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精品h文合集第55部分阅读(1/1)

一歇,陪八叔玩一会!”

我产生了尿意,咕咚一声,跳到炕下,匆匆跑出屋子,站在房山墙处,掏出

了小鸡鸡,三叔与老叔站在我的附近,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三叔对老叔说道:“老

疙瘩啊,八叔又喝得差不多了,咱们好好地合计合计,把他的钱,骗到手!”于

是,三叔与老叔嘀嘀咕咕地咬起了耳朵。

“八叔,”三叔与老叔一同返回屋子里,将扑克牌往桌上一放:“八叔,

来,切磋,切磋!”

“嘿嘿,”八爷放下酒盅,开始抓牌,三叔一边抓牌,一边与老叔眉来眼

去,我呆呆地坐在桌前,热切地目睹着两个叔叔如何将八爷的饷钱骗到手。可

是,让我捧腹的是,几番交手,两个叔叔却被八爷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哼,”八爷握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得意洋洋地笑道:“小子,别以为你八

叔又喝醉了,跟你八叔玩这个,你们还是嫩了点,嘿嘿,服不服?”两个叔叔输

得两手空空,灰溜溜地走出屋子,八爷再次转向我:“大孙子,接着喝,嘿嘿,

八爷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喝酒!”

“喝,喝,”奶奶嘟哝道:“老软大,老软大,你啊,你啊,见酒比见老婆

都亲,一喝上酒,不管谁到你家,你都得把人家拽上酒桌,不喝个烂醉,绝不放

人家走,这不,见到小毛孩子,你也是一样,没完没了地喝、喝、喝!”

(。。)

“嘿嘿,”八爷乐合合地端起了酒盅:“大孙子,嘿嘿,来,喝,喝!”

就这样,爱酒如命的八爷,一通神喝胡灌之后,非常得意地将我这个乳臭未

干的小毛孩子,灌到另外一个世界。

……

(十八)

“唉,这个三冤家!”奶奶背着我,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个三冤家啊,

这趟出去,一走,就是半个多月,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地凉下来了,可是,他

还是不回来,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唉,有一个孩子,就得操一份心啊!”

“奶奶,”我依靠在奶奶的脊背上,问道:“奶奶,今天,咱们去谁家串门

啊?”

“今天,不是去串门!”奶奶认真地说道:“奶奶算个命去,”

“又算命啊,奶奶,我好烦那个瞎子啊!”

“哎哟,到了,”奶奶一转身,又将我背进算命瞎子那异味充溢的屋子里:

“先生,近来可好哟!”

“哦,”瞎子正无所事事地摆弄着一对亮晶晶的大铁球,听到奶奶的话,非

常客气地抬起脑袋,我再度看到那双没有眼珠的白眼眶:“哦,哦,你好,老张

太太!”

“先生,”奶奶将我放到土炕上,呼呼喘息着说道:“唉,又来麻烦你啦,

我三儿子,出去半个多月了,可是,连个音信也没有,也不知道现在什么地方,

是死是活!”

“别着心,别上火,老张太太,把你三儿子的生日时辰告诉我,我给你掐算

掐算!”

奶奶报过三叔的生日时辰,瞎子将铁球放到身旁的破毡帽里,然后,一本正

经地扳起了手指头,嘴巴不停地嘟哝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外星话:“哦,

哦,……”

“先生,怎么样,”奶奶焦燥不安地问道:“我这个三冤家,不会有什么事

吧?”

“没,没,”瞎子像模像样地摇摇头:“没什么大事,”

“哦,”奶奶长吁了一口气:“这就好,”

“不过,”瞎子抬起了脑袋:“他有点小麻烦,”

(。。)

“啊,”奶奶再度焦虑起来:“先生,他,有什么小麻烦啊?”

“事不大,买卖上的事,”

“那,他,现在哪呢?”

“嗯,这个,”瞎子思忖一番,然后说道:“在四框里!”

“四框?”奶奶茫然地问道:“什么是四框啊?”

“嗨,”瞎子咧嘴笑道:“老张太太,这个还不明白,四框是什么,房子

呗,不过,这是监狱的房子!”

“啊——,”奶奶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个三冤家,这个生疔玩意,这

又惹了什么祸,咋又进监狱了?”

“别着急,”瞎子真诚地安慰道:“事不大,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

“唉,”奶奶无奈地叹息一声,无精打采地背起我,愁苦着脸与瞎子草草道

了别。

听到奶奶的讲述,奶奶一家人全都陷入了苦闷之中,一连数日,奶奶的家中

笼罩着一层无形的荫云,三婶抱着吃奶的婴孩,终日以泪洗面。

“三叔,”一个冷风嗖嗖的荫天,我正在院子里与老姑玩耍,突然看到三叔

破衣烂衫地走进院子里,我兴冲冲地嚷嚷起来:“三叔,三叔,奶奶,三叔回来

了!”

“哎呀,”听到我的喊叫声,奶奶一家人全部拥出房门,即惊喜又苦涩地将

三叔迎进屋子里,奶奶抹着伤心的泪水问三叔道:“三冤家,这趟又栽了吧!”

“嗨,”三叔则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妈——,没事的,我倒腾点铜,给翻

出来了,拘了十五天!”

“唉,三冤家,你还没吃饭吧,芳子,赶快烧火!”

“啊——,”望着眼前热喷喷的玉米锅贴,刚刚洗漱完的三叔眼前一亮,他

抓起一块玉米饼,深有感触地嘀咕道:“这半个月,没吃上一顿饱饭,我的眼睛

都快饿绿了!”

三叔咔哧咬掉半块玉米饼,然后,一边咀嚼着,一边掐了掐我的小脸蛋:

“大侄啊,这拘留所,真不是他妈人呆的地方啊,好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大房子

里,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又脏又臭,天天喝咸菜汤,一顿饭只给一个窝窝头,

唉,这能他妈的吃饱吗。有一天,号子里死一个犯人,管事的嚷嚷道:谁把这个

死人抬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多分给他一个窝窝头!豁,大家一听,都举起了

手,争着抢着,要去抬死人,嘿嘿,平时,谁干这个啊,都是饿的啊,为了多吃

一个窝窝头,让干什么都行!”

“三叔,”我冲着三叔央求道:“吃完饭,你给我讲西游记吧!”

“嗬嗬,”三叔笑道:“西游记,还西游记呐,三叔这趟冒险,比西游记还

要热闹呐,等三叔吃饱了,慢慢讲给你听!”

“爹!”老姑指着窗外,对爷爷说道:“你看,谁回来了?”

“哦,”爷爷扒着窗户一看,自言自语道:“小二,小二怎么又跑回来

了?”

“嘿,”奶奶惊叹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的儿子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往

回跑哇!”

“爹,”一个身材细高,体质枯瘦的男人,愁眉苦脸地走进屋子里,在他的

身后,尾随着一个抱着婴孩、身材非常矮小、肤色黑沉的女人,一进门,高个男

人冲着爷爷恭恭敬敬地问候道:“爹,你的身材挺好啊?”

“哼,”爷爷用鼻孔哼哼道:“还行,我还没死,小二,你不好好地工作,

这么老远的,总往回跑啥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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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瘦高男人突然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在炕前:“爹,我不想干

了,我实在受不了啦,我的胃病又犯了!”

“他是谁啊?”我悄悄地问老姑道,老姑将小嘴俯在我的耳朵上:“我二

哥,也就是你二叔!”

“那个抱小孩的女人呐?”

“我二嫂啊,你应该叫二婶!”

“你,你,”爷爷毫不客气地教训起跪在地上的二叔:“你,你,你还能干

什么,受不了啦,那,别人是怎么受的啊?嗯,”

“老头子,”奶奶插言道:“二冤家自小就有胃病,吃不了米饭,只能吃馒

头,那个穷地方,听说没有馒头,全是米饭,二冤家的确受不了哇,不干,就不

干吧,如果总是这样忍下去,没准得病死在那个穷地方!”

“唉,”爷爷仰面叹息道:“没有一个给我省心的,这不,这个三小子,好

好的工作也不干了,整天的到处乱跑,隔三差五地就被扔进拘留所里,享几天清

福。唉,二小子,好好的工作,你不干,那,以后,你靠什么活啊,啊?你已经

有家人,你不工作,老婆孩子靠谁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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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二叔坚定地说道:“我去生产队干活,反正,说死,我也不回那个

鬼地方去了!”

“老姑,”我继续问老姑道:“二叔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水城,”老姑认真地答道:“以前,我二哥在钢铁厂工作,后来,不知为

什么,当兵去了,复员后,工厂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水城,工人也搬了过去,

我二哥就是其中一个,也跟着工厂去了水城。啊,水城,好远好远啊,听二哥

说,得坐三天三宿的火车呐。大侄,”老姑指着二婶继续说道:“你看看,你二

婶,长得好玩不好玩啊?”

“不好玩,”我回答道:“好丑啊,长得太矮了,干瘦干瘦的!跟老姑比,

可差得远了!”

“嘻嘻,”听到我的评价,老姑顿时喜形于色:“大侄,老姑好看么?”

“好看,”我非常卖力地讨好道:“好看,好看,老姑长得特好看!”

“嘻嘻,”老姑得意忘形地亲了我一口:“大侄,你知道么,你二婶不是咱

们这个地方的人!”

“那,她是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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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并且,不是汉族!”

“什么族的?”

“苗族,刚娶二嫂的时候,我们都叫她苗子,她一听,就生气了,结果,我

爹不让大伙这么叫,我们就谁也不敢再叫她苗子了!”

“快点起来吧,”奶奶心痛地拽扯着二叔:“二冤家,快点起来吧,你爹虽

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那意思,已经同意你不再回那个穷地方工作去啦!快点起

来,跟三冤家一起吃饭去!还有,二媳妇,快点上炕啊,把孩子松开,哦哟,看

把孩子捂的,都上不来气喽!”

“哎哟,”噙着满眼泪水的二叔突然看到了我:“这,不是陆陆么,大侄

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嗨,”奶奶打断二叔的话:“他不叫陆陆了,那个名字不好,让我给改

了,以后,他叫小力!”

“啊——,小力,好,好,”二叔伸出细长的大手,轻轻地按在我的小手

上:“啊——,几年没见,我的大侄,已经长这么大了,真是有苗不愁长啊!

来,”二哥冲着端坐在土炕上的二婶嚷嚷道:“你过来,认识认识,这是我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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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儿子,叫陆陆,不,不,已经改名了,叫小力,小力啊!”二叔抬起下巴,冲

着正欲解衣哺乳婴孩的二婶说道:“她是你二婶,苗族!”

“嘻——,”娇小的苗族二婶冲我和和气气地点了点头,我怔怔地望着她,

一对小色眼死死地盯在她那平展的胸部,好色的我,非常想欣赏一番这位苗族二

婶的奶子,看看苗族女人的奶子到底是何种尊容。让我遣憾的是,在我目光长久

的注视之下,苗族二婶有些难为情起来,她悄悄地低下头去,迟迟不肯解开衣

襟。

“唉,他妈的,”二叔与三叔闲聊起来,二叔一边咀着玉米饼,一边喋喋不

休地给三叔讲述着那个令他非常讨厌的地方。

“唉,那个穷地方啊!真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人无三两银啊,放眼

望去,到处是山,低头看是山,抬头看还是山,山连着山,没有头也没有尾,汽

车在山里绕过来再绕过去,绕了几个小时,你再往下一看,好么,几个小时,才

绕到半山腰,然后还得往山下绕,绕啊,绕啊,不很远的地方,一绕就是一整

天。

山坡上有一小块一小块巴掌那么大的平地,这在咱们东北,根本没人看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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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都懒得去撒种子。可是,在当地,这就是耕地啦,上面稀稀拉拉地种着苞

米,东倒西歪,高矮不齐。收获的时候,必须得爬上山坡把成熟的苞米摘下放到

身后的背篓里,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苞米背到公路边,再装上板车用人拉回家

里去。

当地人住的房子就别提有多惨啦,登上竹梯子,东摇西晃,乎扇乎扇的像是

马上就要倒塌,我可真怕掉下去啊。站在屋里抬头能看到星星。窗户没有玻璃全

都钉着竹条,像是监狱,屋子里湿乎乎的,到处是一股股霉烂味。夏天走进厕

所,大白蛆爬得满地都是,白乎乎一片,恶心死人啦。

那个地方的人,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长得那么地黑、那么地瘦,你再

看看咱东北的大姑娘,多漂亮,白里透红,细皮嫩肉的。那个地方苗族人多,穿

得古里古气的,自己还觉得挺美呢!他们男的和女的对山歌,对上了就到一起睡

觉,完事各自回家。第二年还来到老地方相见,如果女的没有抱来孩子,男的就

不承认这女的是他的媳妇,他又与别的姑娘对山歌去啦。……”

“二叔,”我突然问道:“你跟二婶对山歌了么?”

“去,去,去,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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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满屋子的人,顿然轰堂大笑起来,我的苗族二婶绯红着脸,再度低垂下头

去。

“大侄,”夜晚,我与老姑同被而眠,我正心满意足地摆弄着老姑的小便,

老姑挪动一下身体,舒展一下细腿,以方便我的抠插,老姑轻声地哼哼一阵,突

然,她转过脸来,悄悄对我说道:“大侄,你敢不敢喊你二婶叫苗子?”

“敢,”听到老姑带着怂恿的话语,我打赌似地答道:“敢,”

“那,你到是喊啊,嘻嘻,”

“苗子——,苗子——,”我放开老姑的小便,将头探出被角,冲着二叔与

二婶睡觉的外间屋,纵声嚷嚷起来:“苗子——,给我舀碗水喝!”

“这小子,嘿嘿,”土炕尽头的爷爷教训道:“大孙子,不许胡闹,怎么能

这样叫二婶呐,太没礼貌了!”

……

(十九)

哗啦一声,黑暗之中,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我循声望去,身材矮小的二

(。。)

婶,穿着薄薄的衬衣和衬裤,手里拎着盛满清水的木瓣,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我

感到极难为情,嗖地溜进被窝里,脑袋瓜咕咚一下,撞到老姑白嫩的细腿上。

“大侄,”二婶站在炕沿,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喝水啊!”

“哦,谢谢,谢谢二婶!”听到二婶真诚的话语,我不得不钻出被窝,红着

脸,接过湿淋淋的木瓣,咕咚咽了一口,然后,将木瓣推回二婶的手中:“喝完

了,不喝了,”

“喝好喽,那,睡觉吧!”

二婶款款走出屋子,黑暗之中,老姑冲我顽皮地嘿嘿笑着,我扭过头去,一

把拽住老姑的嫩腿,不怀好意地掐拧一下:“都怨你,都怨你!”

“哎哟,大侄,轻点掐哦,好痛啊,”

“你们两个别闹喽,”奶奶嘀咕道:“睡觉吧,快点睡觉吧!”

“……”

二叔和三叔相继回来,爷爷的家里顿时热闹起来,每天吃饭的时候,二叔和

三叔便海阔天空地谈古论今,可是,所谈的论调却是格格不入,我发现这样一个

可笑的情况,二叔阅读的书与三叔所阅读的书截然不同。

二叔喜欢阅读名人们的回忆录,而三叔则热衷于古代演义类的书籍,诸如三

国、水浒、三言二拍等等,如此一来,两人对历史的看法,便产生了鲜明的矛

盾。三叔非常可笑地以演义为正史,而二叔却不屑地反驳他,两人时常争得口沫

横飞,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

“哼哼,”望着二叔和三叔再次争吵起来,老叔冷笑道:“这两个伟大的历

史学家啊,各讲各的理,谁也不服谁,谁也说不过谁!”

二叔和三叔所谈论的事情,老叔一点也不感兴趣,他从来不参与二叔和三叔

的争执。老叔只阅读一本书:《十万个为什么》,并且,每读完一段后,便要身

体力行地实验一番,老叔有一个令人非常骄傲的小木箱,里面装满了小锤子、小

镊子、小剪刀、小电池、电线等等什物。

“你老叔什么玩意都想摆弄摆弄,”爷爷对我说道:“家里的东西,没有他

不敢动弹的,”爷爷指着桌上那台早已哑巴的收音机说道:“这台收音机,是土

改的时候,分到的,你老叔看完书,就摆弄起来,结果,摆弄坏了,再也不出声

了,他也不再摆弄了!”

“妈——,爹——,二哥、三哥、老哥,”正在院子里干活的老姑兴冲冲地

跑进屋来:“妈——,我哥和我嫂子,还有冬冬,都回来了!”

“啊——”众人一听,呼地站起身来,纷纷寻找自己的鞋子,而两位伟大的

历史学家:二叔和三叔立刻停止了激烈的争吵,兴奋不已地跑出屋子:“哥!”

“妈妈,”我一头扑到妈妈凉气袭人的胸怀里,妈妈则激动不已地抚摸着我

的小脑袋瓜,突然,她蹲下身来,凉冰冰的面庞紧紧地贴到我的脸蛋上:“大儿

子,想没想妈妈啊?”

“想,”我幸福地依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哦哟,”妈妈重重地亲了我一下,然后,美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鞭

炮:“大儿子,你看,这是什么?”

“鞭炮,妈妈,太好了,快给我!”

“大儿子,妈妈知道你最喜欢放鞭炮,一下火车,妈妈就给你买了一包,

呶,”

“谢谢妈妈,”我接过鞭炮,啪地亲了妈妈一口,然后,嗖地飞到屋外。

“爹,”爸爸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枯手:“爹,你又犯病了!爹,你瘦多

了!”

“唉,”爷爷有气无力地唉息道:“大小子,你爹活不了几天喽,这个年能

不能过去,都是个问题啊!”

“爹,别说那些伤心话,爹,你看!”爸爸拉开沉重的旅行袋,掏出一块硬

梆梆的东西,爸爸轻轻地剥开牛皮纸:“爹,你看,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牛肉,是

单位分的,我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唉,大小子,你爹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喽!”

“爹,”放下牛肉,爸爸继续掏弄着旅行袋:“爹,这是白糖,这是茶叶,

还有,这是罐头,这,”

“嗨,”爷爷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大小子,都拿一边去吧,你爹现在什么

也吃不了喽!”

“叭——”我点燃一枚鞭炮,嗖地抛向毫无防备的大黄狗,汪——,大黄狗

惊赅地狂吠一声,头也不回地逃出院子,我正欲追赶,大黑猪哼哼叽叽地迎面走

来,望着他那可笑的憨态,我突然想张嘎的故事,于是,我走到大黑猪的身后,

轻轻地拽住它那短小的尾巴。

哽——,大黑猪不耐烦地扭了扭又肥又圆的大屁股,同时,加快了步伐,企

(。。)

图摆脱开我的纠缠,我哪里肯依,手脚并用,将大黑猪赶到墙角处,然后,我蹲

下身来,非常友好地抓挠起大黑猪的黑毛来。

哽——,大黑猪渐渐地感觉到被人抓痒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它不再躲避我,

默默地站立着,享受着我的抓挠,我手掌移动到它的腹下,更加卖力地抓挠起

来。

咕咚——,大黑猪索性翻身倒地,腹部高高隆起,任由我肆意抓挠,同时,

非常幸福地哼哼着:哽——,哽——,哽——,我一边继续给大黑猪抓痒,一边

偷偷地将鞭炮绑系在大黑猪的尾巴上,大黑猪毫无察觉,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哼

着,我暗暗发笑,哧啦一声,悄悄地划燃了火柴杆。

叭——,叭——,叭——,叭——,……

成串的鞭炮,在大黑猪的屁股后面,叭——,叭——地爆响起来,串起浓浓

烟雾,大黑猪被这爆豆般的炸裂声搞得晕头转向,呼地站起身来,不分东西,也

不辨南北,拖着噼叭作响的鞭炮,满院子横冲直撞。

“哈,哈,哈,”

“这小子!”

“这个淘气包,都淘出花花来啦!”

“……”

“嗯,”望着惊慌失措地狂奔乱跑的大黑猪,爸爸叉着双手,对几位叔叔说

道:“这家伙可真肥啊,我看它也长到时候啦,该杀了,嘿嘿,今年的春节,可

有肉吃喽!明天,把杀猪匠卢清海找来,让他帮咱们把猪杀喽!”

“不行,”老叔摇摇头:“哥,上面有了新规定,无论是生产队的猪,还是

社员家里的猪,都得卖给采购站,没有上面的批准,社员是不能擅自杀猪的,否

则,严厉处罚!”

“哼,”三叔骂骂咧咧地说道:“净他妈的扯蛋,社员好不容易养肥的猪,

卖给采购站,给的那几个钱,还不够成本呐,上面真是想着法子欺侮咱老百姓

啊!”

“嗯,”二叔嘀咕道:“现在是困难时期,一切紧俏商品,都是国家统购统

销的,猪肉更缺,当然得由国家统一收购喽!”

“哼,”爸爸坚持道:“绝对不能卖给采购站,咱爹养的这头猪,我可知

道,都是他天天打猪草,一点一点喂起来的,上面不让杀,咱们就偷偷地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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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去找卢清海!”

“哥,”三叔去了一会,又转回院子里,对爸爸说道:“卢清海他不敢来,

怕被处分!”

“哼,”爸爸闻言,大手一挥:“他不敢杀,那,咱们自己杀!”

“大小子,”看到爸爸领着几个弟弟,屋里屋外,又是磨刀、又是洗盆、又

是找绳地忙碌着,躺在土炕上的爷爷告诫道:“大小子,官家不让杀,你就别杀

了,免得惹出乱子来啊!”

“爹,没事,”爸爸一边磨刀一边说道:“你放心吧,我们已经研究好了,

后半夜的时候,才动手呐!”

“可是,”爷爷不安地嘀咕道:“半夜的时候,大家都睡觉了,外面很静很

静的,你们杀猪,猪一叫唤,不得让别人听到?人家不得举报咱?”

“爹,”爸爸答道:“我们不在外面杀,我们把猪赶到屋子里,然后,趁它

不注意,狠狠地给它一镐把,把它打昏,不等他叫唤,就给它一刀,”

“哦,杀猪喽,杀猪喽!”听到爸爸的话,我乐得直啪小手:“杀猪喽,杀

猪喽,……”

可是,爸爸和叔叔们必须等到人们都睡熟的后半夜,才敢动手杀猪,我与妈

妈亲热地相拥在被窝里,我反复地叮嘱着妈妈:“妈妈,如果我睡着了,杀猪的

时候,你可一定要喊醒我哦!”

“好的,”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蛋,我将手伸进妈妈的胸脯,色迷迷地

拽住那对久违的酥乳。

“嘻嘻,喂,”我握着妈妈的酥乳,美滋滋地冲老姑笑道:“老姑,你看,

妈妈的咂咂多大啊!”

“哼,”老姑非常让我失望地转过身去,她轻轻地哼哼一声,然后,用被角

将脑袋紧紧地包裹住。

唉,老姑又生我的气啦!自从妈妈走进屋子里,我便无比幸福地与妈妈厮守

在一起,因过度兴奋,我完全忘记了老姑的存在,我冷落了老姑,这不,老姑正

跟我沤气呐。

说句良心话,老姑很喜欢,很爱我,同时,这种喜欢,这种爱,是非常排他

的,甚至是不允许别的女人来分享的。为了我,老姑与小蒿子扯破了脸皮,她指

着小蒿子的面庞,丝毫不念及自己的长辈身份:“哼,小骚屄,以后,你别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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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玩!”

“咦——,咦——,”小蒿子可怜巴巴地哭涕起来,奶奶虎着脸冲老姑吼

道:“菊子,你瞅你,哪像个老姨的样子啊!”

“老姑,”我一只手握着妈妈的酥乳,另一只手悄悄地探进老姑的被窝:

“老姑,老姑,老姑好,老姑好!”

“去,去,好烦!”老姑扭动着娇巧的身体,拼命地抵挡着我的抓挠,我心

有不甘,正欲钻进老姑的被窝里,好好地安慰一番醋气大发的老姑,妈妈却死死

地搂住我:“大儿子,别乱动,半年多没有见到妈妈啦,来,让妈妈好希罕希罕

你!”

说完,妈妈捧住我的脸蛋,不容分说地亲吻起来,那臊热的,混杂着淡淡香

脂味的口掖,成片成片地漫浸在我的两腮上,同时,从妈妈的喉咙里,传来一阵

阵咕噜咕噜的响声,似乎在吞咽些什么,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发现妈妈在不停地

吞咽着自己那滚滚的口掖。

我特别注意到,每当妈妈张开小嘴,狂热地亲吻一下我的面庞,便会从嘴角

处,涌出一丝丝粘稠的口掖,并且,妈妈的面颊异常燥红,热辣辣的珠唇贪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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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咬着我的面庞,那份投入,那份幸福,仿佛在咀嚼着一块块鲜嫩的细肉。

“好甜啊,”妈妈自言自语道:“小孩的肉皮,不但细嫩,还很甜、很甜

的,哇,好嫩的小脸蛋哦,妈妈怎么总也希罕不够呐,啊,大儿子,妈妈真恨不

得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望着妈妈那痴迷迷的神态,我一边享受着妈妈幸福的爱抚,一边思索着妈妈

对姐姐的冷淡。姐姐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炕梢。除了爷爷和奶奶,叔叔和姑

姑们很少有过对姐姐真诚的关怀和爱怜,在他们的心目中,姐姐是无足轻重,这

不为别的,只因为姐姐是女孩,没有小鸡鸡。

突然,妈妈将手伸进我的胯间,一把拽住我的小鸡鸡:“哎哟,半年没看

到,我宝贝儿子的小鸡鸡又长了,嘻嘻,”

“嘿嘿,妈妈,你看,”我一脚蹬开棉被,小屁股往上一挺,得意洋洋地向

妈妈炫耀着又长大一些的小鸡鸡:“你看,你看,我的鸡鸡又长了!”

“别闹,”妈妈帮我盖住了棉被:“天太冷,小心感冒啊!”

“哦,”我一头扑进妈妈的酥胸里,双手搂着妈妈的脊背,在空前的软绵和

微热之中,慢慢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二十)

“大黑猪,过来,”我站在院子里,冲着憨愚可爱的大黑猪摆了摆手,嘿

嘿,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在往常,大黑猪一听到我的喊声,一看到我的影子,

便会不顾一切地溜之乎也,或是逃之夭夭。而今天,大黑猪却非常意外地向我走

来,粗硕的大鼻子哽叽哽叽地嗅拱着我的裤腿,无拘无束地与我亲热着。

我蹲下身去,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大黑猪毛茸茸、肥实实的脑门,反复地摆弄

着那对摇来晃去的大耳朵。大黑猪抬起头来,湿乎乎的大鼻子顽皮地拱顶着我的

手膊,两个大鼻孔喷射着呛人的骚气。我顺手掏出一块小饼干,大黑猪眼睛一

亮,大嘴一张,一口吞将进去,一对圆滚滚的大眼睛充满感激地望着我,大嘴巴

美滋滋地咀嚼着,发出清脆的嘎嘎声。

“哽——,哽——,哽——,”

突然,爸爸带领着叔叔们,或是拎着赅人的大镐把,或是掐着粗硕的大麻

绳,或是操着寒光闪闪的大尖刀,凶神恶煞地将大黑猪围拢住,爸爸粗野地踢着

大黑猪:“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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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三叔用粗麻绳抽着大黑猪:“别磨蹭,快走!”

“哽——,哽——,哽——,”

大黑猪似乎预感到厄运即将来临,生命危在瞬息之间,它心有不甘,绝望之

下,冲我瞪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哽——,哽——,哽——,”

从大黑猪那充满乞求的目光里,从大黑猪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哀鸣中,我突然

良心发现,我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拽住三叔:“三叔,别打它了,别杀它了,它

太可怜了,”

“大侄,”三叔不耐烦地推开我:“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凑热闹,一边玩

去!”

“不,”我坚持道:“我要跟大黑猪玩,不要杀了大黑猪,我喜欢大黑

猪!”

“哽——,哽——,哽——,”

“……”

任凭我磨破了嘴皮,爸爸和叔叔们丝毫不为所动,更加粗暴地对待着大黑

猪,大黑猪绝望地哀吼着,我猛一抬头,只见粗硕的大镐把无情地从天而降,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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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挺地砸在大黑猪那刚刚被我抚摸过的、毛茸茸的脑门上,只听咔嚓一声,大黑

猪哼哼一下,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妈——,妈——”我惊赅地坐起身来,浑身冒出一滚滚冷汗:“妈——,

妈——,”

“哎哟,儿子,”妈妈挪了挪身子:“儿子,又睡毛了!”

“大黑猪,大黑猪!”

我抓过衣服,胡乱套到身上,晕头转向地跳下土炕:“大黑猪,大黑猪!”

我呆呆地站立在屋子中央,从房门的玻璃窗上,映射来昏暗的微光,我循着

昏光摸到房门处,哗啦一声,推开了房门,哇,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厨间里

水雾弥漫,爸爸和叔叔们一身狼籍,吹胡子瞪眼睛地忙碌着,数个身影在雾气中

可怕地晃动着,酷似一群魔鬼在跳狂欢舞。我还没回过神来,一股股腥臭的气味

立刻扑面而来,差点没把我窒息倒地。

“哎哟,”身旁传来奶奶亲切的话语:“大孙子,你过来干啥啊,这里又脏

又臭,快进屋去!”

透过滚滚水雾,我看到奶奶蹲在灶台旁,两只挂满血污的脏手拎着白森森的

猪肠子,面前的地下,堆积着一滩臭气薰天的猪粪,我不得不捂住鼻孔。

水雾渐渐散开来,可怜的大黑猪早已命归黄泉,被叔叔们无情地劈成两块红

通通的肉拌,僵挺挺地横陈在肮脏不堪的木板上,血淋淋的猪头随意地抛弃在屋

地中央,猪手、猪内脏扔得到处都是。我淌着污血横流的地板,走到猪头前,望

着血肉模糊的猪头,我心头一酸,情不自禁地为大黑猪伤感起来:“唉,大黑

猪,你真是太可怜啦,你再也不能跟我玩啦。”

“哼哼,他妈的,”三叔嘟哝道:“这小子,总是他妈的多愁善感,跟个大

黑猪,也能处出感情来,可到是的,”

“唉,谁说不是呐!”奶奶深有同感地说道:“这头大黑猪,我和你爹整整

伺候了一年多,冷丁杀了,真还有点不是滋味呐,唉,”说着,说着,奶奶竟然

滚出滴滴真诚的老泪,她抬起胳膊肘,草草地抹了抹泪水,然后,继续洗涤猪肠

子。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开门,开门,快开门!”

突然,房门梆梆梆地响动起来,大家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彼此间默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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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地对视着,手中的活计全部都停顿下来。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开门,开门,快开门,我们是镇政府的!”

“完了,”三叔绝望地嘀咕一声:“完了,一定是有人举报,镇政府来人

了!”

“唉,”奶奶无奈地拉开门栓,几个神色木然的男人推门而入,脸上的臭肉

活像是刚刚被杀死的那头大黑猪,一动也不动,显露出可怕的油脂光。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身着制服的男人指着白森森的猪肉拌,表情严厉的

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爸爸和几个叔叔还有奶奶登时哑言,不知如何作答,制服男人

语气更加严厉:“你们知不知道政府的精神?私自杀猪是违法行为!”

“哎呀,哎呀,”病卧在土炕上的爷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用尽所有的

气力,艰难地爬起身来,走到炕下,冲着那几个人哀求着:“哎呀,各位领导,

首长,这几个孩子年轻,不懂党的政策,是我没有教育好他们。是我的不是,是

我的不是,要处理就处理我吧,你们认为应该怎么处理合适,就怎么处理好啦!

这事与他们无关,是我让他们干的!”

“你是四队的会计吧?”一个大块头,一个身着蓝色中山装的、四十多岁的

男人问爷爷道:“去年,镇政府开大会时,我见过你!”

“对对,我是在生活队做了几年会计工作,如今有病,再也不能为党、为人

民工作啦!”

“这样吧,既然你多多少少也算是政府里面的人,你看我们这么处理怎么

样?”

“怎么都行,怎么都行!”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掏出一个长条本子,非常潦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哗

啦一声撕下来,递到爷爷的手上:“老爷子,这是收据,后天,拿着这张收据,

到采购站取猪肉钱。”

“谢谢,”爷爷诚慌诚恐地接过纸条子:“谢谢,谢谢政府的照顾,谢谢党

的关怀!”

“老爷子!”制服男人冷冰冰地说道:“我们就不处罚你们啦,我们知道你

们家生活困难,儿女很多,你又常年有病,这件事,特殊照顾照顾你们!如果按

(。。)

照上面的政策规定,私下杀猪,猪肉全部没收,不但分文不给,还得处以经济罚

款!”

“谢谢!谢谢!”爷爷点头如捣蒜。

“好啦,小李,去找辆马车,赶快把猪肉拉走!”

“唉,”被称谓小李的,刚才给爷爷开收据的年轻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大半夜的,上哪弄车去呢?”

那几个人嘀嘀咕咕地走出屋子,顶着朦朦的夜幕,去找马车拉猪肉,三叔抓

过爷爷手中的纸条子,他粗略地瞅了瞅:“哎哟,他妈的,就给这几个钱啊,

这,还不够饲料钱呐,真他妈的能熊老百姓啊,可到是的!”

“哼,”爸爸不甘心自家辛辛苦苦喂大的肥猪,就这么被镇政府以极其低廉

的价格“收购!”而去,他重新拎起屠刀,试图从猪肉拌上割块肉,爷爷见状,

急忙制止:“大小子啊,你就别再给我捅篓子啦!”

爸爸只好放下屠刀,爷爷疲惫地闭上眼睛,叹息起来。见爷爷走回屋子里,

重新爬回到土炕上,爸爸悄悄地拎起杀猪刀,偷偷地在猪脖子的部位割下一块

肉,默默地递到三叔的手里,示意他赶快将猪肉藏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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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病的爷爷数百天如一日地去辽河边打猪草,精心饲养大的肥猪,到头来,

仅得到一块不足二市斤的猪肉,奶奶含着眼泪用这块仅有的猪肉给一家老小包了

一顿饺子。

“吃饭吧,”奶奶抹了一把伤心的泪水,催促着大家:“快吃饭吧,趁热吃

吧!”

大家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旁,妈妈拉着我的手也坐到饭桌前,奶奶将碗筷推

到妈妈的面前,妈妈却极其冷漠地摇了摇头:“不,我不用这个!”说着,妈妈

从她的皮包里,掏出两只精致的瓷碗以及两对亮闪闪的筷子:“老张,给我涮一

涮!”

爸爸接过妈妈的碗筷,走到厨间,舀来清水,卖力地洗涤起来,当爸爸将洗

好的碗筷送还到妈妈手上时,妈妈又掏出洁白的小手绢,反复地擦拭着,然后,

放到我的面前:“儿子,吃饭要讲卫生,不然,会得病的!”

“哼哼,”二叔向妈妈投去不屑的目光:“我嫂子啥时候学得这么讲究啦,

进城了,住楼了,就变成贵人喽!”

“是啊,”三叔附合道:“咱老农民,大老粗,什么也不懂,可是,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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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就怎么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嘘,”老姑悄声嘀咕道:“有啥不了起的啊,不就是在城里多呆几天,想

当初,你不也是从俺们这疙瘩出去的么!嘘嘘嘘,”

对于叔叔们的讥讽和嘲弄,妈妈则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品尝着香喷喷、热

滚滚的猪肉蒸饺,一边咀嚼着,还一边认真地品评着:“这肉馅太淡了,油放少

了!”

“嘿嘿,”老叔冷笑道:“还嫌少,有油放就算不错喽!”

吃完饺子,妈妈亲自下厨洗涤自己的碗筷,然后,小心奕奕地塞回到皮包

里,接着,她又拎着换下来的脏衣服,走到灶台前:“哎哟,”望着黑乎乎的大

铁锅,妈妈皱起了眉头:“这,尽是油,烧出来的热水,能洗衣服啊!”

妈妈转过身去,看到一只洗脸盆,她舀满一盆清水,放到大黑锅上,然后,

便准备点火烧水,可是,妈妈什么也寻找不到,在灶台前漫无目标地转来转去:

“嗯,火柴呐?”

“哦,”奶奶闻言,急忙走过来,掏出一盒火柴:“你要取灯哟,在这

呐!”

(。。)

“嘿嘿,”听到奶奶的话,我顿时笑出了声:“取灯,取灯,奶奶,火柴为

什么叫取灯啊?”

“哦,”奶奶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俺们这疙瘩,都这么叫,”看到

妈妈笨手笨脚地划擦着火柴,奶奶接了过去:“来吧,我给你烧水吧,”

望着叠放在铁锅上的水盆,奶奶嘀咕道:“这,哪有这么烧水的啊,这,得

多少柴禾啊!”奶奶一边嘀咕着,一边拽过大锅盖准备扣在铁锅上,妈妈急忙阻

拦道:“别,别,别扣啊!这锅盖上尽是油,烧水的时候,都得流到清水里,

别,别扣,”

“唉,”听到妈妈的话,奶奶叹息一声,极不情愿地往灶膛里充塞着珍贵的

柴草,我非常清楚,这些柴草,是奶奶和老叔拎着铁镐,顶风冒雪,在茫茫的荒

原上,一镐一镐地刨开冰硬的垄沟,取出里面的玉米根茎,再摔打掉上面的附

土,晒干之后,用于烧水、煮饭、取暖。平日里,奶奶用柴禾很是节俭,每顿饭

烧掉多少玉米根茎,都要仔细地盘算一番,而今天,我敢打赌,妈妈洗涤一件衣

服便能轻而一举地耗费掉奶奶一家人,一天所需的柴禾。

放在铁锅上面的水盆终于冒出滚滚热气,妈妈心满意足地将其舀空,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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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续上凉水,于是,奶奶必须继续往灶膛里没完没了填柴禾。

“啪啦!”

妈妈再次舀空洗脸盆里的热水之后,又续满凉水,然后,顺手将自己的脏内

裤扔进刚刚水盆里:“妈——,”我第一次听到妈妈这样称呼奶奶:“这回,得

多加柴禾,一定要把水烧得滚开滚开的,这样,才能消毒、杀菌!”

“唉,”奶奶愁苦着脸,叹息起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没见过这样的

事,在煮饭的锅里,煮裤衩子,唉,……”

夜晚,妈妈突然想要大便,她推开房门,立刻被刺骨的冷风,吹回到屋子

里,她气鼓鼓地推搡着爸爸:“这,这,这么冷的天,我可怎么上厕所啊!”

“那,你说怎么办啊?”爸爸反问道。

“哼,”听到爸爸的话,妈妈没有言语,她转过身去,再走出屋子,来到厨

间,我听到哗啦一声,过了片刻,妈妈终于满意地走回屋子里,喘着均匀的、幸

福的气息,她再次推了推爸爸:“去,把便盆倒掉!”

“啊!”听到妈妈的话,爸爸惊讶地望着妈妈:“怎么,你在厨房里大

便?”

“哼,”妈妈不以为然地爬进被窝:“不在厨房,又能在哪,去外面,能把

屁股冻僵喽!”

“唉,你啊,你啊!”爸爸愁眉苦脸地叹息起来:“你可丢尽人喽!”

……

(二十一)

爸爸携妻带女,大摇大摆地回归故里,我却没有把他装在心上,更是丝毫也

不放在眼里的,然而,奶奶一家人,则是兴奋异常。原本平静的生活,尤如院子

里的干柴垛,被爸爸这棵小火柴稍一触碰,呼哗一下,便熊熊地燃烧起来。

一看到爸爸,爷爷灰土般的枯黄脸,立刻现出了可贵的笑容;奶奶满含沧桑

的面颊,绽开了幸福的喜悦之色;两个伟大的历史学家叔叔,完全放弃了无休无

止的、毫无意义的争执,恭恭敬敬地哥长哥短着;而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老姑,身

前身后的围着爸爸团团乱转,像女儿般地跟爸爸撒着娇,让我很是厌恶,可是,

却不妒忌,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爸爸;只有老叔,永远都是让人捉摸不透地沉默

着。

这还不算,更让我费解的是,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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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不上认识的人,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热情洋溢地看望我的爸爸和妈妈。还有

我如何努力也搞不清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三亲六故们,都争先恐后地,但却是

非常真诚地邀请爸爸和妈妈前去赴宴。唉,请爸爸赴宴喝酒的人是如此之多,以

至于大家不得不排号等待。

“啊——,”看到爸爸和妈妈今天吃东家,明天喝西家,早晨刚刚吃完,一

边腆着可笑的圆肚子,一边皱着眉头嘀咕着,过一会应该去谁家进午餐。听到爸

爸终日嚷嚷着消化不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二姑结婚以后,二姑父哥们叁个

便彻底地分了家,至于孤寡的老爹,按照当地的习俗,由叁个兄弟轮班伺候,每

家四个月,一年恰好轮满三家,并且美其名曰:“吃联盟会!”,想到此,我深

有感触地嘀咕道:“啊,爸爸,今天,你该到谁家去吃联盟会呐?”

“哈哈,”奶奶闻言,笑得前仰后合:“这小子,这小子,他是咋想出来的

呐,你爸爸天天有人请,这,跟吃聪盟会有什么刮割啊!”

“嘿嘿,”病重的爷爷爱怜地笑道:“嘿嘿,别看我大孙子岁数小,想法却

很多,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发表一番感想!你们说,我能不喜欢我大孙子吗?”

爸爸每次赴宴,妈妈都要携我同往,每一次赴宴,都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经

(。。)

历,或是快乐的、或是滑稽的、或是尴尬的,但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印象都是深

刻的,只有这一点,是完全相同的。

“哥,”屋子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我正思忖着,过一会,爸爸应该去谁

家赴宴,又将会有怎样的经历,二姑悄然走了进来:“哥,今天中午,到我家吃

饭去吧,我都预备好了!”

“可是,”爸爸为难地说道:“今天,原定是去你嫂子家,看望我的老岳父

啊,听说,他得病了,瘫痪了!”

“哥,”二姑面露哭相:“哥,我知道,你坚决反对我的婚事,如果你不愿

意赏脸,俺就不难为你啦!”

“嗨,”爸爸一听,立刻改变了主意:“芳子,咋能这样说话呐,走,走,

哥哥现在就跟你去,走,到你家,喝酒去,”

“哎,”二姑顿时喜形于色,一把拉起我的手:“走,大侄,到二姑家吃饭

去,菊子,”二姑冲着老姑点点头:“菊子,一起走哇!”

二姑结婚时的大房子,分家之时,已经变卖掉,兄弟叁各奔东西,二姑父拿

着分得的那点可怜的钞票,买了一栋简陋的小草房,走进寒酸的房舍,二姑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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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对我说道:“力啊,二姑家很穷吧!”

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二姑家的确穷得可以,低矮的屋子里空空如也,可是,

虽然清贫,却很整洁,可怜的什物摆放得井然有序,纸糊的墙壁和天棚,没有一

丝灰土。

没容我作答,二姑满怀信心地继续说道:“力啊,开春以后,二姑要拼命地

干活,挣钱,二姑向你保证,一年后,我一定要盖上一栋漂亮的房子,大侄,我

发誓,要盖就盖好的,并且,”二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并且,一定要

盖灰砖灰瓦的,不然,就不盖!”

当地的老百姓最推崇灰砖灰瓦的大住宅,认为那便是最豪华、最漂亮的房

子。二姑的脸上扬溢着无限的憧憬,细白的玉手得意地笔划着,绘制着宏伟的蓝

图:“大侄,这个院子的面积足够大,盖栋大房子完全没有问题,盖好房子后,

在院子的前面,栽上两棵大柳树,对,院子里,还要种上樱桃树,大侄,到时

候,你就来姑姑家吃樱桃吧!”

听到二姑的话,我的心里好似当真吃到了红通通的小樱桃,甜滋滋的。

“二姐很能干,”老姑鼓励道:“二姐一定能盖上灰砖灰瓦的大房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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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要盖双瓦的那种,”

“快,快,快进屋!”二姑父诚慌诚恐地将爸爸、妈妈、老姑让进屋子里,

他双手一挥,嗖地将我举到土炕上:“小力子,上炕玩去吧!”

贫穷的二姑,却绞尽脑汁,甚至是倾其所有地摆设一桌丰盛的酒席宴,爸爸

皱着眉头,埋怨二姑道:“芳子,这,是何苦呐,我又不是别人,随便吃点就行

啦!”

“哎哟,哥,看你说的,”扎着小围裙的二姑父,抹着挂满油渍的大手,接

茬道:“哥哥的大驾,光临寒舍,俺就怕招待不好哇,”说着,二姑父走到桌

前,夹起一枚油乎乎的茧蛹,塞到我的嘴里:“小力子,来,先尝尝这个,可好

吃了,这可是咱们老家的特产哦,你们家那里可没有这玩意啊!”

“哇——,”我一口将茧蛹吐了出来,望着虫子般的家伙,我恶心得差点没

吐出来:“这,是啥破玩意啊,能吃吗?”

“哥,”炒完最后一道菜,二姑父摘下小围裙,坐到爸爸身旁,他端起酒

杯,真诚地对爸爸说道:“哥,第一次喝酒,来,先干一杯吧!”

“好的,”爸爸举起了酒杯,瞅了瞅二姑父,二姑父突然有些不自然,慌忙

避开爸爸炯炯的目光:“干,干杯!”

“干杯!”

“哎哟,”老姑却没有心思吃饭,她不知从哪里拽过一件没有缝完的小衣

服:“二姐,这,是给谁做的啊?”

“哼,”二姑一看,秀脸腾地红胀起来,她一把夺过小衣服,胡乱塞到炕柜

底下,别看老姑年龄不大,知道的事情却比我要多得多,她冲二姑神秘地一笑,

夹起一粒花生米,塞到嘴里,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