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第15部分阅读(1/1)

的话,绝对不会叫你做那种事情的。”

闻言,福慧不再动了,任他拉着,缓缓启唇,“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看着那个样子的福慧,徐弋心中一痛,“你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呢,不过一个公子哥而已,你才走多久他就跟程家的大小姐程见雪搞到一起,这些年,光前女友的名单也能出本书了”

说她福慧还能忍,可是她容不得别人说沈迟半分,厉声反驳,“你凭什么说他是公子哥儿,你们为什么就只能看到他的出身,口口声声他今日成就的一切全是承家族的庇佑,就看不到他的努力吗八年前拜你们家所赐,沈家一度几乎倾家荡产,他力挽狂澜于即倒,八年苦心经营,沈家成功跻身上京四大家族”

剧烈喘息着,她语气激动,厉声反驳那些强加在沈迟身上的罪名,季从风那样说他,郭品言那样说他,现在徐弋也这样说他,为什么所有人只看得到他表面的光鲜,就没有人看见他的痛苦与挣扎。

徐弋凄然一笑,“你果然没有忘记他。”

“是的,”福慧抬首直视他,目光坚定,“我为什么要忘记他,他是除了我爸爸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那是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徐弋颓然,别开头,“既然那么爱他,那你当初为什么离开呢”

“你说呢”福慧冷笑着反问。

“那件事,只要你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

“是吗”福慧神经质地低低笑起来,继而厉声的咆哮响彻旷野,在寂清的夜里听来尤其刺耳,“可是我自己知道。”

她低声喃喃,“我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可能大学都没念完,就被迫弃学从商。”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可能才21岁就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力挽狂澜于即倒。”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爸爸怎么会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怎么会需要去四处求人给沈氏贷款担保。”

她爱的那个男孩子有着高不可攀的自尊心,那样骄傲,从不向人低头,却为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以几近卑微的姿态与那些刻意刁难的人日日周旋。

可是他们还要那样说他,凭什么那样说他

她边说边哭,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徐弋伸臂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那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把过错全部拦在自己身上。”

福慧推开他,冷冷道,“可是我是帮凶,就算我江福慧脸皮再厚,怎么能无耻地继续呆在他身边。”

“你把自己流放到日本八年,纵然是天大的罪也已经洗清了。”

她用那只手摧毁了她跟阿迟之间的一切,因果循环,那只手也终于被摧毁,或者说江福慧被摧毁了。

福慧无奈地笑,“那又能怎样呢一切已经不一样了”然后她看了墓碑一眼,默默跟爸爸道别,转头对徐弋说,“谢谢你一直照看我爸爸,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不想再跟那件事有关的人有任何联系。”

她准身离开,忽地想起什么,头也不回地对徐弋说,“你跟丁妈妈说一声,我只请到一天的假,这就回上京了。”

徐弋快走几步拦住她,递给她一张便条,“这是你妈妈在上京的地址,你有空去看看她吧。”

福慧别过头,淡淡道,“她早就跟我和爸爸没什么关系了。”

徐弋迟疑了一下,将便条塞进福慧手里,“你去看看她吧,她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福慧恼怒,“我跟爸爸过得不好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57、给我一个原谅你的理由

福慧赶上了发往上京的末班车,她的手里捏着那张便条,靠着车窗,长久的沉默。

十六岁那一年,她孤身跑到上京想要挽回在传言中抛弃了她和爸爸的妈妈。

她那样哀求,可是那个女人还是无情地推开了她,记忆里的母亲连拥抱都那样稀少,好像一出生便被嫌弃。

可是也正是那一次千里的追寻,她才遇到了阿迟,那短暂的相遇成为生命里最璀璨的繁华。

夜色中,大巴呼啸着前进在开往上京的高速公里上,在福慧目光虚无地望着窗外的那一刻,一辆几近奢华的宾利轿车与她乘坐的大巴交叉错过。

沈迟驱车到达临江小镇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唐衍生拍了几家的门才被领到丁琪家,丁妈妈披着衣服打开门,戴上眼镜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乐呵呵道,“长得真俊,你就是慧慧的未婚夫啊,慧慧任性了点,你多担待。”

沈迟不耐烦地打断她,“江福慧呢”

丁妈妈愣住,“她已经走了。”

“啪”手机被捏着的手机猛地飞出去,撞到墙壁,机盖被震掉,沈迟转身就走,“立马回上京”

唐衍生捡起手机,重新装好,认命地回到驾驶座。

福慧循着地址找到那个曾经被她称为妈妈的女人的门前时,天已经微微亮了,她躲在一旁看那个女人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出门上学,然后推着买早餐的摊子到大街上做小生意当年,她为了那个男人不惜抛弃她和爸爸,现在却被那个男人抛弃。

妈妈这个词一直被她刻意遗忘,她也一直觉得在那个女人漠视爸爸的死亡时,已经生生将她从心里扣除可是竟然还是觉得难受。

她追上那个小男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瞅了瞅她,继续走路,“我不认识你,我妈妈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福慧笑笑,“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姐姐。”

“福慧姐姐吗”

“你知道”

“妈妈跟我说过,她说你很厉害,跟人下围棋很少输,随便一考就通过了圣江中学的转学考试。”

福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摸出钱夹,将所有的钱掏出来给他,“把这个交给妈妈,姐姐走了。”

“福慧姐姐,你还会再来看我吗你教我下围棋好不好”

“有机会的话。”

沈迟赶回上京的时候已经是那一日的傍晚,在赶去申江配音部的路上他接到了那个一直等待的电话。

“沈先生,我已经把木野狐小姐的部分资料传到您的邮箱里了,更详细的稍后会补充。”

挂断电话,沈迟吩咐唐衍生,“找一间最近的网吧。”

“”唐衍生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他。

“快点,我需要用电脑。”

活了将近三十年的沈迟,鼎丰国际沈先生生平第一踏足网吧这种传说中的场所。

他打开那封邮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皱眉拿起电话,拨回去,“为什么只有住院和出院记录,我需要知道车祸经过以及具体的伤势情况,那究竟是怎样的状况,竟然需要三进三出医院。”

“这个她的主治医师口风很紧,以病人要求保密为由死活不肯松口。”

“用什么方法是你的问题。但是,如果你不能提供我最想要知道消息,你将拿不到任何报酬。”

“可是”

沈迟愤怒地挂断电话,转身踏出网吧,刚一出门电话又响起来,他烦躁地接起,“不要跟我可是”

“沈沈迟吗”程见雪有些迟疑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拨错号了。

沈迟定了定神,“见雪,什么事”

“你现在有空吗,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我现在没空,改天再说吧。”

“关于江福慧的。”

“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程见雪微微叹了口气,那个江福慧对他那样重要,那样重要

如果没有那个女子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

那一场谈话很短,不到一刻钟便结束了,可是沈迟却长久的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浮动的茶叶,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

许久,他勾了勾嘴角,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过了一会儿他却蓦地恼怒起来,捏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泛白突出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

他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然定将溃不成军。

那天晚上福慧赶回去加班,整理好隔天录音要用的材料已经很晚,她匆匆赶到地铁站。

恰好赶上即将发出的地铁。

哦耶,福慧在心底欢呼一声,面不改色地挤进沙丁鱼般拥挤的车厢,斜身靠着内壁站好。

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正旁若无人地跟小女朋友卿卿我我,见福慧不识趣地挤进他们那一方小天地,颇为不满地瞄了她一眼,福慧面无表情地看回去。

福慧自认脸皮相当厚,最后当然是年龄嫩脸皮比年龄更嫩的小帅哥败下阵来。

“咳”小帅哥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皮红了红,轻咳了一声,偏过头躲开她的视线。

福慧在心中欢呼一声,低调地调头收工。

不远处站着的另外一位大龄女青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朝福慧笑了笑。

原来还有后援团,福慧很是傻乐了一会儿。

福慧原本得意,不经意间扭头看到那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的小女朋友正撅着嘴冲他发脾气,男孩子被缠的不耐烦,感觉到福慧的目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顿时,福慧觉得刚才干的事情有些二而且缺德,不过下一刻她做了个异常明智的决定,转身,扭头作出此事与我无关的无知摸样。

临下车时,男孩子已经被折磨的举双手投降,一副随便你处理的摸样,非常无奈,有那么一刻,福慧顿觉熟悉,嘴角动了动,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出了地铁站,福慧发现,竟然又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如同挥动着翅膀翩翩起舞的夜光蝶,给暗沉的夜色抹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震撼人心般的美丽。

铁灰色的路面为莹白所覆盖,一路走下去留下长长的脚印,福慧摘下长年不离手的手套,虚空中,她伸展手臂,雪花落在温热的手掌上,丝丝缕缕的凉意渗进肌肤,虽然慢而微薄,但却是真真实实地感觉的到的。

那一刻,心情变得格外的好,步伐也不由变得轻快了几分,甚至像少女般蹦跳着走了几步,感受到路人诧异的目光,她背过身,敛眉正色,然后神色如常地迈步回家。

穿过马路,拐弯踏上通向居住小区的分道,福慧原本算得上轻快的脚步蓦地顿住,抬眸。

阿迟

小区前略显昏黄的路灯下,他远远站着,背对着福慧,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穿着冬日最常见的深色大衣,原本宽大臃肿的棉服,罩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竟生生被他穿出一种清隽非凡的感觉来。

像是感觉到福慧的注视,他转身,抬眸,视线对上她的。

寂静的雪夜里,雪花簌簌而落,一男一女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摇摇相望,谁也不急着靠近。

福慧就那样静静站着,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好像根本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又好像怕那是一个梦,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梦中的人儿。

可是纵然是梦也是会醒的,沈迟皱了皱眉,掐灭了夹在指间的烟,快走几步来到仍然怔忪的福慧身边。

“我有些事情问你,找个地方聊一下”

询问的的措辞,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福慧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咖啡馆。

低调却奢华的装饰,环境优雅异常,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空气中。

沈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那样安静的角落,几乎可以用僻静形容,衬着他翻看咖啡单空隙,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福慧偷偷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雪下的似乎更大了,隔着厚厚一层玻璃,似乎能听见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她侧首瞄了一眼对面的沈迟,发现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也正打量她,不由尴尬地别开脸。

“你说有事情问我,什么事啊”福慧没话找话,重新套上手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沈迟没有立刻回答,默了默,像是在想如何开口,稍许,“你”

刚出口便被侍者打断,“一份黑咖啡,一份热咖啡陪一份奶两份糖。”侍者语气轻快地说完,看一眼表情怪异的男女,迟疑着开口,“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沈迟不悦,皱眉,冷冷地扫了聒噪的侍者一眼。

事实证明沈迟的威慑力是无处不在的,侍者被那眼神冰的一抖,无比痛恨一时控制不住的花痴,识趣地告退。

福慧同情地看一眼受伤的侍者,抿一口热热的咖啡,看一眼沉着脸不说话的沈迟,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到底什么事情啊”

沈迟冷冷看她一眼,避而不答,“先喝东西吧。”

福慧嗯了一声,听话地低头喝咖啡,热热的咖啡下肚,那股热气沿着胃部延伸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变得暖暖的,分外舒畅。

沈迟看着她那样一口接一口地抿着咖啡,自己却没有动的意思,反倒套了一支烟出来,摸打火机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打消了抽烟的念头,只在烟盒上点了点。

待福慧再一次再抿咖啡的间隙抬眼偷看他的时候,沈迟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他就抽了许多烟,又许久没有说话,此刻开口嗓音有些暗哑低沉。

福慧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有些懵,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大概九月底吧”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还有些热,夏天还没完全过去。”

好像对福慧的回答很不满意似的,沈迟淡淡瞥了她一眼,别过脸透过玻璃墙看着外面的雪景。

许久。

他像是酝酿好了情绪,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突然发难,语气却淡,“你九月二十五抵达上京,次日早上八点三十六分出现在鼎丰大厦前的小公园,整整一个月,从无间断。”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福慧,锁住她的目光,“告诉我,江福慧,你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

江福慧,到底是为什么

58、给我一个原谅你的理由2

福慧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慌乱的不知所措,挣扎着解释,“我我去散步”

简直鬼扯,这样白痴的回答,连她自己都不信,脑袋被门挤了跑那么远去散步

不经意间,福慧瞥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活脱脱等着看她笑话似的,那一刻,理智回笼,蓦然意识到他话中的漏洞九月二十五号,每日八点。

连她自己都糊涂的日期时间,他却那样的清楚

福慧震惊,“你调查我”

短短四个字,三声上扬,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她多么希望他否认,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可是他没有,沈迟偏过头,躲过福慧灼灼的视线,沉默。

此刻的沉默无疑就是默认。

福慧简直震怒,“你竟然调查我竟然调查我竟然找人调查我”

似仍然不能置信,那一个问题被她一连重复了三次,最后一问愤怒已经消弭不见演变成莫名的沉痛。

那样的语气引得沈迟回过头看她,眼底沉寂着莫名的伤感。

“沈先生”福慧沉声,“高高在上的鼎丰国际总裁,沈迟沈大先生,拜托你能不能留一点尊严给我,即便卑微如我江福慧,也是有那么一点自尊心的。”

沈迟最烦她叫他沈先生,每听一次都胸闷异常,简直喘不过气来,堵得难受。此刻福慧总裁、沈大先生这样一番连讥带讽,瞬间,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铁青,眼底聚起汹涌怒火,出口也毫不留情,“尊严”沈迟冷笑,“江福慧,十四年前你第一次不辞而别的时候想过我沈迟的自尊吗八年前你又一次不辞而别的时候又想过我的自尊吗你口口声声问我要求所谓的自尊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的尊严吗”

他一通逼问声色俱厉,顿时,福慧怒火全无,只觉理亏,喃喃着解释,“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迟步步紧逼。

福慧被他的气势镇住,词穷,垂死挣扎,“反正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这个样子倒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哪里有半点气势,半点可信度可言。

再次看到这个样子的福慧,沈迟有些心软,低语,“我也不想这个样子。”

江福慧,是你逼着我非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逼着我非要以这种方式了解那些本应由你亲自告诉我的往事。

“算了,”沈迟轻轻一叹,又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个你讨论这个的。”

福慧整颗脑袋几乎趴近咖啡杯里,闻言,抬眸看了沈迟一眼,再也不敢接话,鸵鸟般又埋首咖啡杯。

沈迟看了她一眼,继续发问,话题辛辣,“江福慧,在蓝瑟你是故意躲着我吧”

福慧惊住,蓦地抬头,反驳脱口而出,“没有”

“是吗”沈迟看似不经意地反问,“那你每天溜那么早干什么”

“哪有,我经常加班来着。”

沈迟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发问,“后来是不跑了,天天加班,我不下班你也不动。”沈迟似笑非笑看她,“江福慧,你这又是为了什么,等我下班吗”

福慧被他逼的额头直冒汗,紧张的无以复加,眼看无力招架,只不甘心般苦苦挣扎,“我喜欢加班。”

话一出口,福慧恨不得立时死了,哪个变态会喜欢加班啊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沈迟竟然也不生气,看着福慧那般窘迫,脸色反倒好了些。

沈迟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逼福慧,酝酿着下面的问题。

此时,福慧一颗提到喉咙口悬着,感觉怀中抱着个地雷,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也不能扔,只能乖乖抱着,痛苦异常,生怕沈迟再问出什么爆炸性的问题来。

“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杯咖啡”

出乎福慧意料之外,迎来的不是沈迟的厉声逼问,反倒是温言询问。福慧狐疑低头,下一刻,真的恨不得立时死了算了。

她一个劲抿着的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多么可悲,在沈迟面前总想做的好些的福慧,又一次丢脸了

“不用了,不用了。”福慧慌忙摆手。

“aiter”沈迟打了一个手势招来侍者。

“真的不用了。”福慧急于澄清。

沈迟面无表情看她一样,“我的咖啡凉了,顺便给你加一杯而已。”

福慧哦了一声,讪讪闭嘴。转眼看到他满满的咖啡杯,黑色液体逸出丝丝缕缕的热气,一时间,心底酸酸涩涩的竟然有股莫名的感动涌出。

面前这个男人,当他还只是个男孩子的时候,当他还是她的阿迟的时候,就一直是那个样子的,虽然嘴巴上凶她,可是总是细心照顾着她,哪怕是一点的不适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小时候,她有爸爸,惹出天大祸端都有爸爸顶着,所以她才一直那么横冲直撞的。

后来,爸爸不在了,她有阿迟,那个男孩子虽然时时凶她,但是只要他抱着她说“没事”,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顶着,真的会没事一样,所以她才会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度过了那几年的大学生活。

正因为是有了那样几近完美的庇护,她初到异国他乡时才会那样的不适与痛苦吧。

上苍是公平的,在某些阶段缺失的磨难总会以以其他方式在另一个阶段出现。

现在,爸爸不在了,阿迟也不再是她的阿迟,而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江福慧了。

时间,那么强大,悄无声息地将一切改变,在你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沧海已经化作桑田。

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福慧面前,逸出的醇厚香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可她此刻只想逃离这样的物是人非,用最快的刀斩断包围着她的重重迷雾。

她挣扎着张了张口,可是竟真是没出息到连一个字都蹦不出口,只好偷偷瞄他。

不知何故,沈迟竟莫名地来了兴致,端起乳白色的烤瓷咖啡杯放到唇边,闭了眼,微微吸了一口气,眼眸睁开,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色液体竟是品起咖啡来了。

福慧看的眉头直皱,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好像那又苦又涩的液体到了自己嘴里,她端起自己的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才将那莫名生出的苦涩感压下去。

福慧大小对苦的食物无爱,更别提苦的令人肠子打颤的黑咖啡了。

“阿迟,来,我给你加点糖。”福慧拎着糖罐子作势往沈迟的杯子中倒。

沈迟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杯子移开,顺便讥讽她,“什么咖啡到你手里都是糟蹋了,照你那喝法再好的咖啡也是一个味儿。”

福慧也不在意,不依不饶地,将半罐子糖倒进那黑乎乎的液体里才肯罢休。

当年她呵呵傻笑的摸样已经那样遥远,福慧瞄了瞄糖盒,又瞄了瞄一脸云淡风轻的沈迟,恰好遇到他的视线,偷看被抓个现行,福慧讪讪,“我加点糖,你要不要”说着真的像模像样地又舀了两勺糖放进自己杯子里。

“半盒子的糖都进你杯子里了,也不嫌腻。”沈迟皱了皱眉,同时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来。

福慧也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半点都没想过他会当真,而且会允许这么没品位的事情在他沈迟身上发生。

咖啡馆里点了黑咖啡,然后再加糖福慧有些傻。

沈迟看一眼傻掉的福慧,点了点下巴示意:还不快点

福慧反应过来,恶作剧般地将剩下的被盒糖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完了还搅了搅,以非常恭敬的姿态递了回去。

她从来都是那个样子的,表面上对他顺从的不得了惟命是从的样子,可是小动作层出不穷永远有办法弄得人哭笑不得。

沈迟接过杯子时,手指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滑过福慧的手掌,温热的触觉,衬着她的手那样冰冷。

好好的一杯咖啡被她毁了,照着沈迟的脾性肯定是扔在一边连看也不看一眼的了,没咖啡可品就该说正事了吧,不然,这样跟逼供似的氛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出乎意料的是,沈迟竟就着接过的杯子当场抿了一口,虽然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抿也惹得他眉头皱了皱。

福慧再次傻眼,现在她竟不了解沈迟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彻底没法了,福慧认命,心中默默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也不算笨,甚至可以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还挺聪明的,但是只要在他面前,智商就会降低,好像出门没带脑子一样完全无力招架

沈迟出身上京名门世家,涵养极好,端着咖啡的手指起落间有股别样的优雅,看似随意却是含蓄而不做作,尽显名门贵公子的做派。

福慧焦虑不安,脑袋扭来扭去转个不停,偶尔瞥到他细致文雅的动作,不知第几次忘记数到第几只羊,只得从头来过。

一只羊,两只羊

福慧在心中苦笑,他那样的举止做派,她怎会蠢到以为不过是家境殷实的普通男孩子呢

福慧透过玻璃墙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叮”一声,烤瓷咖啡杯与岩石桌面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单音。

心思飘忽的福慧回头,对上沈迟的视线,他面色平静,福慧看着不禁打了个激灵真正有些害怕起来。

福慧垂首,微微启唇,深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抬头,微微笑着面对沈迟。

沈迟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放在光亮鉴人的岩石桌面上,手指合着莫名的节拍轻轻敲击着石桌,仔细看的话,他的手很漂亮,色泽温润,干净无瑕,五指修长,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就是这样一双手,曾深深地拥着她,在她无数次伤心难过时给予她安慰,可是,现在这双手的主人现在一点也不属于她了。

他的神情倦倦的,脸上有毫不掩饰的疲惫,没有急着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福慧,目光莫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稍许。

福慧微微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这样的对视,福慧从来不是对手,所幸提前认输。

就在福慧侧首的那一刻,沈迟微微启唇,“江福慧,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福慧怔忪半晌,想起德祥楼他暴怒的脸,内疚万分,嗫喃着道歉,“上次的事,对不起。”

沈迟皱眉,冷冷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

他的解释那样的模棱两可,甚至算不上解释,可是,这一次福慧却听懂了原来他也不是将她遗忘的那样彻底,原来,时隔八年之久也不是她一个人仍然不能释怀。

只是,当年她爱的那个男孩子,他有着高高在上的自尊,她一直以为即便在乎,他也永远也不会问出口的。

现在,时隔八年之久之久,他终于出口亲自向她讨要一个理由。

一时间,福慧思潮起伏,躯体里那颗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浓郁的咖啡香味悄悄流转,静谧而温馨的氛围里,偶尔逸出一两声轻快的笑声。

在那样宁静美好的氛围里,福慧分外不协调地紧张,搁置在腿间的左手紧紧收拢握成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幸亏她从不留长指甲不然多半已经折断。许久之后才将拳手又放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可是出口的声音依然是颤抖的,“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句话,只有三个字,被她用那样的语气破碎地说出来已然愧疚到极致。

然而沈迟却不满意,追问,“就只有这个吗你要跟我说的就只有那三个字吗”

福慧抬头,满目悲伤,泫然欲泣,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出口的却仍是,“对不起。”

沈迟依然微微动怒,“江福慧,给我一个解释,哪怕是一个理由。”

一个让我原谅你的理由

59、重新开始

福慧的头垂下去,光亮的桌面映出含泪的双眸,喃喃,“对不起,真的很”

只听“嘭”地一声。

沈迟手中把玩着的杯子被重重地砸在茶几上,将她几欲出口的“对不起”三字湮灭掉。因为剧烈地震动,那杯中的黑色液体飞溅出一半撒到桌面,不一会儿便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江福慧,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他已然怒极,出口的话语却平静异常,“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

话音刚落,他却突然扯了扯嘴角,诡异地笑了,凉凉的,有些无奈。

福慧看着他的笑容微微一怔,接着心一紧,莫名地开始难受,下意识的反驳,“我没有,阿迟,我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走”沈迟毫不留情地指责。

“我我”福慧挣扎半天,放弃,“反正我没有。”。

那样无力的解释,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更枉论精明深沉的沈迟。

侍者赶来整理弄污的桌面,沈迟蓦地侧首,微微眯起眼,冷冷扫了眼。

侍者打了个冷战,瞄了蓄势待发的英俊男人一眼,踌躇了一会儿,识趣地告退。

沈迟定了定神,看一眼恨不得将头埋到桌面下的福慧,以极淡的语气反问,“是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相信你。”

福慧抬头与他对视,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迟也看着,眼底有某种情绪汹涌起伏,变幻莫测,许久,他微微偏过头,沉沉的嗓音略显晦涩,“程暮雪来找过我。”说道此处顿住,他回过头看福慧。

福慧蓦地惊住,刚刚冷定的思绪重新翻滚怒啸,一时间,她紧张的不能呼吸,静待他的下文。

他唇角微勾,浮出一个讥诮的笑意,“程见雪来找过我,她说你是为了帮我度过危机才离开的。”他看到福慧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自顾自说下去。“如果你相信我,就应该相信即便没有程家的帮助,单凭我沈迟自己,我也能使沈家走出困境;如果你相信我,在那种时刻就应该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一声不响的离开;如果你相信我,即便离开了也会尽快回来,而不是一走八年,杳无音信;如果你相信我,就应该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回到我身边,而不是去跟那个姓季的纠缠不清。”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她的眼睛,不容许她逃避一丝一毫,她原本就心虚,面对他铁证如山的指责,更是连半个反驳的词汇也找不出。

许久,福慧才艰难道,“我做错了事。”

沈迟问,“什么事”

“忘记了。”

沈迟咬牙切齿,“江福慧,你”

福慧定定看住他,“阿迟,你一直了解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因为那样的理由离开你。但我也不想骗你,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未撒谎骗过你。所以不要逼我对你撒谎。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沈迟默了许久,像是辨别她话中的真假,然后看着她拨弄咖啡的手缓缓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刹那失态,福慧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了笑,“恩,开车时不小心出了点事故。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灵活。”

沈迟默了默,突然语出惊人,“福慧,我们重新开始吧”

“”福慧蓦地抬头,不敢置信。

沈迟的手叠上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重复,“福慧,重新开始。”

她嗫喃,“可是我已经跟季”

沈迟粗暴打断她,“不要跟我提什么季从风,要不是他趁人之危你会答应他的求婚。”

福慧无措,“可是,他对我很好。”

“是吗”沈迟冷笑,“他要是对你好你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样子。”

福慧词穷,挣扎着解释,“可是”

沈迟再次打断她,“不要跟我可是,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跟他的事,三天后我来接你。”顿了顿,他又说,“就算你愿意呆在他身边,他也未必接收的起我沈迟的女人。”

福慧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街上车辆稀少,偶尔才遇上一两个行人,她不想回家,无意识的沿路晃荡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觉得累了,就随意坐到公交站牌的长凳上,茫然地看着来往的车辆以及稀疏的行人。

后来她随意上了一辆公交车,径直走带后排的长座,车上还有另外两个乘客一对小情侣,福慧茫然地看着他们,忽地想起当年的她和阿迟。

那一天的公交车有些拥挤,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而阿迟则扶着椅背站在她的身边。

后来上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顶着晕车,挣扎着想要起身让座沈迟却按住了她,然后她看到刚刚还面无表情的沈迟转身笑得面满春风地对后排的美女说,“不好意思,小姐,我女朋友晕车,你能让一下座吗”

她拉低他,耳语,“阿迟,你太阴险了。”

某人不以为意,闲闲道,“跟你学的。”

她走过去,看着当年曾经坐过的位置,在目光触及车体内壁上写的那几个字时,突然神经质地抬脚踢那钢铁和塑料组合成的座位老弱病残专座

那一对小情侣跟看怪物似地看她,公交车司机回头吼她,“神经病啊,下车”

呵,可不就是神经病。

下车了才觉得脚有些疼,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生意有些冷清的司机随口询问,“要车吗”

夜风袭来吹起乱雪,凉凉的,福慧才觉得有些冷,想了想,钻进车里。

“去哪”

福慧愣愣出神没有听到,司机好脾气地又问了她一遍。

“往前开吧。”

出租车司机正在收听一个电台的讲故事节目,随口向她推荐,“很不错的,我每次夜班车都听这档节目。”

声音醇厚低沉的男音在讲述一个不一样的爱情故事:从前,有一位英俊的王子,他想要寻找一份属于他的爱情。有一天,他外出巡游时,遇到一位住在高山上城堡里的公主,公主是位绝色佳人,他一下子就爱上了她,认定她就是他命定的佳人。于是他设法接近她,并告诉她他爱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公主对王子说:“通往山上的城堡有一千个台阶,每一个台阶都是一考验,非常难通过。如果你能踏上最后一节台阶,进入宫殿的话,我就嫁给你。”,听了这话,王子准备一番后就开始攀登那座险峻的高山,并且需时时提防随时会出现的危险,一阶,两阶,十阶公主始终站在台阶的尽头看着她,他一直坚定地攀爬着猛禽走兽威吓不了他,风吹雨打阻止不了他,电闪雷鸣惊吓不了他。在九百九十阶的时候,王子已经衣衫褴褛,苍白消瘦,平常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乱作一团,他已经累的连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对公主说,“帮帮我吧,我撑不住了。”。公主注视着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又说,“我帮你把最后一阶的考验破除,你只要走过来就行了。”说着他举剑破除了设置在第一千阶的障碍。可是一直公主看着她,还是摇了摇头。王子等了她三天三夜,希望公主能够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可是公主始终摇头,最后,王子很失望地拎着剑又沿着来时的台阶,离开了。

临走时,他对公主说:“如果我们两个之间有一千步的距离,我愿意走九百九十九步,最后那一步,我愿意为你铺好路,但是一定要由你来走。”

他说:“我追求的是九百九十九步的爱情。”

“为什么王子非要执着在最后那一步呢”福慧问。

司机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道,“大概只是想确定公主也是爱着他的。”

阿迟,你追求的是不是也是九百九十九步的爱情呢如果这一次我退却了,你是不是也会转身离开

6o、往事捉虫

她就那样坐着发呆,不知何时天已经亮了,司机换班的时候把她放下车,她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多年前她也曾在上京迷过路,那一次她和阿迟,廖程远一干人代表围棋社参加大学生围棋联赛,阿迟说要回家看看,她一个人跑到上京最繁华的地段去给宿舍的人买礼物,穿越在琳琅满目的店铺之间,忘记了时间,惊觉比赛时间将近,她拎着东西冲上街道,可是,绕来绕去却分不清方向曲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