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四第十七节 受宠若惊 行者又犯浑（下）（1/1）

深秋时分，哮天收到东方计算机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尽管他早就没有了学业上争名夺魁的兴趣，还是按捺不住激动心情，打电话非要面见“老迈菩萨”不可。

“助力三轮”与“黄的卡”商量，认为时机成熟了。

哮天进门后有些拘谨，四处留神。发现屋里没有别人，“老迈菩萨”又和蔼可亲，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只字不提复习和考试，对“菩萨”的敬仰与亲近却溢于言表。两个人谈前途，谈人生曲折。谈到饭时一起吃了午餐，还喝了几杯葡萄酒。吃了喝了，感觉随便了。哮天说，第一次在荧屏上看见“老迈菩萨”，当时就想跑来相见。

“老迈菩萨”问，那天说什么妹妹、女儿、外甥女，那是怎么回事能不坦诚相告哇。哮天如实相告，那份《招包广告》上的女孩儿照片和ql这个名儿，一下子把他送回六年前——为保护同样面孔的女孩儿乔秋莉，血染“梦幻卡拉ok”。只可惜，好心不得好报，反倒坐了五年大牢。出狱后四处打听，谁都不知道乔秋莉去哪儿了。ql、秋莉，都是“小日丽”型，也就是“老迈菩萨”这样的脸形。荧屏上的“老迈菩萨”与电视剧里的“小日丽”，简直是一张底片印出来的，他能不想亲眼看一看吗？

“老迈菩萨”笑道，所说的“小日丽”，现在也是五十左右岁的人了吧。六年前的哮天还是个少年小伙儿，怎么对一个中年女人那么感兴趣呢。哮天有点儿不好意思，说他先认识的乔秋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后来发现刊物上那张“小日丽”年轻时候的照片，与乔秋莉简直一模一样。“小日丽”在电影、电视剧里的角色，演得特真实、特自然、特让他心驰神往。即便演的是不怎么的女人，包括当第三者的那个二姐，看起来也不让人厌恶。说不出为什么，反正就是喜欢。

“老迈菩萨”很随意地说，六年前的乔秋莉十八岁吧。

哮天倏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么说你还是认识。她在哪儿？”

“老迈菩萨”让哮天别激动，她没见过乔秋莉，可知道哮天的往事。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老迈菩萨”吗。她问哮天跟乔秋莉认真谈过没有，是不是真心喜欢。要是能说心里话，她愿意帮助找找试试。

哮天说，开始只是凑热闹，玩玩，接触几回就熟了。谈是谈过，可没胡来。秋莉她妈死了，欠下不少债。她考上大学没念成，出来打工挣钱。虽说是坐台，可她卖力卖笑不卖身。眼看着那么可怜也可爱的人，受地痞流氓调戏污辱，有血性的人不可能不挺身而出。

“老迈菩萨”笑容可掬，说，你倒是挺身而出了，可结果呢。伤了人，铸成了刑事案件，还自觉有理？哮天说，中国就这样，路见不平不许拔刀相助，有理也不行。要不怎么好人总受气，坏人越来越猖狂呢。“老迈菩萨”忍着笑，说，好一个绿林好汉哪，这可不是现代青年应有的态度。路见不平应该相助，但不能过度，更不能首先动刀子。造成一重两轻三人受伤，差点背上人命，矛盾焦点就不是谁先欺负谁了，而是谁先造成人身伤害，谁引起的后果严重了。假如甲对乙说了无礼的话，污辱了乙，乙就打断甲的腿，甚至要甲的命，那行吗？凡事都得想想哪头儿大、哪头儿小，得换个位置看看该不该那么做。明明犯了法，还强词夺理。事情过去六年了，到现在还不服气，五年强制教育那不是白受了嘛。

哮天不好意思了，说，“菩萨”的话当然在理，要不“天狗”怎么愿意听呢。“老迈菩萨”郑重其事地说，不管什么事，都有大道理管着小道理。一件事只有一个主理，不能说这也有理、那也有理。不分事大事小，不管轻重缓急，各说各的理，那样的天下还有公平吗。这一条可得记住，不然就会常犯错误。

哮天没有点头称是的习惯，马上换了个话题。他前天去龙媛家电维修中心了，按“菩萨”说的自我介绍。对方挺热情，欢迎将来去实习。那老板确实有本事，雇两个技师，带两个徒弟。前台那女的是老板娘，一口四川话，打扮时髦又得体，挺招人喜欢。她比老板大多少岁，神仙也猜不出来。

“老迈菩萨”揶揄道，这“天狗”的精气神儿，怎么都用于欣赏女人了？先是乔秋莉，接着是“小日丽”、ql，这又看上老板娘了。你还看上谁了？

哮天乐了，说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小日丽”类型的人，也就是“老迈菩萨”这样的人。听说那老板娘的岁数是老板的双倍，比“老迈菩萨”还大。外表看也就三四十岁，老板对她百依百顺。“老迈菩萨”要是打扮打扮，比她更招人喜欢。

“老迈菩萨”说，如今说喜欢谁，不算无礼挑逗了，但要适可而止。“老迈菩萨”这把子年纪，做“天狗”的妈可绰绰有余呀。

“您愿意当妈呀？那好，做我干妈吧！干妈，干儿子给您磕头啦！”哮天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跪地磕了三个头。

“老迈菩萨”没阻止，也没答应。笑着说，做她干儿子，就得听她的话，还得说实话。她问哮天认干妈是因为感恩，还是有别的意思。

哮天有点儿得意忘形，说，是感恩，没有谁像“老迈菩萨”这么关心他。当然，主要是他觉得“菩萨”可亲，当干儿子可以跟干妈耍赖皮。他听说龙媛家电维修中心的老板以前叫老板娘是姨，也叫过干妈。当“菩萨”太孤单，当干妈就有干儿子做伴儿。干儿子可以给干妈捏肩捶背、消愁解闷儿。

“老迈菩萨”笑道，不学人家怎么经营，专打听人家的隐私，这条“天狗”够邪的了。作干儿子的怎么对待干爹呢。哮天说他不是邪，是想听听群众对龙媛中心的反映如何，周围邻居主动说的。干爹啥都干不了，干儿子帮干妈照顾他呗。

“老迈菩萨”拿出相册，翻出“助力三轮”的肖像和全家福，让哮天先在照片上认识认识。那上面的“老迈菩萨”穿的是警服。

“啊？这不是黑脸大队长吗？哦——明白了，怨不得那心狠手辣的刁女人说她是‘老迈菩萨’手下了。那两下子怎么能是普通人？原来是一窝子警察呀。对！ql的学费……肯定是你们合伙整的景儿，没错。什么复习呀考试啊，还不是是劳改那一套？全是骗子。天哪，还以为真遇上了善心菩萨了呢，腆着脸溜什么干妈的须。我‘天狗’让一群‘地狗’耍啦！”话说到这儿的“天狗”血流在加速、脑温在骤升，又变成“密执金刚”了。手不由己地抽了自己俩耳光，哀号着奔出门去。

门外，坐在售报亭旁看报纸的瘦老头儿，骑上自行车，远远跟着狂奔的“密执金刚”，一直送到家。

哮天直奔自家寝室，狠狠甩上房门，把自己锁在屋里。妈妈叫、奶奶叫都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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