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11部分阅读(1/1)

所有的错误。段云飞喜欢得不行,不管吉雪飞怎么缠,死活就是不肯给她,气得吉雪飞咬牙切齿,拉来妈妈和姨妈帮自己说好话。

聂峰离开热闹的客厅走进后头的走廊,不多会功夫陈与非的手机响,上头是聂峰发过来的一句话,我在小厅等你。

小厅是段家人对一楼走廊尽头一个花厅的称呼,花厅呈八角形,以一条十米左右密闭的走廊与主屋相接,原本建在一个小荷花池边,修成适合赏花观景的开放样式,窗多墙少。解放后荷花池被填平,花厅也不复往日功用,现在放了几只旧式皮沙发和一张很大的书案,段爸爸闲来无事在这里写毛笔字、画画。段云飞的太公,也就是聂峰的太公是个戏痴,连带着家里的子孙都受影响,听段妈妈说,她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有票友来往,都喜欢在这间花厅里吹拉弹唱。

走廊里是水磨石地面,穿着拖鞋走在上面也难免有响动,陈与非蹑手蹑脚过去,花厅里没有开灯,聂峰站在一扇打开的窗前,听见声音,回头朝她伸出手:“过来,非非。”

把手递进他手里,窗外的冷风一下子吹在脸上,陈与非打个寒战:“站在这里干什么,穿这么少,当心感冒。”

聂峰笑笑:“没事,我不嫌冷。”

“喊我过来干嘛”陈与非小心地回头看看花厅外头的走廊,吉雪飞哈哈笑的声音很大,在这里也能清楚听见,“有事回去再说好不好”

聂峰握紧她的手:“你”,他停住,只是把陈与非搂在怀里,左手揽在她腰上,右手抬起来搭在她肩头,扶握住她细长的脖子,在后颈的皮肤上轻轻搔弄。两个人贴得很近,陈与非仰起脸来看着他,光线很弱,他看起来很累,嘴角时常抿着,已经有了两道淡淡的纹路。

“什么”陈与非扬起眉问,聂峰却还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象是在做什么决定,很重要的决定。他的视线太灼烈,陈与非有点禁不住这么通透的探索,笑着抚抚他的脸颊:“怎么了啊,我不能在外面久待,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非非”

“嗯”

“我”聂峰又很奇怪地顿住话音,眉头也微微皱起来。他朝陈与非俯下头,额头抵着她的,低叹着说道,“我一直让你这么没安全感,是吗”

陈与非不解,又似乎明白他在说什么,此时此刻,只好装傻。微笑着眨眨眼睛:“怎么说这个我没有啊”

“非非,我爱你”

不提防在这个时候聂峰说出这句,陈与非愣住,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又有点羞怯又有点喜悦地看着他:“你好端端的唉呀,回客厅去吧”

“非非”聂峰执起陈与非的右手放在他的胸口,薄薄的衣服下面,肌肉很硬实,“如果不是雪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陈与非垂下眼帘,看着按在她手上的他的手。聂峰的手和他的气质很象,很修长,也很有力,骨节略略粗大,掌手微有薄茧。他呼吸时胸口起伏,那只手始终熨贴地守在离她手边,象在等待,象在保证。

可是越是渴望就越是胆怯。渴望是那么遥不可及,胆怯却近在咫尺,清晰入骨。陈与非试着把手抽回来,讪笑着说道:“雪飞喊我了,我要过去了”

聂峰用力握住她的手,只一带,她就落进他两条收紧的臂弯。他喘息得有点粗重,双臂和胸膛之间狭小的空间里,陈与非扭转不动,只好低柔地笑着,试图劝他放开手:“别发疯了,真的,有人来了”

“是我不好”聂峰闭起眼睛,嘴唇贴在陈与非的额头上,“是我不好,非非”

眼睛里哄地一声蒙上水汽,陈与非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又摇头。聂峰低叹一声,在她耳边低语:“我早该说出来的,非非,别怪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不愿让你烦恼,我只想让你开心,真的,非非”

摇头变成了用力的点头,陈与非清清嗓子,微笑:“好了好了,再说我就不好出去见人了走吧”

聂峰今天特别固执,陈与非急了:“怎么啦你,快松开,被发现就完蛋了”

聂峰眼睛里异样的神采和走廊上吉雪飞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同时出现,陈与非心里刚生出警觉,嘴唇就被他堵住。男女力量之悬殊,没有在男人面前挣扎抵抗过的女人也许无法体会,陈与非已经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推开,结果只是纹丝不动。聂峰五指伸开按着她的后脑,她连他的吻也逃不脱,嗓子眼里急得呜鸣。

聂峰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一直与她对视,陈与非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决心,眼泪一下子就淌出眼眶,很汹湧地流到两人双唇相接的地方,嘴里立刻有咸浸浸的味道。

吉雪飞的声音很清脆,一迭声地喊着陈与非:“嫂子,在哪儿呢,云飞哥要走了嫂子”

陈与非在聂峰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他痛得身体震动,还是不松开,反而带着她转了半圈,让两个人拥吻的身体正对花厅门口。脚步声把吉雪飞吸引了过来,她哈哈笑着按下花厅外头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嫂子你跟我玩捉迷”

灯光突亮,陈与非痛苦地闭起眼睛,不敢看此刻的聂峰,更不敢看向尖叫失声的吉雪飞。胸腔里的空气所剩无已,陈与非有点站立不稳,大口大口呼吸着。听见吉雪飞的大叫,客厅里的几个人哈哈笑着走过来,每双眼睛都看见了还拥抱在一起的聂峰和吉雪飞,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神色。

段云飞走在最前面,他却是最快恢复镇定的一个,隔着脸色发白不知所措的吉雪飞,他与聂峰对视着,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深冬,深夜。

天空上慢慢地有雪屑飘落。还真是应景,这种时候下起了今年的初雪,象是想让气氛更加沉闷尴尬。街头十分安静,好半天才有一辆车极快地经过,急着赶回家去。

车停在离段家不远的琅琊路小学旁边,以往每次吃完饭离开,陈与非都坐段云飞的车到这里,再换到聂峰的车上。

聂峰没坐在车里等,而是随意地倚坐在引擎盖上,拿枝烟放在嘴里,风大,打火机打了几下都点不着,他用力甩一甩,两只手掌合拢,挡住弱小的火焰凑近烟头,然后把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烟叼在嘴上,一会儿吸一口,吐出的烟雾迅速被风吹散。

聂峰和段云飞小时候就上的这间小学,过了这么多年,白色教学楼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只是从前的人已经长大。

他小学没毕业就开始偷偷抽大人的烟,到现在烟龄已经有二十年,没想到一口气竟然被烟呛住了,弓起身子剧烈地咳起来,嘴里的烟蒂被气流咳出去,落在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的路面上。辛辣的感觉从喉咙直窜进脑中,聂峰一手捂着嘴,反身一手撑着车面,好半天才平复下呼吸。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身边。

聂峰用手背擦擦嘴角,喉间吞咽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看见裹着大衣面色沉静的陈与非。晚风吹起两个人的衣角,陈与非逼迫自己垂下头,多看他一秒,就会更想要他的拥抱。

“为什么”

聂峰听着她的声音,眉角微微抬了一下,笑着拿出第二根烟,这回风不肯帮忙,越吹越凶,怎么也点不着。他放弃地拿下烟,捏在手里:“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我们说好的要瞒着,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下就就闹得大家都知道”陈与非有点哽咽,刚才在段家发生的一切让她直到现在还头昏脑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肯定是错了,太错了

聂峰不说话,陈与非压下悲伤的情绪,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动:“不用再等多久的,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为什么非要在过年的时候让所有人难受,你告诉我为什么,聂峰”

指间的香烟不经意间被慢慢捏断,烟丝被碾弄着,散落到地下。

“因为我不希望你对我没信心”聂峰站直身体,“已经逃避太久了,非非。总是有理由,总是为了别人,以前是杜尚文段云飞,现在又是梁蔚蓝。非非,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放弃了你在决定之前又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我就这么连一丁点让你试着争取的价值都没有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所有的事”

“我们面对了,云飞和尚文他们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替他们想想”

“因为他们的怯懦,我们就必须遮遮掩掩如果永远不说出真相,你就一直做他们两个人的女朋友,等他们去了澳大利亚,你再背着劈腿的名声和我好,你愿意这样吗”聂峰走过去,握住陈与非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冰凉,雪越下越大,风呜呜响着,不分东南西北胡乱吹拂。“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我宁愿自私非非,你这样怀疑我怀疑自己,我很生气也很舍不得”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这些年来,每年年三十,陈与非都轮流跟爸爸妈妈过,今年情况特殊,陈家和杜家四位家长早早就商议好了,在一起吃年夜饭。订的饭店挺高级,年夜饭每桌从8888块起跳,酒水还另算,好在陈与非的爸爸妈妈做的就是酒水生意,早就准备下好酒好烟。

不得不说天下父母心,虽然已经离婚了,但考虑到女儿的终身大事,6曼和陈与非的父亲各自撇下家里那口子,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坐到了一张桌上。杜尚文的父母和陈家是多少年的至交好友,对这种情况十分了解,当然绝口不提这方面的事情,所有的火力全部集中在了陈与非和杜尚文身上。

流产的时候放过他们一马,现在可不会那么好说话,从一开席,直到四位父母喝到半醉,趁着兴致高盎找地方开一局麻将,整整五个钟头,句句说的都是婚事。

陈与非虽然是上海人,可从来没有在大年夜到过外滩,不知道这里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已经过了零点,已经到了新的一年。陈与非趴在栏杆上看着对岸华丽夺目的灯光,杜尚文趴在她身边。除了他们两人,周遭一切都喜悦欢乐。

陈与非倚在杜尚文肩头:“尚文,新年快乐”

杜尚文的侧脸在变幻的光线背景下看起来十分英俊,刚在包间里呆的时间太长,身上不可避免沾染到一点烟味,混和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很好闻,很安心。陈与非偏偏头,与他贴得更近,把手伸进他口袋里,让他温暖的手握住。

“非非,明天早点到我家来,我妈给你准备了大红包”杜尚文笑道,“比我的红包大多了,眼红啊”

“我妈还不是,也给你准备好了,我不管啊,我已经看中一个包了,你要买给我”

杜尚文抓抓头:“我就搞不懂了,女人要那么多包干嘛有一两个背背就行了,整天换来换去,麻不麻烦”

“不麻烦这是生活的乐趣,你要是找个女朋友,就会懂了”

杜尚文撇撇嘴,伸手揪揪陈与非的鼻子:“聂峰那么有钱,你还来敲我的竹杠”

“敲竹杠是更高级的乐趣”陈与非笑着反击,也去揪杜尚文的鼻子,被他挡住,伸开胳臂揽进怀里。冬天天冷,穿的都厚,抱在一起感觉彼此的胳臂都变短了。陈与非悄悄地吸一口气,环住杜尚文的腰。

“年初二吧,我和爸妈谈。”

陈与非顿了一顿,轻轻点点头:“我陪着你。”

“不用”杜尚文的声音不高,但很坚决,“这是我的事,我和云飞的事。非非,聂峰说的对,我们不该拖着你这么久,该是我自己面对的时候了。”

“现在才来和我分彼此”陈与非戏语,喉间酸涩,“早干什么去了别急着说,等我一起,当着我的面,叔叔阿姨可能不至于发太大的火”

“不用真的不用”杜尚文轻轻晃动着她,外人眼里看来,这就是两个相拥在一起甜腻低语的小情侣。

“尚文对不起对不起”

“傻话,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要不是聂峰,你也不用”

“要不是他,我永远不会有现在的勇气”杜尚文微笑,“所以说我还要谢谢他。非非,我既然选择和云飞在一起,就应该承受所有一切,拿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挡箭牌,是我太自私。非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云飞你别这么说”陈与非抱紧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从聂峰故意在段家人面前演出亲热戏那夜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理清头绪。太突然了,瞒了这么久的事情,该怎么向长辈们开口又该怎么让他们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他们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舍得把我打死的吧万一真把我打死了,遗产全归你,好不好”杜尚文还要说笑,陈与非握紧拳头狠狠地捶过去,打在他胸口梆梆响:“你再胡说”

杜尚文捉住陈与非的拳头,双手合拢,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非非,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怪不得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中过奖,买彩票连5块钱小奖也没有中过,现在才知道,我所有的好运气都用来遇见你了”

陈与非喉间酸涩,微笑着不屑地翻翻眼睛:“哦,那段云飞呢,你遇见他难道不是好运气”

杜尚文笑得理所当然,十分笃定地挤挤左眼:“我遇见他,那是他的好运气。没了他我还有你,没了我,他还剩什么”

年初二陈与非没出门,一个人坐在妈妈家二楼的卧室里。电脑上放着电视剧,随手点开的,片头没有看清,甚至不知道这部新剧叫什么名字,只是一个一个的俊男美女,一段又一段的情情爱爱。

6曼和阿中在厨房里忙碌着。6曼不是天生的富家太太,也曾经过过苦日子,对家里的保姆十分体贴,春节大方地给了十天假期,和一个大红包。没有保姆的日子里,家务活就由她和阿中自己忙活,女儿在身边,肯定得弄点好吃的,陈与非爱吃的瓜子核桃这些东西,一早就买了一大堆。

陈与非的眼睛以间隔一分钟的频率,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和书桌上的手机之间徘徊。昨天从段家回来之后直到现在,她一秒钟也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杜尚文对着她微笑的样子。

他对她说,非非,做我女朋友吧

非非,只有你能帮我

他说,我宁可失去一切,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陈与非霍地站起来,烦燥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心就在嗓子眼跳动,一下又一下地,让她莫名慌乱。

段云飞昨天打过电话来拜年,陈与非忐忑地问过了他家里的情况。段云飞没怎么仔细说,可也能想象得到家长们的反应,总之这肯定是一个不祥和不愉快的春节。聂峰一天打好几个电话来,绝口不提家里的事情,陈与非也没敢问。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陈与非象赤脚踩在炭火上一样,全身一跳,然后扑过去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吉雪飞的声音。

慢慢坐在床边,陈与非听着吉雪飞嗯嗯啊啊地对她先说了一句新年祝福,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嫂子,那天,我不是故意要喊的我我,我不知道”

“我明白的雪飞。”陈与非安慰她,“你不用道歉,这事不怪你。”

“那那个嫂子,你和聂老大你们,是真的”

陈与非笑:“是的,是真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吉雪飞嘟囔,“我妈还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跟你身边混了那么久,居然没看出你和聂老大的事。”

“呵呵,小姨她还有段阿姨段叔叔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当然生气”吉雪飞语气强调,“我大姨又住院了,今年这个年在医院里过的”

陈与非心往下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嫂子我打电话不是想让你难过的嫂子我我,我就是有点糊涂。你和我云飞哥,你们怎么了他对你不好吗你生他气了云飞哥他人很好的,你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陈与非低声笑笑:“雪飞,你是个好姑娘。有些事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解释,你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云飞。再过段时间,你们会明白一切的。”

吉雪飞不怎么能理解这一番说词,她点点头:“我相信你嫂子。有件事跟你说一下,大姨昨天在医院逼着云飞哥搬回家里住,说是不让云飞哥再和你有瓜葛。”

陈与非抿抿嘴唇:“那云飞,他怎么说”

“云飞哥先是不肯,大姨发了一通火气晕了,好长时间才抢救过来,云飞哥就嫂子,你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不让他搬你和他你们有没有可能再重归于好嫂子,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和云飞哥在一起,好不好”

陈与非不知道是该说吉雪飞傻,还是说她善良。她叹口气说道:“我会给他打电话的,雪飞,谢谢你,你这么说,让我心里好过多了。”

“我说的全是心里话,嫂子,我知道聂老大那样的男人很招人爱,不过你也知道的,梁蔚蓝”

“我知道,雪飞,我知道”陈与非打断她,抿抿嘴唇,轻声道,“聂峰这几天怎么样”

吉雪飞好象在考虑要不要把聂峰的事情说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黯然地回答:“不怎么样。”

陈与非眉梢一挑:“他怎么了”

“他他挨打了。”

“为什么谁打的他”

“我二姨父,就你和他那什么的第二天,二姨二姨父带着他到大姨家去的,我没看见,听保姆说打的很厉害,我二姨父火头一上来手底下没轻没重,当时就把聂老大送医院了”

陈与非的心差点跳出胸腔,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感觉到疼了,才重新说得出话来:“他伤着哪儿了”

“身上还好,青一块紫一块,没什么大碍。头上砸了个大洞,用烟灰缸砸的,就是水晶荷叶那个,说是都砸碎了。”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每年年初二,6曼和兄弟姐妹们都携家带口回父母家去,一大家子几十口热热闹闹地给老头老太太拜年。今年情况有点特殊,离婚以后,6曼要正式把阿中介绍给家里的亲人,所以她对今天这顿饭特别重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不说,阿中从头到脚都是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头发吹得毕毕挺,送给老老小小的礼物一点不计价钱,只要能让大家开心欢喜。

6曼的亲戚大多数家境普通,极个别也有比较困难的,她换好衣服以后特意把新买的钻石戒指和项链脱下来,换了个光板的黄金箍子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免得让人觉得太嚣张太暴发户气质。这只黄金戒指是阿中很多年以前给她买的第一件首饰,用那时候他还微薄的工资,老凤翔的,虽然在6曼的首饰里算是最不值钱的一样,可她平时不怎么舍得戴,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新崭崭的。

“我就说这段时间嘛胖了好几斤,你看这只戒指都嫌紧了以前戴着那么松的”6曼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指根的戒指,嗔怪地嘟囔着,上楼去喊陈与非准备出发。

陈与非卧室的门开着,她垂首坐在床边,两只手捂住脸。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地用衣袖抺抺脸。6曼见了吓一跳,赶紧过去搂住女儿:“怎么了非非,啊”

陈与非控制不住眼泪,越是抺,流下来的越多:“妈”

“出什么事了”6曼抽一张纸帮女儿抺脸,陈与非哭得更凶,摇着头,嘴唇哆嗦:“妈,有点急事,我回去一趟”

“回哪去”6曼急切,“到底怎么了啊,非非,你告诉妈妈”

“没什么,妈”陈与非大力地擦脸,站起来拿起外套和皮包,“妈,我很快就回来。”

“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要走和尚文吵架啦”6曼跟着陈与非走到外面,在楼梯上拉住女儿。

“不是的,妈。我,我真的有事。”

“要走也不能这样走,是杜尚文对不对你有委屈跟妈妈讲,妈妈找他算账去你这样走了我不放心,不能走”

“妈”陈与非无力地看着6曼,两只眼睛通红,“我就回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非非,你”6曼从来没有见过女儿这样失态地痛哭,她慌张地看一眼站在楼梯上同样不明就里的阿中,阿中沉声道:“有急事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开的。”

“你开得慢,还是我来吧”阿中对着6曼点点头,到车库去准备车,6曼有心硬留住陈与非问个究竟,可女儿的这副模样真吓坏了她,陈与非从小到大都是个不让家长操心的女儿,她到底是怎么了

陈与非没再坚持,坐进6曼的奔驰车里,阿中朝6曼笑笑道别,踩下油门,汽车疾速驶出。

驾驶员出身就是不一样,车开得又快又稳,春节期间路上车少,奔驰车性能又好,一上高速立马飚到15o。陈与非坐在后排,头痛眼睛痛,一声不响地想着自己的心思。一直到车过了南京收费站,杜尚文的电话还是没来。又要记挂着他,又要惦念聂峰,陈与非象是全身涂满蜜汗后被关在烤箱里,上下两面火头都开到最大,烤得已经有点魂不附体。

车进中山门,顺着中山东路一直开到新街口,沿途马路两边都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法桐树到了冬天树叶全部落光,粗大树干上的树皮斑斑驳驳。这条路上的红绿灯很多,车子一会儿开一会儿停,陈与非急切地捏着皮包,听着自己心脏快速的跳动声。

阿中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关切地问陈与非要不要陪她一起上去。陈与非笑着拒绝,让阿中转告妈妈,她尽量争取今天赶回上海。阿中没有坚持,微笑着道别离开。

走出电梯,拿出钥匙轻轻打开房门。

从书房里飘出轻柔的音乐声,是聂峰非常非常喜爱的玛丽亚卡拉斯的歌声,拉美莫尔的露琪亚中香烛燃起那一段是她的代表作之一。很久很久以前录制的唱片,虽然经过现代科技处理,听起来仍然有不可避免的沧桑感。但那个清亮地不似凡间所有的女高音,唱尽了露琪亚的悲伤。

“甜蜜的声音多么令人神往

他的声音在我心中荡漾

埃德加尔多,我回到你身旁”

陈与非脱下鞋子,在美妙的歌声里,慢慢地走进书房。

聂峰躺在她常常百~万\小说的那张沙发上,穿着睡衣,毯子一大半已经滑到了地板上,只剩一个角还搭在身上,一本书也掉了下去,书页打开着反扣在地下。

冬日的阳光从宽大的窗户外面照进来,他全身都笼在温和的光线里。因为光直接照在脸上的缘故,他眉头微皱着,脸庞上一点细小的纹路看起来十分清晰,睫毛,鼻梁,嘴唇,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白色的纱布缠在他头上,头发睡得有点乱。

陈与非把音乐声扭得更小,然后走回沙发边,跪坐在地板上,拾起毛毯,轻手盖回他身上。聂峰微微一动,眼睛缓慢睁开,看见陈与非,很明显地惊讶了一下,闭闭眼睛,又再睁开,轻笑道:“我睡醒了没有”

他的伤在额角,厚厚的纱布包着,看不出来伤到底有多重。陈与非小心地触了触伤口,聂峰拉下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一下:“我开车不小心”

“疼不疼”陈与非扶着他的头仔细看。

“不疼,一点不疼。”聂峰坐起来,拉陈与非坐在身边,“好好地你怎么跑回来了”

“还有什么地方伤了伤的厉不厉害”

“吉雪飞告诉你的这个丫头”

陈与非点头:“医生怎么说”

“没事,缝了两针”

“还说没事”陈与非眼眶一红,“要怎么样才是有事”

“我这不还活蹦乱跳的嘛”

“为什么不告诉我”

聂峰无奈地笑:“那你呢,当初不是也一直瞒着我”

陈与非扬起眉要争辩,聂峰揽住她,手指按在她唇上:“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绝不瞒你。行了吧”

陈与非很轻地咬了他手指头一口,又看向伤处:“会不会留疤”

“留就留吧,反正你也不嫌充我”聂峰的笑容在陈与非的视线里渐渐隐去,他伸开手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耳畔,“我正在想你,你就回来了。”

陈与非破泣为笑,推搡了他一下:“骗谁睡的呼呼的,还说想我”

“做梦也在想。”聂峰的唇从耳畔滑到腮边,他轻轻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皮肤,极轻极轻的刮擦感,又痒又甜,“以后过年都要陪着我,好不好”

陈与非点头:“好。”

聂峰的气息吹在陈与非脸上,他低低地说道:“我饿了,非非。”

陈与非掐他一把:“头都破了一个洞,还”

聂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慢慢往下滑,手心底下是他健壮的身体和肌肉:“真饿了”

陈与非笑着往回收手,聂峰按住她,停在他的小腹上:“肚子饿了”陈与非瞪眼看他,聂峰无辜地眨眨眼,笑着被她推倒在沙发上。

家里没什么可吃的,陈与非打电话叫了外卖,两个人简单吃了点,坐回书房,边听音乐边聊。

“杜尚文的事情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他家人说过”

“今天说。他还没给我打电话,不知道结果怎么样。”陈与非沉吟着加了一句:“云飞呢你的伤他怎么说”

“他在医院,我大姨这次病得挺厉害。是我造成的,我当时不该那么着急,非非”

陈与非伸手抱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是你的错,别这么说”

聂峰吻着她的额头,好半天不说话。

陈与非给妈妈打了个电话,6曼一句都没有多问,只是让她不急着赶回去。陈与非十分感激妈妈的体贴,小心地问了问杜家那边的情况,6曼浑然不觉,应该还不知道消息。

直到晚上,杜尚文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陈与非洗过澡,心里一直梗着块大石头,坐立难安。想了想,她拨通了杜尚文的电话。响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接,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那头杜尚文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

陈与非的手有点发抖,用力握住手机,微笑着唤他的名字:“尚文”

杜尚文长长出一口气:“非非,我都说了。”

陈与非的心悬在嗓子眼,堵得有点喘不上气:“是,是吗”

“非非,我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尚文,尚文”

“我爸妈他们没有生气,你相信吗非非,他们居然没有生我的气” 杜尚文虽然在笑,但能听出他压抑的悲意。陈与非听着他用力呼吸的声音,和用力吞咽的声音。“非非我很后悔,不该骗他们这么多年,我早就该告诉他们一切。非非,我对不起他们,我”

陈与非和杜尚文一起长久地沉默。聂峰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这就好了,这就好了”陈与非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尚文,这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杜尚文握着听筒大哭,这边的陈与非也终于没能控制住情绪,陪着他哭。那么痛苦的煎熬总算到了尽头,她从深心里为杜尚文感到庆幸。杜尚文哭得毫无章法可言,嘶声号啕,仿佛要把身体里这么久以来已经郁结成固体的悲伤和绝望通通用眼泪冲走。

明明是最好的结果,可陈与非偏偏忍不住眼泪,整整一夜,在聂峰的怀里,哭一阵停一阵。聂峰也没有睡着,天快亮了两个人才倦极地合了会儿眼睛。时间不长,聂峰的手机便响起。

他拿过手机接通,对打电话来的吉雪飞沉声责备:“才几点有什么事”

陈与非眼睛哭得高高肿起,嗓子也很疼,从枕上探起头看向好半天不说话的聂峰,皱着眉坐起来:“怎么啦”

聂峰放下手机,回头看向她:“蔚蓝的爸爸去世了,今天凌晨。”

第 3o 章

第三十章

临出门前,陈与非想起老人家们的说法,从家里翻出两截红绳子系在聂峰和她的手腕上,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去世的人,说心里没有一点害怕,那是骗人的。

可她坚持要陪聂峰一起到医院去,聂峰什么也没说,一路都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头上缠绕的纱布取了下来,只有额角伤口上还贴着一块,看起来也很憔悴。

医院不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多人,并不因为过年生病的人就会少一点。梁蔚蓝父亲已经被送进太平间,她的妈妈伤心过度,医生给她打了点安定,正睡着。梁蔚蓝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头垂着,一动不动。

聂峰远远站在走廊的这一头,停下了脚步。陈与非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他转过头来,对着她关切的眼光轻轻笑笑,和她并肩走到梁蔚蓝面前。

“蔚蓝”

听见聂峰的声音,梁蔚蓝立刻抬起头来,满脸惊愕:“聂,聂峰”

陈与非在向梁蔚蓝表达过自己的慰问之后,便把相处的空间留给了她和聂峰。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体贴地抱了抱梁蔚蓝,对着聂峰笑笑,然后下楼,回车上等他。

在梁蔚蓝父亲住的病区,每天都有人去世,下楼的电梯里陈与非听见旁边人小声的对话,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也准备一点奠仪。医院旁边肯定有这种店,陈与非什么也不懂,在店主人的推荐下买了一床被面,又包了一点钱,打算一会儿交给梁蔚蓝。

大家情绪都很低落,陈与非和聂峰都没有注意到,她下来的时候没有拿车钥匙。陈与非靠在车门上,全身充满无力感。也许悲伤到了极致反而没有眼泪,刚才梁蔚蓝抬起头时,那张干燥的脸上,那双干燥的眼睛里,却满是让人心碎的哀伤。

停车场上风很大,陈与非裹紧大衣,长发被风吹得很凌乱,她用手按住,一会儿,干脆放弃,就任它吹着、乱着。

身边不时有车开来开走。陈与非突然想起也是那个停车场的晚上,聂峰野蛮地把车横在她面前,对她说,你自己上来,还是我把你揪上来

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她就爱上他了呢或者是早一些,他从电梯里走出来,用失望和不屑的眼神看着她和杜尚文勾肩搭背的时候或者更早,段云飞父母家那个古旧的楼梯边,那盏黄色的灯光下,他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她的时候要不就是最早,他在酒吧里半垂着头悠闲地弹拨吉他,从他指尖流淌出的曲调那么动人,让她想哭,让她哭了的时候

这样的邂逅,这样的相爱,多么象一场梦。如果真的是梦,她又是多么想,把梦一直做下去。

她不知道别的女人面临这样的局面会选择怎样处理的方法,曾经她也想过干脆就放弃了吧,过往是那么深刻,她无力,也无法把梁蔚蓝从聂峰的心里抺去,更不能代替。

可现在呢

陈与非转过身,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看着车里面驾驶座的位置。

她想,无论怎样,总要争取一下的吧杜尚文都有勇气把自己的真实感情向父母坦白,她又怎么能胆怯地把自己最爱的男人拱手让给别的女人她爱他,爱到不甘心,爱到来不及,爱到不肯退让,爱到凶狠。

聂峰,聂峰

“陈小姐”

背后却是梁蔚蓝的声音,陈与非转过头来,梁蔚蓝手里拿着车钥匙递给她:“聂峰想起来你没拿钥匙,怕你在外面吹风。”

可怎么会是她送过来

陈与非微笑着接过来,道了声谢。梁蔚蓝的脸色在自然光下看起来更加苍白,她把两只手羽绒衫口袋里,沉吟着说道:“我已经找好了灵车,今天下午就要回老家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梁蔚蓝摇摇头,很淡地微笑了一下:“我爸病了好几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谢谢你,陈小姐。”

陈与非点点头,梁蔚蓝抿抿嘴唇:“回老家办完我爸的事,我就要回日本了。”陈与非心里一跳,听着她继续说道:“陈小姐,有些话,我我想和你聊聊。”

陈与非心里飞快地揣测了一阵子,用车钥匙打开车门:“外面冷,车上说吧。”

两个女人坐在车里,车门关上,密封的狭小空间里还留着聂峰身上的味道。陈与非手里握着车钥匙,不停地按键打开,再按回去。

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