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凤还巢第14部分阅读(1/1)

是光面堂皇黄之话,什么和气生财,夫妻和睦其利断金等等云云。

恰逢王夫人陪了一天客人,过来给贾母请安,得知此桩喜事,脸色登时就黑沉了。

邢夫人见了,脸上一阵得意,忙把手上一直金玉戒指给了平儿戴上:“你虽不是正室,也算得我媳妇了,好孩子,好好跟你爷们奶奶过日子,服侍你哥儿我大孙子平安落地,我与你大老爷还要好好谢你。”

你道邢夫人为何如此说法呢,只因为她与王夫人晌午在议贾琏纳妾之事,王夫人想把金钏儿给贾琏做妾,邢夫人想把自己一个叫蝶儿丫头给贾琏收房,好替她笼络贾琏这个儿子,也帮她探听儿子媳妇动向。两人一语不合,起了争执,都道自己人选最好,比长相比身材比福气比生养,最后到底不欢而散。她两妯娌未分胜负,岂料凤姐棋高一着,抢在头里,邢夫人也不在乎自己人没选上了,只要王夫人落空她就高兴。

方才贾母派人去议事厅,恰逢王夫人不在,邢夫人虽然失算,但是他喜欢看王夫人吃瘪,得了信儿也不知会王夫人,自己忙忙走来给老祖宗凑趣儿,给凤姐造势。这会儿见王夫人受挫变脸,又故意高姿态抬举平儿,她就是要故意怄一怄王夫人。

却说王夫人乍听贾琏收了平儿,自己想塞探子计划落空,脸色登时一暗,眼见邢夫人得意洋洋,她旋即强装一笑,随手自头上拔了一枝赤金凤钗给了平儿。凤姐上前见礼,她却爱答不理,略微嗯一声,看凤姐眼色寡淡如水。

凤姐浑然不觉,照样满脸堆笑,她倒忙碌吩咐小丫头摆拜垫,拉了平儿贾琏三人一起给邢夫人王夫人磕头:“谢谢大太太赏,谢二太太赏。”

王夫人想起一早平儿利嘴巧舌,又见这会她们主仆情深,心里顿时火星了,只当着众人不好发作,还要忍气祝福他们几句:“嗯,夫妻和顺,美美满满。”心里恨不得把凤姐笑脸打个鼻子眼睛一般平,也想好了下一步如何跟凤姐找后帐。

却说凤姐先行一步,化解了王夫人招数,想着自己今后可以太平一些时日,心里吃了蜜似成天笑眯眯。

贾琏得了实落信儿,想着马上一马跨双美,心里美得很,连带对凤姐更加温柔体贴,只要共事办妥,便划拉些小玩意儿,小饰品小吃食回家讨凤姐平儿欢心。

凤姐更加卖力替平儿张罗修整装饰卧房,平儿却一味躲着贾琏,一心一意替凤姐淘换补身安胎食谱方子,对凤姐尽心尽力,好过对自己。

六月初,新皇为表孝心,当庭传旨,说什么天子百姓是一般,百善孝为先,为了彰显天子圣明仁孝治天下,让各妃嫔娘家又殿台楼阁,适于接驾后家上折请旨即可。

贾府阖府闻风而动,贾赦贾政贾珍包括贾琏一个个兴高采烈,一起商议要建造省亲别院,请旨贤德妃回府省亲。

因为恰逢邢夫人王夫人正给贾母请安问好,又因为省亲之事事关贾家满门,邢夫人王夫人也就双双站在贾母身后,列席这次临时商讨会议。

贾母坐在上首,看着群情激昂儿孙们,心里却在思虑凤姐所说可卿谏言,大姑娘出门别回。不由心中感叹,可卿先见之明,也更加信实,可卿预言可信度。

贾母兀自沉默半晌方言道:“我一个老婆子也不能替你们拿什么主意,可是有两句古话我确实记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元春封妃,鲜花着锦,已经盛极,做事要量力而行,别说我们府里这些年入不敷出,年年啃老本,就是有这笔银钱,不如修桥补路行善积德惠子孙,何必就要修建楼台殿宇招人现眼。想我贾氏一门昌盛百十年无有大灾大难,一是圣上仁德,体恤功臣,优渥看待,二也是我们自己一向低调行事,勤勉事,积善行德所致,依我说,我们只要谨守本分,保住祖上荫恩就好,无需再行谋求非分之荣华。”

贾赦贾政贾珍等未知贾母说出这一席话来,一时沉默,王夫人原想元春省亲,自己身为贵妃之母多么荣耀体面,此刻见贾母反对,立刻急了:“元春儿自从进宫至今已经七八年了,从未回过家门,我们娘儿们也无从亲近,我纵死了也不闭眼,若能见一面,儿媳纵死也甘心,求老太太成全。”

贾母闻听她不经许可强自出言已经不喜,她又死来死去,心道,你威胁水谁呢,说谁呢这是嫌我老婆子不死呢,因说道:“圣上也说了,各府内眷二六定期觐见,我与几位太太都有品级,想见娘娘却也不难,二太太放心,我还没死,你一时且死不了呢。”

贾政也因为王夫人口出死字心中忐忑,听贾母说破,脸色顿时变了:“王氏可恼,不会说话就闭口,大喜日子,败兴,哼”

贾赦面有恼色,邢夫人也是满脸讥讽不屑,就是贾珍贾琏也是脸色愤愤然。

王夫人见贾母贾政恼怒呵斥,大家伙对她都不谅解,顿时惶恐,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心思一转,连跪倒贾母面前,把手帕一遮眼睛就哭起来:“媳妇一时口快,并无他意,望老太太谅解。只是媳妇一心想着,元春也是好容易熬到封妃,才有机会省亲,在元春也定是朝思暮想,想见老太太老爷兄弟们们一面,别人不说,单说宝玉,自小由元春教养,每次带信出宫都要问询几句,若不省亲,她们姐弟两个怕是一辈子也见不着了,据媳妇所知,周贵妃吴贵妃家已经在丈量土地了,若就我们家不理会,元春也不知道怎样失望伤心,哭瞎眼睛呢”说罢又一阵痛哭。大家看看老太太看看王夫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贾母本来见王夫人哭哭啼啼,十分不悦,像这样喜事,她偏发些悲音,可又一想,她也五十好几了,又死了大儿子,宝玉又小,想念女儿也是人之常情,抬手让丫头扶起王夫人,一声长叹,道:“当初我就不同意元春入宫,想让她嫁到我娘家侄儿家里去,是你说什么元春嫁回史家去,有换亲之嫌,说出去不好听,趁我去庙里吃斋祈福,你们兄弟夫妻联手,把个好好女儿家送进宫去,你们这些贾府爷们,若有一个肯听我说一句,自己去建功立业,读书进取,不要打这椒房贵戚一夕飞升主意,哪有今日这番痛楚可怜我娇滴滴元春孙女,进宫去受奴役,若嫁进一般公侯清贵之家,说不得早做了母亲,孩儿也有几个了,哪里用得熬到今日方出头呢,我还没问你们陪我乖孙女,你倒来在我面前委屈什么。”

贾母说起旧事,贾赦贾政贾珍一时脸色讪讪,当初正是他们这些贾家老爷们,一起商量策划,把元春送进宫去博富贵。

王夫人见众人气短,暗道不妙,赫然又给贾母跪下,哭道:“当初是儿媳们思虑不周,可是如今要悔为时已晚,老天见怜,元春也熬出来了,总算媳妇们没有铸成大错,之前对错,再行纠缠也于事无补,媳妇而今别无他想,唯一念头就是让元春回家一次,让她再享享人间天伦,这是我做母亲欠她,修园子银子不够,媳妇愿意变卖嫁妆拼凑,只要能让元春顺心如意,媳妇纵然倾家荡产也心甘情愿。”说罢磕头不止,泪流不息。

贾珍一时激动,冲口而出:“大妹妹若省亲造别院,哪里能让婶子独自掏钱,侄子多没有,二十万银子还凑得出来。”

当初元春进宫贾赦也有推波,见贾珍出头,也不好缩头不理,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爵禄不高,并无私产,我出二万银子,这在我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邢夫人脸色当即一变,如丧考妣,两万两啊能堆一座山了,银子啊,我白花花雪花银啊,邢夫人是心疼、肉疼、浑身疼痛,抬眼对上贾赦冷冽小眯眼睛,十分惧怕,且又在贾母面色,只暗暗抽搐,做声不得。

王夫人闻听有人挺她,面露得色,朝着贾赦贾珍遥施一礼:“偏劳大伯珍哥儿。”

贾赦端坐一摆手,贾珍忙着起身还礼不迭。

王夫人见在场各人都表了态,唯有贾琏没吭声,眼神锥子似射向贾琏而去,贾琏一来手中没钱,二来老早得了凤姐叮嘱,说这事让他以老太太马首是瞻,一时之间,贾琏笼罩在王夫人利剑之下,如坐针毡。

贾母见贾珍贾赦不理自己所说,忙着凑银子,又见王夫人面露得色,显见是志得意满。贾母一声喟叹,知道他们听不进自己意思,也没准备采纳自己所说,心头顿时灰了一灰。

目光从贾赦面上一直看到贾琏王夫人邢夫人,想着他们一个个袭爵做官作夫人,自己年事已高,纵然主张不错,无力跟他们一争长短,可是心里到底难安,因又说道:

第 4o 章

张狮口王夫人借银,进谏言贾二舍挨打

贾母开口逐人,贾家几个爷们面面相觑,面色尴尬,诺诺而退。

贾琏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为了躲避王夫人,他特特落后一步,跟贾母甜叙几句,他捱捱蹭蹭跟贾母说了好些淡话出门来,见四下无人,心下大喜,踢脚一溜烟往回跑,谁知刚出了穿堂,迎面碰见王夫人,正跟那虎视眈眈等着他呢

贾琏无奈,只好上前施礼:“侄儿见过太太,太太因何在此”

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哼,这儿凉快,所以站站,琏儿跟老太太说话呢”

贾琏恭顺道:“嗯,老祖宗交代我要好好待承凤丫头,说她眼下是双身子,娇贵着呢。”

王夫人一笑点头:“嗯,老太太这话很好,很该这样。”随即话语一转:“哦,刚才忘记问了,娘娘省亲造园子,你预备帮助多少呢婶子不问你要,问你借,将来娘娘自会还你。”

贾琏以前一贯左手来钱右手化,现在有了体积银子都交给凤姐收藏,手中着实无银,况凤姐又有交代,岂敢善专,但王夫人又不能不理,略一思忖,方言道:“侄儿一向不理家财,所有银钱都是凤姐经管,能有多少,侄儿委实不知,得问过凤姐方能知晓。”

王夫人虚眯着眼睛,这话她倒信实,凤姐厉害众人皆知,因点头道:“嗯,你父亲拿了两万,你们小夫妻不说多,总不能少,去吧,跟凤丫头好好商量,这可是阖府荣耀之事,别人想还想不来呢。”

贾琏点头不迭:“太太说是,侄儿省,这就回去告知凤姐,太太放心。”

王夫人满意而去,贾琏冷汗涔涔,就他所知,目前他屋里如何也凑不出两万银子来,除非变卖凤姐所有嫁妆家当,倾尽所有,方能够数。思及此处,贾琏心里不免愤恨,我爹我能跟我爹比他有爵位,有俸禄,冬有有炭敬,夏有有冰敬,还有下官孝敬朝廷养廉银子,年底府里另有红利。

我呢,啥都不是呢哼哼,张口就是两万,我月例五两银,我一辈子也攒不起两万呢,难道我会生银子呢王夫人您老不如改称金夫人,钱夫人,蟒夫人。

贾琏一路嘀嘀咕咕腹议不止,一阵风走回房里,噗通一声把自己四脚朝天瘫在床上,咬牙切齿,唉声叹气。

凤姐见了忙上前询问一番,贾琏气哼哼不愿说话,凤姐笑意儿哄骗了半天,又是端茶递水,又是言语抚慰,又叫平儿帮着捶腿,贾琏方才慢慢顺了气,连珠炮似说了经过情形,大家如何商量,老太太怎么说,王夫人如何唱做俱佳,大家又怎么凑份子,等等云云,叙述完毕,又是一通愤愤不平:“我怎么能跟老爷珍大哥比呢,珍大哥是一家之主,身有爵位,关外有良田,京城有铺子,老爷也是,他捐银子不说连我一起,现在太太单要我拿两万银子,我如何能有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数呢。我说要回来跟你商量,太太还呛我,说将来娘娘会还我,又说这是别人求不来福气云云,说我有钱不拿似。”

凤姐闻言心里一阵冷笑,哼,她倒说得轻巧,似乎还嫌我这些年贴不够怎么再信你什么娘娘赏还得话,我就白活两辈子,我宁愿信老虎不吃人呢手上却笑嘻嘻推贾琏一把:“嗳哟,我二爷,看把你愁得,多大点事情,不理就是。”

贾琏拍手怄道:“说得轻巧,如何不理法我原本要避开她,才特特跟老祖宗东扯西拉说了半天话呢,没想到太太等在穿堂门外堵我呢。”

凤姐又一笑:“好二爷,消消气,就是她再堵你也不用怕,若太太再问你要钱,你就推到我身上,说我正在筹措银两,太太若前来寻我,我自有话说。”

贾琏得了凤姐承诺心里火星总算熄了些:“还好有你个好奶奶疼我。”忽又问道:“你当真要变买家私凑银子不成那咱们自己哥儿姐儿将来要如何呢”

凤姐拿手在贾琏额上一指:“亏你还记得有哥儿姐儿呢,我还以为我们二爷除了风花雪月,世事不论呢。”

贾琏赶忙搂紧凤姐歪缠“谁说呢,我可是一门心思挂着你,我好二奶奶,嗯。”嘴里说着话,手脚便不老实了,凤姐一打他禄山之爪,嗔道“贼像,有孩子呢”

贾琏嘴巴凑近凤姐耳朵嘀咕“怕什么,以前怀大姐儿又不是”

凤姐一声娇啐:“呸”

平儿本来在卧房门口放哨,见他们又扯歪了,连忙走到堂屋里去了。粉面作烧,心儿乱跳,暗暗啐一口“啐,天还大亮,饭也不吃了”又怕人瞧见,自己把头藏在胳膊里悄悄笑了一阵。

忽听见凤姐喊声“平儿,准备摆饭了。”

平儿闻听一愣,又暗暗啐自己一口“瞎想,无聊”赶紧笑嘻嘻答应一声:“唉,就来。”忙忙走到厨下,安排饭食菜肴不提。

贾琏因为凤姐伙食单列,也不在宫中开火了,专跟凤姐一起打咧咧,贾母便让人传话王夫人,算换了贾琏伙食银子五两交给了平儿,让她一并准备贾琏饭食。

其实贾琏就是撑死,一月也吃不下五两银子,这不过是贾母对凤姐一番疼爱。

自此,凤姐一家子都脱离了贾府大厨房,自己单另开火过日子。

却说这晚,贾琏用过晚餐,与凤姐唧唧歪歪,准备就寝,谁料兴儿门外通告:“二爷,老爷有请。”

贾琏一听慌忙起身,一边正理衣衫冠带,一边问那兴儿:“老爷说没说何事”

兴儿道:“没咧,那边来小厮传话,说老爷在书房,大老爷珍大爷都在,就等二爷了。”

凤姐忙着替贾琏整理衣衫:“你少说多听,照吩咐办事就是了,如果涉及银钱,你哭穷就是,就说你月例也在我手里了,叫他们问我来要。”

贾琏知道眼下只有这个法子,点头道:“好是好,只是败坏了你名儿了。”

凤姐一笑:“我管他们如何想呢,二爷你知道我是个啥人就好。”

贾琏心下感激,又把凤姐嘴唇摩挲几下方才出门去了。

原来贾政兄弟侄儿们几人商量半天决定还是听从老太太劝告,去征询一下林如海意见,推举来推举去,最后他们决定推举贾琏前去,因为贾赦知道林如海有些不待见自己,贾珍也有些怵林如海,贾政每天要去工部点卯跟林如海不在一个部门,纵是早朝,他们也不是一个档次,林如海天子近臣,贾政添陪末座也是荣耀了,根本摸不着林如海人影儿叫贾琏来就是让他上门坐等求见林如海,细问究竟。

贾琏闻言,不免赫然,他也有些怵那林姑父,毕竟林姑父官居一品,加上经年外放,鲜少与贾府走动,那日他敢与林姑父言谈几句,也不过是借了贾政贾赦都在场气壮罢了,且是说闲话,所以贾琏可以侃侃而谈。如今说这事儿,贾琏心里就没底,因而起身对贾政作个揖,婉言推辞道“叔叔差遣,侄儿本不应辞,只是侄儿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就这事来说,依侄儿拙见,还得叔父亲自过府问过林姑父方好,一来侄儿不懂得朝政,二来一时答对起来,问起府中之事,侄儿也做不了主不是”

贾政贾赦贾珍几人都觉贾琏言之有理,可是贾政虽是闲差,总要每日点卯,又有同僚不时请酒请茶绕戏,他委实没得空闲,因吩咐贾琏道:“你拿我拜帖去见你林姑父,询问你姑父几时得空,我再去亲自探访。”

这个差事轻松,贾琏毫不犹豫接下了。

当夜回院,与凤姐一说,凤姐笑得可有可无:“这事儿让林姑父如何做主呢其实我说多余去问林姑父,老祖宗已经摆明不同意,老爷太太们若是有孝心,就该听从,这会儿又去问林姑父,还说什么依从老祖宗呢,既是要以从老祖宗,就依从老祖宗不要接大姑娘回门,既然已经拿定主意,还问什么呢。”

贾琏看了凤姐半晌,道:“你意思,无论林姑父如何意思,这省亲别院都盖定了”

凤姐笑道“不信走着瞧吧,珍大哥其实能听人劝你没瞧见可卿丧葬他可听过谁人还不是花钱捐了官,用了老千岁棺材板儿。他又是族长,一贯自作主张,那容得旁人指手画脚呢,当初就是他极力唆使老爷太太送娘娘入宫,今日得成所愿,岂能不想显摆显摆。太太早就想要借势出头,眼下这好机会岂能白白放过呢,府里有珍大哥跟太太两个上下跳跃,一唱一和,试问这府里谁人能劝得住他们呢”

贾琏一笑:“唉,其实只要他们有钱,盖个别院也不错,闲暇之时,跑马观花,提笼架鸟,逛一逛,乐一乐,未尝不是个乐子。”

凤姐一声嗤笑:“哟,乐子,你道你是宝玉兰儿呢,只要好玩就好了,没饭吃没衣穿,饥寒交加,你就饿着肚子打着哆嗦逛园子去吧。”

贾琏讪笑道:“瞧你说这话,就跟真似,再怎么我们贾府也不至于这般呢。”

凤姐鼻子里哼一声“哼,不至于一个园子从买地买料请人描图谋划开始,然后建造亭台楼阁,添置屋里摆设家具,金银铜锡,玉玩陶瓷各种器皿,古董字画珠帘装饰等等,还要养戏子,养僧尼,堆山引渠,开塘种莲,造船制帆,栽花种草,植树造林,放养珍禽,诺大个园子,还要花银子雇人打理,事无巨细,零零总总,少说也要百八十万吧如今府库还有多少存银呢,填个牙缝也不够。现如今也没有个发财门路,好一夜之间暴富,白捡个二三百万呢,这造园子钱打哪儿来呢”

贾琏不善理财,听得懵懂,随口附和道:“是呀,这钱打哪儿来呢珍大哥说给二十万,老爷捐两万,老祖宗说了分文没有,我们府库也不过三十万银子,这还有三十万银子缺口打哪儿来呢”

凤姐又是一声嗤笑:“打哪儿来,打我们身上来,从子孙产业上挤,卖房子卖地卖产业,再不够,只有问亲戚借贷或是到库借贷,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光是我们祖上还欠着库十几万银子呢,借了债,卖了地,往后拿什么还钱,靠什么生活呢筹措百八十万银子,再流水一般花出去,就为一日荣光,过后怎么办呢,只好是寅吃卯粮,东借西挪了,一年一年积累下去,父债子还,我们子孙后代怎么办呢,你仔细想想,看我是不是空口白牙吓吓唬你呢。”

贾琏举手阻止凤姐继续絮叨,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凤姐:“慢,慢,慢,打住,你刚说什么什么我们祖上还欠着库银子我们祖上豪富,良田千顷,店铺林立,何时欠了银子呢我怎么丝毫不闻”

其实凤姐以前也没听过,只是后来贾府倒了,才被人翻出了那些旧账来追讨。其实,贾府老祖宗们在金陵任上之所以挪用库银两,原是为了孝敬老皇,老皇帝当然不计较,不过等老皇帝一去,新皇帝就该算旧账了。可是这些都是后话,凤姐虽然经历过,可眼下还没揭破,凤姐没有依据,难以说清。

贾琏见凤姐不言语,心里着急,连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情你倒是告诉我呀,我好奶奶,你要急死我呀。”

凤姐啐道:“啐,也不忌讳,我最不爱听这话。从此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这个死字。”

贾琏点头:“是是是,我一时情急,下不为例,你到是快给我说说,欠款是什么意思啊”

凤姐长长叹口气,道:“我也是偶尔听人一说,具体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欠了库银子,也不知道是太祖爷欠下,还是怎么,或许老祖宗知道,依我意思,不如眼下不盖这园子,把欠银数目隆隆弄弄清楚,再用府库银钱还了库欠债,落得个无债一身轻,而后守着产业俸禄过日子,才最是妥当。又或者,公中还了库借债,剩下银钱以及产业一分为二,大房二房分家了事,今后二房再要盖十个八个园子由他盖去,也不与我们相干了。”

贾琏听凤姐说得有鼻子有眼,想着还借债盖园子,这一番折腾下来,贾府举止是空壳子了,想到子孙后代无着落,饥寒交迫,居无定所,贾琏觉得这太可怕了,有些不敢想象,惊恐后怕让贾琏一张俊脸绷得死紧,他脸上倒露出几分少有凝重来:“不行,我现在就去跟老爷说去,这别墅不能盖了。”

凤姐拉住贾琏:“依我说,你还是别去了,老太太都没法子阻止,你有什么法子呢还不如我们去跟老祖宗商量去,看有没有什么别法子转圜呢”

贾琏摇头:“老祖宗话不中用了,叔叔婶子珍大哥根本听不进去,我现在就去见父亲去,父亲是长子嫡传,这爵位乃是父亲所袭,父亲说话他们或许会听。”

凤姐知道贾赦只怕不肯罢手,还会退波,只是贾琏根本听不进凤姐劝告,掰开了凤姐拉扯:“平儿,好好看着你奶奶。”自己匆匆出门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昭儿哭哭啼啼回来了,凤姐惊问:“你们二爷呢”昭儿哭道:“二奶奶快些准备软榻吧,大老爷把二爷给打了。”

凤姐一惊:“什么,如何就打起来呢”

昭儿哭哭啼啼:“奴才也不大清楚,只是二爷见了二老爷,又去见大老爷,不久就听见大老爷雷霆震怒,喊人拿绳子找板子,七手八脚就把我们二也给打了,奴才想回来求救,也被大老爷派人给捆了,奴才还挨了好几闷脚,打完了二爷才放奴才让抬回来了。”

凤姐这里一面安排软榻,一边吩咐叫旺儿去请鲍太医来又叫丫头们烧热水伺候着,一时凤姐也不知道贾琏到底打成什么样了,靠着平儿,浑身哆嗦不住。

平儿见凤姐慌张,也吓得不轻,想着凤姐有身子,怕生不测,强自压下恐惧,颤声安慰凤姐:“奶奶别急,想大老爷是二爷嫡亲父亲,就是打几下,也不会下死手,想来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凤姐经平儿一提醒,略略安心:“如此方好呢。”

不一刻,贾琏被兴儿林之孝等用条凳抬了回来,嘴里哼哼不止,腿上蓝色裤子变成了黑红色。

凤姐一时心惊肉跳,脑袋一炸,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幸亏平儿就近,慌忙扶住了,连声呼唤凤姐,声音已经带了哭音。

好在凤姐这人性情刚烈,不过一时眼晕,她到出言安慰平儿:“平儿别怕,我好着呢,扶我去看你二爷。”

不说凤姐这边如何手忙脚乱,哭哭啼啼替贾琏清洗不提。

却说因为旺儿夜晚出府请太医,早已惊动贾母,贾母还道是凤姐出了问题,忙着穿衣起身,匆匆赶来。

再有一时,阖府惊动,鸳鸯扶了贾母最早到达,见着凤姐好好才略放了心。

宝玉三春紧跟而来,最后,贾政王夫人也到底来了。

别看贾母平日里喜欢教训贾琏几句,其实贾母是最疼几个孙子,见了贾琏血肉模糊屁股腿,当即就哭了,一声声怒骂贾赦。

贾母本是极优雅老太太,只因她一贯恼恨贾赦不尊重,白天议论省亲事,贾赦虽然没明说反对,他那样守财奴,却当面替王夫人凑银子,摆明了就是跟贾母打擂台,此刻又见他打了贾琏,贾母一重火添七分怒,顿时气昏了头,恼怒至极,一时口不择言,狼心狗肺,强盗儿也出来了。

凤姐正在伤心听见这话又要哭又想笑,又要极力忍住,一时面色憋十分古怪。

贾母一见凤姐这样,还道她吓坏了,想着他死她是双身子,心疼异常,忙忙出言安慰“凤丫头别怕,凭花多少银子,都要治好琏儿,有老祖宗呢。”

第 41 章

凤姐俏语慰夫婿,贾母无奈让儿孙

凤姐卧房外套间。

三春姐妹李纨宝玉也都来探贾琏伤势,本来一个二个面色凄凄,很是忧心难过,陡听贾母爆粗口,想着贾赦老天拔地,胡子拉渣,却被贾母当做小儿谩骂,张口强盗种子,闭口狼心狗肺,他们兄妹差点忍俊不住,思及礼仪孝道只不敢出声,只憋得一个个咳嗽不已,脸涨得通红。

就是那卫道士贾政,亦是胡子翘了几翘,大善人王夫人,嘴角也扯了好几扯。

唯有盛怒贾母浑然不觉,在场人等谁敢点破,用凤姐之话,那就是马蚤老虎鼻孔眼,遂一个个只做恭顺状,假作无知。

一时外面通传:“鲍太医到了。”

屋内三春姐妹并李纨等齐齐回避到厢房,宝玉因为扛不住贾政,也随着三春等一起退了出来,只贾母凤姐贾政夫妻守着。

鲍太医一番检验,言道:“还好,二爷只是皮肉伤,尚未伤及骨头,不过打得实在狠了,怎么说也得躺个三两月方才得好。”随后替贾琏外用棒疮药消炎止疼,临行又开了药方内里散毒,林之孝飞奔出门抓药不提。

只是可怜贾琏飞天神一个,从此屁股朝天扒着过日子了。

却说贾母见贾琏治疗完毕,复又想起讯问贾琏,他老子贾赦因何要打,贾琏口里支支吾吾,哼哼叽叽半天,只说不明白。

贾母一看贾琏这番暧昧情形,心下明白大半,估计着不是贾赦暗地里做下了什么龌龊事儿被贾琏撞见,就是因为白日自己阻挡省亲之事,借题发挥,拿贾琏作伐,因而不再追问贾琏,转而怒骂贾赦,连贾政、王夫人,也捎带着骂进去了。

“哼哼,我知道了,定是你今日白天没站在你那没脸老子一边,跟我老婆子作对,他就恼了你了,是也不是看来我们祖孙两个不识时务,阻挡了他们富贵荣华路,招了他们眼,讨了他们嫌,只是他们不敢拿我怎样,所以就拿你作伐,可怜孙儿,是老祖连累你了。”

贾母说着怒气升腾红了眼,落了泪。

贾琏哪里敢认这话,这在贾赦可是忤逆不孝,撅个屁股在枕上磕头:“老祖宗多心了,父亲万无此意,实在是孙儿愚钝,不堪大用,才惹得父亲动怒,且与老太太不相干。”

贾政也慌忙作揖求饶不迭:“儿子们焉敢有此意,老太太您这么说,叫儿子如何自处呢。”

王夫人跟着贾政弯腰驼背,也不敢分辨,只是重三遍四言道:“老太太息怒,媳妇惶恐。”

贾母兀自气哼哼,拐杖连连戳地不住:“你们还不滚,少瞧你们几眼,我也好多活几日呢。”

贾政王夫人焉敢再做分辨,只被骂得灰头土脸,诺诺而退。

却说宝玉三春李纨几人,闻听走了鲍太医,预备过来探视贾琏,谁知刚到房门口,就听贾母发作贾政王夫人,姊妹几个生怕一个不慎做了贾政炮灰,众姊妹腾云驾雾,溜之不及,躲进大姐儿房里避祸去了,一阵凝神静气,得小丫头告知贾政夫妻离开,姊妹几个方敢出头,屏声静气走来,与贾琏道恼问安,抚慰一番,再一个个悄悄潜回房间不提。

凤姐这里得知贾琏并无大碍,放下心来,看着贾琏狼狈情形,凤目一眯,她倒有了计策了,待众人散尽,凤姐一边替贾琏擦拭汗水,一边笑道:“嗳哟,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左右为难了,横竖你已经尽了力了,剩下由他们闹去吧,既然回天乏力,二爷你从此安心陪我做月公子安胎吧。”

贾琏气得直咬牙:“不是你絮絮叨叨,我何辜能挨这顿打,这会儿倒来笑话,嗳哟,疼死我了。”

凤姐皱眉,故作小媳妇状拉起贾琏手来摩挲:“嗳哟,二爷挨了打,我都恨不得以身相替二爷,何来笑话一说,今时今日,我难道还不明白,这府里人唯有二爷是我依靠呢,我可是劝了你拉了你,二爷只不听,以为大老爷清明如水呢,这会儿又来说这话,倒叫人好没意思。”说着眼圈也红了。

平儿忙在一边帮腔道:“二爷这话没得让人伤心,奶奶乍听二爷挨打,差点没晕倒了,幸亏小婢离得近才搀住了。”

贾琏本来疼得直哼哼,闻听凤姐晕倒,忙问道;“你还好吧,孩子没事吧,你说你急什么,我七尺长汉子,不过打几下,那里轻易。”他原要说轻易就死了,又一想,凤姐说过不许说那字,觉得犯忌讳遂忍下了,拿手摸一摸凤姐腰腹:“可别碰着他,那可就真要了我命了。”

凤姐见贾琏软化了,暗给平儿使个眼色,平儿便走到门边去查看一番,随即关好门窗。

凤姐这才靠近贾琏悄声道:“依我说,二爷这叫因祸得福。”

贾琏以为凤姐还在涮着他玩,想她怀氏夫人不能发作,遂气哼哼扭头不理人了。

凤姐这里把他脸搬过来向着自己,又给贾琏嘴里塞颗剥了皮葡萄,贾琏皱眉扭头:“不吃,惯会这套,打一下,摸一下。”不料劲儿大了,牵动了伤处,一阵哀叫:“嗳哟,真他娘疼啊,臭娘们啊”

凤姐忙拿把团扇替贾琏扇着风,轻声笑道:“二爷急什么,听我说完了再恼不迟,你想啊,大老爷这回再也使不动你了,再有什么事体,只好自己去任上了,我们也就清净了。二老爷若想使唤你,也不成啦。还有,你再也不用怕太太堵你了,如此一举三得,难道不是因祸得福,二爷如何还不高兴呢。”

贾琏屁股腿杆子疼厉害,额上冷汗涔涔,虽然认同凤姐所说,依然气哼哼:“哼哼,高兴我高兴哪天自己来试试就知道了”

平儿一边忙啐一声:“呸呸,二爷可别瞎说,最好这屋里谁也别试了。”

凤姐一笑:“平儿来,替你二爷打扇擦汗,我专喂你二爷吃葡萄。”说着剥颗葡萄递到贾琏组嘴边:“啊,二爷乖啊,张嘴,咱们边吃葡萄边修养,等他们造好园子,咱们骑马观花,去逛一逛,乐一乐,岂不好”

贾琏扑哧一笑,龇牙皱眉恨道:“你就怄我吧,怄坏了爷,哼哼,有你哭时候。”

凤姐闻言嗔怪一笑,继而心念一动,因问道:“我到忘了问了,老爷为何打你,你纵不同意修园子,也不该下这样毒手,虽没伤筋动骨,也打得忒狠了,皮破肉烂,父子之间,多大仇恨呢”

贾琏摇头叹息,半晌方道:“这顿打倒不为修园子事情,你不知道,老爷到处跟人收银子呢,我刚巧碰上了,他张口大包大揽,收人钱财,替人谋缺,与人消灾,什么外放,还什么御前侍卫,你说说,老爷不过世袭一等将军,如何能够做主调配大内侍卫还要替人打人命官司,捞那死囚犯,还让我去出面打点,找人顶替,我不过白说一句,官员调配自由家法度,杀人偿命,理所当然,这些事情咱们不能办,咱们不能给娘娘抹黑,老爷就恼了,问我倒是去不去,我就说这事我办不来,让老爷把银子退给人家得了,唉,就这样了呗。”

凤姐听了不信道:“就这样,老爷也忒霸道了,你当儿子劝一劝,也是为他好,他纵然是长辈,教训几句,敢了你也就是了,犯不着这样下毒手,老爷越老越无人情味儿了。”

凤姐说着顿一顿:“莫非你说了什么犯碍话”

贾琏哼哧半天方道:“我出书房门跟太太抱怨一句,说老爷银子不过为了多买几个姨娘,却要要做那丧德败行,祸及子孙之事,何苦来哉,结果,恰被老爷走来听见,唉。”

凤姐平儿相视一笑,忙又忍住了,忽而心里又是猛一跳,陡然想起姓孙,忙追问:“都是些什么人”

贾琏摇头:“这我倒没细问,就被老爷摁住打上了,你问这干嘛,有你认识之人不成。”

凤姐一嗔:“胡说八道,我刚听你说,我从哪里认识去,”心里却在想着,要赶紧唆使老祖宗乘着娘娘还得势,贾家也还红火,替迎春说门好亲事才行。

翌日早起,老祖宗又亲自走来看望贾琏这个狗头宝大孙子,赏赐他一瓶玫瑰露,一瓶木樨露。

凤姐忙推辞:“这是宫中御赐,有价无市,稀罕物件,老祖宗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贾母假装一沉脸:“快收起来,不然,老祖宗可就恼了。”

凤姐只好一笑收下了。

贾母同贾琏说了几句,嘱他安心静养云云,便起身告辞,暗跟凤姐作个眼色,凤姐便搀扶着贾母送出门来,祖孙拐进厢房就坐。贾母便问凤姐:“知不知道你那个没脸公公因何要打琏儿呢。”

凤姐一听这话,想着这是个替迎春说话好机会,因故意为难一刻,架不住贾母一再追问,凤姐方道:“说是老爷打着娘娘幌子收人钱财与人谋官,还参合人家人命官司,要捞出杀人犯来,还让找人那穷人家里儿子顶替死囚犯挨刀,被二爷碰见就劝了几句,一言不合,老爷就动了板子,打上了,唉,都怪二爷,自古就有子不言父过,他也是自不量力,老祖宗您别气了。”

贾母已经气鼓鼓,火星冒顶了,拿拐棍直戳地:“混账东西,孽障呀,他要害死娘娘,害死大家啊,授受贿赂,干涉刑部炼狱官司,只要皇帝不高兴,无一不是抄家灭簇祸事根苗,这个混账,还要货急无辜替死,她也不怕遭报应啊,天啊,叫我如何去见祖宗与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