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轩尼诗第1部分阅读(1/1)

情满轩尼诗原名后来我们都哭了

作者:夜遥

就白白地浪费这烧完了我们的火花,

就凭空地虚渡了剩下的一点光阴。

这种蛊惑无比真实,真实得让人束手无策,让人战栗。让人觉得,与其要眼看着它终有一天会慢慢消逝,不如咬牙逼迫自己相信一切只是场虚构的梦境。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主角:陈与非,聂峰 ┃ 配角:杜尚文,段云飞,吉雪飞

楔子第1章

楔子

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时刻

当你站在人流穿梭的街头,会突然有一刻怔忡失措,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越是繁华喧闹的地方就越寂寞,那些笑脸,那些幸福,那每一丝风里都闻得到的满足和欢乐那些你最想得到的,却偏偏总是擦身而过。

这条拥挤的道路有一个醉意熏然的名字,轩尼斯。漫步在这里,每一步仿佛都能闻得到酒香。就好象葡萄经过发酵、蒸馏之后,需要在橡木桶中贮藏很多年才能成为最好的白兰地,这一条一千多米长的道路,也许也要一步一步从头走到尾,才能发现最终得到的爱情有多美丽。

不愿错过,就去寻觅。他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不要停,说不定下一步踏出去,就能看到他正等待着拥抱你的双臂。爱情并不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它需要你的努力,轩尼斯道上真情满溢,相信爱的人都能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一章

世界上总有些人,天生就注定要活在别人艳羡的目光里。

陈与非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称羡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现代女性的梦想,基本上都已经在她身上实现。家境优越,年轻漂亮,学历高,工作好,最重要的是爱情甜蜜,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杜尚文英俊多金、温柔体贴,宠她宠得没边,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

这样的陈与非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口中最幸福的那一个,虽然及不上豪门富贵高干子女,但已经让不少人发出投胎还真是个技术活这种感慨。甚至这次竞聘公司财务部经理落选后,公司里交好的同事丛小燕跑过来安慰她这个失败者时,说的话也是这样的:“人不能一直顺风顺水十全十美,偶尔受点小挫折其实是好事,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懂不”

陈与非笑着把电脑关上,办公桌清理清理,拿着包和丛小燕一起走出办公室。今天晚上财务部有个小型聚会,为了庆祝新任财务部经理上任。这个职位原本所有人都认为陈与非肯定手到擒来,没想来最后无论资历与学历与公司服务时长都比不上陈与非的张青青却后来居上拔得头筹。张经理走马上任第一天便邀财务部全体职员出去吃大餐,陈与非心里虽然不怎么快活,但还是满脸笑容地一同跟去。

饭店很高档,菜肴很精美,觥筹交错间的谈话很亲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也貌似很真诚。陈与非有点坐不住,第二次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洗脸,深吸一口气再回来继续满脸堆笑。

放在桌上的手机终于响起,是杜尚文打来的,陈与非刚喂了一声,同事们便开始打趣:“还是我们小陈有福气,男朋友对她那么好”

陈与非装模作样在电话里推搪了几句,报歉地找个借口先离席。杜尚文的车已经停在饭店门口,陈与非迫不及待坐进去,按低车窗。杜尚文发动汽车,清冽的夜风吹在因酒精而有些发烫的脸上,陈与非长出一口气,埋怨道:“怎么来得这么迟”

“路上红灯太多,我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你陈大小姐一声令下,我还不立刻屁颠屁颠地赶过来给你解围”杜尚文笑道,“怎么,还不高兴呢,不就是个财务部经理,咱不稀罕”

“这不是稀不稀罕的问题,我根本也就没想过要得到那个职位”陈与非忿忿,“我就是不明白,大家都安安份份地各安本职不好吗为什么总要有些人削尖脑袋到处钻营,以踩低别人抬高自己为荣。累不累”

杜尚文好笑地抬手在陈与非头顶揉揉:“傻姑娘,这个年头象你这么傻的还有几个往上爬你以为容易啊”

陈与非从鼻子里嗤一声,拍拍肚子:“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想吃什么”

“馄饨,旺鸡蛋。”

“好好好,馄饨、旺鸡蛋你也就这么点出息”杜尚文在十字路口调转方向,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小街上。街上两边都是大排档,陈与非拎着包下车坐在常去的一间柴禾馄饨摊子上点了一碗,又从旁边小摊上要了四只旺鸡蛋,在杜尚文难以忍受的目光里,仔细把鸡蛋顶端剥开一个小缝,吸吮旺鸡蛋里的汁水。

杜尚文皱着眉:“那玩艺多恶心,亏你也吃得下”

陈与非把一只咬了一半的旺鸡蛋递过去:“不恶心,好吃着呢,那,你也来一口”杜尚文向旁边疾躲,陈与非逗弄着他,哈哈大笑,蘸着椒盐,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一起回家。他们居住的房子位于十五层,一梯两户,现在房价每平方米已经过了两万,一套房子的市值就是三百多万。出了电梯,陈与非边掏钥匙边往15o1走,杜尚文跟出来,在她身后道了声晚安,走过去伸手按响了15o2的门铃。

陈与非笑嘻嘻指着自己刚吃过旺鸡蛋的嘴:“要不要来个晚安吻”

杜尚文做个恶寒的表情,跨进家门呯一声关上门,把陈与非孤单的大笑声关在门外。

是的,表面上同居在一起的两个人,其实分居两户。等在杜尚文那扇门后的另有其人,也是一个高大英俊、年轻多金的优质男人,也一样拥有着无法向外人坦白的感情。

没错,陈与非风风光光的男朋友杜尚文,其实是个同性恋。

从高中起,杜尚文就惊怖地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有点异常,一开始他与陈与非之间确实存在过青涩的恋情,但那只不过是他用来掩藏自己恐慌以及真实内心的无奈方法。大学时结识了来自南京的学长段云飞后,两人不可自拔地走到了一起,陈与非也就从女朋友变成了伪装的挡箭牌。

陈与非当然也难受过,但是更多的是被杜尚文与段云飞痛楚的感情所感动,大学毕业后甚至答应与杜尚文一起来到南京,将挡箭牌事业进行到底。

她是别人的伪装,其实挡在真实的她前面的,也有很多伪装。

家境优越。是,父母确实赚了很多钱,但那有什么用年轻时情投意合共同打拼的两个人在拥有了巨大财富后很快改变,陈与非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情同陌路、各玩各的互不打扰,只有婚姻表面上还维持着。两个人在外面都有新欢,陈与非已经不怎么想得起,上一次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学历高。是,亲朋好友提到陈家的小与非,都竖起大拇指夸赞。人家学习怎么就那么好,考什么有什么,学什么象什么。陈与非在少年文艺上读过一篇文章,文章里的女主角形容学几何就象是用头在钢筋混凝土墙壁上用力撞。陈与非知道自己一路其实也是这么撞过来的。她用比别人多几倍的精力学习,只是为了父母的笑脸和夸赞,然后从他们那里要一点奖励,大多数时候奖励是一顿饭,这样她就有机会把爸爸妈妈都请来,在他们的唇枪舌箭里,一家人短暂团聚一小会。

工作好。是,是挺好的,外资公司的管理阶层,薪水高福利多。只除了要应付让她无所适从的勾心斗角,每天面对分不清是真是伪的笑容。

爱情甜蜜。这就是个笑话了,只不过这个笑话只能她自己说给自己听,自己笑给自己听。她的初吻在高中时给了杜尚文,她不止一次想象过,那双温柔的嘴唇吻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唇上是副什么样的景象。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凄凉,象是个怎么哭长城都不倒的孟姜女。

剩下的好象只有年轻漂亮。二十七岁的女人,还能说自己年轻多久活了这么多年,在彻底失去全部以前,陈与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为自己活的一天,哪怕一天,仅仅一天

一百五十多平方的房子里只住了她一个人,空旷得让人害怕,有时候连走路的时候都要轻一些,她怕听见屋里的回声,这会让她觉得不安全。

怀里抱着包,靠在大门上无力地站着,陈与非连伸手开灯的劲都没有,脚在高跟鞋里挤了一天,有点痛。她脱下鞋子,坐在鞋柜边的矮凳上,突然觉得很累。不仅是身体,更多的是精神。她就象是没有装东西的真空收纳袋,吸尘器不停地把里面的空气抽走,袋子收缩在一起,越缩越小,成了挣扎蜷曲的一团,每个关节都向着难以忍受的方向扭弯推挤。

陈与非深吸一口气,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陈与非一直是个乖巧牌的女生,除了极少极少几次并不十分尽兴的经历外,从来没有一个人到过酒吧。今天晚上她却想找点能麻醉自己的东西,首选当然就是酒精。

这条酒吧街在南京很有名,陈与非漫无目的地走在闪亮的霓虹灯之间,不知自己该进去哪一间。脚走到酸痛,眼睛也看得酸痛后,随便选了一间看起来清净点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陈与非就庆幸自己选对了,这间吧是间清吧,客人不多,气氛却很好,没有吵到头发昏的音乐和艳俗的表演。调酒师在柜台后头安安静静地调酒,一角的小舞台上,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弹着吉他,a 1ove ng for a vapire,惊情四百年的主题歌,想当年陈与非可是狠狠迷过一阵子gary o1dan。

她也不知道该喝什么酒,看了旁边有人在喝,就依样画葫芦地点了一杯,端着杯子一边抿,一边静静地听吉他。这首歌唱在annie 1ennox的嘴里原本浑厚大气,却没想到同样的旋律用简简单单的吉他弹起来,也有种别具一格的美。虽然少了几分壮阔,却多了几分细腻婉转,听在耳朵里,同样震撼。

舞台上光线不强,年轻男人半垂着头悠闲地弹拨着,酒吧里并没有几个真正在听的人。每个人更多关心的,都是自己,不管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多小、多贫瘠。陈与非喝完一杯酒又要了一杯,这种酒很香浓,但同时也很辛辣,舌尖的味蕾一次又一次被截然相反的两种味觉刺激着,无法抉择地渐渐麻痹,头脑也开始有点混沌。

精神上的压抑感却越来越清晰。陈与非现在知道什么叫借酒浇愁愁更愁,一杯一杯的酒灌下去,丝毫没有让她觉得好过一点,耳边的吉他声盘旋不去,提醒她这是个多么孤寂的夜晚。

也许是体内的液体太过充盈,眼角有些什么在慢慢滑落。温热的,仿佛刚从心底里流出来。她放下酒杯用指尖去触,左手无名指尖上停驻了晶莹剔透的一滴。圆润的液体在吧台顶端的灯光映照下,象一小块水晶。这种咸涩的液体已经久违了,今天晚上却不期而遇。陈与非低低笑了一声,成串泪水滑下脸庞,快得她来不及擦拭,无可名状的悲伤一瞬间占据了全部身心,她觉得一切都该归罪于那太过缠绵的吉他声。

一张纸巾递到面前,陈与非接过按在眼角,全力与自己的悲伤抵抗,无暇顾及纸巾上残留的温度来自于何人。

身边响起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弹这么多年琴,第一次有人听了流泪”

陈与非急匆匆擦干眼泪,抬头看过去,那个男吉他手正笑吟吟地坐在她旁边,朝调酒师打个响指要来两杯酒,其中一杯推到陈与非面前:“你点的酒太烈,不适合女生喝,来试试这个,t oas新近调出来的,味道还不错。”

陈与非有点窘迫地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一大口,被呛住了,捂着嘴大咳特咳,吉他手轻拍她的背,笑道:“看来t oas的手艺还要改进,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女士喝呛了这杯罚他请客”

陈与非这个时候再不笑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她弯起嘴角朝他点点头:“谢谢你。”

吉他手朝她举举杯:“谢谢你的眼泪,让我自信了很多。”

“你的琴弹得真好听。”陈与非由衷感叹,吉他手微笑:“整个晚上,似乎只有你一个人在听。”

陈与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或窃窃私语或甜蜜对望,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现在正在表演的萨克斯。吉他手又笑,用下巴一指舞台上闭着眼睛沉醉不已的萨克斯演奏者:“比起他我要幸福多了,最起码,我还有你这个听众。”

陈与非笑着,举杯与他相碰。

吉他手十分风趣健谈,陈与非与他相聊甚欢,酒也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她醉得很快,等到吉他手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陈与非已经喝下最后一口酒,趴倒在吧台上,身子直往下滑。吉他手及时伸手拉住她,唤了两声没有反应,与调酒师相视苦笑:“谁知道她酒量这么小”

调酒师耸耸肩,但笑不语。吉他手无奈,扶陈与非坐到旁边的沙发座里,要了块冰毛巾给她擦脸。陈与非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有股清凉在脸上慢慢摩挲,很舒服,很适意。她睁开迷朦的眼睛,手握住那份清凉,眷恋难舍地用脸颊去蹭。

吉他手眉梢一挑,玩味地看着陈与非,唇角微抿。

陈与非根本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她已经孤单太久了,总是一个人踽踽独行的滋味会让人发疯,她恨自己的孤单,希望能找到什么来粉碎这让人窒息的情绪。

手里仿佛已经握住了什么,她的泪水再度滑落,头颈扭转着,把眼泪全部拭在手中那仿佛落水者仅剩的浮木上。吉他手抽回手想站起来,陈与非急切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不由分说往自己的怀抱里拉扯,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环抱住今晚唯一的温暖,唯一的拯救。

“别离开我,别”一遍又一遍地呓语,陈与非倔强地想留住怀里的人。管他是谁,陪陪她,一小会儿也好,一分钟也好。

意识的最后片断是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她象是落进了什么里面,被紧紧包裹住,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乐意奉陪”

是我想要的,是我想要的陈与非无意识地强调着,破泣为笑,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笼罩。

第 2 章

第二章

宿醉的第一感觉就是头疼,象一根绳子系住之后死命地绞紧,深深勒进骨肉里。陈与非在枕上动了动,手按住太阳岤轻轻揉,呻吟着睁开眼睛。

怎么这么疼自己这是怎么了病了么

入目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

陈与非凝神细看,自已卧室的房顶上,什么时候安了面镜子在床的正上方安镜子,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镜子里的她长发散乱得象草,身上盖着条薄毯,露在外面的腿洁白修长

陈与非猛地睁开眼,再怎么醉,总还有些片段留在脑海里。一些依稀的景象闪动在眼前,抚摸,亲吻,喘息,呻吟。还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一面宽阔的胸膛。乌黑深沉的,始终盯着她的眼睛。

她惊跳着坐起来,直直撞进两道镇定自若的视线。

昨天晚上的那个吉他手,此刻就坐在床脚对面的沙发里,无声地看着她。

这也不是她的卧室,分明就是某间酒店的房间,而她身无寸缕,坐在一个男人面前。身体上的不适与男人的视线让她明白了一切。陈与非呻吟着拉高被子捂住脸:“不会吧”

吉他手这个时候却低笑出声:“怎么,你想赖账”

陈与非又羞又悔,无言以对。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缩在被子里的陈与非,摇头笑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

陈与非嗫嚅着说道:“我,我怎样”

他坐下来,看着急往里躲的陈与非:“别告诉我你做过修复术。你是第一次对不对”

陈与非咬牙:“你管我”

他笑了:“我只是很害怕遇见某种哭闹的场面,说实话我不习惯为这种事负责,我以为大家只不过是出来找个乐子,你 appy我 appy,ok”

陈与非裹着被子跳下床,捞起衣服奔进洗手间胡乱穿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镜子里脸上犹带红晕的自己。居然做出了一夜情这种事情要是让妈妈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她心头又有点快感产生,原来难道这就是反叛的滋味,从小到大,从没尝过。

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陈与非飞快洗了把脸,理好乱蓬蓬的长发,扬首走出洗手间。吉他手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她的内衣。陈与非红着脸过去劈手夺过,塞进包里转身就走。吉他手在背后哎了一声,她想起了什么,咬咬牙拿出钱包,把里头所有的现金全拿出来扔在床上。

吉他手似笑非笑地又哎了一声,陈与非转过身来恶狠狠地说道:“我就这么多,爱要不要”

说完用力扭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把吉他手的声音远远甩开。一直跑出酒店坐进出租车,心跳这才缓慢下来。陈与非报出地址的时候想起自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哀叹着让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一间自动取款机边,拿卡取钱。

回到家里好好洗了把澡,然后倒头便睡。

虽说心里有点郁闷,第一次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不过陈与非没有太过为这件事烦恼。烦恼也没用,已经发生的事不需要后悔。只是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末两天时间就关在家里睡觉。杜尚文来敲过好几次门,喊她一起出去吃饭,陈与非都拒绝了。她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自己下了包方便面吃,然后打开电脑上网。

天杀的曾经她对自己的第一次是多么期待,虽说现在这个年头,二十七岁高龄还没有那个过的女生已经是稀有动物,可陈与非始终都抱着一个幻想,那就是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没想到啊没想到,不旦对象是个陌生人,而且她连一丁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留下。

书上和电视上不都说过什么陈与非端着杯牛奶足足回忆了五分钟,也没能从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头昏脑胀地过完了整个周末,星期一到公司上班的陈与非明显不在状态,两眼无神地喝着咖啡打开电脑,今天的咖啡没有加糖加奶,她要好好提提神。一开机,电脑左上角跳出个小小的信封,点开,是公司内部管理系统发来的公共信息,宣布最新的人事决定。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因故调离,新任总经理即刻上任。

这件事已经风闻了一段时间,公司总部与华东地区一间规模很大的同类企业正在商谈合作事项,拟成立一间新的合资企业,整合两边各自的优势力量。合作地点选在南京,新公司成立后,原本的南京分公司将做为一个下属部门归口过去管理。陈与非无所谓地浏览完信息,点红叉关闭窗口,开始工作。上层人事再怎么变动,业务再怎么分流,部门再怎么合并,老百姓该干的活还得继续干。

新任总经理当天就来上任,做为财务部的副经理,陈与非无奈地与一干公司中层领导站在一起列队欢迎。她百无聊赖地和人事部副经理丛小燕交换着新近各处的折扣消息,得知自己心水已久的名牌包包,因为人民币升值的缘故国外代购价格下调了不少,决定一回办公室就上网订一只去,安慰一下自己不堪回首的周末之夜。

将近十个人齐刷刷站在公司门口,分列在接待台醒目的公司1ogo两边,一个个张开缤纷的笑脸,迎向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

陈与非的笑僵在脸上,直直看着一出电梯就对着她坏笑的那个人,有种往上头挥打一拳的冲动。

她男朋友的男朋友,汗,怎么这么别扭。也就是杜尚文的同性男友,段云飞,西装毕挺衣冠楚楚地站定,风度翩翩面带微笑地听着公司副总经理的欢迎辞,有意无意瞥一眼陈与非,眼里全是玩弄的意味。陈与非暗暗咬牙。这家伙也开始玩起这套,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顶头上司,也不事先汇报一下。

简短的欢迎仪式结束,各自回去继续工作。陈与非踩着高跟鞋走进办公室,用力甩上门,还没坐定手机便响起,来电照片正是段云飞坏坏的笑脸。

“非非,看到我有没有惊喜啊”

陈与非冷哼一声:“活腻歪了就早点吱一声,等着吧,今天晚上下班以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惊喜的。“

段云飞哈哈大笑:“我开始期待今天晚上了,亲爱的非非”

“嗯,嗯趁早回去把脖子洗洗干净等我来砍,遗书什么的现在就开始准备,省得到时候抓瞎。”

胡侃几句挂断电话,没多久杜尚文也打来电话,笑着向陈与非坦白这是他的主意,并且说已经和段云飞讲好,今年年底,一定给她包个厚厚的大红包。

陈与非撂下一句这还差不多,挂断电话。下午两点一上班就开会,新官上任的段总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还是挺人模狗样的,往那儿一坐气派十足,听取了各部门的汇报后沉稳地点头并发表一两句话的点评。陈与非一向都只见到他与杜尚文生活中不拘小节的一面,倒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子的段云飞,很有点领袖气质,让人生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慨。

新来的段总在最短时间内征服了公司所有未婚及已婚女士的芳心,下班回家的电梯里,丛小燕和另外两名女同事热烈地讨论起来,最后给出的结论是,段总也许是这幢办公大厦里最帅的男人了

陈与非在一边腹诽,很可惜,这个最帅的男人,喜欢的也是男人,根本不会看一眼花痴的女人,哪怕是再美的女人。

杜尚文既然是名声在外的最佳男友,当然要来接女朋友,况且今天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陈与非上车后又等了一会儿,旁边响起一声喇叭响,半落的车窗里,段云飞对着杜尚文亲密一笑,两人同时发动汽车,一前一后地回家。

进了电梯,陈与非先给段云飞一脚,他笑着弯腰往一边躲:“我的新裤子,嗨,新买的,踢脏了”

“脏了再买,段总别的没有,只有钞票”

杜尚文笑着揽住陈与非肩头:“还生气呐,小气包跟你开个玩笑,是不是没有男人滋润的女人都象你这么暴燥”陈与非死命掐他一下,两个男人眉开眼笑。

同住几年,陈与非早习惯了他们这样没轻没重的玩笑,根本就不再当一回事。约好出去吃饭再唱歌,陈与非回家换过衣服,在电梯间里等到不耐烦过去踢门,杜尚文和段云飞这才喘息着从里头牵手走出来,两张脸上都泛着非一般的红晕。

饭店是常去的那一间家常菜馆,陈与非很爱这间的黄豆烧鸭拐和蛋黄锅巴,两个男人则无肉不欢,最爱这里的狮子头,每来必点。三个人喝着啤酒互相打趣聊天,酒足饭饱打车到ktv去,今天不是周末,还有空房,要了个中包,跟着服务生上楼往里走。今天晚上杜尚文和段云飞喝的不少,有点不知避忌地拉着手走在陈与非身后。

陈与非跟他们出来玩从来都是不带钱的,两只手叉在口袋里往前走,突然疾步转身走回两个男人身边,一把推开段云飞,亲昵地揽上了杜尚文的手臂,把头枕上他肩头。杜尚文仅仅错愕了一秒,便了然地揽住她的腰,公司几位同事嘻嘻哈哈从走廊里拐出来的同时,在陈与非额头轻轻一吻。

这就是幌子,适当的时刻,发挥适当的作用。

陈与非在杜尚文怀里,与公司的几个小女生打过招呼以后挥手作别,段总则在众同事疑惑的视线里,跟随财务部陈副经理走进了同一个包间。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进了包间后的两个男人明显没了刚才的兴致,坐在沙发上各自灌着啤酒,陈与非乐得没人跟她抢麦克风,坐在点歌屏前面,一边点一边唱,管它荒腔走板跑调串音,只要自己高兴就好。

一连唱了五首歌,嗓子抽得有点哑了,她放下麦克风,按了原音键,陈珊妮的歌声瞬间充满整个包间。

“就白白地浪费这烧完了我们的火花,就凭空地虚渡了剩下的一点光阴。”

有时候太感性的人,不适合听太感性的歌。陈珊妮无疑是个感性又感性的歌手,她的歌词总能直指人心。陈与非静静地听着这似指责又似追悔的两句歌词,低声说道:“你们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不这样,又能怎样

不论段云飞还是杜尚文,没有人敢面对说出真相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是独子,都很优秀,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父母以及亲人殷切的期望,这期望不仅是学业、事业,更包括婚姻以及下一代。

他们选择和对方相守,就注定要辜负所有这一切期望。

可是彼此的爱都已经深深植入骨血,不要说分手,就连想一想这个可能的存在都让他们受不了。不是没有挣扎过,上大学时两个人的痛苦经历陈与非都看在眼里,就是因为同情,她才会让现在的自己陷进这样不进不退的尴尬局面。

每次回上海见到自己的父母或是杜尚文的父母,她都害怕看到长辈们焦急的目光,妈妈和杜妈妈,不止一次问过她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劝她说年纪已经不小了,玩也玩够了,赶紧结婚,生个孩子我们帮你带,保证不要你烦一点神操一点心,双方父母甚至还在商量生两个孩子的可能性,一个姓杜,一个姓陈,两边都沾光。

陈珊妮继续唱着,“要怎么抱紧你啊,要怎么抱紧你啊”

陈与非低叹一声,按键切歌,换到下一首,把麦克风塞进段云飞手里。她知道,他们已经够难了,实在不忍心再增加他们的痛苦和麻烦。

只是麻烦总会在最不恰当的时刻来敲门,躲不开逃不掉。星期三的公司里,陈与非手握电话,足足愣了五秒钟说不出话来,听筒里的杜尚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反正反正你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就再帮我们一回吧。”

陈与非轻叹:“我不是不想帮你们尚文,咱们什么交情只要能帮到的,我绝不说二话。只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东挡西挡,谁能保证没有疏漏的时候万一”

“非非”杜尚文那边也沉默了,陈与非听着手机里隐约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心头一软,叹口气道:“晚上什么时候你先来接我回家吧,我换件象样点的衣服。”

“谢谢你非非”

“少说废话,光嘴上谢没用,开张支票来吧。”

“没问题,金额你随便填”

放下电话,陈与非起来去泡了杯咖啡,最近黑咖啡喝多了,有点上瘾。端着咖啡杯站在办公室窗前沉默了一会儿,陈与非抿唇,情不自禁又叹息一声。

晚上是场鸿门宴。

段云飞的爸爸是位冶金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十几年前利用自己的专利技术与别人联合成立了一间特种材料制造企业,产品十分畅销,企业收入相当可观。妈妈是某重点中学校长,桃李满天下。段家世代 ,七大姑八大姨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有钱的有学问的当官的,个个有头有脸。

三十岁的帅儿子事业有成,偏偏就是感情方面挺不开窍,从来没往家里领过一个女孩。每回问他,他都支支吾吾说已经有了一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这回家里发了狠,催着逼着死活要让他带回去见一见,否则就去相亲,照片已经准备好了,一排摆在桌上,按编号,从1号到3o号,挨个儿相一遍。段云飞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再祭出陈与非这面大旗,让她乔装女友,一同出席在段家的这场晚宴。

晚上六点半,段云飞的汽车开进北京西路。这里是南京有名的民国建筑群,段家就住在一幢民国时期小洋楼里,这是段云飞外婆家那边祖上的产业。院子面积很大,修理得十分整洁干净。段云飞体贴地把陈与非扶下汽车,两人手挽手走上客厅前的台阶。

段妈妈已经迎了出来,一眼就喜欢上了儿子身边的这个漂亮姑娘。陈与非的家世早就从儿子口里问了个底朝天,她甚至还打电话到上海的朋友那边了解到陈与非父母的情况,这个姑娘家世清白本份知礼,长的又这么讨喜,况且现在别的不求,儿子乐意比什么都重要。

陈与非大方地向段妈妈打招呼行礼,被老人家笑呵呵地领进客厅。

偌大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全套中式家具年代悠久,来相看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一共有七个人,除了段云飞的父母,还有他的姑姑夫妇俩,姨妈夫妇俩,以及段云飞从小玩到大的表哥聂峰。

陈与非高跟鞋的鞋跟陷进厚厚的地毯里,抬脚走路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扶着段云飞的手坐进沙发,抚着胸口强作笑容掩饰住突然的一阵慌乱。

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边沉默无语看着她的那个年轻男人,竟然就是酒吧里,那个该死的吉他手。

第 3 章

第三章

接下来的酒宴,陈与非全然食不知味。一边要在长辈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一边要疲于躲闪聂峰不时投向她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陈与非在心里暗暗嘀咕,好几次趁人不注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段云飞大腿,怪他让自己这么难堪。倒霉的段云飞痛得呲牙咧嘴,一声也不敢吭,可怜兮兮地用眼神拜托陈与非。

段家的保姆烧饭手艺相当不错,一手十分地道的淮扬菜,陈与非本来应该爱吃的,可就是因为聂峰,所有食物都硬着头皮咽进干涩的咽喉,每一口都锋利刮擦着食道和声带,让她费很大劲才能把话说顺溜。

段云飞的妈妈为人和气温柔,不仅和自己的妹妹,和小姑相处也十分融洽亲密,吃完饭后,三姐妹拉着陈与非亲热地聊天,言谈中,这个姑娘的待人接物也颇得老人家的欢心。

按照南京当地的规矩,未来的媳妇第一次上门,长辈都要送见面礼,段云飞的姑姑和姨妈一人拿出一面沉甸甸的金牌,段妈妈也拿出一只首饰盒,里头是一串晶莹碧绿的翡翠手链。

陈与非原想着只是一顿饭,吃也就吃了,哪晓得段家把这次见面看得这么正式,弄得她心里猫抓一样别扭,这么重的礼哪里敢要。旁边的段云飞眼神连使,接过三样东西塞进陈与非手里。陈与非拿着这三份重礼,手心全是汗,勉强挤出笑容来,向长辈们道谢。

一楼的洗手间并不直接与客厅相连,要拐进一条走廊,在工人房的旁边。陈与非理好裙子洗完手,刚把锁拧开,洗手间的门就突然被推开,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门背后聂峰沉肃的脸又让她把尖叫硬咽进肚子里。

“你”

聂峰看着她,一步跨进来,反手把门合上。陈与非下意识后退一步:“干嘛,我我好了,让你”

聂峰挡住要出去的陈与非,低下头直视她的双眼:“你和我表弟是怎么回事”

陈与非笑:“你说呢,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呗。”

聂峰眉梢微挑:“据说你们是相恋多年感情稳定的情侣。”

陈与非哼哼笑:“是的。”

“哦”聂峰嘴角也含笑,眼神渐凌厉,“感情已经好到,让你跑到夜店去寻欢作乐”

“这是我和云飞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还是我这个表弟太不通人事,这么久了都没和你有实质性发展。陈小姐,我还记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是第一”

“没什么仿佛”陈与非板起脸,“我和云飞的相处很愉快,不需要外人的干涉。你有空还是管管好自己吧,总是在夜店钓女生出去开房,会伤肾伤脾精尽人亡的,表,哥”

聂峰看着陈与非咬牙切齿的样子,忽然笑了:“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的价码很高,那天你给的钱实在太少,方便的话,请陈小姐补足我的渡夜资,如何”

陈与非刷地一声从包里拿出刚才到手的三只首饰盒,不由分说砸给聂峰:“不用找了,多的就当小费,谢谢你的精心服务。”

她说完推开他,走出洗手间。段云飞从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看见陈与非脸上不同寻常的怒意,正待询问,聂峰镇定自若地从陈与非身后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洋酒朝他笑着晃:“老爷子今天高兴,压箱底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了。”

段云飞的酒量也只比陈与非好上一丁点,没过多久,就烂醉如泥地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陈与非和段妈妈一起把他扶进卧室后,礼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