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倾江山第8部分阅读(1/1)

得可怕。

傅萦越是表现的落落大方,她的城府就越深,说的难听些便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傅妧宁愿和心机外露的秋容结盟,也不愿和傅萦有任何牵扯。

“我没事,就是不想吃,”傅妧的口气略有些硬,“先告辞了,你们慢慢吃。”

她不顾傅展沉下来的脸色,径自离席而去,傅展却少不得还要忍气吞声地向傅麟请罪:“爹,是我教女无方。”

傅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便重新端起饭碗。在剩下的时间里,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傅妧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犹豫良久,却始终不敢伸手去推开门。因为推开这扇门后,再也看不到娘亲坐在桌旁替她缝补衣物的身影,而是满室荒芜。

从前只觉这间屋子太小,位置和朝向都不好,如今只是少了娘亲,屋子却陡然地空旷起来。在这里度过的一个下午,漫长地如同一生一世,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像逃走一般选择了去正厅吃饭。

只是她还是想错了,在这间屋子里面对负罪感的煎熬,也好过对着那些衣冠禽兽吃饭。

她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推房门。然而,她的手指才刚触上门边,门就猛地朝里打开 了。傅妧心口一跳,眼前却空无一人。

打开的门兀自晃悠着,仿佛在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着的。

傅妧下意识跨过了门槛,只见前面的小圆桌上,一包打开的点心静静躺在那里。那一瞬间,傅妧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听到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她连想也没想就回身一头扑在那人怀里。

那人的身躯僵硬了一瞬,随后便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略带调笑的声音在傅妧耳边响起:“这大约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想不到你竟这般思念于我。”

语声低沉,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傅妧大惊之下疾步后退,待看清面前人那标志性的白色丝巾时,才皱眉叫出他的名字:“颜子潇”面对她的目瞪口呆,萧衍嘴角的笑意越发加深了,他欺近前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好像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已经伸手勾住她的纤腰,身形一转,傅妧便被他压到了榻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原本挂在钩子上的床幔倏然滑落,掩住了两人的身形。

陡然被他压在身下,傅妧又气又急,挣扎这想要坐起身来。然而她那点微末力气,在他面前根本丝毫作用都不起,她还未开口说话,萧衍已伸过手来掩住了她的口,轻轻“嘘”了一声。

他的神情有点严肃,似乎是在紧张倾听着什么。意识到这一点,傅妧才放弃了挣扎。

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紧接着便有迟疑的脚步声响起。傅妧登时心跳如擂鼓,倘若被人发现她和萧衍这般情态,传出去不知要有多难听。

随着那脚步声离床榻越来越近,傅妧就越是心慌,一双眼睛焦急地看向萧衍。

幸而那人在床边停了下来,迟疑道:“大小姐”

傅妧听出了她的声音,是傅萦的随身侍婢素雨。萧衍见她神情有变,这才放开了手,身子却仍牢牢地压住她,显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傅妧狠狠瞪他一眼,才清了清嗓子道:“什么事”话一出口,才惊觉声音有些颤抖,看到萧衍含笑的眼神,更是令她气闷。

幸而素雨并无留意,只在外恭敬道:“回大小姐,二小姐见您晚饭时胃口不好,特意让厨房熬了点燕窝粥来”

她话没说完,傅妧已经不耐烦道:“我不饿,你拿回去吧”

萧衍撇撇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撒谎。刚才这片刻工夫,她腹中已经不知咕嘟了多少次了,显然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却还这般嘴硬。

“可是大小姐,您若是不肯吃,二小姐会认为奴婢办事不力的”

傅妧听到素雨那般无辜的语调就觉得头疼,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教人听着就心头火起。“好了,你放下吧”傅妧粗声粗气道。

“大小姐,那您一定要趁热吃了啊”听到托盘被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后,素雨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傅妧耐着性子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板起面孔道:“太子殿下,请问,您能起身了吗”

萧衍将手肘支在她头侧,故作思索状道:“我没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好的啊”他这般嬉皮笑脸起来,活脱脱便是当日那个在大街上也要调戏她的颜子潇,十足一个登徒浪子,哪里还有身为北燕太子的半分庄重

傅妧忽然忍不住讥讽道:“说起表里不一,阁下才是个中高手,傅妧自愧弗如。”

萧衍原本散漫的眼神却集中了起来,灼灼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流连,自微乱的额发到挺秀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微启的唇上。

从前几次见面,他的眼睛都被凌乱的发丝挡去了神采,而他是北燕太子时,她因身份所拘,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打量他。虽然上次有了肌肤之亲,但彼时身处黑暗,根本看不清楚彼此面目。

因此,这倒还是傅妧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他。

此刻他眼睑低垂,越发显出浓黑的长睫来,令他脸上带了点温柔的神气。傅妧顺着他的目光低眸看去,登时脸红了些,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原本还针锋相对的两人都沉默了,封闭的空间里温度似乎上升了好些,有种暧昧的气息在四周流转,分明看不见摸不着,却格外撩人。

看着她紧张无措的样子,萧衍忍了许久的笑意终于迸发出来,他笑着起身下床,不多时傅妧便听到窗子一响,想来是他已经从窗子走了。

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自从意识到颜子潇和萧衍是同一个人后,和他相处所感觉到的压迫力就更大。萧衍此人,与其说是表里不一,不如说是难以捉摸更贴切些。

傅妧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位高权重的强国太子,如何能换一身衣服就换一张面孔,在两个身份间游走自如还有,自小在深宫中长大的北燕太子,是如何学来那一身功夫的在众多关于北燕太子的传闻中,提到过他精擅骑射,却从未有提及过他有一身如鬼魅般的工夫的。

这个人身上又太多谜题,根本不是她所能理解和掌握的。想到刚刚他说的“结盟”,傅妧叹了口气,希望那只是他的一时戏言吧。

南楚皇族的那些争斗,她已经应付不暇,更遑论是人地两生的北燕

她撩开床幔下床,脚还未沾地人已经愣住了。萧衍根本不曾离开,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那碗燕窝粥,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五月繁花盛开的时节,皇城外十里红帐迎风飘摇,足见盛景。

那十里红帐,不单单为熙华公主的出嫁而设。今年的南楚皇室,可谓是双喜临门,除了与北燕的联姻而外,二皇子元灏也将于同日迎娶傅氏女为正妃。

虽然太子元洵尚未大婚,但皇帝元恪一向甚为宠爱二皇子,因此倒也不算太突兀。傅氏一族虽不曾跻身南楚四大望族之列,但其家主傅麟时任九门提督,也算是位高权重。只不过传闻那位傅家小姐并非嫡出,而是庶出,倒令人有些意外了。

随着婚期将近,关于傅家小姐的更多传闻流出,起初只不过是街头巷尾的小议,到最后竟有了沸沸扬扬之态。一向对爱子的事十分上心的皇后,对于这桩婚事却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甚至称病不出,也从某一程度上证实了传闻的可靠。

而一向以仁义宽厚治天下的皇帝元恪,这次却采取了雷霆手段,下令将传播流言的民众一律抓了起来,或判苦役或判流刑。此举弄得皇城内一时人心惶惶,为即将到来的两桩喜事也蒙上了阴暗的色彩。

入夜后的傅府十分安静,为着明日傅家小姐出阁的盛事,家中仆婢们忙活了大半个月,如今都已早早睡去,准备明天早起。

二更前后,却有一个黑影悄悄潜入了傅家的庭院,轻轻敲了敲傅妧房间的窗子。

窗子刚打开,元灏便低声笑道:“从明儿个起,你就是我的正妃了,怎么还捎信让我今天来看你,可是想我了”说话间,他已经利落地从窗子翻了进去,双脚甫一落地,看到面前盛装的少女,眼神便有些发愣。

傅妧已穿上了大红嫁衣,长发亦挽作了新嫁娘的发式,连妆容都一丝不苟。她本生就极好的容貌,如今这般俨妆,越发显出秀眉如黛,明眸若水,所谓眉目如画,大抵如此。

见他发愣,傅妧嘴角微勾,眼睛里带了点憧憬的神色:“好看吗”

元灏茫然地“啊”了一声,这才忙不迭答道:“好看,好看。”

傅妧看到他少有的慌乱样子,翩然抬袖掩住笑意,红色衣袖衬着雪白肌肤,眉眼弯弯,不胜妩媚。

元灏只怕自己情难自禁,忙错开目光道:“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重新妆扮,你还不睡”

傅妧垂手向前迈了一步,几乎贴上了他的胸膛。 元灏只觉她抬头时发丝擦过自己下巴,不由得心旌摇荡,极力克制着才没有伸手把她拥入怀中。

“就这么不想见我么”傅妧的语声中微含了幽怨。

“不是”元灏终于恢复了镇定,柔声劝慰道:“我恨不能日日与你厮守,怎会不想见你只是明天大婚的仪式极为繁琐,我怕你支撑不住,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后天,还有一生一世那么久的时间能说”

“一生一世”傅妧茫然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眸间竟涌起了淡淡的哀愁。

元灏见她今日不同于以往,还以为她是因为大婚在即而有些紧张,因此只温言安抚。他兀自说着,傅妧却猛然抬头,颤声道:“娶了我,很可能让你错失皇位,倘若果真如此,将来你会不会后悔”

她的问题如此尖锐,元灏不禁皱了皱眉,语声也冷了几分:“是谁和你这么说的”对上傅妧执拗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只道:“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事情,你只要想着如何做好我的妻子就行了,这些俗事你无须在意。”

傅妧凝视着他的脸,良久才收敛了目光,低低地“嗯”了一声。

话说到这里,元灏无端地有些心烦意乱,又不好当着她表现出来,于是只让她好好休息,自己转身就要走。

才刚迈出一步,傅妧却追了上来,不顾一切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元灏一愣,正想抬手放到她手上,她却闪电般地抽回了手。元灏愕然回首,只见她已换上了温婉笑容:“快些走吧,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好,”元灏回给她一个微笑,“你快点休息,明天我希望看到一个像天仙下凡一样的新娘子。”

“好。”

翻窗而出时,不知为何,元灏竟觉得心里有点空,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傅妧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窗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退去。身后,萧衍的声音幽幽响起:“若是舍不得,我们之间的约定,随时可以中止。”

“不用。”傅妧冷冷转身,目光坚冷如铁。

萧衍脸上却扬起了赞赏的笑容:“不错,这样才有资格做本太子的盟友。”不同于元盈仓促的送嫁仪式,身为南楚第一个大婚的皇子,元灏的婚礼可谓是繁琐至极。一天下来,连元灏自己也觉得疲累不堪。

因着婚期仓促,且元灏尚未行冠礼,宫外的亲王府邸尚未落成,因此新房就布置在了御花园西北角的一处宫苑。

那处宫苑废弃已久,用作皇子新房自然是简陋了些,但好在是在内宫里,除了皇室宗亲外无人能来闹新房,倒清静了不少。最后一拨儿宗亲们也被元澈拉着走了,元灏终于得空到内殿来。

元灏挥挥手将上前伺候的婢女仆妇都打发出去,自己解开领口的两粒扣子,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下,才觉喉咙中的酒气稍缓,人也清醒几分。

坐在床边的女子一直不曾出声,珠冠前面长长的珍珠面帘垂落,遮挡住了她的容貌。唯见一抹玉颈低垂,不胜娇羞之态。

元灏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倒了一杯茶端过去,柔声道:“这里没有别人,不必这样紧张。”

隔了半晌,她才终于接过了茶杯,以袍袖遮面饮了一口。

元灏不禁笑道:“从前你那般爽朗的性子都跑到哪里去了,还是今天累昏了头,嗯”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去接她递回的茶杯,但见她宽大袍袖下露出的葱白指尖,情不自禁便握了上去。

她却似受了惊吓似的忙抽回了手,茶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这动静非同小可,在门外候着的宫女忙都跑了进来,要收拾地上的碎瓷。元灏不禁皱眉道:“谁让你们进来了,都出去”

皇子已然如此发话,那些宫人自是只有听命的份儿,然而床上那女子却忽然颤抖了起来,下了床便跪倒在地,低声道:“二殿下请息怒。”

“你怎么又这般”元灏一句话未说完,酒意却猛然清醒了,她的声音根本不是傅妧的声音。

元灏心中一乱,上前扶起那女子来,连声音都有些颤了:“阿妧,是你吗”

那女子不敢应声,身子却越发地抖了起来,如秋风中的枯叶一般,不胜柔弱。

元灏面色一变,猛然扬手挥开了她遮挡容颜的珠帘,只看得一眼已然心惊不已。面帘下的那张脸,眉眼间与傅妧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少了眉间的那份风骨,便只是个普通的美人而已,而不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人

他猛然将这女子推开,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刚才还抖如筛糠的女子这时反倒镇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屈身行礼道:“回禀殿下,民女傅萦。”

“傅萦”元灏眼底迸发出浓浓怒意,“你们把阿妧弄到哪里去了”

傅萦一手撩起面帘,抬起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带着几分茫然道:“殿下说的可是民女的长姐”

“不错,今日是我与阿妧成亲的日子,她在哪里”元灏压抑着怒气一字字道,眼中已涌起浓浓杀气。

面对他充满怒意的注视,傅萦半低了头道:“长姐身为公主殿下的随嫁女官,已然随公主去了北燕,此事人尽皆知,殿下何故”

“你说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元灏拉了起来。他扣住她肩膀的手那样用力,傅萦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说,她去了北燕”

傅萦眼底已涌上了泪,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伤心,“殿下,傅萦不明白,我才是陛下下旨为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您为何要这般待我”

面对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元灏却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是狠狠将傅萦往旁边一推,便发足向殿外奔去。

傅萦跌坐在地上,脸上凄楚神情一点点褪去,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些微笑意。

那厢元灏刚推开外殿的大门,抬头看到静立在不远处的人影时,顿时握紧了双拳,迎着她走上前去。

皇后扬眉道:“皇儿,今天可是你和傅家小姐的大婚之日,何故”

未等她说完,元灏已直截了当打断道:“阿妧在哪里”

皇后的目光渐渐冷漠,语声也十分冷硬:“我以为,你这个时候应该关心一下正在内殿等你的王妃,而不是别人。”

“母后”元灏的声音猛然拔高了,“我在问你,你究竟把她送去了哪里你是不是逼她去了北燕”

皇后冷然道:“今日随你的皇妹出嫁的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去北燕的,并没有人逼 迫她们”

“你胡说”元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不是我的母后”

皇后的表情颤动了一下,仿佛也在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半晌才以同样激愤的声音答道:“正因为我是你的母后,才不能容许你继续胡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