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六 第八节 阴阳交错 有晴也有雨（下）（1/1）

齐荔觉得该换话题了，说：“暑假开始了，我不再复习功课了。你的材料也看完了，这个家很长时间没这么轻松。咱们做点好吃的，饭后的散步时间加长些，过一个舒心浪漫的暑假傍晚怎么样？”

雨停了，天晴了。晚饭后收拾停当，齐荔果然换上了大花图案连衣裙。她让“初人”穿上从时装店买回来的流行男士衫，还为他系上了一条天蓝色斜纹领带。初人无意这么打扮，怎奈经不住sy连劝带哄。

按齐荔的建议，他们来到江边公园，找了一张长条椅子坐下来。天边夕阳如橙，面前江水涛涛。齐荔说，光阴如梭，转眼间pd和sy相依为命二年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想到现在，会有一番什么感慨呢？“初人”摇了摇头，说他没想那么远，也不愿意去想。齐荔认为应该想。人的生命就那么七八十年时间，能独立自主地把握命运也就那么三五十年。应该积极地对待生活，友善地对待他人，平和地对待自己。不应该虚度年华，不能枉来人间走一遭。“初人”说，学生好好念书，就是不虚度年华。上班的人好好工作，也不是虚度年华。能上好班，又能对一个sy尽点义务，就更不是虚度年华。齐荔说，能做到刚说的第一点的人不少，能做到第二点的人就难能可贵了。一个人独身生活几十年，那就未必是好事了。实际上对自己、对社会都欠账，也会引发人们的非议。还是应该像多数人那样，还是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初人”怔怔地瞅着西边天际的一抹余辉，不吱声。

齐荔说她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一刻钟后，天色进入黄昏了。齐荔轻轻地回来坐下，看着东去的流水，挨过了一阵儿寂静之后，轻声哼起了“洪湖水浪打浪”。

“初人”不自觉地全神贯注，像听到了久远的呼唤一样扭过头去。他发现身边的人平时扎的马尾辫儿，已经变成了两条耳边辫子，还都系着绿色蝴蝶结。她身上的连衣裙也不见了，代之一件传统式蓝细纹短袖衫和一条灰布裤。那歌声是那么熟悉而久远——还没从“封资修垃圾堆”里挣脱出来，学生们只在情绪愉悦的时候偷着哼哼。这辫子，这蝴蝶结，这蓝纹衫，这灰布裤，那不是三十一年前罗妮的一身装扮吗？他们并肩坐在学校院里的水池边。这情、这景，这甜蜜、这向往，让他那么陶醉，让他那么心花怒放，让他全身血液沸腾。这一切，已经成为镌刻在他心灵深处不可遮掩的画卷。这画卷无数次展示在以后三十年漫长岁月的梦幻里，几乎天天映现在闲暇时刻的脑屏上。因为这梦，他拼搏过、呼号过、痛苦过、挣扎过。怎奈甩不开、舍不下，也不愿甩、不想舍。这样的梦，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映像，已经成了他生命的原动力。对了，他还嗅到了一种气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气息。这气息不是花香，不是酒香，不是烹饪香，也不是化妆品香。后来听说，那就是女人的体香。他生平第一次——不对，这是第三次嗅到这种气息了。他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他贪婪地呼吸，他周身膨胀，他如痴如醉。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沉浸在这份香气和氛围中，永远也不离开。只可惜，他的意念里还有那么一条绳索，硬把他从三十一年前拉了回来。他知道身边这个人不是罗妮，而是齐荔，是他赞助的对象，是他下一代人的女孩子。哎——，做sy的怎么还能引导pd进入这种意境呢？她怎么能设计出pd亲身经历过的美妙光景呢。她搞调查了？她访问罗妮了？她这么做是对pd的心理慰藉，还是另有目的？这一幕的出现和她最近的异常举止又有什么联系呢？想来想去得不出结论，也就无从采取什么应对措施了。眼下能做的，就是平静一下心态之后，说回家吧。

齐荔没吱声，站起来像往常散步一样并肩而行。走出几步，她的手像往常散步那样挎起了pd的胳膊，只不过这回更显小鸟依人了。

一路无语回到家里，时钟已过九点一刻了。齐荔麻利地洗好湿毛巾，递到“初人”手上。然后沏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静静地坐着。那神态说不上是听候发落，还是在期待喜悦的降临。

此时“初人”的头脑，似乎还游荡在现实与三十一年前的时空两端。应该说他明白了sy的用心，却又不大相信这是真的。瞅一眼身边才二十一岁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又能说什么呢？自己不是铁打的汉子，七情六欲俱全。如果一把搂过她来，如果把头探过去，接着会是什么？这念头三十一年前就产生过。那时候是一对小青年儿初恋，虽然不能公开张扬却问心无愧。而现在呢，现在……一种罪恶感袭上心头，他不敢想下去了。唯一能做的是什么也不说，大口喝下咖啡，回寝室去。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齐荔看出“初人”这一夜又没睡好。她说，失眠的人不能闷在家里，饭后去公园散散心，午间再补点觉。“初人”说，大学生平时没有时间，暑假得回去陪陪老人，料理料理家务。齐荔说她明天回去，今天也想遛遛公园。她换上了大花图案连衣裙，拿起挎包，让“初人”带上照相机，二人出门了。

漫步在公园的林荫道上，“初人”的表情与以往两个人散步一样，不温不火、不喜不恼。他问齐荔昨天晚上在江边怎么会那副妆扮，是不是找某个特定人去探底了。齐荔说她没找什么特定人，在她所在的圈子里想了解三十年前的事，也用不着搞调查。如今的青年人想象很丰富，信息时代搞点儿模拟并不难。“初人”问她那么模拟的出发点是什么。齐荔说，sy的义务是让pd远离孤独，让他的生活丰富多彩。世界上最难把握的东西，恐怕就是人的情感了。她希望她的pd生活愉快，他也应该像普通人那样有丰富多彩的生活。

来到荷花池边，齐荔建议在周围照几张像。没等“初人”表态，她就把照相机交给一位游人代劳。她和“初人”并肩站着的，长条椅上挨着坐的，挎胳膊散步的，一起赏花观鱼的，样样都照了。路过的一对男女羡慕地说，“看人家两口儿多亲密。”

“看起来，pd和sy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齐荔自言自语低声说。

“初人”没回应，问齐荔今天怎么想起照相了。她说，大学本科一共三个暑假，现在是第二个。上个暑假没照过，下一个暑假有没有机会照还难说。做sy是一段常人没有的特殊经历，以后不作了，连个回忆的形象都没留下，岂不遗憾？

以后不作了！？那就是说她已经在设想离开这个家，离开他这个人以后的日子了。这让“初人”的心头掠过一丝伤感，一股惆怅。凭心而论，他这二年的生活起居有规律了，饮食和衣着的换洗不像过去那么随意、那么拖沓了，家里也整洁多了。如果齐荔离开，自己就得回到过去的日子。怎么办，再找一个sy？能找到齐荔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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