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密传件二 首录(下)(1/1)

姚妮语重心长地说,世界上的新事物刚一出现,往往令人不解。对这件事,姥爷听了开始也摇头。但他老人家认为外孙女的动机不坏,大方向对头,就去请教了人文学者。学者说,如今的孩子了不得,意识超前,敢为天下先,也有运筹帷幄的潜质。他们认为,合同里的某些含意有违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需要加以引导和修正,提出了许多道德与社会容忍度方面的启示。老八路觉得,他女儿年纪不大,受传统观念的约束却挺重。如果开放意识强一点,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不可能维持这么久。他知道,女婿只是为了外孙女,才没有彻底抛弃这个家。在这件事上,老八路很有学者风度,比他女儿还开通。

听着女儿的话,“怒目青衣”变成了“悲情青衣”。姚妮继续说,传统美德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她知道她爸有“小秘”,有他的生理和情感满足。她妈为什么没有成年女性不该缺失的异性关爱呢,为什么比潘虹演的《人到中年》那个女医生还惨呢。女儿在家,还可以母女相依为命。女儿离开千里,一个单身中年女性如何忍受孤独寂寞?都二十一世纪了,人道主义的光辉该照进这个家了。她爸说他不会有第二个妻子,但承认有情人。他说他老了之后,或许会回到妻子身边来赎罪。那女人呢,女人就必须苦熬几十年?已经过去这些年的满腹怨水和无望地煎熬换来什么了?现代社会流行“混搭生活”、“混搭情感”。夫妻关系正常的女人,也可以有“蓝颜知己”。八年没有异性体贴的女医生,就不能交个大学生朋友?她爸跟她说过,她妈有男友他不会干涉,只希望尽量减少对女儿的影响。可不是女儿信口开河,这有他的亲笔信。

“蹙眉青衣”立眉睥目,抓过信狠狠摔到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那种人还知道愧心?滚一边去。你妈能与他那种人为伍?

姚妮抱着妈妈说,她马上就要离开家了。妈妈上班忙累一天,回家形只影单,冷冷清清地吃,孤苦伶仃地睡。守着一百八十平米的空房子,昏灯孤影,凄凄惨惨,怎么打发辗转反侧的不眠长夜?要是让撬门小偷和入室强盗盯上了怎么办?退一步讲,即便冯宝成不了女主人的贴心知己,起码能做个伴儿、壮壮胆儿吧。有人帮着做些家务,有人嘘寒问暖有人说说话儿,没有什么不好嘛。没结为知己之前,您就权当是女儿找了个替身来陪伴妈度日还不行?

“蹙眉青衣”说,找个男人陪她妈,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姚妮说,那不是狼,是“郎”。那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遴选到的。她和她那个早一年上了大学的“死党”,从北方大学筛选了三十多个目标,逐个摸底,反复比较。这个冯宝长得帅,比爸爸高半头。他品行好、威信高,在同学堆儿那是羊群里的马。他家在偏远农村,早年丧父,跟母亲特别亲。这是选他的理由之一。山区的孩子上学晚,他高中毕业打了二年工才考大学。攒的钱不够交两年的学费,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生活费全靠他自己挣,每天出去打着两份工。他自己定的伙食标准是每天五元,不够别的学生一顿午餐。他寒暑假不回家,一是为了省路费,二为了打工挣钱。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个人聪明又厚道。他饿着肚子去饭店打零杂儿,店里的熟食果蔬却一口不动。客人付小费他不收,拣了钱包就送招领处。他谦和、勤快又有爱心,来搞家政服务肯定比女保姆强百倍。

“蹙眉青衣”说,一个男青年愿意给独身女人做家政服务,就算是好人也是吃错药了。

姚妮说,现在的大学生与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帮她选冯宝的“死党”说,如今的大学校园,谈情说爱的随处可见。有进“计时旅店”的;有租房子同居的;有卖*的;有给大款当二奶的;有上网招包租人的;有色情贿赂教授的;都不是新鲜事了。她和“死党”考察冯宝一个月,认定他是城市青年里很难找到的人。要不是“死党”耐心动员,人家压根儿不搭这个茬儿。刚提这事的时候他说,以课余时间做家政服务,换取全部学费和生活费,酬劳是挺优厚。但是,这种家庭的主人往往很挑剔、很难侍候,他可不敢应承。“死党”向他如实介绍了这个家的情况,以人格保证女主人和她女儿都通情达理,他还是不放心。昨天亲自考察了,同意签合同了,还有两个条件必须满足他的要求。一是,合同第四条的写法必须改为不确定指向;二是,一旦发现实际情况与介绍的出入太大,中止合同不算违约。这样的人,能是吃错药的吗?

“蹙眉青衣”说,这样的服务家政她绝对不要,谁说好谁享受去吧。

姚妮哈哈大笑,说,女儿说好,女儿要?那、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五六年之后,如果他不想离开这个家,如果当妈的认定那是个出类拔萃的男人,那就让给女儿好了。只恐怕到那时候,有人就舍不得啦。

“蹙眉青衣”又成了“怒目青衣”,斥责道,马上就上大学的女孩子,一点儿正经的没有。张口“混搭”,闭口***,简直是个疯子。

姚妮反问,怎么叫***?《北京人在纽约》里的女儿说她爸没文化,没有血缘关系怎么算***?崔莺女士多看点儿报纸吧,今天儿一篇媳妇嫁公公,明天一篇女婿娶丈母娘,人家堂而皇之,你挥舞***大棒打谁去?咱们就这么办!五年以后,妈妈是冯宝的老情人,女儿是他的小妻子,娘儿俩抢一个男人,那不又是一条震惊华夏的花边新闻吗?

姚妮笑得前俯后仰,顺手从兜掏出印泥盒,抓起她妈的食指蹭了一下,摁在了打印稿上。收起合同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女儿知道,让当妈的在这上面签字比上天还难,不得不采取强制手段。现在好了,手印摁了,合同生效了,反悔都来不及了。漂亮妈妈别发怒了,记住这么一句话吧——用不了多久您就会打心眼儿里感激女儿。不信就等着瞧。现在开始好好琢磨怎么执行合同吧!桌上还有一份,甲方签了字的。女儿现在没时间陪妈了,整套方案全等着落实呢。

临出门,姚妮又往她妈手里塞了一卷纸,说这是同类事件的新闻报导。让她妈打开二十一世纪的新视野,好好受受启发。

崔莺打开纸卷,头一页是晚报的副刊,版“眼”上有一段框起来的黑体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姐弟恋’同‘网恋’、‘一夜情’、‘男色’一样迅速蹿红,成了当下最时髦的流行词汇。”下面是几篇“花边”新闻。“中年女士千里约会小伙儿网友”;“四十二岁白领为嫁二十四岁男友做全身整容”;“二十岁男子向五十岁店主求爱不成割腕”;“女教师网上公开与其学生的恋情”;“老伴满足不了性需要,六十八岁老太交二十八岁男友”……

“蹙眉青衣”嘴唇哆嗦,甩手把纸卷扔进了垃圾桶。她是气愤?是委曲?是悲怆?是怨恨?是无奈?是伤心?还是自己的心病被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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