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第14部分阅读(1/1)

得以你手中握着的筹码,要求我做这种事情有点不够分量吗”

“围棋少女的录制行程全面搁浅;申江的第一次大制作以失败告终,整个配音部将受到牵连;最重要的是,那个护着你的秦老头将撑不住腰椎间盘突出的折磨,倒在录音棚里;江福慧,这样的筹码少吗这样的分量轻吗”程暮雪一字一句均击中要害。

“程暮雪,你就是为了这个加盟围棋少女,接下木野狐这个角色的吗”福慧突然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说呢”程暮雪没有正面回答。

“你口口声声要求我离开沈迟,说明你很在乎他,很害怕失去他。换句话说也就是你很爱他。”

福慧侧脸望着窗外,视线落在虚空的某一处,声音平静地吐落那些话,然后偏过头,迎上对面女子的视线,“可是,你就是这样子爱他的吗这样子表达你对他的爱的吗蓝瑟更名申江并入鼎丰沈家的第一个大项目,你确定不选择去帮助他,而要以这样子的理由来要挟我吗”

“你”程暮雪词穷,强词夺理,“只要你走,离开上京,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自然会好好录音的。”

“是吗”福慧冷笑着反问,“可是沈迟没有告诉你,我江福慧是个怎样的人吗”

被对面女子忽然爆发出的冷冽寒意镇住,程暮雪几秒错愕,在她反应过来的刹那,对面的女子忽地逼近,近在咫尺的面庞上嘴唇微微开合:“今天我就给程小姐扫扫盲,让你知道下我江福慧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人给我一份好,我以十倍报之;他人予我一份恶,我以三倍偿之”。

她蓦地退离,重新落座,后背微微倾斜着靠上椅背,挑眉轻笑:“他没有告诉你吗我江福慧是从不受人威胁的。你不是问当初当初我们怎么在一起的吗就是我不愿意被人威胁,得罪了班上厉害的人物,被集体孤立了,所以才遇见沈迟。”

福慧顿了顿,手指搭上桌面,扣成环,轻轻敲击红木桌面,她看一眼对面惊愕的女子,轻轻一笑,“你知道我第一次搞定他,沈迟,圣江中学那个不可一世的校草,用了多长时间吗”食指轻点下桌面,她盯住对面女子的双眼,一字一句,“不到一刻钟。我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拿下了圣江中学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然后不到三个月就把他甩了。”

“你简直无耻”程暮雪恨极,咬牙切齿。

福慧不以为意地笑笑,“你姐姐应该告诉过你吧,大学时我们又在一起了。你猜我这次用了多长时间搞定他,沈迟,那个时候他是商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学生会主席,t大最风云的风云人物之一。”,食指伸出,轻请摇动,斜睨对面的女子,“一个月,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又将他变成了我江福慧的男朋友,然后,三年后我又甩了他。”

“江福慧你简直不是人”程暮雪狠狠地盯住她,眼睛里喷出火来,恨不得当场将对面几近张狂的女子掐死。

“所以,”福慧也不动怒,继续出击,“所以,你觉得第三次需要多长时间呢如果我立志要把他从你手上抢过来的话,需要多长时间你猜,到底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月”

程暮雪蓦地站起,“你威胁我,江福慧,你竟然威胁我”

福慧仰首,淡淡一笑,“程小姐见谅,没有如你所愿,卑微地趴在您的脚下哀求你。您说对了,我就是在威胁你”

“你”程暮雪情绪失控,被彻底激怒,激动中抬起手臂,急速朝对面的女子扫去竟是要打福慧。

手掌来势很急,带动空气,竟能听见细微声响,瞪着来势汹汹的手臂,福慧微微错愕,在手掌即将触及面颊的刹那,微微偏过头,同时迅速伸出手猛地一抓捉住将行将落下的手掌。

“你这是要打我吗”福慧有些动怒,手指松开,猛地将捉住的手甩开,“我江福慧长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苦都吃过,就是没见过敢打我的人,也从没挨过任何人的耳光。我爸爸不曾打过我,沈迟再生气也从不动手。”

顿了顿,她又说,“我爸爸把我养这么大,不是给你程大小姐抽耳光的,也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你”程暮雪怒。

“”福慧不卑不亢,迎上她的目光。

于是,两个人谁也不愿退让,僵持在那里。

许久,程暮雪首先败下阵来。

“江福慧,你够狠”

“我明天回去上班,你也要给我保证不能去纠缠沈迟。”

“好”

余怒未消,程暮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拎起手袋,气急败坏地离开。

“等等”福慧忽地想起什么,蓦地起身,急忙叫住离去的女子。

“你还想怎样”

福慧也不知如何说,想了想,才斟酌着道,“关于木野狐的声音,你难道不觉的处理的有点过于柔弱了”

“江福慧,你够了啊,不要太过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早期的木野狐并不是单纯的自卑,更多的是自闭,所以声音里应该有点坚韧的感觉,不然后期的转变就太突兀了。”

“突兀”程暮雪冷笑着走到福慧面前,斜斜扫她一眼,不屑道,“江福慧,你仅这一行多少天,我需要你来教。”

“可是”

程暮雪粗暴打断她,“可是什么,日语原版里的声优也用了很多颤音。”

“这正是日语版的瑕疵,所以我想修正它”

“瑕疵”程暮雪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评价”

稍一沉思,福慧抬眸,“如果我有资格呢如果我有资格,你是不是就会考虑我的建议”

沈迟生性隐忍内敛,情绪轻易不外露,可这次却一连三天黑着个脸,除非公事必要,整日整日的沉默。鼎丰顶层,整个总裁办被低气压笼罩。

廖程远连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试探性地推了一下,竟然开了。

宽大的办公桌后,沈迟垂眸坐在高背椅上,视线落在摊开的文件上,目光却是虚无的,一副心事沉底的摸样。

廖程远轻咳了声引起他的注意力,“这是东城开发案的计划书,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沈迟默默接过,推开原本放在眼前的文件,翻开文件夹摊到桌面上,细细浏览,手中握着的笔不时轻轻勾画。

沈迟看的仔细,偶尔询问他一两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事。廖程远百无聊赖,随手扯了长报纸来看。

翻到娱乐版时,程暮雪“罢声”的新闻占据整个版面,不禁皱眉,嘀咕,“这个程暮雪也真是的,耍大牌归耍大牌,怎么能拿工作的事情开玩笑,既然答应了出演木野狐,就该尽自己的本分,这样子说罢演就罢演,简直不像话。”他顿了顿,又说“动漫我虽然不感冒,但其中的几局对决设计的是在精妙。”

沈迟蓦地顿住,抬头,“你刚才说什么”

54、威胁与反威胁下

廖程远怔忪,随便将手上的报纸扔到一边,正色,“没说什么啊怎么,案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沈迟瞄了眼被扔掉的报纸一眼,瞄了瞄廖程远,“不是案子的事,你刚才嘀咕什么”

廖程远默了默,揣测沈迟的心思,“我说围棋少女里有几局对决设计的不错。”

“不是那一句”

廖程远复又想了想,试探,“尽自己本分”

沈迟也不说话,冷冷扫了他一眼。廖程远一抖,“怎么能拿工作的事情开玩笑”也不待沈迟反应,自己接上,“也肯定不是这一句。你容我想想。”

沈迟沉默不语,抱臂靠在椅背上冷冷看他。

廖程远将方才说过的话迅速地过了一遍,稍许,开始复述,“程暮雪也真是的,耍大牌归耍大牌,怎么能拿工作的事情开玩笑,既然答应了出演木野狐,就该尽自己的本分,这样子说罢演就罢演,简直不像话。动漫我虽然不感冒,但其中的几局对决设计的是在精妙。”

说完转身对着沈迟,“真的就这么几句,你自己挑。”

“木野狐”沈迟低声重复,闭目沉思。

眼眸忽地睁开,沈迟蓦地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径直向对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走去,注意到廖程远还在,皱眉吩咐,“文件我看过了,把我拿笔标注的地方修改一下,再拿来给我看。”

“那个”廖程远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沈迟冷冷扫他一眼,瞧了瞧门:示意他出去。

“我待会儿再过来。”廖程远识趣地退下。

关门时,他看到沈迟走大正对着办公桌的那面墙下站定,目光投射在挂着的画卷上

那是一幅普通的风景画,除去名贵之外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沈迟轻轻取下,翻到背面竟也是一幅画,画中的女孩子咧嘴傻笑着,歪着头轻轻靠在明显有些别扭的男孩子肩上。

画功一般,甚至有些粗糙,却生动地表现了女孩子眼中的促狭,捕捉了男孩子些微别扭的神情。

画中的男孩女孩穿着5o、6o年代人才穿的衣服,并肩坐着,傻而土气那是她恶作剧留下的成果啊

右下角歪歪斜斜几个毛笔字:5o年代之阿迟与福慧的结婚画像。

最下面是落款:木野狐。

“阿迟,阿迟,你看作家有笔名,演员有艺名,我江福慧将来也是要成家的,漫画家。所以我给自己起了个画名木野狐,好听吧”

“你知道木野狐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邢居实的拊掌录有载:人目棋枰为木野狐,言其媚惑人如狐也。,围棋虽然是木头做的,但变幻多端、令人痴迷,有如妖魅灵狐一般,故称木野狐,是棋盘最具魅惑的别名。”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江福慧的画名就是木野狐了。”

“要不然我也给你起个别名吧,就叫棋子好不好呵呵,棋盘棋子正好凑成一对。”

“不好”

“为什么啊”

“我才不要做受人摆布的棋子,我沈迟要做就做下棋的人,做一个棋手。”

手指轻划,滑过已经有些泛黄的宣纸,沈迟喃喃低语,“木野狐”

“如果我说我就是这个围棋少女的作者之一,女主角木野狐的设计者,是不是就有资格了”

“你是说你是木野狐”程暮雪脱口低呼。

“不可能”程暮雪错愕,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就是木野狐,我在日本时用的名字。”

“我不相信”瞳孔张大,明显的不可思议。

“我会让你相信的,围棋少女第二十话:命运之战”她目光平静,话语舒缓,将那些黑白交错间暗藏的机锋一一道出。

“不可能”几乎是下意识地,程暮雪喃喃低语,无力地反驳。

福慧沉默,等待她平静下来。

果然,待情绪稍微平复,她一一指出福慧话中的漏洞:“前段时间申江到处搜寻木野狐的下落,还有秦老头,他也一再表示希望木野狐能够加盟录音工作。如果你就是木野狐的话,为什么不站出来”

福慧垂首,眼睛暗了暗,微微启唇,“一个你不需要知道的理由。”

“那我也不需要相信你所说的话,我不信,我拒绝相信。”

福慧笑笑,“不幸的是,你已经相信了。”

“你”被戳穿心思的程暮雪怒,不经意间撇到福慧拨弄茶杯的手,眸色微微一变她的右手,一直躲在暗处,即便偶尔露头,也是裹着厚厚的手套。

瞬间,她如同抓到对手软肋的战士般瞬间斗志昂扬,挑衅,“你的手怎么了,不能画画了吗所以才躲起来。你原本隐藏的那么好,却在此时不惜为这件事暴漏在我面前。那个角色对你很重要吗你说我把她搞砸怎么样,会不会很解恨就在刚刚你还威胁我,不知道我也可以用这个威胁你吗”

收拢在桌底的手指微微收拢,眸子瞬间染上浓重的悲哀,然只有一瞬,待她抬起头望着程暮雪时笑得云淡风轻,“你不会的,揭发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木野狐对你有什么好处呢申江会把我奉为上宾,在配音部我也再不是个任人差遣的小人物,而你,再也不能勒令我横穿上京,却只是为你买一杯咖啡。木野狐三个字带给的是荣耀,又能带给你什么”

“确实不能带给我什么,”程暮雪挑眉轻轻一笑,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妖艳美丽到极致,确是致命的毒药,嘴唇开合,直击要害,“可是能让人知道漫画界那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现在变成了一个残废,连笔都握不住的残废。”

残废

区区两个字,却化成世上最锋利的刀,直击她的心脏那一刻,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剧痛中,她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撕裂的声音。

许久,剧痛缓缓退去,福慧缓缓睁开眼,那样深刻的悲哀,令见者动容。

她望着程暮雪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的话,沈迟也会知道。而他,”她顿了顿,盯住对面的女子,缓缓道,“而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来找我,你就将再也没有一点机会。”

“不可能”程暮雪惊呼。

“你可以赌一赌,看自己会不会输,看看我会不会赢”

那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被她用一种平静却坚定的声音说出来,居然像在陈述意见事实,而不是毫无根据的推测。

江福慧对面那个面容苍白的女子,那个神情平静,话语更平静的女子,居然又一次反败为胜再一次威胁她。

“江福慧,你简直不是人,你是魔鬼”

程暮雪咬牙切齿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包厢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许久。

望着已然凉去的碧水茶水,福慧突然低低轻笑起来,“这次你说对了,现在的江福慧心里确实住着一个魔鬼啊”

原来的那个女子,即使在命运的迫使下不得不离开上京,离开那个人身边时,她也未曾绝望,挣扎在异国他乡,身上散发着微微向上的张力。

可是现在,那个住在心里的魔鬼一点点将她吞噬如今的她,早已面目全非。

离开前,她将残余的冷茶一饮而尽,那样的冷,激的她一抖程暮雪那个人看着嚣张跋扈,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那样的漏洞百出的谎言能够击败她,可是又如何击败心里那个魔鬼,说服自己呢

她微微一笑,转身没入茫茫人海。

沈迟将画翻过来,重新挂好,迅速走到办公桌前,拨了一个一个电话,“她的日语名字木野狐。你去查木野狐在日本的所有事情,听清楚了,我说的是所有的事情。尤其是她的手,我要知道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木野狐吗我记下了。”对方顿了顿,话语一转,“所有事情的话,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调查到的情况要随时通知我。钱方面不是问题,只要你们的办事能力令我满意。”

“好的,我们会全力以赴,尽早通知您消息。”

沈迟放下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低垂,染红了半边天,薄薄的光线透过深蓝色的玻璃投射他的脸上,五官的轮廓线上度上了层微微的光晕。

上京的冬天,夜来的很快,转瞬间那最后的一丝光线也消失,上京霎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他站在落地窗前,长久地俯瞰着那万家灯火,无端觉得失落起来,他沈迟竟无处可去。

55、第 55 章

部里就福慧和小何俩人资历最浅,两人经常搭伙干活,在录音棚进进出出的,小何活泼,跟以前的福慧似的,话多。

小何跟她交头接耳,“真奇了怪了,一上午愣是没整什么幺蛾子,嗓子也不干了,头也不晕了,连记忆力都变好了。录音录了几个小时,竟然就卡过一次。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样不好吗”

“好,简直太好了,可是你不觉得很怪异吗你说她突然表现这么好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福慧心不在焉,随口问。

小何戳了她一下,“肯定不是因为你昨天晚上睡得不好,脸色奇差,黑眼圈跟国宝大熊猫一样。”

“去你的。”福慧佯怒,作势要踹她。

小何起哄,亦作势要踹回来,两人嬉闹间郭品言走进来,冷冷道,“江福慧,有时间玩闹,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出来吗今天下班之前必须整理出来,明天录音要用。”

“哦。”福慧返回自己的工作间,再不说话开始工作。

所谓的资料,其实就是录音要用的背景介绍,以及部分角色的台词的梳理。网上流传的围棋少女的翻译版本颇多,各有千秋,公司虽然请了精通日语的专家翻译,但是仍难免有不足之处,网上流传的版本虽然不够专业,但亦不乏精彩之处。早上刚到公司就被郭品言分派了这么个任务。

福慧想起早上郭品言漠然的态度,跟平时那个待他亲切和顺宛如兄长的师兄大不相同,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想破了脑袋也没闹明白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对别人而言,这可能是件繁琐的巨大工程,但对作为围棋少女主创人员之一的福慧,显然不同。她默默将几个版本过了一遍,都不满意,于是循着记忆试图将那些台词默写出来。

打字是个大问题,右手几乎不能动。她将双手放在键盘上,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单手跳跃着虽然有些笨拙,但是越来越快,应该能在下班之前完成。

天色迅速黑去,须臾之间,办公室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小何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看了看忙的浑然忘我的福慧,不忍道,“慧慧,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福慧抬头冲她笑笑,“不用,我马上就好了,快走吧,不然你男朋友该等急了。”

小何探头探脑打量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问:“慧慧啊,你怎么招惹郭大帅哥了,阴阳怪气的,还江福慧,有时间玩闹,我让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出来吗,小何拿腔作调地学郭品言说话,逗得福慧呵呵直笑,揶揄她,“赶紧走吧,不然又该有人叫你背后说人坏话小声点了。”

小何想起程暮雪那个趾高气昂的样子,狠狠啐了口,才踩着小碎步走了。

福慧这才想起一件大事,季从风脑袋抽筋了,以前偶尔才会接她一次,这几天竟是日日必到。

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弄完,福慧琢磨着挂个电话给他,结果刚从手袋里摸出电话,他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又不能直接叫他回去。福慧想了想,决定找郭品言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剩下的活拿回家去做,明天早上再交给他。

郭品言斜靠在沙发上,正揣摩明天录音的感情语气,见福慧进来,放下手上的资料,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才问,“什么事”

福慧将大概意思表达了下,然后等郭品言点头。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郭品言却看着她沉默良久,最后冷冷一笑,讥讽道,“配音部本来好好的,你一来就鸡飞狗跳的;程暮雪虽然大牌,我以前也合作过,也没这么难说话,一遇见你就什么都是不对劲儿,对什么都不满意,谁都不为难,就专为难你,咖啡谁都不泼就泼你;在配音部,大家都是说加班就加班,布置的任务也都是按时完成,你倒好,昨天请假,今天让你办这么大点儿事,拖到现在不说,竟还要拿回去做。江福慧,你凭什么这么特殊呢”

微微诧异,福慧想要辩驳,却也觉得理亏,嗫喃,“我没有,只是”

郭品言粗暴打断她,“只是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待你和别人有些不一样,自以为我郭品言喜欢你,所以才处处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都要搞特殊”

福慧微微怔忪,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霎时雪白,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是吗”郭品言死死盯着她,冷冷反问。

福慧微微启唇,想要争辩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开口,默默梳理思绪。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道,“我以前就跟师兄说过,我这个人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说话直,性子又刚烈,碰见脾胃相投的人,有时候会忘乎所以,遇到不喜欢的人,控制不住脾气又会冒犯人家。如果在跟师兄相处的过程中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师兄告诉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但自以为师兄喜欢我这种事,是我万万没想过的。现在我江福慧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自知之明。”,说道此处她顿了顿,笑笑,有些凉凉的弧度,缓缓道,“我现在这种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烦,哪里配的上郭师兄。”

郭品言微微动容,福慧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是季从风,福慧想了想按下接听键,“季先生,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

第二次相亲后,他第一次约她的时候,那个女子低着头,神情怯怯的,有些别扭,好像对自己将要讲到话感到很不好意思似的。

“我真的不知道丁琪那天叫我过去竟然又是相亲。”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丁琪不知道我们认识。”

“我知道上次你已经很不舒服了,那天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会跟丁琪说的,不会让你为难。”

“郭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做朋友,冯老师让我多多向你学习。但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郭先生要是觉得被冒犯了,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吧。我这个人不太会处理人际关系,以前曾经因为这种事情得罪朋友,所以才想着说清楚。”

“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冯老师关心我,我也不好推脱,丁琪吧,就是那个样子,从小管我都管成习惯了。”

她罗里啰嗦的一大串,无非就是想表达对自己没意思,看着对面垂着头不知所措的女子,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那个女子垂着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相亲结婚什么的,那种事情离我太遥远了”的神情却不像假的,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会有人女孩子从没想过结婚呢,你的年纪”他耍了个小心眼,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那个女子的神情有些恍惚,许久才淡淡道,“我跟她们不一样。”顿了顿,她又说,“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会出现一个我不能拒绝的人。”

“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当初离开上京的时候,我发誓绝对不再碰会计这个行业;离开日本时,我发誓绝对不再踏上日本半步。可是你看,我进的是申江的会计部,如果有需要,只要我们部长,甚至组长一句话,我就得立马飞日本”

“世事无绝对,这个世界不是我想怎样就怎么样的。最可怕的是时间。”

她侧着头语气凉薄地轻声叙述的摸样那样清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可是不能拒绝的人吗

郭品言蓦地恼怒,“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不能拒绝的人吗那个开着大奔来接你的中年男人就是你所谓的不能拒绝的人吗我原本以为你跟那些人,跟娱乐圈的那些人是有些不一样的”,最后一句被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蹦出来,竟是恨极

他一口气蹦出数问,语气越来越急,尤其最后一句,狠厉至极。

福慧微微一怔,默了许久,最终只淡淡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郭品言冷嗤:“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明白。”。

福慧沉默良久,微微启唇想要解释,电话再次不合适宜地响起来,她看也不看,掐断。

“师兄,你会下围棋吗一个优秀的棋手要懂得审时度势,越是棋力卓绝的人越能尽早地看清形势。围棋对局一般分为三个阶段:布局、中盘、收官。有的棋力底下的人要等到收官时才能辨别输赢,可是棋力卓绝的人,却能在中盘,甚至布局阶段就能看清形势,然后认输,而不是等待终局时的惨败。”她看了看郭品言,笑了笑,“而我,只不过是看清了自己的所处的境地,提前认输了而已。他原本有一千种方法迫使我屈服,可是他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

郭品言沉声,“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样消极,你欠他钱吗如果是,我替你还。”

“不止是钱”福慧淡淡一笑,“那是我无论如何都还不了的恩情,而且有些东西,也不是我说还就能还的。”

“无论是怎样的恩情,都不值得你呆在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边。”

“你不明白”福慧低低喟叹,怅然道,“如果不是他,也许今天你根本就看不到我,是他强迫我活了下来。”顿了顿,她说,“我曾经试图自杀,而且不止一次。”

她那一句话之后,两人陷入沉默,郭品言看着她,惊诧莫名

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福慧按了接听键,朝郭品言点点头,低声,“我这就下去。”

那个女孩子,看第一眼时他没有瞧上她;看第二眼时觉得有点意思;看第三眼时她对他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久违的惆怅情绪涌上心头,郭品言莫名地失落,他走到窗前,俯瞰包裹的严实的女子穿过马路,来到斜靠在的车身上的男子面前,纯黑色的车体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女子笑了笑钻进车厢里。

其实,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她笑了,那是她一贯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发生过,他想起她面对程暮雪刁难时的淡然摸样,心猛地一抽,被陡然升起的想法惊得一跳她的不在乎或许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淡然或许是对生命本身的漠然。

她说她曾经自杀过,或许不仅仅是曾经她可能从未想过好好地活下去

她说:我现在这种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烦,哪里配的上郭师兄。

那究竟是怎样的自厌情绪

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愚蠢,郭品言蓦地将手边的杯子狠狠地砸出去。

高脚玻璃杯“嘭”碎成碎片,未碎的底盘落到茶几上,弹跳了下飞溅到地板,沿着地板滚到他脚边,他抬脚一踢,底盘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56、那些过往1

那一夜沉闷异常,天空黑暗昏沉,半点星光也无。

福慧下车跟季从风道别,然后转身离开,她抬头看天,那样暗沉一片,不见一丝亮光。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看亮闪闪的东西,可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来跟她作对,所有的人都来逼她。

她垂首喃喃:“江福慧,你还能忍多久呢”

居民楼里的灯好像又坏了,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上楼,在心中默默数着台阶。

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她吓得不轻,神经质地喊了一声。她的低呼声被不屈不挠电话铃声淹没尖锐的铃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激起奇异的节奏。

她接起电话丁琪。

“慧慧,你明天回家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回去吧”

“回家”福慧几秒钟不能反应。

“江福慧,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后天是你爸爸的祭日,你这几年不在国内也就算了,难道现在回来了也不会去看看。”

爸爸的祭日吗

“慧慧”丁琪在电话那一端叫她。

丁琪的唤声将她扯会现实,“好的,我走的时候会通知你。”

那一夜,她用柔软温暖的被子将自己裹住,竟然梦见了爸爸。

爸爸抱起她,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哄,“福慧不哭,爸爸在。”

“爸爸你来接我了吗福慧想你。”

“爸爸也想福慧,可是爸爸不是来接福慧的,爸爸想要福慧好好活下去。”

“可是很没意思,我现在什么都不会,现在的福慧一无是处。”

“爸爸的福慧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那么聪明,什么东西只要愿意学就能学会。”

“可是我的手连画笔都握不住,程暮雪说的没错,现在的我就是个残废残废。”

“爸爸接我走好不好”

“不能画画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做,爸爸相信福慧终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梦里爸爸的摸样逐渐模糊,渐渐消失,福慧从梦中惊醒,五指张开想要抓住消失的人,“爸爸不要走,爸爸不要走”

福慧含泪呼唤着爸爸的那一夜,在上京这座浮华都市里,亦有人因为她夜不能寐漫天雪花中,那个女子蓦然回头,他却看不清她的样貌,只能那样遥遥望着,然后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沈迟蓦然惊醒,一身冷汗。

他掀开被子,迅速起身来到书房,找到那个黄色信封模糊的影像和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隐隐揭示了什么。

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那薄薄的几页纸,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几遍,灵光一现日期

他跌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思绪翻涌,眸色漆黑莫测。

那一夜,被命运隔离的两个相爱的人在同一座城市,仰望着同一片天空,瞪大眼睛等待天亮。

福慧踏上火车的时候,销声匿迹数月的沈迟再度莅临申江,一干高层战战兢兢,他却看也不看一眼,直奔配音部,扫视一圈,问,“江福慧呢”

小何被沈迟的强大气场镇住,结巴,“不不知道。”

沈迟厉声,“那谁知道”

郭品言心念电转,忽地明白了什么,抑制着心中的酸涩回答,“她请假回家了,临江老家。”

沈迟扫他一眼,转身离开,申江总经理紧随其后,战战兢兢开口,“这个沈先生,我正好有事”

“唐衍生,备车,马上去临江。”转头向申江总经理,“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福慧抵达临江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她踏出火车站,走在临江小镇的街道上,恍惚有隔世之感。

临江小镇淳朴的一如往昔叫卖的摊贩,热腾腾的小笼包和胡辣汤,熟悉的乡音

她在路中央杵足停留,闭上眼呼吸着家乡清新的空气竟然已经八年之久。

“这不是慧慧吗”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盯着她瞧了半晌,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丁琪她妈,丁琪她妈,慧慧回来了,慧慧回来了”

片刻之后,一位拄着拐杖的丁琪妈妈出现在巷子口,夕阳的余晖打在她干枯沧桑的脸上,眼底有浑浊的泪水,打量福慧良久,“你怎么还知道回来”

不愧是丁琪的老妈,随便说句话就能扎人,福慧伸臂抱住她,撒娇,“丁妈妈,对不起。”

福慧长年在丁琪家搭伙吃饭,丁妈妈拿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听得这一生呼唤,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一边哭一边抱怨,“小时候任性也就算了,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一走就是八年,连个信都不知道捎回来,你爸爸是不在了,难道丁妈妈也不在了”

当年精明干练的丁妈妈不复存在,变成现在寂寞孤独的老人,拉着福慧的手絮絮叨叨,最后遮遮掩掩地问道她的婚姻状况,一副要是现在还没嫁出去立马就要拉她去相亲的架势。

还真是母女俩啊福慧苦笑不得。

吃过晚饭,福慧跟丁妈妈商量了一下,去了西区墓地。

苍翠青松上稀疏地挂着点点雪花,冬日的风冷冷地吹着,树枝晃动刮到她的面颊,福慧微微皱眉,伸手拨开,然后蓦地顿住徐弋。

他站在江爸爸墓前低声述说着什么,听到响动,转过身看到福慧。

他走到福慧面前站住,解释,“听丁琪说你要回来,所以来这边等你。”

福慧侧身避过他,走到墓碑前,将手中捧着的菊花放到墓地上,倒了两一杯酒,一杯撒到墓前的空地上,一杯自己饮了,“爸爸,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回来后发现好多东西都变了,只有爸爸,还是记忆里的摸样,温和慈祥地笑着,仿佛随时都会伸出手摸摸她的头,然后叫她的名字。

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爸爸,她最爱的爸爸她捉住衣袖拭去石碑上镶嵌着的照片上的灰尘,不可抑制地低低哭泣着。

爸爸,你一直告诉我知错能改就还是好孩子,可是爸爸,原来,有事情做错了是罪,无法救赎的罪。

压抑的多年的情绪,一旦流泻便是无法控制的汹涌澎湃,她哭了许久,最后倒在爸爸的墓前,身体一点点滑落,徐弋探身来试图搀扶她,被她挡开。

徐弋也不顾她的推拒,强硬地将她拖起来,福慧抬脚踹他,使了十层的力道,他也不躲生生受了,“你要是解气的话,多踹几脚也无妨,丁琪说你现在身体不好,地上凉,生病了怎么办。”

“要你管。”福慧吼她,说着竟真的又踹了一脚,死命挣扎。

徐弋是知道她的执拗脾气的,只得放开她,那个女子如同受伤的某种小兽,充满敌意地怒视着他寸步不让。

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女孩,如今用这样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不禁百感交集。

他看着她,不再靠近,侧过头,视线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定住,“对不起。”

他话音一落,福慧转身就走,徐弋迅速追上,拉住她,福慧挣扎不过,抬首瞪他,“徐弋,你就不能放过我,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吗我本来好好的,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非要出现在我面前,提醒我那些我本来已经忘记的事。”

真的忘记了吗如果是,为什么你要这么愤怒呢,连提都不能提

“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能忘记吗”

福慧挣不脱,沉声道,“已经忘了,所以请放开我吧,我现在不想见跟那件事有关的任何人,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真的,慧慧,如果我知道你跟沈家独子是那种关系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