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2部分阅读(1/1)

告辞。聂峰站过来,微笑着对段妈妈说道:“反正我也要走了,顺路送送陈小姐吧。”

长辈们凑在一起,晚上要好好聊聊,目送聂峰的汽车离开,三姐妹心满意足地走回房中继续交流感想。

车里的陈与非觉得手脚都摆得不是地方,看看聂峰开的汽车还有他的家人,怎么想他都不应该是个在酒吧弹琴谋生的男人。这小子还挺会装

聂峰象是看出她的疑惑,熟练的驾驶着,沉声道:“那间酒吧是我开的,生意不太好,没钱请人表演,只好我自己硬着头皮顶上去。”

骗鬼才信生意不太好还开得起这种车再看看他手腕上不时露出来的手表,陈与非咬着牙把视线转向正前方。居然还拿她的钱人说越有越抠,一点没错

聂峰笑笑,等红灯的时候一伸手从后排座上拿过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进陈与非手里:“我和云飞是最要好的兄弟,这是送给他媳妇的,区区薄礼,请笑纳。”

陈与非不跟他客气,大力撕开包装纸,里头一只纸盒上的1ogo让她愣住了,没敢继续往下拆。绿灯亮了,聂峰看她一眼,发动汽车,笑道:“用你给我的钱买的。”

陈与非怒向胆边生,一把就撕开包装,里头是一对名牌情侣表,以陈与非现在的年薪,半只也买不起。虽然她也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可象这样大手笔的送礼,而且只是送给第一次上门的、表弟的女朋友,未免也有些太奢侈了吧。

有点犹豫地把手表放回袋子里,陈与非拿在手上,想着是不是该找个什么理由退给聂峰。毕竟她不是正牌女朋友,平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聂峰嘴角一抿:“只要你好好待云飞,这件事我可以忘记。”

陈与非就是受不了他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他凭什么指责别人她冷哼一声:“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的仁慈以及宽容”

“感激不必了,云飞是我的表弟,只要他幸福快乐,别的我不计较。”

“哦”陈与非拖着长长的尾音,微笑着把脸转向聂峰:“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云飞幸福快乐”

聂峰把车停在陈与非指的小区门口,久久地审视着她,点头道:“但愿如此”

电梯上到十五楼,陈与非直接按响b座门铃,杜尚文过来打开门,伸头看看她身后并没有段云飞,笑着把她让进来:“今天晚上怎么样,顺不顺利”

陈与非把手表直接扔进杜尚文怀里:“这是给你们的礼物,我代你笑纳了。”

“怎么不高兴了他家人”

“他家人很好。”陈与非看着杜尚文忐忑的样子,笑了笑,“是我累了。”

“来来来,我给你马杀鸡。”杜尚文把陈与非拉进去,按坐在沙发上,他殷勤地绕到沙发背后,给她揉捏着肩膀,“怎么样,享受吧”

陈与非闭起眼睛嗯了一声。

她知道,杜尚文和段云飞都对她心存愧疚,这么多年,一直让她当幌子,其实说难听点,也就是一直在利用她的同情心。可是陈与非也深深知道,他们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有其余任何一丁点出路,这两个善良的男人也不至于死死把陈与非拴在身边。

有一次两个男人都喝得半醉了的时候,杜尚文红着眼眶向陈与非说对不起,段云飞则坐以他旁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骨节发白,牙关紧咬。陈与非那天也被他们弄得喉咙发酸,她抬手拍拍杜尚文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我都明白,狗急了还跳墙呢,你们急了,尽管往我背后跳,我挡着你们”杜尚文笑出了声,深深看着她,略略沙哑地说:”谢谢你,非非”

陈与非拍拍在她肩上轻柔揉捏的双手,无声在侧头在他手背上蹭蹭,杜尚文低下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

“非非”

“嗯”

“我我欠你的,永远也还不清”

陈与非哼哼怪笑:“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接着还,你小子别想赖”

“如果没有你,我们”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是你们的大救星大恩人,亲如再生父母,亮如指路明灯,前世苦修百年,来世当牛作马。好了吧”

杜尚文笑:“非非,要是你遇到了好男人,就好好地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陈与非回头看他一眼,转回头去低叹一声:“这个年头,好男人不是已经结婚,就是象你们一样,被上帝开了玩笑,总之我是轮不到了。”

段云飞在家里醉了一夜,第二天直接到公司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给陈与非打电话,知道他醉后一切顺利这才放下心来,在电话里对陈与非千恩万谢。陈与非也没放过这个机会,狠狠敲了笔竹杠,心满意足地开始工作。

财务这项工作就是这样,总是很琐碎很繁杂,说忙不算十分忙,说闲好象也永远没有闲的时候。况且公司给了你那么高的薪水,当然也要压榨出你所有的能力。

陈与非是公司的总帐会计,虽说现在都是电脑作帐,但是对于一个从事精密仪器制造的企业来说,还是有很多事情无法简单地依赖电脑,别的不算,单单每月一次的对帐就要费老大功夫。外国人对往来帐这一块很看重,应收应付都要按月核对,不允许出一点小纰漏,钱款及时到帐也是考核各业务部业绩的其中一项指标,每到月底,这一项就要忙活好几天,不停地打电话询问、解释、争辨。

陈与非刚送走一位气乎乎的业务部经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他明白,之所以这个月的奖金比预期中减少了,不是财务部的故意刁难,而是因为他底下人的工作失误。

公司的管理部门位于市中心一幢办公楼里,厂房都建在郊区。每天中饭公司免费提供,陈与非扒拉扒拉餐盘里的菜,实在没什么胃口,该要建议办公室换间快餐店订餐了。

把快餐扔进垃圾桶,拿包饼干凑和吃。陈与非边吃边跟杜尚文联系,大学时候的同学要到南京来玩,她当然要做个东道邀请人家吃饭,这个时候男朋友不可或缺。杜尚文外头门路多,她让他帮着订酒店房间,要高标准高折扣的。

来的同学有两个,是陈与非当年一个宿舍的死党,现在混的都挺出息,双双投奔到伟大祖国首都的怀抱,两人一起休假一起出来玩,各地转一圈,每到一处都拉同学出来哈皮。

星期五晚上同学驾到,陈与非开杜尚文的车亲自到机场接机,故友相见叽哇乱叫,在机场大厅搂着你亲我我亲你,还是和大学时一样亲密。

拉到酒店放下行李直奔饭店。到南京来当然要吃点当地特色菜,龙虾首屈一指,杜尚文早已经等在烧龙虾最有名的一间饭店里,每种口味各来一盘,三个女生也不戴手套,捋起袖子大开杀戒。

很多男生都嫌吃龙虾费事,杜尚文也是,好不容易剥了两个就脱了手套,坐一边笑看三个女生大饱口福。陈与非贴心地剥了几只虾子,沾了汤卤放在盘子里递给杜尚文,两个同学看了啧啧摇头:“能找到我们与非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啊,杜尚文你知不知道,当年在我们学校里,背地有多少男生恨你恨得牙痒痒,你能安然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命大”

杜尚文夹起一块虾肉放进嘴里,甜蜜地看向陈与非,拿张纸巾给她擦擦嘴角沾到的虾黄:“非非是我的天使。”

同学齐齐作发抖状,连呼受不了。

一顿饭吃得笑意盈盈十分尽兴,大学里那些日子仿佛还在眼前,记忆里的彼此还都那么鲜活,想起过去不免感慨,更多的是怀念,十八九岁时认识的朋友,是自己最美青春的见证人。

饭后没有安排具体活动,坐着杜尚文的车在南京城里转了一圈,看了看灯光下的明城墙,中华门瓮城和城墙边静静流淌的外秦淮河。明天的活动已经安排好,来了南京当然要去中山陵夫子庙这种有名的景点,美龄宫虽已不复往日风采,但是与这座别墅同名的那个女人却让人十分神往,在上海混过几年的女人不免都带上了点小布尔乔亚的味道,对民国风情很有点灵魂深处的眷恋,纷纷提出要过去瞻仰一下。

陈与非和杜尚文送她们到酒店大堂,在电梯门口边等边商量明天早上见面的时间。三个女生都懒,以赖床为荣,以早起为耻,从八点推到八点半,干脆再推到九点,同学嘻笑着对陈与非和杜尚文挤眼,很是口没遮拦:“知道你们一定精疲力尽,多给点时间你们,好好休息。”

杜尚文眉梢眼底皆是春意,亲昵地揽着陈与非的腰,十分咸湿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这个老婆实在是棒,连同学都这么善解人意”

两名同学哈哈笑倒,一个捂住眼睛摇头晃脑:“欺负我们现在身边没男人是不是不带这么故意呕人的”另一个则哀叹:“陈与非我恨你,知道我上大学时候就开始嫉妒你,为毛还要在我面前显摆”

杜尚文洋洋得意,更加变本加厉地当众亲热,陈与非被逗得笑倒在他怀里。

电梯叮地一声响,金色的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当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显得鹤立鸡群,陈与非没有看到同学发现帅哥后丢过来的暧昧眼神,她咬紧牙,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太过吃惊。

不是冤家不聚头,聂峰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陈与非嘴角抽抽着,笑送同学走进电梯关门上楼,杜尚文长出一口气:“还别说,你们几个丫头真能吃那么多虾子,看得我眼都晕。吃得舌头疼不疼”

陈与非笑着摇头,拉他疾步离开。杜尚文不疑有他,懒洋洋地赖在陈与非身上,象个黏人的孩子:“今天晚上我表现得还可以吧,你怎么奖励我”

“可以个鬼,回家大刑侍候”

“什么大刑满清十大酷刑,呵呵,你怎么知道我爱束缚系”杜尚文笑着往她额头上亲一下,“知足吧,到哪找这么标准的男朋友”

陈与非狠狠拧他一下,杜尚文叫着往旁边一跳,嘻笑着复又搂过来:“胆儿越来越肥了啊,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与非哀叹着,直觉得身后有两道火烫的视线恶狠狠盯着自己,她咬着牙扬起头,不让自己过多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停车场上,杜尚文的手机响了,公司里打来的,他们在苏州做的一个项目突然出了点问题,急着让杜总回去一趟。杜尚文平时玩起来很疯,做起正经事来也同样全情投入。他有点抱歉地抱了抱陈与非,道别之后立刻开车返回公司,陈与非两只手捏紧包带子低着头往外走,突然顿住,瞪视着停在她前面的那辆车,和按低的车窗里,聂峰黑黑的一张脸。

“你自己上来,还是我把你揪上来”

酒店生意好,来往车很多,他大喇喇地把车横停着,堵住进出双向通道,后头的车不停按喇叭,他丝毫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陈与非。看这副架势,陈与非知道他真能做得出来,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冷哼一声上车,用大力呯地一声关上车门,余音袅袅里聂峰踩下油门,轿车窜出去,奔进溶溶夜色里。

第 4 章

第四章

聂峰车开得很快很冲,陈与非晚饭喝多了啤酒头正有点昏乎乎,左右不停变道时车身甩来甩去,很快她就觉得不舒服了,拉着车门上的把手连声道:“慢点慢点,我晕车。”

聂峰不出声,车开得更快,根本不理会路边限速的标志。陈与非觉得不太对劲,左右看看,已经出了中山门,两边的行道树高大浓密,这根本就是往东郊风景区去的路。

晚上的中山陵风景区没有游人,马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出满地树影,很是有点鬼气森森。陈与非心里发毛,看向聂峰大声说道:“你带我去哪里快停车,我要回家停车”

聂峰嘴唇绷紧,看也不看她,握着方向盘在道路上飞速行驶。陈与非真有点怕了,过去夺他的方向盘,聂峰推开她,一脚把煞车踩到底,轿车吱嘎响着,停在林荫深处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陈与非喘着粗气开门,车门当然已经锁死,她摸索着按下副驾驶座这边的车门控制键,刚听到卡答一声响,左腕已经被他握住:“怎么,我说过的话这么快你都忘了”

“我管你说的什么屁话放开我”陈与非挣了又挣,他握得死紧,她气恼地挥拳打去,另一只手也被困住。

“我提醒过你,陈小姐,你应该不是记性这么差的人”

“我也提醒过你,你没有资格管我的事松手”

聂峰笑了:“我就是松开手,你以为你能跑得过车吗”他说着,松开双手,向后坐进座位里,好整以暇地摸出根香烟放进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亮起一小朵红蓝火焰,照得他脸上表情很莫测。

陈与非瞪着他,再看看外头的树林,沉声道:“我告诉你姓聂的,你这是非法拘禁,小心我报警”

聂峰耸耸肩,深吸一口烟,朝她的方向吐出来:“悉听尊便。”

陈与非当真摸出手机按通11o,激动地把自己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警方接警后说十分钟之内到达。合上手机,陈与非狠狠看聂峰一眼,脸上带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坐进座位里环抱双手,决定不再跟这人多啰嗦一句。

聂峰适意地抽完烟,把烟头扔出车窗外,也拿出手机来拨通一个号码。陈与非眼睛可以不看他,耳朵却关不住,无奈地听着他跟电话里的那个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吴局啊,刚才我跟女朋友闹了点小别扭,她不懂事,居然打电话报警了。对,五分钟之前,地点在中山陵行行,销了就行了,谢谢啊改天请你吃饭。嗨,丫头不懂事,我知道,一定好好教育她。”

陈与非猛转头过去,聂峰朝她晃晃手里的手机,似笑非笑地撇撇嘴角:“说,是你主动和云飞分手,还是我把你脚踩两只船的事告诉他或许不止两只船。”

陈与非怒极反笑:“你要是实在闲得发慌,尽管去告诉云飞,爱怎么说怎么说。如果光嘴上说还嫌不够力度,我们回刚才酒店去,我还把我那第二条船喊来,当场让你拍照取证,亲嘴上床都没问题。我跟你打个赌,再怎么样云飞也绝对不舍得跟我分手,信不信”

聂峰扬扬眉:“看不出你还有这个能耐,之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陈与非学着他刚才那样耸耸肩,微笑道:“人不可貌相,这是个古老的哲理。”

“你想怎么样,云飞不是你可以随便玩弄的人,别说我没劝过你,该收手时就收手。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钱还是房子”

陈与非眯眯眼睛:“我人也要,钱也要,房子也要。我还要跟云飞结婚,没办法,谁叫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明知道我外头还停着一码头的船,人家就是对我死心塌地,你管得着吗”

聂峰呵呵笑了:“我是看在我们俩也有过一夜恩情的份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陈小姐。请你不要逼我使出激烈的手段,我想,那种局面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

陈与非撩了撩头发,笑得比刚才还甜:“什么叫做激烈的手段比那天晚上还要激烈”

聂峰笑意渐深,却一伸手毫不惜力地捏住她的下巴:“你要是还想再试试,我有的是办法满足你的好奇心。”

陈与非扭头甩开,他却伸长手臂,五指滑进她柔顺的长发里,紧紧掐握住她的后脑,把她拉向他:“有胆子质疑我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陈小姐,别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陈与非张嘴刚要说话,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轻按上她柔软的嘴唇,扬着眉轻轻摇头:“也别再说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陈与非冷笑着,突然张嘴一口咬在他的手指上,咬得使出吃奶的劲,聂峰下意识地一挥手,陈与非只觉得一股大力打在自己太阳岤上,脑袋嗡地一声眼前金光冒亮,撞在她这边的车门上,喘了好半天粗气才平复下呼吸。她伸出舌头舔着齿间些微的腥意,看向聂峰已经被咬破的手指,嘿嘿笑着:“我也奉劝你,别再把手指伸到女人的牙齿边,被咬的滋味很不错吧”

聂峰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既深邃又犀利,直让人觉得自己被看到了最深处,无法潜藏无法伪装。陈与非吸了两口气,在他隐生的怒意前低低叹息。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陌生。陈与非有点不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怎么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她,所有藏在身体里的尖刺一瞬间穿破皮肤笔直竖在空气里。这样的锋芒毕露让她很难堪,也很困惑,一个二十七年都习惯了妥协的人,被自己第一次这么强烈的爆发吓住了。

聂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在密闭的车厢里对视良久,陈与非垂下头,抚了抚还很痛的左边脸颊,眼前的男人带给她许多全新的体验,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狠地咬人,也是第一次挨打。

“我不想跟你吵架聂先生,但请你也不要勉强我和云飞。今天晚上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请不要误会,也请不要再插手。我和云飞都是成年人,我们会对自己做的事负责,请你理解。”

“理解”聂峰又拿出一枝烟点上,“我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我不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是场误会,也更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需要深层次理解的东西。陈小姐,不论怎样也好,你都不是个适合云飞的女人。云飞的父母是我非常尊敬的长辈,我和他也是从小玩到大,比亲兄弟还亲。我这人平时不拘小节,可是绝不容许我的家人受到一丁点伤害,云飞并不象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坚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他,免得将来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陈与非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油然生起的,居然是对段云飞的羡慕。被人这样悄悄呵护着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她现在有点理解段云飞始终不敢吐露真相的原因了,有这么爱他的家人,他怎么忍心打击他们

她抿起嘴角笑笑,垂下眼帘,眼睫轻轻眨动着,掩饰住突然变得湿润的双眼:“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聂先生。给我一点时间吧,我尽量做到”

聂峰沉默了一会儿,拧转车钥匙发动汽车。陈与非拿起刚才滑落到地下的包,打开车门。

“放心,今天晚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散散步,车里很闷,而且我不喜欢烟味。谢谢你的好意。”

聂峰没有坚持,陈与非打开车门走出去,把皮包背在肩头,一步一步往前走。聂峰的车很快起步加速,从她身边飞奔离去。陈与非一直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步子,一二三四。人生也是一条路,或大步或小步,或快或慢,走啊走着,回头一看,原来所有的足迹那么蜿蜒,曲曲折折凌凌乱乱,孤孤单单的,只剩下最后一行。

聂峰一直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远的瘦削身影,直到拐上大马路之后,不知不觉暗自咬紧了牙。

中山陵风景区占地面积很广阔,大路小路无数,聂峰把车停在进中山门前的红绿灯前时,挡风玻璃上落下了第一滴雨水。迅速的,伴着雷声闪电,夏日的雷雨飘泼一样浇在灼热的城市上,压下了燠热,带来短暂清凉。

聂峰眉头耸起,猛一打方向盘,汽车原地调头,硬挤进对面车道里,惹来数声痛骂。

大雨泼打着高大浓密的法桐树,刮雨器来来回回地转动。他打开远光灯,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刚才在气头上,根本也没怎么注意,不知道开到了哪里,也不记得把她放在了哪里。一条一条地路开进去再倒出来,心越拎越高。

可是始终没有看到她。

他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车轮飞转,带起很高的白色水花。

远远一棵法桐树下,站着个白色身影,两只手举着皮包顶在头上,隔着粗白雨帘,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聂峰把车开过去,近了,才看清陈与非的狼狈模样。衣裙尽湿,沾在身上,显出玲珑的曲线。

他咬着牙跳下车,扯住她的手往副驾驶座方向走,打开车门要把她塞进去。陈与非抵住车门:“我身上有水,把座位弄湿了”

聂峰歪头忍不住失笑,这个女人真奇怪,刚才还又咬又吼,现在这种时候居然有功夫关心这个。他按住她的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塞进车里再说。绕到另一边上车的他也全身湿透,白色的t恤衫全贴在身上。陈与非抱着包,全身都在往下滴水,她伸手抺一把脸,看看聂峰,什么也没说,眨了眨眼睛。

聂峰的家在玄武湖边,一幢临湖的别墅,客厅北面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暴雨下水花翻腾的湖面。

她站在玄关处,有点踌躇该不该跟他进去。

因为要保密的关系,她之前并没有把真实的住址告诉聂峰,上一回他开车送她回家时,陈与非指的是离家不远的另外一个小区。今天晚上淋成落汤鸡,这样子回去万一撞见杜尚文那也是有口说不清,两下里权衡再三,她把能倒出水来的皮包放在鞋柜上,脱下自己冒水的鞋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地走进屋里,不让身上的水沾湿太多的地方。

聂峰站在楼梯上等了她一下,率先走上二楼,指了间客房给她,自己回房去收拾。

客房里什么都有,包括女式睡衣,全新的,未拆过封。陈与非挑了件素一点颜色的长浴袍,拿着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湿了,内衣内裤也都能拧出水来。把湿衣服胡乱洗一洗挂起来晾上,陈与非用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洗手间,坐在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真是个诡异的夜晚。

她看看房门,已经锁住了,这才懒洋洋地揭开床罩躺上床。没过多一会儿又站起来,屋里四处看看没有电话。手机还在包里,不知道有没有泡进水。得给杜尚文打个电话,他在公司加完班肯定会打给她的,一直没人接,他肯定会担心。

陈与非把门拧开一条小缝,听听外头没有动静,趿着拖鞋小心地走下楼。鞋柜上的包里全湿透了,手机当然也泡在水里。陈与非看着黑乎乎的屏幕,哀叹一声打开后盖取下电池在浴袍上擦擦再装进去,再按,还是纹丝不动。

真头痛,她按了按太阳岤,痛得更加厉害,嘴也发干。再试一遍,手机还是没动静,看样子报废了,这可是她新买的手机,用了还不到一个月,拍了好多照片在里面,不知道会不会被水泡没。

“想打电话的话这里有。”

陈与非一跳,手机跳在地下摔出去老远,聂峰只在腰上裹了条浴巾,光着膀子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听啤酒,看着她,指一指沙发边的电话机。

他的身材

还真是不错

陈与非冷着脸嗯一声,过去拿起听筒又放下,看看聂峰,他知趣地点头笑着走上楼去。

果然杜尚文已经打过好几通电话给她,陈与非笑道:“我逛了会街,正好碰上下雨,现在在咖啡馆躲雨呢,雨停了就回家。”

“不用不用接,我回头打个车就行了。你先睡吧,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真不用喝着咖啡看着雨景挺美的,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思索一下我的人生观世界观好了,别打扰我沉思了,嗯,挂了,88。”

陈与非翻翻眼睛放下听筒,站起来的时候一阵晕眩,又跌坐回沙发里。两边脸颊都火烧一样难受,嗓子眼开始干痛,头也更痛。大热的天,心里又憋着火,被冰凉的大雨一激,这么快就病了陈与非呻吟着慢慢站起来,楼上有软软的床和被子等着她。客厅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冷得她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楼梯上有刚才上楼时滴落的水渍,陈与非没有注意,一脚滑开,只觉得天晕地转,身体与坚硬的木制楼梯发生多次亲密接触。聂峰在卧室里听见扑通滚落的声音,出来一看,陈与非已经躺在了楼梯底下,满脸通红双眼紧闭,白色的浴袍胡乱翻卷起,露出底下的、美好的身体。

这是聂峰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一个熟睡的女人。

说熟睡也许不确切,陈与非面色潮红,脸上有痛楚的神色,身上盖着他的被子,头枕着他的枕头,半湿的长发零乱搭在枕边。聂峰惯用深色的寝具,却是头回发现,深深的底色更加能凸显出女性肌肤的洁白细腻。

陈与非难过地在枕上动了动,身体里有人举着火把四处烤燎,想把她烤干、烧成灰。到处都痛,她迷迷朦朦地,嘤嘤哭泣起来,象个孩子一样把泪水擦到枕上。张张嘴想唤一个什么人来保护自己,才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呼唤。

爸爸妈妈,能给她的只是富足的物质条件,有多久没有和他们亲切地拥抱了他们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不让自己打扰他们。

尚文,云飞

陈与非哽咽着摇摇头,在她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曾经全心全意喜欢过杜尚文。那么英俊的少年站在阳光下,手里握着一枝半开的玫瑰,满脸通红地递给她,说不出一句话。可是一转眼,他的脸上已经换了坚定的、坚毅的表情,告诉她,他爱上了段云飞,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他宁可死。

朋友,同事

还有谁是属于她的甚至因为工作忙碌的关系,她都没办法养一只宠物。对着猫狗说话不会显得怪异,若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会被别人当成疯子。

这就是她的生活,多么失败的人生啊。

有个人坐在了床边,冰凉手掌贴在她脸上,勾起手指抚她的泪水。

陈与非睁开眼用力地看过去,眼前是一片深邃的视线,象面清澈的湖水,她愿意沉进去,直沉到底,再也不要浮上来。耳边又响起那首歌,a 1ove ng for a vapire。有个男人在低低地哼唱,e to t is ars aga,and yyour body don

她枕上了一只坚强有力的手臂,感觉到了它曲伸时肌肉的收缩与延伸,另一只手臂揽在她的腰上,把她引向一个更温暖更广阔的地方,那里有清冽的气息,和低柔的亲吻。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急切地追逐着所有施加在她身上的怜爱,象干涸太久的土地贪婪地渴望着泉水,象沙漠里的旅人不顾一切奔向海市蜃楼。

她闭紧眼睛。

如果是梦境,让夜晚更长一些吧。她不愿意醒来。

歌声陪伴着她,直到沉沉入睡。

e to t is ars aga,and set t is spirit free

第 5 章

第五章

杜尚文和段云飞一致认为,陈与非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好象话少了,人也更瘦了,小姐脾气见涨了,竹杠敲得也更凶了

段云飞坐在沙发上,视线从手里的报纸转向走进大门的杜尚文:“怎么,她还是不肯出去吃饭”

“是啊,这两天怎么回事以前每次叫她吃饭她都乐得什么似的,现在怎么啦,减肥她也用不着减肥啊”杜尚文摇着头坐进沙发里,从段云飞手里抽过去几张报纸。

“会不会是病了”

“没有,刚才训我训得声可大了,中气十足,不象病的样子。”

“就上回她同学来了以后就不对劲。是不是”段云飞看看杜尚文,“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非非该正经谈个恋爱了”

杜尚文心里一紧,想笑,又笑不出来:“也许,我们自私地耽误她太久了。非非她应该被男人好好疼爱的。”

段云飞握住杜尚文的手:“能遇见非非是我们的运气。”

“非非遇见我们,也许是她太不走运了。”杜尚文深深看着爱人,从段云飞眼里也看到一样的东西,愧疚,不舍,挣扎。他叹口气,展臂搂抱住他,两个人久久地拥在一起,沉默不语。

陈与非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精致的淡妆坐在咖啡馆里,探究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士,眼风一转,刀一样向旁边正挂断手机的杜尚文刺去。

杜尚文腿肚子一软,清清嗓子,微笑着向年轻男士说道:“这么不巧,公司里又有事。最近我们在接洽一个大项目,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请小章你帮忙。那这样,我先回公司一趟,我们非非就交给你了,代我好好照顾她啊。”章姓男士点头微笑,站起身送走杜尚文。杜尚文一溜小跑,头也没敢回,知道身后有眼刀在不停地剜着。

从刚才的简短介绍里,陈与非知道了,眼前这位章姓男士也是个成功的优质男人,和杜尚文一样都从事it行业,年轻有为身家丰厚资历清白,是个极品的相亲对象。

她低头喝咖啡,避开章先生毫不掩饰的欣赏视线,心里把杜尚文和段云飞这两个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要陪杜尚文见一位重要的客人,她这才精心打扮,拎的包也是最贵的一只,去年生日妈妈送的礼物。谁成想这摆明了就是拉她来相亲,怎么,过了河想拆桥,现在想起来给她找对象,嫌她碍事了

陈与非礼貌地应付着章先生的寒喧,有心学着小说或是电视里那些胆大的女生一样,在他面前故作丑态好打消他的绮思杂念,但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作,也不好意思作。

章先生见识丰富风趣幽默,话题也很凑趣,更是很会察颜观色,看陈与非没有兴趣的话题就迅速更换,她若是回应上几句,他立刻展开,谈深谈透。陈与非象个标准的淑女,不时用笑容给对面的男人以鼓励,既不过分轻浮,也不让对方觉得冷场。

这实在是折磨啊折磨

陈与非搅着咖啡,无意识地往里面加糖。章先生呃了一声:“怎么,陈小姐爱吃甜食”

陈与非愣住,他用下巴点点她的杯子,笑道:“你加的这是第三包糖。”

陈与非赶紧放下糖包,笑着端起来抿一口,咖啡已经甜到难以下咽:“是啊,我一直爱吃甜食,糖啊巧克力什么的,都很爱。”

“我知道一间手工巧克力作坊,做出来的巧克力绝对口味纯正,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带一点。不知你喜欢黑巧克力、白巧克力,还是奶油的”

这是明显的试探。陈与非咬了半天牙,轻轻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麻烦了。”

章先生呵呵笑:“这有什么,你是老杜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陈与非喝着甜腻的咖啡,但笑不语。章先生看来也是个行动派的人物,没过多久就询问陈与非的手机号码,她十分抱歉地放下咖啡杯:“真不好意思,我的手机前几天坏了,正准备去重买一只,可能要换个新号码,到时候再告诉你吧。”

章先生笑笑没再说什么,可是两个人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等在章先生的车边,递过来一只拎袋,里面赫然是一只三星手机。陈与非经常在网上浏览数码产品信息,当然知道这只三星sch699的价码。她讪讪然地连连推却,心里嘀咕,最近是不是财运到了,哪哪儿都有人给她送钱送东西。

章先生十分坚持,大庭广众下推来推去的,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张望。陈与非脸上发烫,实在无奈地收下,想好了一回家就摔给杜尚文,让他给人退回去。

手里拿着别人刚刚送的礼,陈与非听见一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响,章先生绅士风度十足地护着她让到一边,让后头的车开过去。

一辆黑色路虎擦着陈与非的肩膀驶出停车场,半落的车窗里,她分明看见了聂峰嘴角讥讽意味十足的微笑。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车前方,根本没有往她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可那副样子,明摆了就是在笑她。

陈与非心里象被什么堵住,倒了八辈子邪霉了,怎么总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被他看见她忿忿地坐进章先生车里,一边生气,一边又气自己为什么生气。他不就是和她睡过一觉,不就是她生病的时候照顾过她一夜他凭什么用这种表情笑她好象是抓到老婆红杏出墙的丈夫。

在他怀里醒来的那个早晨,看着他孩子一样熟睡的脸,她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原谅了这个不讲理的男人。他在她的注视下沉沉酣睡,窗帘拉着,房内光线昏暗,他脸上的棱角不再那么分明,让她有种轻轻抚摸他脸颊的冲动。

可是时隔不久,再次遇见他,他又变回了那副冷嘲热讽的样子。或许那天早晨她病刚好,记忆不太清晰,看错了近在咫尺的人

陈与非苦笑摇头,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