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唯一错了的，是立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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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人默默离去，有人送了他们到指定地点，至于他们今后会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星衣不会去挽留他们，贪生怕死之辈，留下，反而可能是祸害。至于主动留下的二百六十人，星衣对他们深深一鞠躬，感激他们能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不离不弃。
防卫战已经打响了。
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心无顾忌，只是坛内不知道哪个混小子提了议，说是每个人写个纸条丢漂流瓶里，也许等来生，他们还能捡到自己前世写过的话。
更让人意外的，是偌大基地里一大群大老爷们居然还很伤感地觉得这想法不错，至于女坛众，不必把他们当女的看，帝王蛇里才不会看你是女的就让着你。
去三大分坛地上地下的科研楼层里搜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出来，每几个人轮流着写一张纸条，之后便卷起，小心放到瓶子里，有人单独放一瓶子，有人则一大堆塞一瓶，之后相视一眼哈哈笑，亲如兄弟，近于魔怔。
可这样的状态，恰恰让人看了心中感动。坦然面对死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所以愈发显得难能可贵。
星衣给赤焰也递了一个瓶子，这个瓶子颇为精致，和其他坛众使用的那种锥形瓶圆底烧瓶可不太一样。瓶身上有漂亮的绿色叶子纹路，堪称栩栩如生。绿色，是他的眸色，也代表生机。
赤焰在星衣的一再央求下终是放了张字条进瓶里去，星衣数次想把字条打开来看，却又害怕里边是什么让自己更加绝望的话，索性也便坦然，不打开了。
很多事情你想知道得清楚明白，那个男人的心思你一猜再猜，可人立于世间，并不是什么追寻都能有一个答案，有时能糊涂点过，反而幸福和幸运。
战火轰鸣。
这里毕竟是帝王蛇的地盘，战斗打响一个多小时了，还是地头蛇占了上风。
可来犯者既然有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自然也不会在意这预料之中的暂时失利，时日一长，帝王蛇里的人出不去，总会吃亏的。
一日一夜，伏尸过百，流血十丈。
翌日黄昏，伏尸上千，流血百米。
第三日夜，赤色星空，浮屠修罗场。
……
第七日，晨曦的微光自遥远的上空打来，仿佛亘古时期神们轻快的吟咏。
神说要有光，于是整片大地金芒万丈。
天亮了。
太阳冉冉东升。
空气中是洗不净的血腥之气，那些被血液浇灌过的土地，草木生长得飞快，鲜花更加娇艳欲滴。
荆棘刺破虎口，子弹击破颅腔，白色的浆液喷涌，徒手撂倒近在身侧的敌人，叫吼，厮打，拳头无眼，身体仿佛已感受不到痛意，出发前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染满污泥……
辨不清谁是谁，只有那还隐约鲜明的服装，彰显彼此对立的立场。
与生俱来的身份，非我原罪，是我原罪。
你执刀弄枪，为戳伤我罪恶的灵魂和心脏。
我用毒用药，为我骄傲不屈的信念与信仰代言。
搁在战争年代，谁都没有错，适者生存，敌强我弱，物竞天择。
放在和平年代，唯一错了的，只是我的立场。
有人杀红了眼，有人的双眸已失明。
赤焰深深吐出一口气，身体内的血液，一寸寸变得冰凉。
半个小时前，科研百事通给他送来了他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份血液化验。
那是赤焰头一回在这个老科研疯子脸上看到崩溃的神色。只是他的崩溃，不为此刻自己已如鱼肉任人宰割，而为他这一生最后一项研究，未能好好开展，便要被迫结束了。
“主人，对不起。”泪水纵横的老人，佝偻着一步步踏出了日坛，像一个绅士，去赴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葬礼——属于他自己的，葬礼。
赤焰没有说要放他走，因为清楚明白，他不会走。
这个老头虽然烦人了点，动不动就爱说赤焰身体里有什么毛病，可对自己从事的事业，却是爱得风生水起，爱得深沉热烈。这样一个人，赤焰想，他也不该勉强他走。绅士未必不怕死，可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执着。出了这片基地，他亦不可能再找到这样一个可以放任他尽情研究的地方了。
吾惧死，吾赴死。是为勇士。
……
鲜血这种东西，你最开始闻到它的时候可能毫无感觉，也可能作呕反感。而当大量的鲜血一再洒落你面前，你除了厌恶，之后便只剩麻木了。
什么东西看多了，也就都麻木了。
赤焰此际便很麻木，他的衣襟上沾着己方的或者敌方的血液，起初他会试图去擦，后来也便理所当然无所谓了。
他开枪的手法极准，所以近他身侧的人，无一能有好下场，他所能给予对方的尊重，便是让他们一枪毙命，而不必再受折磨。
有人将利刃刺入他的皮肉，被他一脚踢着飞出了两米。有人将子弹对向他的左心口，他矫健闪躲而过，回以一击。有人几人联合，各种招式都用上，伤得他衣角，却要付出性命。
盛承骁几次从赤焰身侧路过，心情复杂不已。
这时候的赤焰，处于他生平最狼狈的时刻。可一个在这般狼狈的状态下还能无所顾忌地笑的男人，盛承骁无法认同他会输。至多，他失去的也只是自己经营了长时间的一切。
相较之下，星衣可就比赤焰伤得重得多，她的星坛领头人，擒贼擒王的道理，华夏军方最是熟悉不过，所以打一开始，她一人身边围着的，就有无数人。
艰难杀出了重围，浑身带血跌跌撞撞到了赤焰身边，星衣那一刻里恍惚出现了梦境，所以大逆不道地拉住了赤焰的手。
短短几秒的温存，是她此生和他最近的距离。
一颗子弹，没入她的心叶，赤焰甚至来不及拉开她。
也娇媚，也恶毒，也绚烂，也阴暗。
一朵血花，开在她的心口上。她的身上，穿着她过往最爱的红衣裳。
在踏出那片地狱之前，她其实无比憎恨红色这样的色彩，因为那会唤起她无数关于鲜血的回忆。后来他某次不经意说了句：“古时华夏人爱用红衣做嫁衣，因为喜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