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倾江山第15部分阅读(1/1)

心里却隐约有种感觉,这句话应该在现在说出来。

“听说皇后娘娘出身于大族耶律氏,从前的闺名叫做云珠”

南宫玄瑜猛然停步,傅妧险些一头撞上去。看到对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傅妧知道,自己大约是猜对了。面对她灼灼目光的逼视,南宫玄瑜只是选择了沉默。耶律皇后却忽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有些嘶哑,听起来很是刺耳。

仅仅片刻之后,她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忽然变得沉静下来的语声:“南宫大人,请移步偏殿,我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南宫玄瑜毫不犹豫道:“娘娘,您和傅姑娘素不相识,没有”

“我要和说话,现在也轮到你管了么”耶律皇后长眉紧锁,“南宫玄瑜,不要忘了你只是个臣子,今日你走进我的内宫来,已经是逾矩了”

“娘娘”南宫玄瑜还要争辩,傅妧却已经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与娘娘素不相识,却一见如故,太傅放心,奴婢不会去顶撞娘娘的。”傅妧轻声道,南宫玄瑜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于叹息一声。

“既然如此,娘娘,臣就在外面候着了。”他躬身行礼,便退出了大殿。

傅妧抬起头,却发现皇后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看着南宫玄瑜的背影。那种神情,并不是身为一个皇后应该对臣子流露出的,联想到之前南宫玄瑜的失态,傅妧感觉自己站在了一座正在坍塌的迷宫边缘,而那本应永远隐藏在迷宫中心的秘密正一点点显露。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有很多疑问”耶律皇后突然开口,目光一瞬间锐利起来。

若是从前的傅妧,或许会对她如此突然的变化感到讶异,然而她已经见惯了萧衍 的瞬息万变,因此对此视若平常。

她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耶律皇后对视:“那些都不是奴婢应该过问的事。”

耶律皇后却轻蔑地笑了:“那么,你来北燕是为了什么小小一个女官,竟然和太子一道撇下太子妃,抢先回到皇宫,你不怕这样的行为被南楚宫廷得知,给你的家人带来祸端么”

之前她已经调查过傅妧的背景,知道她出身于南楚显赫的家族,所以对她产生了好奇。至于傅妧之前的经历,哪怕是在南楚也只有傅家的人清楚,耶律氏的细作再能干,能打探到的也不过是那些广为人知的流言蜚语,却挖掘不出属于一个家族内部的秘密。

更何况,用傅妧代替了傅萦进宫一事,是南楚皇后和傅家共同的秘密,他们只会不约而同地来掩盖这件事。

想到傅家,傅妧就觉得心头有一把火在烧,她扬起了下巴,清晰地说道:“我没有家人。”

是啊,她曾经唯一拥有过的亲人,母亲和许则宁,都已经死了。她这辈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承认傅家人是她的家人。那些人,是她和母亲噩梦中的魔鬼

“胡说,”耶律皇后皱起了眉头,“不要以为这是在北燕,你就可以满口谎言”

“把我当做祭品,逼迫我献出一生背井离乡的家族,我是不会顾惜他们的,更何况,如果我的行为能给他们带来祸端,我求之不得”最后那四个字,她一字字说出,语气中尽是刻骨仇恨。

耶律皇后的眸中,终于出现了淡淡的讶异,然而她很快就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这么说,你千方百计接近太子,是为了向你的家族进行报复么”

千方百计傅妧忽然觉得很想笑,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了当初分明是南楚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不择手段地逼她走上了去北燕的路,耶律皇后在宫中多年,竟还这样天真地仅凭流言去判断一个人的动机,是在是有些可笑。

见她沉默不语,耶律皇后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过去的事就算了,但是我警告你,不要继续给太子带来麻烦了,否则,本宫不得不让你从太子身边消失”

这是她第一次自称本宫,语气中也带了威胁之意,然而,傅妧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看起来很是宽敞,藏下一两个人也不是问题

傅妧的嘴角扬起了愉快的笑意,她收回目光,重新与耶律皇后对视:“皇后娘娘请放心,傅妧既然已经来到北燕,自然是想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太子殿下是我的良人,身为妾室,自然不愿给自己的夫君惹来麻烦。”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耶律皇后的神情一下子疲惫了许多,她无奈地挥挥手,“你退下吧。”

“是,傅妧告退。”她再度行了大礼,目光在那处屏风上打了个转。

皇后就这样轻易地放她走了,越发证实了傅妧内心的猜想,今天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做戏而已。只是这一出戏,到底是做给谁看的,还有待考证。然而傅妧却并没有想就此了结的意思,她快步追了上去,见韩宁头也不回,便高声叫了一句:“彩云郡主,请留步”

韩宁恼怒地回头,劈头盖脸又是一鞭子抽过来,那鞭子挟着呼呼劲风落下来,却只撕裂了傅妧的衣摆,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看到对方已经产生了投鼠忌器的心理,傅妧笑得越发妩媚。“我在南楚时就曾听闻,郡主十分骁勇善战,曾经亲自上过战场,为家人报仇,真是令人佩服呢。”

她说的虽然都是些赞美的话,但在韩宁听来却是变了味儿。虽然她和傅妧只见过两面,但总觉得对方心思奇巧,绝不是心口如一的人物。因此,听了这样的话,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警惕地盯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奇怪罢了,韩氏虽然比得不耶律氏名将众多,但郡主的祖父、父亲和两位叔父也都是行伍出身,何以还比不上一个闺中千金,要让郡主亲自披挂上阵”

“傅姑娘似乎对我们北燕不太了解,在北燕,女子也是可以学习武艺的,还有,我有三位叔父,傅姑娘下次想要说话前,最好还是打听清楚情形再说吧”

她本想立刻转身就走,却看到傅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目光中大有深意,竟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按道理来说,韩家这一辈的长房确实有四位男丁,只是听说,其中有一人并非是夫人所生,而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珠胎暗结,自然,靖 国公和夫人宅心仁厚,不忍因其母的出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因此将他记在夫人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二公子,也就是郡主的二叔,是不是”

靖国公,便是韩宁的祖父韩素了,也是现在韩氏一族的族长。

听她字字句句,指的都是家中不为人知的隐秘,韩宁心头一跳,却不知道对方提起这件事究竟是为何,难道她知道当年的事

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韩宁的脸色登时变了变,还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我还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傅妧冷笑一声:“看看韩氏,就知道君心难测是什么意思了,无怪郡主想要背弃家族投靠皇后。”

韩宁几乎已经咬牙切齿,她看到周围的宫人都已经好奇地向这边看了过来,还不知道这番话被人听去了多少。但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家中的人都会以为是她嘴不稳,才泄露了消息。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刚来到北燕的年轻少女,会对北燕赫赫有名的韩氏一族的家族秘辛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你想怎样”韩宁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没什么,”傅妧轻松道,“只不过是看郡主对我有些敌意,所以想要告诉郡主一声,我们,其实都是同样的人呢。”

看到韩宁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傅妧又补充道:“都是注定要被身后的家族所放弃的人,郡主的绝望,我能理解,只是,当年的事若是传到为君者的耳朵里,恐怕他对于韩氏的信任,会稍微动摇些也说不定。”

当年的事其实再简单不过,韩家有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名将,为何要派一个很少上战场的二公子去呢说白了,韩宁那位二叔,就是被家族推上去送死的人。

韩家确实很聪明,在他们的家族蒸蒸日上时,他们想到的竟然是用这样的法子来韬光养晦。然而这一招,一旦用不好,反而会给别人落下话柄。所以,他们也准备了后招,就是将韩宁这个女流之辈推到众人面前,将军功落到她的身上。

这样一来,韩家既不会损失颜面,也不会遭到君主的猜忌,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所以,这才是韩宁的二叔为什么会被推上前线的缘故,因为他并不是韩素的嫡子,对于家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不,他这辈子对韩家的最大贡献,就是成全了韩氏忠烈的名头,让他们家族中也有一位为国捐躯的战将了。

看着傅妧诡秘的微笑,韩宁忽然觉得后脊梁骨有些凉气。

当年的事,她也知道的不多,很多事情都是后来自己揣测出来的。毕竟,祖父韩素的性子说一不二,他安排好的事,自己只能照做,却不能开口询问理由。

傅妧在这个时候,却微微前倾了身子,低声道:“成为家族的弃子,难道不会不甘心么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何必要这样剑拔弩张,让别人坐收渔利呢”

韩宁恼怒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一跺脚,转身就走。在周围宫人或惊异或艳羡的目光中,傅妧落后半步,看着萧衍挺拔的背影,心中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从来没有见过比萧衍更大胆更张狂的人,敢在金殿上公然违抗皇帝的意思,甚至是故意曲解。若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处境,傅妧只会觉得他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太子。

然而,无论是皇帝萧延宗,还是皇后耶律云珠,对萧衍似乎都没有任何温情。她不明白,在这种坏境下长大的他,是如何成为今天这个样子的

她正自出神,脚步不由自主放慢了许多。走在前面的萧衍却忽然回过头来,向她伸出手来。

他的手很宽大,掌心纹路亦是干净利落,傅妧犹豫着刚抬起左手,他却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傅妧心中竟是一颤,仿佛有小锤在心尖上敲了一记,短暂的震撼过后,仍有余音回绕。

傅妧抬起眼睛,只见他正自挑眉微笑:“有没有看到那个老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怕他装生气的样子装的太辛苦,所以帮他一把,天底下到哪里去找我这样孝顺的儿子”

他语气戏谑,傅妧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萧延宗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如此处心积虑要让他失去太子之位如此令人心寒之事,他却故作笑语,究竟需要怎样坚忍的心智

见萧衍的目光探询地看向自己,傅妧勉强扯出一点笑意,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用衣袖去擦他额上的血。

萧延宗并不是一般养尊处优的皇帝,而是沙场上叱咤纵横的名将,膂力尤其惊人。那方镇纸他砸得又狠又准,是怎样心狠的父亲,才能对儿子下这样的毒手

见她目光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萧衍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用手抹了一把额上的血:“这点血算什么,小时候和他们几个打架,流的都不止这点血。”

“接下来该怎么做听说,元盈就快要到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傅妧心里莫名地有点不舒服,便岔开了话题。

“你担心什么,现在该担心的是龙椅上的那个老家伙,他可不想把和南楚撕破脸的罪名背到自己身上,”萧衍狡黠地向她眨了眨眼睛,“让他去想对策吧,今天我带你参观一下帝都。”

“你疯了”傅妧瞪大了眼睛,现在她在北燕已经是人人鄙夷的对象了,萧衍还要带着她招摇过市,难道是觉得吸引的仇恨还不够多么而且,身为太子,他就没有正经事要做么傅妧见过的太子可不止他一个,南楚太子元洵常帮着皇帝批阅折子,接见官员,几乎每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同样是太子,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仿佛是看透了她想什么一样,萧衍的语声中带了些笑意:“是啊,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自然比不上南楚太子那般勤恳,不过”他拖长了声音,示意傅妧凑近来听。

“ 我就不相信,难道勤恳还有错”傅妧嘀咕了一句,然而好奇心驱使,她还是凑近了些,想听听萧衍这次又有什么歪理邪说。

“有没有听过,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他轻声道,“和你一同出游,他们最多弹劾我一个沉迷女色,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揽了事去做,才会给人可乘之机。”

若是换个人来说这番话,傅妧一定觉得是推卸责任,然而从萧衍口中说出,却莫名地让人产生信服之感。

萧衍的算盘打得太精,他可以让别人抓住的错处,都是他主动制造出来的。然而这些他主动送去的错处,无论是谁抓到手里,都无法置他于死地,哪怕是皇帝萧延宗,也做不到。

见傅妧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萧衍敲了敲她的额头:“做我的盟友,要多用点脑子才是。”

傅妧抿了抿嘴唇,踮起脚想要去敲他的额头,谁知脚下却一个不稳,身子一倾便歪在他胸前。

那天萧衍带着她去了帝都里几个有名的地方,傅妧一路上留心打量街旁的店铺,终于看到了元灏提起过的尚珍阁。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却暗暗将那地方记在了心里,预备下次有机会的时候自己来。

待他们回到东宫时,已是暮色四合了。昏暗的内庭中,一名宫监快步迎上来,给萧衍请了安后,才禀告道:“陛下已经下了诏令,明日去青州猎场,殿下您也在随行之列。”

萧衍眸底掠过一丝了然之色,他淡淡道:“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待那人走后,他才对傅妧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瞧,刚刚才接到南楚公主快要到了的消息,这头已经有人沉不住气要避开了。”当天黄昏时分,猎手们已经快要带着一天的战利品返回了,而傅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