩子一听贤婿你收他做弟子,竟然高兴成这样了。”

林如海这里也忙躬身作揖:“既然岳母所托之事已经落定,明早走得匆忙,小婿还要赶回家去安排一二,岳母见谅,小婿告退。”

凤姐急忙一拉贾母衣衫,贾母急身而起:“贤婿留步。”

林如海忙一拱手,道:“岳母有话请讲。”

贾母笑道:“自玉儿归家,老身十分想念,只因为你们父女多年不见,我不忍争夺,原想八月老身寿诞之日,接她来住些时日,以慰老怀,如今贤婿既然要去江南,家中无主,我不放心玉儿独具家里,想明日就去接玉儿过府来住,等贤婿回京再接她家去,贤婿你道好是不好呢”

林如海闻言略作思忖,遂一点头:“如此也好,玉儿有岳母照顾,小婿在外也好安心,小婿这就回府安排,小婿告退。”

林如海刚出房门,却见宝玉又颠颠跑回来,亲亲热热只把林如海送出大门方回。

却说贾母这里送走了林如海,那边使人去传贾政,不料鹦哥未动,贾政却自己走来了,原来他听王夫人言说林如海来了,所以走来,一来给贾母请安,二来拜会妹夫林如海。

贾母见贾政走来,问道:“我还没请,你如何就来了”

贾政道:“一为给老太太请安,二来,儿子听闻妹婿来了前来陪伴,妹夫哪里去了,因何不见人影”

贾母脸色瞬间沉下,问道:“你听谁说姑爷来了”

贾政一愣:“乃是王氏告之。”

贾母咬牙一击掌,道:“好,真是个贤惠好媳妇,对我一举一动,她到关切很呢,哼”

贾政此刻方觉,此话不妥,忙一躬身:“老太太”

贾母抬手打断了他话语:“罢了,不过,你来得倒是正好,我已经求了你妹婿,收宝玉为入室弟子,明日宝玉就跟林姑爷去江南游学,你是他父亲,嘱咐嘱咐他吧。

哼哼,

第 46 章

难为情贾母暗托书信,明是非宝玉正弹谗言

却说贾政来寻宝玉,只见宝钗母女大咧咧立在宝玉房间,见了自己也不知回避,心头顿生不悦,沉脸撩袍坐下。

晴雯麝月忙着斟茶倒水,请安问好。

贾政谁也不理会,只瞅着宝玉,问道:“出门行礼都收拾好了”

那宝玉突然见父亲走来,吓了一跳,早已经慌作一团,抖索半天方道:“回,回老爷,都好了。”

王夫人见了贾政,哭声更大更凄切,一时性起,蓦然起身,划拉几下散了晴雯麝月替宝玉收拾包裹行礼:“说让你们收拾叫你们散开没听见是怎安心跟我打擂台吗一群蠢材”

复又扑到贾政跟前,嘤嘤啼哭:“老爷去求求老太太吧,妾身听说今年江南涝灾,哀鸿遍野,百姓居无定所,匪患盗贼猖獗,此时此刻如何去得我已经年过半百,只宝玉一个孽障,如何放心他到江南去,我宁愿养他一辈子,也不许他以身犯险,老爷,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贾政本来因为王夫人缘故,刚吃了贾母排揎,心里烦闷;咋见她们姐妹放任宝钗与宝玉同处一室不避嫌疑,已生薄怒;今又见她这般拉扯失态,嚎哭不祥,更加不悦;蓦又想起老太太之疑,越发觉得王氏无能无德,丑陋不堪,拔腿一踢,勃然怒道:“真真慈母败儿,儿子难得想求上进,你倒来扯后腿,你不如养猫养狗还要好些无知蠢妇”忽而掉头向外,一声断喝:“来人”

门口金钏玉钏两姐妹闻讯,忙忙跑进房里,诚惶诚恐:“老爷”

贾政眉头紧锁,手掌乱挥,十分不耐:“送你们太太回房歇息去”忽见宝钗母女一双呆楞,更加暴躁,奈何血缘亲眷,难以发作,只得压下厌恶,又对薛姨妈宝钗挥挥手:“姨太太也回吧。”

薛姨妈见贾政进房对自己等不理不睬,本有几分愤懑,此刻见贾政脸色不善,也就不敢多言了,忙使个眼色与宝钗,母女联手搀扶王夫人回房而去。

宝玉忙着送出门来,长身下拜:“儿子恭送太太,姨妈,宝姐姐好走。”

王夫人回头哽咽道:“宝玉,我儿”

贾政在内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宝玉。”

宝玉吓了一跳,慌忙跑进进房来,对贾政恐惧使他心头突突一阵乱跳,硬着头皮,走到贾政跟前,略略迟钝,最终一咬牙,强压着哆嗦恐惧,给贾政跪下磕个头,言道:“不孝儿明天出门游历,就此拜别老爷,请老爷勿以儿子为念,多多保重身体要紧。”

贾政见宝玉难得知情达理,在自己面前说了几句完整话来,心里稍稍宽慰,想着宝玉最近似乎开化不少,心情有好几分。贾政也是难得爱心泛滥,竟然亲手替宝玉翻检一遍所带书本文房四方,丢弃了诗经与几本杂记,言明不许带去,只准宝玉带了四书上路。

一时,晴雯麝月战战兢兢挪进来报备,行李包裹收拾妥当,让宝玉检验检验,看看有无遗漏,再行补上。宝玉心绪不宁,哪里有心细看,不过做个样儿,便连连挥手:“尚好,搁着吧。”

贾政闻说包裹行礼齐全了,便同宝玉过到贾母房里来辞别,彼时凤姐尚未离开,贾母正与凤姐商议宝玉出门事宜,贾母意思,有些嫌晴雯一团孩儿气,实不放心她出门,想着要把鸳鸯给宝玉带去服侍。

贾政闻听宝玉要带丫头出门,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宝玉自己也不乐意,只是当着贾政之面,不敢贸然出声。

凤姐想着如海之话,只觉此举不妥,也不好违拗贾母一番慈爱,想贾母肯采纳自己意见,让宝贝疙瘩一样孙子走出贾府,已属难得,遂犹豫着没再言语。

贾母见贾政在,宝玉拘谨,凤姐也不畅怀,便对贾政言道:“你还有话就嘱咐宝玉几句,没事就歇息去吧。”

贾政知道自己不讨喜,遂识相告辞而去。

贾政一走,宝玉立时便活泛了,把着贾母言撒娇卖痴:“老祖宗,我不要带丫头小厮出门,孙儿这番跟随姑父下江南,一是为了历练,增加阅历,为主是要执弟子礼,服侍姑父起居饮食,接受姑父考验,您让孙儿带着丫头小厮,像什么话嘛,还谈什么行万里路呢,岂不让姑父笑话。所以孙儿想好了,这次出门,孙儿谁也不带。”

贾母这下不乐意了:“宝玉,你听我说,祖母叫你出去游学,是为了你将来有一番作为,有个好前程,过上好日子,可不是让你去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