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3)(1/1)

五月十五,未时一刻, 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刻, 时晟高坐骏马,迎着艳阳, 抬眸眺望, 苍字大旗迎风飒飒, 插在城楼最高处,格外的威仪。

皇城到了。

还未进城, 他已得了高德的消息,采琴留了遗书,没有跳公主府池塘, 跳了栖凤山悬崖, 死尸已于今晨寻到,虽已摔的面目全非, 可观那身量衣着, 大抵没有差错。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区区一个贱婢,谁又会为她寻了替身。

即便真是替身,又有什么要紧?他的目的达成即可。

甫一进城,还未容得他带着那麻烦驸马回府整装梳洗, 敦贤公主已早早候在城门口。

“一路有劳将军了。”

时晟翻身下马, 抱拳行礼, 众目睽睽之下, 自然是要顾忌敦贤公主的颜面。

“公主不必客气, 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敦贤公主也就客套这么一句,一门心思早已飞到了马车里的耶律越身上。

“本公主今晨已入宫求了口谕,驸马有伤在身,不必面圣,有劳将军的马车直接将他送到我府上便好。”

时晟抱拳道:“是!末将还要进宫面圣,便不送公主了,公主请。”

耶律越失血过多,尚在昏迷之中,敦贤公主上了马车,轻唤了两声没有反应,便没再打搅,撩了车帘再度告别时晟,这才摇摇晃晃离开。

公主走了,时晟也驱马回了将军府。

这一路急追,去时不眠不休,回时倒是稍有歇息,可到底还是风尘仆仆,有些疲惫。

他见还有些时辰,便先吩咐下去备水,这才捧了小呼呼朝着扶春院而去。

还未走出院门,便见高德一身轻甲,匆匆过来。

“将军!”

时晟微微颌首,迈出院门继续朝着扶春院而去,高德也缓下步子,扶着腰间佩剑,紧随身侧。

“校场这几日可有事?”

“无事,将军放心。”

时晟没再言语,几日奔波,他确实也有些累了,微眯着眼,缓缓前行,手下还不忘轻抚着小呼呼毛茸茸的小脑瓜。

一时间,斑驳的树荫小路上,只有两人细微的踏步声,风过沙沙,连鸟鸣不曾听到。

高德沉默地跟到了院门,这才住脚从怀里摸出一封带着体温的枯草色信封,恭敬地递了过去。

“这是琉雀公主让属下留给将军的。”

漆黑的墨瞳瞟了一眼封面那蚂蚁爬似的丑字,面无表情道:“先放我房里吧。”

“是。”

侍卫已打开了扶春院院门,无需踏入便能望到撒了满院的艳阳。

迈步跨进月牙门,时晟又顿住了,回身伸过手。

“给我。”

高德正往怀中塞,又拽了出来,双手递给时晟。

时晟捏着信封微一摆手,示意他离开,这才再度迈步入了小院。

喜儿正在自个儿房中做女工,一见他来,赶紧起身行礼,时晟也不理会,径直去了主厢房,迈腿进内室时,却迟疑了一下,又折了回来,坐在外室主位。

打开信封,抽出那信抖开,他依然摊着掌心窝着小呼呼,拇指曲着,不时抚一下它毛茸茸的小胸脯。

那信不长,没有开头,没有结尾,只有寥寥数语。

【将军可还记得那一碗药?

无论再苦,只一颗糖便能唇齿留甜。

耶律越,便是那一颗糖,一颗无论裹了多厚的黄莲,吃到内里,依然甜香如蜜的糖。

将军可知,我也曾错把将军当做糖,只可惜穷极一生才明白,将军是药,一碗铺了薄薄一层海棠花的穿肠毒|药,苦我一生,毒我两世。

将军曾问我,可相信前世今生?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你又知哪个是前世,哪个又是今生?

我的前世是将军的今生,我的今生亦是将军的今生。

前世我只盼,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今生我却盼,将军今生,再无我的来世。】

午后,寂静无声,厢房之中,只有小呼呼摊开小胸脯呼呼大睡,像个小人儿似的偶尔翻个身,发出细微的翅羽摩擦响。

艳阳透过纸窗无声斜落,斑驳在光洁的青石地面儿,斜光之中,微尘浮浮沉沉,缓了时光,春退未退,夏至未至,静好安详。

时晟端坐在暖光之外,暗影深处,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眨也不眨,死死盯着那一行早已刻入心扉的字。

【若有来世,不复相见。】

啪!

时晟陡然而起,玄袍起落,乱了光影浮尘,如夜墨瞳顷刻炸裂,血丝遍布,猩红骇人!

不!

这不可能!

不可能!

铁塔般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只一下,他拔腿便向外冲去!

“高德!备马!!!”

一路风驰电掣,疯了一般!

沿途百姓惊慌失措地躲避着,他全然不顾,踢了布摊,踏了招牌,甚至撞了货郎,到处都是惊叫声,哭喊声,他却全都听不到,看不到,统统都听不到看不到!

他满心满眼只一处,公主府!

公主府!!!!!

小呼呼惊醒,拍着小翅膀飞到他的肩头,死死抓着他的肩帛迎风而立,漆黑的麻雀黑豆眼一如时晟,黑如浓墨,深不见底。

一路人仰马翻,直到公主府门前方才猛勒缰绳,马撩前蹄,仰天长嘶,不等落蹄,他已跃下马背,直冲府门而去。

“将军!将军!请稍等,待小的通传一声。”

“滚!”

一脚踹开那挡路门房,时晟一路急奔,眨眼便到了前厅。

到处空空荡荡,不见棺椁,不见白幡孝花,他一把揪住紧随而来的管事,青筋暴起,雷嗔电怒,只一声怒吼,震破苍穹!

“人呢?!!!”

管事只觉耳旁嗡嗡作响,一双老腿瞬间吓到软跪,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

“什什,什么人?”

“采琴!采琴人呢?!”

管事恍然大悟,“她,她跳了栖凤山,摔得不成样子,实在不便来回移动,公主禀明了圣上,遵从她的遗愿,就地掩埋,守望凤凰庵。”

时晟瞪着满布血丝的眼,额角青筋跳凸了数下,揪着那管事,拖着便冲出府门,撂上马背。

“带我去!”

话音尚未消散,他已挟人一骑绝尘,冲过了拐角,独留马嘶蹄鸣仿佛还在耳畔。

前院一通闹腾,后院却如桃源,半点不受纷扰。

竹园清幽,耶律越再度被安排回了旧屋,方便静养。

“驸马,该喝药了。”

公主亲自屈尊吹凉了药,递到他唇边,他不喝也便罢了,竟扭过了头去。

“不劳公主费心,公主请回吧。”

敦贤公主冷艳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间,又将那汤匙药递了递。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费心,难不成还要让旁人替我费心?”

耶律越阖上眼,连看都不愿再看她。

“明日我便入宫面圣,求圣上恩准我剃度出家,从此不染凡尘诸事,与公主的姻婚,就此作罢,公主请回吧。”

端着药碗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敦贤公主死死盯着他,拇指抠在碗边,越抠越紧,咔哒一声,生生抠断了那猩红的蔻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耶律越微微动了动唇,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的温润如玉,再不见半点,只剩下那张苍白的近乎透明的面容,还有一身的萧索,死灰般的心,单薄的,仿佛还未入空门,已度化皈依。

“我要出家为僧,我……”

话未说完,一股热意迎面扑来!

敦贤公主陡然举起手中药碗,泼了他满脸!

幸而药汁晾了这么会儿,不算极烫,只稍稍有些胀热。

敦贤公主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耶律越分毫未动,任那药汁蜿蜒,玷污了他如雪的白衫。

“我心意已决,公主请回……”

又是不等说完,公主再度抬手!

噹!

空药碗狠狠砸在他的额角!

“再说一遍!”

“我要出家……”

噹!

血珠迸溅。

又砸一下!

敦贤公主绝艳的脸已彻底扭曲,一双美目阴毒森森。

她举着那滴血的青釉药碗,一字一句,恨不得咬断牙根!

“你敢再说一遍!”

耶律越并未睁眼,任额角的血痕混着药渍蜿蜒而下,原本那不艳不黯,好看的恰到好处的唇,如今却……苍白的一如他枯槁的心。

“我要出……”

刚说了三个字,耳旁风声带过,敦贤公主丢了药碗,夺过采薇手中的托盘,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噹!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砸得极狠!

耶律越整个歪倒在榻上,半边被褥溅上点点血迹,肩伤扯动,不过片刻便染透了绷带,沁晕了白衣,浮出大片的腥色。

敦贤公主举着托盘,喘着气站在榻边,望着那满目猩红,眸中恶毒稍稍退去,眼泪缓缓而至。

“耶律越!耶律越!人人都说你温良纯善,你的温良在哪里?纯善又在哪里?

我是你的妻,你八抬大轿把我娶进门的妻!

我为你,立了多年的贞节牌坊,不要了!

我为你,负了先驸马,将来九泉之下还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为你,公然惹怒皇帝哥哥,以后还不知能不能修复这破损的兄妹情!

我为你,为你做了这么许多!

你忍心吗?忍心弃我而去,让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吗?”

耶律越动了动沾血的长睫,缓缓张开眼,勉强撑着靠坐回原处,琥珀色的眸子,清透如水,却是没有丝毫波澜的一滩死水。

“公主难道忘了吗?忘了当日我曾说过的话?”

敦贤公主脸色瞬间变了变。

耶律越抬眸,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额角血痕蜿蜒入眼,他却眨也不眨,任那血色蔓延了整个眼底。

“我曾说过三次。

一次,公主将那假冒的情诗甩给我,我跪地请罪,直言我敬公主如长姐,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让公主误解,让采琴误解,是我的错,我愿找皇上请罪退婚,一切罪责,我独自承担。

一次,采琴受刑生死未卜,时将军将她带走,我依然跪地请罪,直言我对她有情,她却对我无意,那夜是我强迫了她,求公主念在主仆情分,不要再为难她,我愿再添恶名,无论荒淫亦或夺财害命,都可,届时公主便可以此为由,主动退婚,不必委屈自己嫁给我这般无心之人。

最后一次,大婚前夜,我虽未再跪地请罪,却与公主一番恳谈。

我说的明白,我帮公主清掉府中蛀虫,虽也存了些私心,可也确实是想还了公主的错爱。

我当时便拿出了伪造假证,把公主派人推入井中溺死的小丫鬟,说成是我强迫了她,她不堪受辱,跳井而亡。

我要公主拿着罪证找皇上退婚,让皇上治我的罪,公主便不必嫁给我这无心之人。

可公主呢?

我三次言明,三次请求退婚,公主都不肯,如今公主却来问我,怎么忍心?”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带任何情绪。

“公主难道不明白吗?将公主置于今日境地的,不是我,是公主你自己。”

敦贤公主不知自己是如何站着听完他说的这番话的。

这般无情之言,这般无情之人,这般无情无义畜生不如的东西!

亏她还日日为他忧心,夜夜不得安寝!

她陡然举起手中的托盘,照着他的脑袋再度挥了过去!

耶律越已垂下眸子,半阖的眼睑没有丝毫波动,托盘带来风浮动了他脸侧碎发,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已置身红尘之外,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反倒会含笑归天。

挥了一半的托盘硬生生止住了。

敦贤公主喘了口气,凤眼微凝,此刻早已忘了矜持为何物,张口便问。

“你当真对我半点情意都没有?”

“没有。”

“你当真要弃我而去?”

耶律越沉默了数息,再度抬眸望向她,眸中依然无波无澜。

“我已是无心之人,无情无欲,做不了公主的驸马。”

“无心?呵呵哈哈!”

敦贤公主丢掉手中托盘,扶着床柱,吃吃低笑。

“好一个无心无情又无欲,当真是如此吗?我却不信。人人都说番邦禁药,无人能抗,若你敢吞下禁药,且不动这府中任何一人,我便放你出家,如何?”

耶律越许久不语。

敦贤公主凑到他近前,望着他混着药渍血迹的脸,那苍白的唇,沾染了腥色,竟越发觉得好看了。

“怎么?不敢了吗?不是无心无情又无欲吗?既如此,你还有何惧?”

番邦禁药,无解。

不解欲,便是死。

长睫微动,耶律越抬眸,眸底血色蜿蜒,猩红可惧,却偏偏,无波无澜。

“好。”

一枚乌黑的药丸吞下,不够,再被强硬的灌下一枚,依然觉得不够!

禁药碾碎了投入紫檀香炉,闭紧门窗,满屋浓焚。

徐长卿辅以数位药材,碾碎溶水,沾巾敷鼻,可过掉药香。

敦贤公主敷了药帕,靠着美人靠斜在外室门边儿,听着屋内拼命压抑却根本压抑不住的重喘,红唇勾起,笑得说不出的毒艳。

“房门未栓,若想明白了,便出来,本公主,在此恭候。”

身负重伤,禁药恐有碍恢复?

那又如何?

他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

那本公主便要他像狗一样匍匐在本公主脚边,摇着尾巴求本公主垂怜!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她有的是耐心等,等她的驸马爷急不可耐地将她扑倒在这美人靠上,等着他的白衣染上污秽,等着他彻底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以色驱之?手段卑劣?

数日前她还不齿的行径,如今用来却是得心应手。

她可是皇帝哥哥的双生妹妹!

她的哥哥为达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她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丢了哥哥的脸?

敦贤公主斜在美人靠上,等了又等,等了再等,等了还等。

夕阳西斜,透过半掩的厢房门,落在那未栓的内室门边,门内喘声从未停过,原本清润的嗓音早已嘶哑破损,却始终不见耶律越出来。

她蹙眉,吩咐道:“采薇,过去看看,等等,刘子,你去。”

刘子喏了声,又在脸上多加了一块药帕,这才过去推门而入,回身还不忘赶紧再掩好门。

屋内浓香弥漫,两方药帕敷在脸上,仿佛都隔离不了,刘子咽了口吐沫,不敢耽搁,快步行到了榻边。

“驸马爷,驸马爷?”

榻上空空荡荡,床褥凌乱,被角拖曳在地,刘子顺着地上隐约滴落的血迹,寻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之下。

耶律越缩在桌角最深处,紧咬下唇,满头冷汗,唇上早已猩红遍布,不知是咬伤,抑或是额角的血流上沾染。

“驸马爷!您怎么在这儿?来,快出来,那下面多脏!”

他探手拽耶律越,不过刚挨着他一下,他便明显一颤。

“别!别碰我!”

“是我,是我啊驸马爷,我是刘子!”

他又试着去拉耶律越,换来的依然是他拼命地朝着墙角缩去,还有那句同样的话。

“别碰我!”

反复数次,刘子这才察觉,耶律越早已神志不清,所言所行,不过都是本能。

他微叹了口气,也不再拽他,只道:“驸马爷这又是何苦?采琴姐姐昨日来时,抓着小的哭了好一会儿,还一直说抱歉,小的觉得,她是想说给您听的。说句小的不该说的,不管往日您与她与公主到底有甚纠葛,如今歉也道了,人也没了,您便想开些,与公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刘子说这些不过一时感叹,也没指望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真能听明白,说罢,他蹲在地上又探头瞧了瞧耶律越。

耶律越依然缩在角落暗影,除了那压抑不住的喘声与发抖的身形,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刘子摇头叹了口气,起身看了看香炉,炉中只剩燃尽的香灰,半点火星不存。

都用了这么多禁药了,驸马爷再不出去求公主,只怕……

罢了,人各有命,他一个小小侍从顾得自己就不错了,哪儿还顾得管旁人。

这么想着,他转身欲出门回禀公主,刚走两步只觉腿上突然一沉!

怎的回事?!

他赶紧低头看去!

黑发,满眼黑发!

桌沿挡住了大部分|身形,他只看到了一颗满是黑发的头颅!

他陡然瞪大了眼,惊得倒退了半步,一个不稳,跌坐地上。

重喘了几口气,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看清,那哪儿是什么牛鬼蛇神,分明是驸马爷!

耶律越不知何时从案几之下爬了出来,死死抱着他的腿,满是血污的脸遮在青丝乱发之中,就连原本清透的眸子也染满猩红,分不清眉眼,辨不清口鼻,说不出的骇人!

那唇角的青丝依稀还在动着,若隐若现着几点莹润的牙齿。

“你,说,什么?”

刘子迟钝了数息,这才反应过来。

“我,我说,驸马爷便好好与公主过日子吧。”

耶律越重喘了一口气,骤然晃了下脑袋,一次不够,再晃一次,晃了数次之后,这才终于再度抬头望向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像是费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你说谁,谁没了?”

刘子这才惊觉,耶律越方才回来,又是昏迷着的,必然还不晓得采琴已坠崖而死的消息,自己这一番多嘴,会不会惹出大祸?

他不敢再多说,浑身哆嗦着去搀耶律越。

“驸马爷,你,你快起来吧,地上,地上凉。”

耶律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谁没了?!说!”

他的面上青丝交错,猩血横流,那瞪大的眼中,不见眼白,只有猩红,说不出的狰狞!

刘子彻底惊住,吓得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耶律越脑中一片嗡鸣,猛地甩开他,想站,却根本站不起,一路爬着爬到门前,咬死牙关,抠开门缝。

敦贤公主就在门口美人靠上,见他出来,不由一喜,整个人都坐直了。

门扉一开,满室缭绕白雾瞬间逸散开来,耶律越自那青烟雾绕之中爬出,青丝凌乱,血衫萎靡,脸上腥色满布,衫上赤红点点,处处都混着药渍尘灰,污秽不堪,再辨不出他原本的不染纤尘。

他这模样虽惊了敦贤公主一下,可到底是她砸烂的脑袋,这血也好,伤也罢,都无关紧要,眼下最要紧的是,她的驸马终于出来了!

来呀!再爬过来一点!

匍匐在本公主脚下,向本公主求|欢。

本公主高兴了,便赏了你,不高兴,便再看你痛苦一会儿。

你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

呵呵——

本公主今日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她的驸马爬过来了,爬过来了!

爬到了她的脚边,捉住了她的脚,仰头望着她,那一双眸子泡在血中,如天生的血瞳,荡着盈盈腥色,本该是惊悚骇人,她却觉得,极美,连那沾满血污的脸都极美。

她的驸马,果然是人间绝色,不枉她负了先驸马,嫁了他。

“求我,求我我便给你。”

耶律越勉强咽着呼吸,颤了颤唇,说道:“求,求你……”

敦贤公主很满意,满意之至。

“呵呵,看在你重伤在身的份上,今日我便不为难你了。”

她冲两旁使了眼色,屏退所有人,这才解掉脸上药帕,横竖是要洞房的,闻不闻禁药也不打紧。

“行了,过来吧。”

耶律越没动,拽着她的脚踝,俯首拼命地喘着。

“求,求……”

敦贤公主打断道:“不用求了,过来吧?还是说,没力气?要我来?”

说着话,她俯下身,抬起了他的下颌,想吻他,可到处都是血污,根本无处下嘴,只得委屈自己抽出丝帕帮他擦了擦脸。

还未擦净,便见那唇动了动,带着灼热的呼吸挤出一句。

“求你,告诉我,采琴,采琴在何处?!”

采琴?!

捻着丝帕的手,瞬间收紧!

“你爬出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