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4部分阅读(1/1)

。好,一个个的跑到南京来,爸爸妈妈累死累活五六十岁还要天天到公司里上班,你妈每天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眼睛一些些都闭不起来,还有李阿姨,一天到晚飞机飞来飞去谈合同陪笑脸。你们是奋斗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了,把爹娘老子也扔到脑后了是吧”

杜尚文垂下头,陈与非抿着唇,轻轻握住他的手。

杜妈妈看看老伴,再看看6曼:“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很理解。但是请你们也站在我们长辈的立场上好好想想。我和6阿姨都五十岁,陈叔叔今年五十五,你爸爸已经六十了,说实话我们现在体力精力都不如年轻时候,看到别的同龄人可以退休在家享受天伦之乐,我们真的很羡慕。爸爸妈妈们也不是逼你们,希望你们也能够理解我们。”

陈与非吸吸鼻子:“李阿姨,我和尚文我们以前确实是太自私了,光为自己考虑,从来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感受”

杜爸爸打圆场:“现在顾及还不晚。好了好了,非非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先回房吧,好好想想晚上爸爸妈妈的话,都是为你们好。”

两个小的依言站起,道过晚安后牵手走进房间。陈与非往床上一坐,看着走到窗边的杜尚文,叹口气:“这次恐怕真的挡不住了。”

杜尚文不语,陈与非走过去,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杜尚文握住身前她的手,轻轻摩挲。

“要不”陈与非咬咬嘴唇,“要不我们干脆就结婚吧,反正反正”

“不行”杜尚文态度很坚决,“我和云飞已经耽误你很多了,结婚的事肯定不行,这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可爸爸妈妈他们”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杜尚文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把双手搭在陈与非肩膀上,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非非,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陈与非飞快垂下眼帘:“这个我”

“他是谁”

陈与非不吭声。

杜尚文托起她的脸,理了理她额头及鬓边散乱的头发:“非非,我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如果你已经遇到了喜欢的男人就一定要把握住,千万不要考虑我和云飞”

“尚文”

杜尚文微笑,快三十岁的男人,笑起来,还是象十几岁时候一样阳光灿烂,眼睛弯成月牙,亲切地在陈与非额头上亲一下:“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非非,我想过了,你的幸福才最重要。我已经自私太久了,从现在开始,我宁可失去一切,只要你能得到幸福。”

幸福之路太过艰难。

晚上在房间里不敢打电话,怕隔墙有耳。两个人打开电脑和段云飞聊sn。段云飞发过来一张大大的苦脸,跟着敲过来一段话。

“今天妈妈还有大姨二姨三娘教子,逼我立刻结婚。”

第 7 章

第七章

两家父母在南京住了三天,15o1始终被负气压包围。最终陈与非的哀兵政策再次出马建功,哗哗的眼泪一淌,声情并茂发自肺腑的自责一番,四位老人毕竟心疼儿子女儿,心里虽不甘不愿,也都同意暂时放他们一马,但是明年一定要把婚事办掉,这是最后通牒。

陈与非星期二一大早踏进办公室,同事们就纷纷过来向她表达慰问之情。这些天很多同事要去探望她,都被她找各种借口婉言谢绝了。上一次被看见她和段云飞一起唱歌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若是再让同事们看见和段云飞同居一室,那就死死地死定了

段云飞既要忙工作又要应付家里的压力,这段时间焦头烂额,趁个空打电话给陈与非问问情况,陈与非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那你表哥,怎么说”

段云飞叹口气:“他当时什么也没问,第二天就出差了,应该过两三天回来,估计他那边瞒不下去,我准备跟他摊牌。”

“不要啊”陈与非的反应有些激烈,段云飞笑笑:“不说怎么办,那天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想不出一点借口,除了实话实说。他估计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那尚文”

“我和尚文商量过,他也赞同。”

陈与非手里握着笔在纸上乱画:“你要想好,万一你表哥再告诉你父母”

“他是年轻人,应该更容易理解我和尚文。至于我爸妈那边,他绝对不会说的,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嗯。”陈与非点头,“说的时候技巧一点,如果他生气,你就让他骂几句,千万别顶嘴。”

段云飞呵呵笑:“说得我表哥好象很凶似的,没事。”

“本来就凶”陈与非顿一顿,加上一句,“他的长相看起来就是凶相”

“我怎么看着他挺帅的呵呵,我表哥其实心很软,从小到大对我很照顾,实在不行我就跟你学,也来个眼泪攻势,不怕他不点头。”

“就你,哭得出来嘛你”

“哭不出来我就掐大腿,你哪回掐我我不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滚你的狗乙巴花吧”

放下电话陈与非撑着头坐了很久,摇摇头决定把一切先放下。已经耽误了三周的工作,即使有同事帮忙,仍然积了一大堆工作,现在不是伤春悲秋发呆的时候。

厂房工地正在紧张施工,开工前已经打过去第一期预付款,现在一个月工期已满,按照和施工方签订的合同,应该在收到工程进度月报表之后,按进度支付给施工方这个月的预付款。只是这段时间陈与非一直在家,眼看着付款期限已到,工程进度月报表还没影子,工程部来催请付款的电话却已经来了。她打了几个电话给负责工程的同事,东转西转,最后发现报表的副本被误送到办公室,夹在一大堆待呈交给段总审阅的文件里。

写请款单交给段云飞签过字,通过网上银行把款项打过去,确认对方收到后,陈与非关电脑准备下班。杜尚文已经等在楼下,陈与非上车,他却没有象往常一样等段云飞,而是直接开车回家。陈与非随口一问:“怎么今天把你家亲爱的云飞抛下啦。”

“噢,他表哥回来了。”

陈与非眼皮一跳,好半天,低低地嗯了一声。

颐和路上有个小小的街边花园,里头竖着一些简易体育活动器械。段云飞小时候和聂峰经常在放学以后跑到这里疯玩一通再回家。现在虽然还住在附近,但已经有很久不过来,花园里的设备也鸟枪换炮,全换成新的了。

聂峰衬衫最上头两粒纽扣解开,倚着一根双杠适意地站着,西装上衣搭在铁杠上。他从裤兜里拿出烟盒,扔一根烟给段云飞,自己又拿一根点上,深深吸一口,仰天吐出去。

段云飞叼着烟,跳起来抓住单杠,利落地来了个卷身上,跳下来的时候看看双手,好久不玩,掌心已经没有足够的老茧保护皮肤,磨得有点疼。他接住聂峰继续扔来的打火机,也点上,痛快地吸了两口。

一边的马路上,有群小男孩把书包放在地下当球门,嗷嗷叫地踢足球,脸上全是晶晶亮的汗水。

聂峰看着他们:“真快,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也象这样踢球。”

“是啊,那时候最无忧无虑,成天就想着玩,一点烦恼都没有。”

“现在呢,有烦恼了”聂峰看向段云飞,“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永远没心没肺下去。”

段云飞看着手上香烟上的红色火头,它慢慢地燃烧着,把金黄色的烟丝,烧成灰白的粉屑:“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烦恼,只不过,有些烦恼就算烂在肚子里,也没办法向别人倾诉。”

聂峰笑,吸一口烟,眯着眼睛:“例如,你和陈与非的烦恼”

段云飞点点头:“峰哥,我从来没有想要瞒着你,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聂峰不语,沉默地等待着,段云飞连抽几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下,轻轻踩灭,“这件事我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也也害怕了很久。”

他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聂峰:“我确定有个相恋多年感情稳定的爱人,不过那个人,是个男人。”

陈与非和杜尚文一起出去随便吃了顿晚饭,两个人都没胃口,彼此都吃给对方看,硬压了点东西下去,胃里堵得难受。回到家里,陪着杜尚文坐了一会儿,打开电视,不知在演些什么。

陈与非知道段云飞回来以后,他们两个更愿意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互诉心事。尽职的挡箭牌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上场,什么时候抽身而退。杜尚文抱了抱陈与非,送她回到自己那一边。

一个人呆着,越是没事干越难受。陈与非干脆把这段时间乱糟糟的家里收拾一下,翻出随便堆在角落里的英派斯拎袋,这才想起办过健身卡以后一次也没有去过。

今天晚上的课是有氧搏击,陈与非从小就是运动盲,所有课程都学得好,就是体育,每每拖后腿,所幸不是主科不碍大局。有氧搏击讲究的是动作力度,偏她陈大小姐每招挥出去都是标准花拳绣腿,任凭嘴上怎么嗨嗨叫唤,就是没一点搏击的架势,换上古装,倒象是小姐在花园里扑蝶。陈与非也不管,她发现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发泄方式,拼了命地跟着教练嗷嗷乱叫,音乐节奏很快,她胡乱蹦跳踢打,出了一身汗,非常庆幸没有白花钱,也非常后悔以前没有常来。

四十几分钟下来累成一滩泥。陈与非冲过澡站在健身房门口,想了想,还是打车回家,虽然路很短,可是走不动了,不经常锻炼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大运动量后的体力透支。

下了车进小区门,拖着腿慢慢往里走。这个小区建设时间不长,入住率不算很高,很多窗口都黑着,亮着的窗口灯光各异,有清亮的白色,也有暖暖的黄色。小区花园设计得十分精巧别致,人行道路象一条条林间小道,两边全是四季应时植物,可能刚刚喷了杀虫药,空气中有点刺鼻的味道。

她和杜尚文住的这幢楼两梯两户,楼下只有一个入口,门厅装璜高档华丽,玻璃门和银色的门框、把手都擦得锃亮,反射着外面路灯的光。入口外有几级台阶,台阶两边栽着茂密的香樟树。

树下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象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聂峰慢慢抬起头来,把嘴里的香烟拿下来,缓缓吐出一口烟。

陈与非站的地方位于两盏路灯中央,正是光线最弱的地方。隔着修剪整齐的树木花丛,聂峰在夜晚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比白天更加高大,更加难以接近。短短的距离,难以迈越。陈与非没有勇气再向他走近一步。她不确定聂峰是不是能看清她的表情,只是下意识地故作镇定,迅速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对视着。

夜色浮摇。有一些坚固的东西被他的视线撕裂开,露出底下鲜活的、怯懦的、渴切的、疲倦的她。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跑开,还是再次把自己藏起来。虽然他很善于仅仅用眼睛,就让人无所遁形。

聂峰是个危险的男人,从一开始陈与非就深深知道。但是这是一种本能。感情也有趋光性,一旦张开翅膀,只知道往最耀眼的、最强烈的方向飞。她没办法让自己忘记每个与他相见的瞬间,只能是越来越清晰。

聂峰的脚步慢慢停在她身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他身上有烟味,有酒味,有让人迷恋沉醉的滋味。陈与非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袋子不知不觉滑落。

午夜时分,站在高高的紫金山上俯瞰整座沉睡中的南京城,这是陈与非没有过的体验。

“太美了”她由衷赞叹,长发被山风吹拂着,扑在聂峰的肩上。

“是很美。”聂峰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我无聊的时候,偶尔就开车到这里站一会儿,看看夜景,吹吹风。”

“你这种人也有无聊的时候”陈与非笑着说道。

“我这种人哪种人”

陈与非把头发别到耳后,侧头向他:“长的好看,有钱,会弹吉他,开没有生意的酒吧,开快车,抽烟很凶,不讲理,喜欢教训人,主观臆断,以权谋私,嗯唱歌有点跑调。”

聂峰笑着扬眉:“就这么点儿”

陈与非脸上微热,转开头看向夜晚的城市:“暂时就这么多,想到了再补充吧。”

“没有点别的深层次评价”

“我们认识时间那么短,我还不很了解你,或许以后会有。”

“想不想听听我心目中的你”

陈与非点头:“说说看。”

城市灯光明亮,就不怎么看得见天上的星星,人的眼睛很脆弱,也很容易被蒙蔽,往往会看不见明明存在的东西。聂峰的声音半掩在风里。

“你就象夜晚,掩饰住一切,只让人看见表面绚烂的灯光。可等天一亮,城市原形毕露,脏乱嘈杂不会因为你的善于掩饰就作丝毫改变。陈与非,你其实就是个掩耳盗铃的傻瓜,拼命掩住别人的耳朵,却被摘掉自己的铃铛。”

陈与非看着如群星坠落般的灯海,心里有点被看破的悲哀,也有点被释放后的解脱快感。很久没有象现在这么平静了,身边这个男人不仅知道她埋藏很久的秘密,也愿意与她一起分担。

“关于这件事,你们三个人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解决方式。陈与非,善良和同情是美德,但你的美德反而助长了云飞他们的侥幸心理。其实我想你们也都明白,不可能永远瞒下去的,这件事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除非云飞和杜尚文他们当中有人愿意放弃对方。”

“不可能的,我知道他们。”

聂峰笑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对感情这么有信心的人。”

“别人我不知道,尚文和云飞他们一路怎么走过来我都看得很清楚,也许我有点不能理解他们的感情,但是我很感动,也很羡慕他们。”

“羡慕”

陈与非深深呼吸着夜晚的空气,胸膛起伏,张开肺部,吐出身体里沉浊的气体:“是,羡慕得有时候甚至会恨他们。”她转头看看聂峰,笑道,“我也说不太清,反正是很奇怪的情绪,呵呵,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

远远天空上,一架夜班飞机闪着灯光从城市上空飞过,离得远,看起来速度很慢,陈与非看着它,一直到它消失在云层背后。

聂峰看着她微笑的侧脸,和她的长发:“奇怪的人往往寂寞。”

陈与非耸耸肩,自嘲地笑:“如果不寂寞,我就不会遇见你,现在我的生活也就还和以前一样,平静地继续掩耳盗铃。”

“我开始有点庆幸,那天晚上没有选择做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陈与非的心里一跳:“听起来,好象你经常会遇到这种选择。”

聂峰十分坦率地笑:“确实,经常到我已经厌倦了。”

“那为什么还”陈与非抿抿唇。

聂峰从兜里拿出烟来:“可以吗”陈与非点点头,他取出一根点着:“遇见你的那天,我刚接到最好朋友的噩耗。”

“你的朋友”

“一个自由摄影家,日本人,非常虔诚的天主教徒,成天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喜欢欢到贫穷落后战乱的地方去,非洲,南美,中东,拍的都是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整天面对饥饿、眼泪、自暴自弃、死亡。我的朋友为人开朗、善良、健谈,成天乐呵呵的,十分多才多艺,吉他弹得尤其好,我就是跟他学的。可我们都没有想到,他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其实患有很严重的忧郁症。我的朋友拍过一组照片,非洲难民营里一个小男孩生命的最后十天。小男孩死于饥饿,照片上他的样子很惨,真正的皮包骨头,肚子象鼓一样大,看起来很可怕。这组照片在日本获了一个摄影奖,我朋友在拿到奖的当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到日本去陪他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聊聊天,他把奖金藏起来当私房钱了,可以请我喝酒。我不知道,真的,他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嘻嘻哈哈的,我当时跟他开玩笑,说攒点私房钱不容易,你老婆管你管那么严,你干脆带着奖金到非洲找个一夫多妻制的部落隐居,娶上二三十个大小老婆,生上百十来个儿子,那才是人间美事。他哈哈大笑,第二天真的就背起包离开日本去了非洲,在拍照片的那个难民营里自杀了。”

聂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陈与非情不自禁浑身一战。

“我和几个朋友决定到非洲去把他的遗体带回来,可他死的那个地方很乱,军队不停地暴动,种族之间屠杀清洗,没有使馆没有签证,没有航班,甚至没有确切的难民营地址,就连他的死讯也不知是多少天前的消息。一个难民营一天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就算我们赶过去,成千上百的腐烂尸体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我在酒吧弹的那首曲子是他最爱的,他曾经说过,看到那些可怜人的时候,但愿自己是个吸血鬼,不管是再病再饿再痛苦,只要咬一口,就可以把人们彻底从深渊里拯救出来,拥有永恒的生命,是邪恶生物也好,不被上帝原谅也好,下地狱也好,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那天你抱着我不让我离开,我突然就想到了他。他自杀是因为自我谴责,每每对苦难袖手旁观已经伤害到他精神的底线,那笔意外的奖金让他彻底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我听他的话赶到日本去陪陪他,或许他不会死,或者多活一段时间再死。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永远没有机会后悔。你可以把这当成男人寻花问柳的借口。但是你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其实很害怕。那天晚上,我没有勇气拒绝任何人要我陪他一会儿的请求。”

聂峰始终看向远方,身躯挺直,表情严肃。陈与非抬起手来,握住他垂在体侧的手。两人五指伸开相握,指根紧紧贴在一起。他总是温热的手此刻有些冰凉,陈与非心里柔情翻涌,慢慢地,慢慢地贴近他,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感受他突然变快的呼吸,和突然绷紧的肌肉。

这个动作做起来很生疏。她没有任何取悦男人的经验,只是发自内心地用略有些僵硬的肢体语言,告诉他,她对他的疼惜、爱怜。

人生很短暂,也很漫长,那么多的十字路口,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会遇见什么,会错过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一次驻足一次回头、一秒钟的若有所失、一眨眼的纠结流离,结果最终截然不同。命运并不总是慈悲,大多数时候她都冷冽地伺守一旁,看着你在蛛网般的迷路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所以当终于有个真实的怀抱出现,就不要迟疑,不要辜负之前跋涉寻找的岁月。

指间的香烟慢慢燃烧到尽头,手指被突然烫着,聂峰的手臂下意识弹起来把烟头甩开,在空气中停顿了一小会儿,把陈与非微微颤抖的身体拥进怀里,越拥越紧。

第 8 章

第八章

新公司厂房土建部分已经完成,下面开始钢构组装,工期预计在一个月左右。厂房内安装的吊装设备已经运到工地,距离厂房建设完工开始试生产还有三到四个月时间。人事部门这个时候就要开始人员招聘工作,因为公司所有加工设备都从国外进口,一线工人上岗前要进行三个月的培训。

陈与非当然就是新公司的财务负责人,这次招聘除了操作工人,还有一部分公司管理部分职员,包括财务部的职员。负责人事的小汪送来一小堆招聘会上收到的和猎头公司送来的简历,让陈与非择选面试人员。

陈与非大略翻翻,不由得很吃惊,现在的就业形势难道就差成这种样子,一个规模不算十分大的合资企业,工作地点在郊区,薪金水平中等,竟然有这么多高学历的人来应聘。她左翻右翻,自己也有些踌躇,放弃哪个好象都挺可惜,费了番功夫才挑出几个面试者。把名单送还给人事小汪的时候,陈与非感叹:“现在的大学生竞争太激烈了,这么好的学历来应征出纳工作,真是浪费资源”

“谁说不是呢。”小汪笑,“怎么办呢,都是这样,你是没到招聘会去,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场面吓人的来多少保安维持秩序啊”

陈与非咧咧嘴:“找个好工作真不容易。”聊了几句,小汪和陈与非商量了一下约见面试的日期,选在周末的上午,她正好没什么事,可以排出一上午时间。

办公室的咖啡和奶茶喝完了,零食也吃完了。下班以后陈与非让段云飞先回家,她和杜尚文开车到超市绕一趟去补充点弹药。在超市买东西的陈与非小姐,用杜尚文的话来说,是个极其标准极其固执的换个牌子会死星人。陪她到超市来过不计其数趟,咖啡、奶茶、饼干、蜜饯、糖、坚果、酸奶,以及其他女孩子爱吃的零食,基本上没有主动更换过品牌和类型,除非不巧某种商品撤架了,这才极不情愿地重选一种。所以购物过程十分简短,到了就拿,拿了就走。付钱的时候排了会队,钱当然是男朋友出,杜尚文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往超市地下停车场走,边走边笑:“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

“天生丽质难自弃,懂不懂”

陈与非帮着把东西放进后备厢,杜尚文从后备厢里拿出一只厚厚的快递信封递给她:“看看吧。”

“什么东西”陈与非坐进车里打开来,里头是一本婚纱图册。陈与非对婚纱的品牌不太懂,只是觉得图册里的婚纱都很漂亮很精美,“李阿姨寄来的呵呵,她们还真是楔而不舍。”

杜尚文苦笑:“云飞那儿还有一堆呢,酒店菜单,婚庆公司报价单,旅游公司路线单,估计她妈妈这两天又要打电话喊你过去,温柔地把你们ki11g掉。”

陈与非的视线停留在一套白色婚纱上,大大的泡泡袖,大大的裙摆,低胸高腰,镶满水晶,头戴一顶亮闪闪的王冠。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会喜欢这种稍微有点过时的婚纱,不过自从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法国电影驴皮公主之后,陈与非理想中的婚纱二十年不变地维持着这种款式,电影情节已经忘差不多了,她只记得凯瑟琳德纳芙穿着亮到刺眼的礼服,唱着歌,美得象仙女的样子。

“你和尚文商量过没有,有什么打算”

杜尚文苦笑:“能有什么打算实在不行,我和云飞就出国算了,国外对我们这样的人比较宽容,我们也不用顾忌别人的眼光,可以活得轻松点。”

“先别着急,大家一起想办法吧。”陈与非拍拍他的手背,“这么多年不都已经过来了嘛,总会有办法的。”

“云飞那边他表哥答应了帮忙做做工作,先找机会探探大人的口风,如果反应不是很强烈的话,他劝我们老实坦白。”

“云飞爸妈都不是古板的人,我想他们也许能理解你们。”

“但愿如此。”杜尚文脸上有点倦意,陈与非看着他,心里有点酸,他的手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笑道,“我皮糙肉厚结实着呢,不要担心我。”

“我才懒得担心你,我是担心,万一你出国了,我到哪再找个这么好的人肉提款机。”

两人说说笑笑上到十五楼,刚进家门,果然段云飞妈妈的电话就来了,关心了一下陈与非最近的身体情况,工作情况,是不是很忙,怎么好长时间不过去了。陈与非怎么也应付不过去,只好答应周末和段云飞一起回家云。段妈妈高兴地收线,陈与非窝在沙发里,囧得不行。

最近杜尚文和段云飞的情绪都有点低落,陈与非尽量地也不打扰他们,回家洗澡换上睡衣,下点速冻水饺吃完,就窝在卧室里吹冷气上网闲逛。

好久不打理,她在开心网上的菜地被偷得差不多了,狗狗也处于濒死状态。到所有好友的菜地上狂偷一番,每家放条虫,停车场上的车每辆贴张条儿,给狗喂水喂食。

聂峰的电话就来了。

他在外地出差,据他说行程很紧,最早也要下周一才能回来。陈与非想想不由得发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干什么的呢,刚听说他要出差的时候她还纳闷,酒吧老板也要出差的吗到外地采购酒菜看他的酒吧生意那么稀拉,估计一年出门采购一次就够了。

也想过要问问,一听到他的声音什么都忘了。

聂峰好象喝了不少酒,声音有点虚浮沙哑,笑着哀叹:“这里的人太能喝,我差一点就顶不住了”

“那你还吹自己酒量很大”

“桌上还能站着走回房的就我一个,剩下那些现在还在桌底下躺着。”

陈与非大笑:“吹牛。”

“真的。”

“呵呵,我才不信。”

“今天星期四。”

“怎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吗”

陈与非抓抓头,拿了几个时间比对一下,没发现今天象是个纪念日:“什么日子”

聂峰沉声笑道:“今天是我认识你以后,最想你的一天。”

陈与非立刻叫起来:“你的甜言蜜语有没有点新鲜的这句话昨天就说过了,到底哪天最想啊”

“今天比昨天还想,一天比一天更想。”

陈与非眼睛里的柔情快要滴落:“你,你真的喝多了”

“醉了一大半儿,还有一小半儿清醒着,等给你打完电话再醉。”

“聂峰”陈与非咳嗽,聂峰笑着追问:“什么”

“能不能不要这么伪文艺啊,实在是有点消化不良。”

聂峰哈哈地大笑:“什么叫伪文艺,那我就给你来个真文艺的,耳朵竖起来听好了。”

“看你能文艺到哪儿去,听着呢,来吧”

聂峰顿了两秒钟,故作姿态地清清嗓子,陈与非憋住笑,听见他用低沉微醺的声音念出两句不知是哪国语言写的诗:“ ay bes e se dan n irada, ay bes e se dan n oria。”

虽然听不懂,陈与非的心仍然一跳,聂峰太过诚挚的语气让她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沉默地回味着灵魂深处突然荡起的涟漪。人籁静谧,只有心在静静呼吸。隔着电话线和遥远的距离,陈与非想象着聂峰此刻的表情,轻声问道:“什,什么意思”

“西班牙语,翻过来大意是:有些亲吻通过眼神传递,有些亲吻依靠记忆给予。”

“很美的诗。”

“这回文艺了吧”

陈与非点头:“真文艺没想到你连西班牙语也会。”

聂峰笑得有些顽皮:“就会这两句。上大学时候我们一帮男生但凡碰到久追不下的女孩子,就拿这两句出马,基本上没有攻不下的山头,一招绝杀。”

昨天晚上和聂峰聊得太晚,挂断电话以后一点睡意都没有,索性又上网看了会小说,星期五上班却还是精神饱满。招聘职员面试在上午九点半,九点钟的样子人事部小汪敲门走进陈与非办公室,拿了一份简历交给她:“段老大刚刚交下来,这是有人打过招呼的。”

“段总”陈与非接过来看看,勉强过得去的学历和工作经验。这种事屡见不鲜,无法避免,她耸肩笑笑,朝小汪比了个ok的手势。

约定时间之前所有电话通知的人都到了。陈与非和人事部小汪两人坐在小会议室里一个一个地见面。公司原来财务部绝大多数都是女同事,这次陈与非有意在新晋人员中选择一个平衡的性别比例,面试人员就是男女对半挑选的。

一上午面试下来,陈与非和小汪惨淡地交换心得,五个男性,长相都太对不起观众了,枉她还穿了件象模象样的衣服,想为财务部找一根镇部之草。开过玩笑认真商量了一阵子,初步决定人选,报人事部经理批阅。当然那个打过招呼的也在通过之列。

下班同车回父母家的时候,段云山问陈与非:“知道早上你们财务面试那个人哪来的吗”

“哪来的”

“你是真没认出来”

陈与非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认出谁我认识她”

段云山摇头笑:“真是贵人多忘事,亏我还跟尚文面前夸你沉得住气,可堪大事。”

“到底谁啊”

“据说是你一个表妹,好好想想,是不是有这么一号。”

陈与非张着嘴拍拍脑袋:“好象是有一个叫这个名字,汗,我一共有五个姨妈两个舅舅四个姑姑,表姨表舅表姑数都数不清,表妹遍天下,好多都是很久不见的,哪能认出来。哎你怎么知道到底谁打的招呼”

“尚文。”

“尚文他吃饱饭没事干啦”

“也不是他。上回你爸妈来的时候听说我是你公司的经理,又是尚文的铁杆哥们,正好贵表妹要找工作,就让尚文拜托我照顾一下。你说我能不照顾吗”

“我妈也真是”陈与非叹气,“她知道跟我说我一定不答应。尚文也是的,跟我先说一声嘛,怎么直接把人就塞来了。”

“跟你先说,你再跟你妈说不行,不就把老太太得罪了么。”段云飞笑,陈与非看着他:“其实你们不用这样讨好我妈,你们又没做错什么。”

段云飞笑笑,喉间吞咽一下,眼角有很深的倦意:“我们没做错。也没有人做错。我们只是对得有些与众不同罢了。”

第 9 章

第九章

段家今天还是那么充满温馨气息。

流产后第一次上门的未来媳妇理所当然要好好招待。因为段爸爸工作忙的缘故,他很少有时间和家人一起到外面的饭店吃饭。今天难得,饭店位子已经预定好了,一间高档会馆,在东郊一个十分幽静的高档别墅区里。外表看起来和周围邻居家一样的四层别墅,上面三层一层就是一个包间,分剩不同电梯抵达,绝对保证就餐者的私密性。

段家人都爱热闹,每每喜欢聚在一起,这次又是洋洋洒洒一大桌,每个人都对陈与非十分体贴关爱。当然十句关心的话里,免不了有八句半带了暗示的意思。陈与非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思想准备,这么多年应付上海那边四位老人花样翻新的逼婚,她已经锻炼出一手过硬本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游刃有余地打着哈哈。

段云飞吸取上次醉酒的教训,不敢放开来喝,段爸爸是海量,和他姑父你一杯我一杯很酣畅地干着。今天席间还有段云飞另一位姑妈的女儿、他的表妹吉雪飞在场。云飞,雪飞。开朗好客的表妹一见陈与非就抱怨自己的名字,雪飞,吉雪飞,怎么听怎么象万花楼的头牌,嫂子你的名字多好听啊,与非,谁起的啊,有什么讲究

陈与非笑,告诉吉雪飞:“与字是家谱上定好的。我妈和我二婶怀孕时间差不多,生小孩这么巧同一天。我堂哥上午先生出来以后奶奶可高兴了,打电话报喜到处喊是个小子是个小子,结果下午我生出来她就有点失望,人家问她是男是女,她叹口气说了一句不是的。我妈当时那个怒啊,不是就不是,然后我就叫非了。”

满桌大笑,吉雪飞端起酒杯祝她:“咱们俩都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来,为同仇敌忾干杯”

“谁在拉帮结派呢”

服务生彬彬有礼地打开门,请进一个高大的男人。聂峰穿着西装大步走进来,视线环绕一周,不经意地在陈与非脸上多停了一会儿,笑着拍拍吉雪飞的头:“你又怎么受害了”

吉雪飞娇嗔地报怨他弄乱了她的新发型,聂峰坐进她身边加的座位里,段云飞亲自过来给表哥倒酒:“不是说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噢,那边事情办得顺利,公司里正好还有点重要的事要处理,我就赶回来了。听说你们在这儿吃饭,我从机场过来的。”

“空腹不要喝酒。”聂峰妈妈对儿子很关心,笑着拍了段云飞一把,“你少给他喝一点,你表哥和他老子一样,见了酒没命。”

一边的姨父挺委屈:“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见了酒没命的”

聂峰前次跟爸爸争执惹得老人家挺不高兴,知道妈妈这是给他搭梯子,他当然顺着爬上去,对爸爸笑道:“我家老爷子那可是有名的聂一斤,来,我借花献佛,先敬老爸一杯,今天晚上反正是舅舅请客,不要跟他客气,不喝白不喝”

桌上人都笑,笑声里聂峰一口仰干了杯中白酒,眼角觑着的,全是坐在他正对面那个巧笑倩兮的陈与非。陈与非伸手把一小绺头发别到耳后,和别人一起笑,匆匆的几次对视中,他眼睛里全是她。

和聂峰说过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