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四 第十五节视频聊天 天狗谒菩萨（下）（1/1）

“老迈菩萨”摇摇头，说她没有那大的孩子，连一个姐妹都没有，当然就不可能有外甥女了。她现在觉得挺奇怪，一向勇往直前的哮天，这会儿怎么吞吞吐吐了。估计是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会心神不定呢。

哮天有些语无伦次，说他前些日子在网上看过一个《招包广告》，一个女孩儿要出包自己，为的是挣钱上大学。网上的照片特像杂志上那个“小日丽”，也特像“老迈菩萨”。

“老迈菩萨”笑了，说，这可有点儿意思了。既然网名叫“老迈菩萨”，就说明这个人年龄大了，怎么能像个高中刚毕业的女孩子呢？一个五十来岁了，一个应该还不到二十岁，说这两个人像母女还差不多。把“老迈菩萨”这张老脸与“梦幻卡拉ok”坐台小姐联系起来那就离谱了——这可没有说坐台小姐怎么不好的意思，而是说坐台的女孩子都亮丽俊俏、人见人爱。即便是六年前的“老迈菩萨”坐台上，去“ok”的消费者恐怕得调头就跑，要不就得烧香磕头。至于那份《招包广告》的事，她也听说过。那是个下岗工人的孩子，刚考上大学。学费已经有人赞助了，那份广告也就撤了。

哮天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老迈菩萨”等了一会儿又说，她看出哮天心里有事，不知道为什么不说。哮天说，他从十四岁开始就没遇上遂心事，闹心的事可是一件接一件。出了劳教所又进劳改队，出了监狱还是一步一个坎儿。老天对他不公平，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知是ql有了救助人的消息带来了失落感，还是面对着自己的偶像——“小日丽”一模一样的人，竟然是封杀自己上网的元凶，哮天的心扭曲着，又无处发泄。说出内心愤懑的同时，他的血流和脑温骤然攀升——面目又变成“密执金刚”了。

“老迈菩萨”看出了对方的变化，问他怎么了。她说，心情好不想说话，那就换个项目。进游艺厅玩一会怎么样，总不能干瞪眼吧。

又过了足有五分钟，哮天的脸才松弛下来。他突然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问他吓着“菩萨”没有。

“老迈菩萨”笑容可掬，说她年近半百，面对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至于害怕一个小伙子，何况是在荧屏上。她面对的这个青年人不修边幅，暗示他性格率真；眉头刻着一条伤痕，反倒助长阳刚之气；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很有几分好汉气度。实话相告吧，一个人让另一人感觉不舒服，往往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他的言行。言谈举止是人品的外在表象，人人都需要自我修养。包括你，也包括我，你说对不对？

哮天问，“老迈菩萨”是不是要改造他这条“天狗”。七年的劳教劳改没能改造了的人，假神仙还想试一试？

“老迈菩萨”并没有生气，说她是个教书的人。她的根本任务就是让人聪明起来，从来没想让谁失去他的本性自我。正相反，她愿意帮助别人发挥自己的本能特长。她和所有的正常人一样，不能容忍损害善良的自我。她听说哮天挺有善心。比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比如，为了帮别人上学想卖自家的房子。

哮天眯着眼又想了一会儿，说他不喜欢别人奉承。

“老迈菩萨”说，“天狗”说他看“老迈菩萨”像影视明星；“老迈菩萨”看“天狗”是个挺帅的小伙儿；前话后话没有什么区别吧？如果算是奉承，两者该不该都算呢？人和人之间常常有交往——视频网聊就是一种交往。交往就会看对方的形象，会听对方的语言，都会联想一些事情。跟别人商洽切磋，就会留下印象，就会知道一些以往不知道的事情，就会明白一些新道理，这就是一种素质提高。对我是如此，对你不是吗？总不能说人和人相互接触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被对方改造，就是奉承对方吧。

哮天无言以对，又憋了一会儿。看见问“老迈菩萨”端起茶杯，他她是不是在家里，怎么就一个人。对方说是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学习、思考、上网浏览没有干扰，回顾自己做过的事情出没出错儿也需要静下心来。成年人应该经常回顾自己的过去，古人叫一日三省吾身。你呢？

哮天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今天先聊到这儿吧，明天再联系。

“老迈菩萨”说，她猜出哮天为什么急于上视频，上了又心神不宁的原因了。一是你大动肝火一心想救助的ql有人救助了，让你产生了失落感。不怕你不高兴，道理得说清楚。世界上一事，都不会按某个人的意思一直发展下去。ql有难，社会上会有不少人愿意帮助她。你愿意帮、别人愿意帮，一样是好事。帮得上、帮不上，也都很正常。帮上了是实现一份爱心，帮不上也不必自责，不必窝火。不管她像“小日丽”，还是像别的什么人，事情的本质都一样。你说对不对？另一件是你上网遭封杀，想上街去跟伙伴们玩儿又不允许。在家憋得慌就想见到别人，就想找人聊天，这是人的共性。现在唯一能和你哮天聊的人，恰恰又是下封杀令的罪魁祸首。就因为那个封杀令，让你“天狗”在网吧和马路上大丢面子、大受委曲。见了这样的人心里觉着别扭，不见又太寂寞，是不是这回事啊？

哮天苦涩地一笑，说，这十来年，他就没遇上几个看他顺眼的人。跟他作对的人却遍地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别不别扭无所谓了。

“老迈菩萨”问，那你爷爷呢，你奶奶、你妈呢，还有你那些亲戚、朋友，他们属于看你不顺眼的人，还是跟你作对的人？“天下乌鸦”里的多数人不认识你，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呢？你就从来没想过这是因为什么？不会吧！

哮天表情尴尬，说，想了又有什么用，想破大天也改变不了别人，别人也别想改变他。“老迈菩萨”问，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推三轮车的那个人。那可是最后送“相老爷子”进医院的人，是“相老爷子”和他的胶东老部下特别敬重的人——二十年前就是边防部队的正师职首长。那个和哮天在网吧交过手的瘦老头儿，是个一等战斗功臣，一等甲级革命伤残军人。他们和你哮天八杆子打不着，为什么也在“乌鸦一般黑”之列？你爷爷创建了老头湾论坛，这你知道。论坛的人为什么和你作对？一个无亲无帮、素不相识的人，为什么要下令封杀你上网，你就没琢磨出点儿意思来？

哮天又绷起脸一言不发。“老迈菩萨”说，看来你今天没有兴趣聊，那就再见吧！建议你回去思考两个问题。一是，青年人应该怎么生活；二是，每个人都生活在社会中，都有个怎么把自己融入周围人群中的问题。首先是融入家人、亲戚和共同生活、学习、工作的人中去。她本人就经常思考这类问题，越想越有意思。想对想错都没关系，能想进去往往会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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