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密传件二 首录（上）（1/1）
天下所有的妖道事，都不是妖精做的，而是人做出来的。本作妖记里的作妖者就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刚被名牌大学录取的女学生，名字叫姚妮。为什么说她作妖呢？因为她的行事风格与众不同，她做出来的事情往往不被人们理解。她这次作妖儿的过程挺曲折，延续的时间挺长，只好选择能展现故事来龙去脉的段落剪录如下。
首录2003年7月26日中午（上）
剔净了第二只大彩蟹，喝下了第二杯解百纳，姚妮的脸蛋儿红扑扑了。她妈觉着女儿有点儿神神道道的，让她慢点喝。姚妮端着杯，盯着她妈那张俊俏娇嫩又多愁善感的脸，问道，当妈的凭什么说冯宝是女儿的男朋友，是看见搂搂抱抱了，还是听见谈情说爱了。纯粹的主观臆断，冤假错案。赶快平反昭雪赔礼道歉吧！要不然，天大的好事就从您身边溜走啦。
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起源于昨天晚上。姚妮上午收到首都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午就领一个男生回家，与妈妈一起吃晚餐。送走了客人，她问妈妈对来者的印象如何。她妈说，言谈举止挺稳当，长相也无可挑剔。问题是，女孩子还不满十九岁，大学的门儿还没进，这就扯上男朋友了。大年三十吃元宵，太着急了吧。姚妮诡秘地一笑，说，当妈的满意就行啊，那人叫冯宝。明天是星期六，咱母女俩该吃螃蟹宴啦。麦黄螃蟹豆黄鳖，这是老爷说的。当妈如果的把女儿哄高兴了，天大的好事就会降临到咱们家不赤来。到那时候您可得稳住架儿，千万别兴奋过度情绪失控。她妈说，宝贝女儿金榜题名，庆祝一下理所当然，还失什么控啊！
螃蟹宴上旧话重提，妈妈说女儿才是兴奋过度呢。录取名牌大学那是凭本事考的，怎么还能溜走？什么叫冤假错案？那小伙子难道是专来要饭吃的？不是女儿的男朋友，还能是当妈的男朋友？
“您可算说对的喽——，那还真是妈妈的亲密朋友嘞——。大帅哥一个，司马相如一般的嘛——。美丽的崔莺女士，一定要吃下那只又大又肥的仔蟹啦——。”姚妮抻着粤腔说。
妈妈斥责女儿没正经，口还没张开，飞来一张打印稿挡住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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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合同书
甲方：北方大学学生冯宝
乙方：中心医院副主任医师崔莺
双方协议如下：
一、自愿结为sp（学生级朋友）与yd（友谊型导师）关系。其内涵是：以真诚朋友为基调，加上年轻方爱戴、照料年长方的责任；加上成年人帮扶、引导年轻人的义务。对外可称家政服务员与雇主，实际并非雇佣关系，而是相互关心帮助，相互尊重体贴，相互信任依赖的全新式复合型关系。
二、甲方自愿替代第三人姚妮，陪伴乙方生活。在不影响学业的前提下，尽力做好精神抚慰，饮食起居，日常家务，人身和家庭安全事务。
三、合同生效起，乙方自愿负担甲方大学本科和硕士、博士学习期间，需要个人负担的正常费用。sp年满二十九岁以后，yd将指导其正确恋爱，协助其结婚成家。
四、sp和yd共同促进和维护双方的友谊；第三人有责任协调与推动复合型关系的发展。发展到何种层次，是否超越前三款内容转入更亲密情谊，全凭双方感情自然融合，不受他人和其他关系的制约。复合型关系一经确立，并无终期。sp组建新家庭以后，与yd保持亲戚般往来。
五、各方承诺要诚实相待、和谐共处，不做违背对方意愿的强制性行动，并以良知和人格保证信守本协议。无故失信或有意欺诈，受害方有权采取相应的惩罚和报复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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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妮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盯着妈妈的脸——猜想那上面将要发生的变化。那是一张十九年来姚妮天天面对瓜子脸，一张如同京剧脸谱册里的“蹙眉青衣”的脸。这个家实际只有她们娘儿俩的两张脸，很少出现第三张。姚妮她姥爷倒是常来，一个月也就两三回。她从姥爷嘴里知道，她爸她妈都是“知青点儿”送进大学的，毕业后分别做了行政干部和医生。党政机关办企业搞、创收风头正旺的时候，两口子商量稳妥行事。一个人继续端“铁饭碗”，抚养女儿；另一个“赶潮下海”，争取挤进“先富”行列。丈夫做了几笔生意，全部积蓄血本无归。年轻气盛不肯回头，一个人独自去深圳空手套白狼。摸爬滚打了三年，乘《南巡讲话》的春风而上，坐上了董事长交椅。到九十年代中期，旗下的公司已经年利上千万了。
“蹙眉青衣”的眼珠儿由俯视跳跃为仰视，说明目光第二次对向合同的开头。姚妮的记忆之窗，开始闪出她上小学的时候，这个家的第三张脸——爸爸。那时候，爸爸常带着文具和新衣裳回来看女儿。姚妮满十岁那天，第三张脸匆匆出现，带来的生日礼物是当时罕见的彩色进口手机。也是那一年，这个家搬进了现在的房子，姚妮有了属于自己房间。以前和她同住一室的第四张脸——阿姨，两个月后就离开了这个家的专用保姆房，再也没回来。从那以后，家里出现第三张脸的次数越来越少，妈妈的眉头便蹙得越来越紧。“蹙眉青衣”脸谱便日复一日连续出现，最终定格在姚妮的脑屏上。两张大人的脸偶尔还会同时出现，姚妮觉得他们笑得比哭还难看。文具（包括台式与笔记本电脑）和时髦衣裳仍源源不断来到姚妮身边，不过大多数是从邮局里取回来的。她打电话问爸爸为什么老不回家。爸爸说他忙，公司离不开。她问妈妈，妈妈也那么说。快上高中的时候她才明白，爸爸那是在糊弄孩子，妈妈那是在麻醉她自己。这些现象让姚妮寻思了很久、很多，有过许多奇思遐想。半年前，脑子里冷不防蹿出了一股冲动，导致这份《特殊合同书》出笼。她眼下的决心是，即使“蹙眉青衣”面对不是合同文本而是红灯，也要推着妈妈闯过去。
不出姚妮所料，“蹙眉青衣”果然变成“怒目青衣”，拍着合同质问这是作什么妖儿？质问“亲密情谊”什么意思？质问把你妈当什么人看？
姚妮乐嗬嗬告诉她妈，十天前，她姥爷也说她作妖儿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呀。只不过，老人家说他的外孙女有沉香精神。沉香作的是什么妖儿呢？
“怒目青衣”说女儿简直是疯了，怎么能拿这种事去恶心姥爷呢！
姚妮告诉她妈，就因为是这种事，她才不能不跟姥爷联合起来。不扯起那面大旗，“怒目青衣”还不得张嘴咬她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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