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倾江山第17部分阅读(1/1)

有个奇怪的雇主,竟同时在千杀门和幻夜阁都下了定金,要他们去杀一个人。千杀门派出的是慕三千的师弟薛八千,幻夜阁派出的却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一的杀手云然。

本来两个门派就处在竞争的位置上,偏生两人还选择了同一时机下手。薛八千年轻气盛,不肯及时罢手,最后竟被云然生擒了去。云然还放出话来,让千杀门的门主亲自去和他比一场,才肯放人。

慕三千说到这里,愤愤道:“那个云然,仗着自己在榜上排名靠前些,就这么目中无人,师傅若是去和他比武了,赢了他也会说师傅是欺负后辈。”

傅妧默然,慕三千说的不错,云然就算武功再高,终究也是江湖上的后辈,这么狂妄,倒真是和一般的杀手不一样。杀手这个行当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想要活得长久,便只有隐身于黑暗中,伺机给人以致命一击。

但是云然,却敢公然向千杀门下战书,这份张扬,倒是和萧衍有一拼。

约好的地方是一家酒楼,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傅妧不明白,云然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她说出这个疑问后,慕三千不屑道:“当然是为了出名了,在闹市打一架,说不定就有人把他捧到武功天下第一的位子上去了。”

一路上都没有开口的南宫慕云却道:“这样的地方不利于追踪,对于云然来说,可进可退。”

萧衍笑着在慕三千头上敲了一记:“跟你南宫师兄好好学着点儿。”

慕三千撇撇嘴,狠狠瞪了南宫慕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傅妧觉得三千对南宫慕云的态度和对别人似乎有所不同。那一眼,除了使性子之外,还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们一行四人在二楼找了张桌子坐下,静候着云然的到来。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南宫慕云突然出声道:“来了。”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慕三千登时来了精神,拉着傅妧一起往楼下看去。

只见 一个带剑男子正在向酒楼老板打听着什么,傅妧和慕三千才刚在楼梯上一探头,他已经敏锐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相貌生得实在好,尤其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是天生暖色的眸子。他的目光,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暖暖地拂在身上,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从前萧衍对着她伸出手来时,也曾出现过

傅妧猛然醒过神来,转 头看到慕三千也是一副痴痴的神情,心下猛然生出警惕。她伸手推了推三千,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傅妧皱眉,狠狠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啊”慕三千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拔剑,待看清站在旁边的是傅妧时,才松下一口气。

“你掐我干吗”看到傅妧用眼神向楼下示意时,她也立刻明白过来,这个云然有古怪。他的眼睛好像有种奇特的魔力,能迷惑与他对视之人的心智。

这时候,云然已经稳步走上楼来。慕三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朝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傅妧却是从头到底都目光低垂,一副淡然的样子。

云然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一扫而过,便迎着萧衍和南宫慕云走上前去。

“不知道,哪位才是千杀门的掌门”他自然地在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系列动作都十分优雅。

慕三千也走上前去,不屑道:“你还没资格向我师傅挑战,这两位都是我师兄,他们中随便哪个你也打不过,还不快把八千师弟交出来”

云然轻轻一笑,优雅地抿了口茶,才悠然道:“原来那个小子是你师弟,看来贵掌门徒弟的功夫平庸得很,只磨利了你们的嘴皮子。”

慕三千生平最崇敬的人就是师傅,如今被他这般讥讽,登时大怒。她刚将长剑抽出一截,云然已经伸出手来在她剑柄上一按。

慕三千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将剑插回了剑鞘中。南宫慕云却是面色大变,上前格开了云然的手臂,护着慕三千退后一步。

“师兄”慕三千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南宫慕云看了她一眼,伸手解下她腰间的长剑,将剑鞘倒过来。

叮当数声,那把剑竟然已碎成了几截,连着剑柄的部分只剩下短短三分。

慕三千的脸色立刻变了,就连萧衍的眸光也凝重了些。云然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即转念笑道:“原来是有备而来。”江湖中人整日在刀锋上打滚,衣内穿上护甲或护心镜也不算稀奇。

萧衍扬眉一笑,眸光清亮:“我预备下的,还不止是这个。”他话音方落,原本还战战兢兢站在墙角的那些酒客忽然都有了动作,一张金丝网陡然铺展开来,向云然兜来。

云然也算是应变极快,脚下发力跃起,从网上跃过,轻巧地落在一张桌子上,皱眉道:“在这里埋伏了人手,你也太卑鄙了吧”

“我又不曾说过和你单打独斗,”萧衍慢悠悠道,“如果你现在把我师弟放了,或许还有得商量。”

“就凭这几个人和一张网”云然的语气虽然很是轻蔑,但眸中却满是警惕之色。他已经看得分明,那网是用软金丝制成,柔韧难断。且网间有着精钢打制的倒钩,一旦被这样的网缠上,除非他会飞天遁地,否则绝无逃掉的可能。

而且那些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刚才打斗刚开始时,他们看起来像是惶恐地避开,实际上却是选好了落脚的方位,显见得都是精通八卦阵法的。云然一连变换了数种身法,始终都无法逃开。

萧衍却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长袖一甩便是一排暗器连发,逼得云然左支右绌,终于还是猝不及防被一枚暗器打中了胸口。他受了伤,脚步便是一滞,金丝网登时当头罩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云然却猛一咬牙,双手反向背后,拔出两把形状古怪的兵器来。

“一个大男人,怎么用这种兵器。”慕三千不屑道。

看到傅妧不解的目光,南宫慕云解释道:“这种近身兵器,一般女子用的多些,而且这种兵器的攻击性并不强,一般都作防身用。”

傅妧听着他的解释,目光已经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云然身上。只见金丝网当头罩下,他非但没有再后退,反而挺身向前,手中的鸳鸯钺划出两道弧光。

弧光过处,坚韧的金丝网竟被他一击破开云然从破口处纵身跃出,正好朝着慕三千的方向而来。南宫慕云立刻挥剑上前,谁知云然那一击只是个幌子,南宫慕云一步跨出,他却已经就地一滚,从南宫慕云的剑下滚了过去。

南宫慕云心下一震,忙回剑还击,电光火石间他瞥到了云然的眸子,便是一阵恍惚。

下一个瞬间,他清醒过来时,已经迟了。方才恍惚中,他下意识地挥剑护住了慕三千,但云然的目标却根本不是她。

那鸳鸯钺的弧度恰到好处地贴着她的脖颈一侧,傅妧只觉出一线冰冷。在她身侧,云然邪气一笑:“你们说,是金丝网硬,还是她的脖子硬”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表露无遗。

南宫慕云满眼愧疚,慕三千亦是一脸焦急,萧衍却仍是不动声色。

冷冷对视片刻后,萧衍终于一挥手:“放他走”他一声号令,所有人立刻退到一边,让出了一条通往楼梯的路。

“谢了。”云然笑道,挟持着傅妧慢慢向楼梯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却突然哎呦了一声,一个踉跄就要 栽倒。萧衍和南宫慕云身形方动,却见云然粲然一笑,紧接着一片红色烟雾就在他周身腾起,迅速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

待烟雾散尽后,云然和傅妧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宫慕云单膝跪地,请罪道:“请殿下责罚。”只怪他自己粗心大意,竟在关键的时候着了云然的道儿。

“不怪你,你也是关心则乱。”萧衍道,淡淡地看了一眼慕三千。

慕三千的脸立刻红了,忙打岔道:“师兄,你说那个云然是不是练了什么邪术,他的眼睛好奇怪”她嘴上虽然说着,心里却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关心则乱,是不是意味着,颜师兄对那个女人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在意

她也是习武之人,虽然当时萧衍离她们站得有点远,但若是全力扑过来,傅妧或许未必会被劫持。

想到这里,她不免觉得自己又有点希望了。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南宫慕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刚才与云然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个小师妹了,所以才会在恍惚中下意识地护住了她。只是,三千对萧衍的心思他也知道的很清楚,如今见她娇俏模样,心中只有更加黯然。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忙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追”

萧衍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和三千立刻带人在全镇搜查,一定要尽快找到师弟。”云然此刻心中有苦自知,胸口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眼下要和这头狼搏斗,怕是有心无力。

他看了一眼傅妧,终于还是叹息一声,缓缓拔出了兵器。两把鸳鸯钺,一轻一重,如今那把轻的拿在手里也似有千斤重。云然眼前一阵阵发黑,然而还是摆出了进攻的姿势,希望能藉此将那头饿狼吓退。

那狼也饿到了极点,见状只是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声。

在这种情况下,瞳术也没有任何作用。瞳术呢么来对兽类的作用就不大,因为野兽的本性就是嗜血,对着野兽贸然施展很可能会激发它们的兽性,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那头狼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对方身上传过来的血腥味刺激着它饥饿的肠胃,让它已经快要发狂了。

它忍不住了,脚爪在地上刨了刨,终于发出一声低吼,纵身扑了过来。

云然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右臂,想要给那恶狼致命一击。然而他重伤之下,反应的灵敏程度已经大大减退,那一击只是削断了狼的前腿,并没有伤到性命。

而这样的伤害,也让狼越发地发了狂性,将云然扑倒后,便张大了嘴咬下来。

云然被它踏中胸口,眼前已是金星乱冒,只能凭着本能死命掐住狼颈,一人一狼在地上角力。

就在他已经要坚持不住时,脸上忽然觉得一阵温热,睁开眼时已是满眼血红。而手中的狼也渐渐没有了动作。

在一片血色中,那个少女的脸渐渐清晰。

她手中拿着的鸳鸯钺还在往下滴着血,那一下子几乎砍掉了半个狼头,可见下手的快准狠。云然苦笑一声,想要说话,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喷出点点血沫。

傅妧皱眉将死去的狼从他身上推开,然后去扶他起来。她的力气实在太小,好不容易扶起他来脚下便是一软,两个人都重重摔在地上。

其实刚才砍死狼的时候她已经用尽全力,这会儿已几近虚脱。

她正好摔在云然的胸口上,听到他痛呼一声,忙手脚并用挪到了一边。云然勉强支起身子,靠在一旁的大树上,喘息了半天才笑道:“以前杀过鸡”

原本看她不过是个闺阁千金,一副娇怯怯的样子,半点武功也不会。然而刚才她的表现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换了别家千金们,看到这样血腥的 场景怕是早就尖叫着跑了,她却能捡起地上的武器给了那头饿狼致命一击。

那一刻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然。那样的眼神,云然经常看到。和他一起被训练出来的杀手们,最常流露出的便是那样的神情。然而他也见过,当他们都还是孩子时,举起屠刀杀了第一个目标的表情。

训练杀手要从小时候起,第一个被丢到他们面前的活物,通常都是动物。

那些男孩子,在亲手扼杀第一条生命后,大部分都会露出恐惧的神情。然而,刚才她看得分明,她没有恐惧。

傅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人。”

“什么”

云然一时间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傅妧便又重复了一遍:“是人,我杀过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然忽然笑了,浓黑的眉毛高高扬起:“真是失敬了。”

傅妧却并没有想终止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平静道:“我杀的那个人,是幻夜阁的杀手。”

“不可能。”他简短地下了定论,幻夜阁中的杀手虽然良莠不齐,但也不会是她这么一个女孩子能杀得了的。

“四月十七,”傅妧缓缓说出那个几乎毁掉了她整个人生的日子,“南楚帝都东门外三十里,一共十二人,无一人生还。”

云然的脸色终于变了,那次的任务幻夜阁上下几乎无人不知。

首先是雇主出的金额很高,足以抵消幻夜阁半年的收入。当然,在这么高的赏金下,为了表示对这次任务的重视,阁主派出了十二名杀手参与任务。那十二人,虽然不是幻夜阁中最顶尖的高手,但加在一起威力也不容小觑。

然而,这次任务的结果却令人诧异。三个目标只除掉两个,但派出的那十二人却尽数折损。

雇主提供的信息只有阁主知道,不能泄露。但云然对于这样的失败耿耿于怀,于是亲自前去察看了那些尸体,终于发现,杀人者的武功师承千杀门。

所以,他才会主动向千杀门挑衅。然而,眼前这个少女,却用平淡的口气告诉他,那天的事她也在场。难道,她就是那个没能被除掉的目标一语出四座惊,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闵昭仪身上。看到韩素冰冷中带着威胁的目光,闵昭仪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然而想到自己和儿子的前程,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开了口:“陛下,那头花豹之所以会袭击您的金帐,是因为那头豹子是经过训练的,闻到特殊的味道就会发动攻击,恰恰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在您的金帐中放置了有问题的香料。”

闵昭仪一口气说完,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证据”萧延宗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

“有”闵昭仪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忙挥手示意手下的宫监将人拉上来。来人是一名年轻太医,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太医令的眉头皱了皱。

这个名叫秦昭的太医才进太医院没有多久,后生可畏,医术确实是高明得很。只不过他年轻气盛,仗着自己的异术,把许多前辈都不放在眼里,因此人缘十分不好。因为这个缘故,他常受到其他人的排挤,薪俸一直是最低的。

就像这次随军出猎,他也被分配在马厩里照顾战马,根本连给人治病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这么个毛头小子,是怎么和闵昭仪搭上线的。

萧延宗冷哼一声,冷冷抛下两个字:“说吧。”

在他的威势下,太医院的一干人都是胆战心惊,生怕这小子说出什么不利于他们的话。秦昭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开口道:“陛下,卑职曾经查验过那头花豹的尸体,发现那是被人刻意驯养过的,只要嗅到特定的气味,就会发动攻击。”

“陛下,不要听他一派胡言,豹子已经死了,怎么能看出来是否经过驯养”太医令听他说的不妥,忙出声反驳道。

秦昭却不慌不忙答道:“陛下,卑职已经从死豹的血中提取出了一些东西,并做了个实验,请陛下恩准卑职当着大家的面儿表演一番。”

得到萧延宗的准许后,秦昭命人抬上来了一个大铁笼,笼子里关着一头幼狼。那幼狼大约是自小就被人抓到了,因此十分温驯,对于秦昭丢进去的兔子,它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两眼,和它嬉戏了一会儿后,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看着趴在笼子一角舔着自己皮毛的小狼,秦昭解释道:“卑职之前已经用从花豹身上提取出来的药物驯养了它三天,”他从怀中拿出一根短短的香,“这香里面,也有同样的东西。”

他把兔子从笼中抓出来,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点燃了熏香在它周身绕了绕。

这次他抱着兔子才走到铁笼前,那匹幼狼已经有些焦躁不安地站了起来,牙也龇了出来。秦昭拉开铁笼的小门,将兔子丢了进去,小狼立刻就扑了上去,疯狂撕咬着兔子,很快,铁笼里就被染红了。

兔子早已断了气,但那头狼还在没完没了地撕咬着,凶狠无比。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呼。众人看去时,只见是一个婢女被那凶残的景象吓到了,竟然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萧延宗面色一沉,立刻便有侍卫上前要拖了那婢女出去。然而她却膝行着爬到萧延宗面前,哀声道:“陛下恕罪奴婢只是看到这些,想起了当天那头花豹不管不顾地向娘娘扑过来,和这条狼如出一辙啊”

这一句话,无疑也是一个有力的证词,萧延宗的脸色越发暗沉,声音中也含了毫不掩饰的怒意:“金帐中的香炉,都是谁负责的”

沉默了片刻,还是刚才那个婢女抬起头来,颤巍巍道:“这 香炉中的安息香十分贵重,娘娘都是亲力亲为的,从不让我们插手。”

韩素的脸色顿时变了,如果说刚才的局势还不明朗,那么现在这些接二连三钻出来的证人,竟是将矛头直直指向了他们韩家。

他向韩宁打个眼色,韩宁立刻会意,仓皇从座位上下来,跪在地上道:“陛下明鉴,姑姑从来不爱调弄香料,一定是这婢子恶语中伤,甚至可能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来诬陷姑姑”

闵昭仪却得意一笑,落井下石道:“韩昭仪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仔细看清楚,这可是当初月贵妃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婢,谁能指使得了她”

萧延宗在这时怒气冲冲地开了口:“来人,将贵妃韩氏的所有物品都彻底搜查”

韩宁心中一凉,登时瘫坐在了地上。贵妃韩氏皇帝已经不用封号来称呼死去的姑姑了,显然已经起了极大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