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72)(1/1)

敦贤公主府,整个皇城最华贵的府邸, 单一个门楼便已看出整座府邸的富丽堂皇。

两丈一的门楼, 一丈八的门宽,门楣还悬着烫金的牌匾, 这般专定的漆红大门, 单那鎏金铺首抠下来就够一大家子好车好喝几十年了。

正午时分, 接连三日府门打开的公主府,依然府门大敞, 只是少了络绎不绝地祭拜之人,只有下人们进进出出,各有各的忙碌。

有人举着长杆取下门楣的白幡丧灯, 有人抬着丧桌、香炉、蒲团……乱七八糟丧白之物出来丢到板车上拉走, 丫鬟们则府里府外扫着满地的缟白纸钱。

他们一个个都褪了孝服,穿着平日惯穿的衣裳, 虽依然愁眉苦脸, 可神色却带了少许轻松。

“谁能想到呢?守了三日大丧的驸马爷竟是薛大人的嫡长子!”

“可不是!圣上龙颜大怒, 派了副统领一路追击,说是定要从蛮夷手中救回驸马爷。”

“希望能早些救回。”

“是啊是啊。”

“说起来,咱们驸马爷也真是可怜,大婚之夜被自个儿族人抓走, 如今生死未卜倒先办起了丧事, 真是晦气。”

“谁说晦气, 我倒觉得是好事, 提前办了丧白, 阎王爷便当他已死,自然不会再派那黑白无常来索他的命,咱们驸马爷定能活个长寿仙。”

“说的也是,好了好了干活吧,这满府子丧白拆起来可得费些时候。”

打扫的丫鬟们最是嘴碎,杵着扫帚闲磕了这么两句牙,顺便躲了躲懒,这才再度扫起纸钱来。

公主府没了号丧声,可不远处的薛府却是哭声震天,要不就说,几家欢乐几家愁,谁也莫看谁的笑话,早晚风水得轮流。

余小晚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公主府门前,高德小心地搀扶她下马,那恭敬之态,更是坐实了时晟对她宠爱有加的市井流言。

丫鬟小厮们纷纷停了手中活计,驻足张望,窃窃私语。

几日不见,余小晚又清瘦了一些,小脸素白,淡妆轻描,半绾的垂云髻与平素并无不同,只是少了些许钗饰,仅妆了她平日总坠着的宝蓝钿子,钿尾的流苏靛光微芒,与那月白的素裙相应生辉,少了往日鹅黄榴红的灵动,多了几分沉稳泰然。

“就此别过了高侍卫。”

高德抱拳俯首,神情格外肃穆。

“公主一路好走。”

“多谢。”

余小晚踩过厚积的纸钱,上了台阶入了门楼,跨过半腿高的门槛,无需通报,款款而入。

自打入了这公主府,她整日忙于任务,还真是从未留意过这府中景致,今日倒是走的极慢,莲步轻移,步履姗姗,杏眼顾盼流连,算是看了个彻底。

一入府门,两旁便是两棵枝繁叶茂的参天梧桐,梧桐树下光影斑驳,路旁花草姹紫嫣红,绕过前厅便是九曲回廊,再不远又是亭台楼榭,当真是巧夺天工,赏心悦目。

只是那还未除净的白幡孝花挂得到处都是,白的刺目,白的碍眼,白的让她心口隐隐涩痛。

耶律越不在这府上,因这为他守丧的白幡,所以不在府上。

待这白幡除尽之时,便是他重回牢笼之日。

他逃不掉,逃不掉这公主府。

今时今日,他只有两条路可走。

死在府外。

活在府内。

他会如何选?

耶律越此生,注定坎坷,幼时体弱,几度挣扎在死亡边缘,好容易长到十三岁上,初绽头角,却又被迫入苍为质,近九年的仰人鼻息,是什么让他忍辱负重,毫无尊严地活到了今日?

是重回母族的希望。

之后,她害他成了叛国贼,回国无望,又是什么让他坚持着屈辱地活到了今日?

是对她的情意,对她的责任。

如今,连她也背叛了他,还有什么能让他继续仰人鼻息,继续被人嗤笑为钻了公主裙裾的无耻之徒,继续没有尊严的苟延残喘?

似乎……没有了……

他有家回不得,有亲认不得,心仪之人也背叛了他,就连他捧在心尖的双生妹妹都对他恨之入骨!

哀默大于心死。

耶律月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她那一刀,刺死的究竟是什么。

时至今日,耶律越心中所想,大约便只剩下,重回故土,哪怕是死,也是想死在西夷的草畔……

耶律越……

白晨之……

她这般将他救回,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恍然想起当日在端亲王府那次离魂,她一路北下,在皇城通往严城的路上寻到了耶律越,当时他粘了胡子贴了眉毛,做了拙劣的伪装,只为风尘仆仆地赶去端亲王府救她。

他在马车里说于阿里吉的话,她至今尚记得清楚。

【死不可怕,痛不过一瞬间,可怕的是折磨,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折磨何时会是尽头。】

【我宁愿她死,也不想她痛苦到……绝望。】

宁愿死,也不想痛苦……

她果然错了吗?

她应该放任他心甘情愿地被骗回母族?再被他最重视的族人斩杀在西夷的碧空白云之下?

不,她做不到!

即便是错,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抱歉,晨之,直到最后还是在阻碍你。

抱歉啊,抱歉……

终归在你面前我都是个坏的,任性的,不可理喻的,这你都是知道的……

那我便再坏这最后一次,又能怎样?

你恨我吧?怨我吧?

那就恨吧,怨吧,我就是这般自私,看不得你死在我前面,即便我死了之后,你也别随随便便就死掉,至少……别让我知道你死了……

别让我知道。

一路从府门走到后院,沿途撞见不少小厮丫鬟,有的行了礼,有的嗤之以鼻,余小晚通通都不在乎,她只走着,朝着公主的小院走着。

“姐姐?”

身后依稀有人唤她,她恍恍惚惚如在梦中,并未理会。

“姐姐?”

那人又唤了一声,见她还在走着,便径直绕到了她前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别再往里去了!”

余小晚动了动眼珠,这才慢慢回神,望向眼前之人。

是耶律越的贴身小厮,叫磊子还是刘子?

余小晚从未认真记过他的名讳,平日唤也是唤他馋猴或是懒鬼,不然便是你啊你的,不止她,整个后院都是这般唤他的,大约只有耶律越不是如此,可耶律越不喜差事人,喜自己动手,很少唤他。

她空茫了片刻,这才问道:“有事?”

此处已是后院,少了许多闲杂人等,小厮左右张望了两眼,拽着她拽到了一处怪石后。

又四处张望了几眼,这才压低了嗓音说道:“姐姐,都这般时候了你还回来作甚?公主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地儿发泄,你这一回来,岂不是自讨苦吃?”

余小晚木然地望着他,不过是寥寥一句提醒,此时此刻,却仿佛在她满载伤痛的心上轻轻刺下了一针。

那针眼极小,本只能细细泄出少许情绪,可伤痛太多太满!早已承载不住!

刹那间便冲毁针眼,汹涌决堤!

吧嗒吧嗒吧嗒!

眼泪面无表情地坠落,越坠越快,竟像是假的一般,汩汩而流。

“姐,姐姐?”

小厮吓了一跳,瞬间便是不知所措。

他张皇地抬起袖子想帮她擦一擦眼泪,可还未凑到跟前便停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且忙碌了整个上午,袖子也不甚干净,手背倒是还算干净,可直接肤触,何止失礼,完全可算是轻薄了。

一时之间他也寻不到帕子什么的,只能干着急望着她。

“姐姐这是怎的了姐姐?可是将军欺负了你?”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止不住的眼泪便也懒得再费神去止,任它随意滂沱,只水雾氤氲地望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面容。

她的手有些抖,抖着抖着,便控制不住地按在了他的肩头。

“抱歉……”

这一声说不出的沙哑哽咽。

“什么?”小厮一脸茫然。

余小晚像是听不到般,只紧紧攥着他窄瘦的肩头,潸然泣着那同一句话。

“抱歉……抱歉……”

即便小厮根本不懂她在抱歉什么,可望着眼前这梨花带泪的面容,却也不由红了眼眶。

“好了姐姐,不哭了不哭了,赶紧回将军府吧,我听说婚期延迟了,可你也不能再来这公主府,快走吧。”

余小晚微微摇了摇头,按着他的肩哀哀地哭了好一会儿“抱歉”,这才勉强拉回些思绪,也不擦泪,先松开了他的膀子。

“你叫刘子?还是磊子?”

小厮一怔,“刘子。”

余小晚勾了勾唇,却丝毫看不出是笑,在那满脸泪水之下,更像是悲痛欲绝的哀泣。

“谢谢你,刘子,谢谢。”

最痛不过哀极无泪,能哭也是好的。

真的,谢谢。

刘子怔愣地望着她,见她谢过之后,再度朝着公主小院走去,心头一热,竟又追了上去。

“姐姐!别去!快回来!即便你是将军的未婚妻,可公主还是皇上妹妹呢!你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余小晚顿住脚,隔着重重水雾回头望向他,即便笑的比哭还难看,可还是浅浅勾起了唇角。

“刘子,谢谢,真的谢谢。”

“欸?姐姐?姐姐!”

刘子还在身后唤着,余小晚充耳不闻,施施然转过了拐角,朝着公主小院而去。

小院之中,寂静无声,并非无人,相反,所有近身丫鬟都候在外面,可各个噤若寒蝉,无一人敢轻易弄出半点响动。

公主厢房倒是热闹的紧,不时传出一声瓷器碎裂之声,也或者是香炉坠地之声,甚至是桌椅翻倒之声,隐约还有公主的咒骂声。

雍容高贵的敦贤公主也会这般撒泼骂人?

余小晚抽出丝帕擦掉眼泪,又了整了整衣襟鬓发,这才顶着所有人惊愕的视线缓步上了阁楼。

公主之怒没有人比这些丫鬟们更清楚,她们的视线随着她的靠近,渐渐转变,从惊愕,到茫然,再到……看着白痴一般。

是的,所有人都清楚,此番,公主绝不会轻饶了她,她这般自投罗网,不是白痴是什么?

哐当!

还未跨进厢房,迎面便砸过来一面明晃晃的铜镜!

丫鬟们赶紧躲开,铜镜飞出门框,砸在了扶栏边儿,落到地上,又弹跳了数下,这才止歇,暗黄的镜面反着明黄的光,斜斜地照在余小晚月白色的裙摆。

不等丫鬟们通传,余小晚径直迈步入了厢房,绕开满地狼藉,缓步到了敦贤公主近前。

敦贤公主气喘吁吁地立于房中,鬓发微乱,髻间的钗头凤也有些歪了,那冷艳的面容倒依然绝美,只是少了几分高贵,多了几分……阴毒。

她死死盯着她,凤眼眨也不眨。

“采!琴!你还敢来?!”

“是,公主,我是来给你送信的。”

余小晚回的很随意,什么尊称贱称,无所谓,想怎么说,怎么说。

她从袖中抽出那封遗书,径直递了过去。

采薇赶紧代公主接过那信,明明只有一步之遥,还是转手再递给公主。

敦贤公主冲她冷冷一笑,夺过那信,抽出瞧了瞧。

“呵!这是何意?”

余小晚不紧不慢道:“求公主赐死。”

“赐死?你遗书中分明说的是自尽,怎的来求我赐死?你以为你这般惺惺作态,我便会饶过你?你!做!梦!”

敦贤公主突然拽起一旁翻倒的矮椅,朝她狠狠砸来!

这般笨重物件,余小晚自然轻松躲开。

她弹了弹袖角,气定神闲道:“总之呢,我的意思已告知公主了。死呢,我自然是不会死,不过,假装跳个池,也或者上个吊,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届时全城百姓都会夸我忠肝义胆,将军也会更加疼宠于我,至于驸马爷……”

敦贤公主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你想说什么?!”

余小晚笑意不减,“我没想说什么,我只是在猜,驸马爷若得知我为了救他,苦苦求了将军整夜,他会如何呢?会不会……心有触动,再与我共续前缘?”

“你这贱婢!!!”

敦贤公主当即怒不可遏,上前便是一巴掌!

自然没能打到。

“你明知那死尸不是驸马,为何不早说?!为何自己偷着跑去找时晟,却不告诉本公主?!”

余小晚望着她钗斜襟歪,越发狼狈了几分的模样,冷嗤一声。

“公主?高贵端庄的皇亲贵胄?瞧瞧这泼妇骂街般的仪态,还真是端庄的紧呢!

你问我为何不告诉你?我倒还想问你,为何你的夫君你自己却认不出来?

还有,薛大人失踪,驸马爷也失踪,皇上那般睿智,难道一点也不曾怀疑死尸的身份吗?

皇上查明了真相却不告诉你,眼睁睁看着你哭天抹泪办丧事,待消息传扬的差不多了,这才让薛家人上门认尸,目的何在?

你不去问问你那皇帝哥哥,怎的倒在这儿质问起我来了?”

苍帝之心,余小晚懂,他的双生妹妹敦贤公主如何不懂?

苍帝是下定了决心要让耶律越死在西夷人手中,起码要让世人这般以为,自然是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还有什么比‘驸马大丧临下葬前才发现竟是旁人’这种类似死而复生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消息传得更快?

待消息传得最如火如荼之际,再放出耶律越死于自己族人手中,苍帝想要的成效,便基本成了。

敦贤公主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几分,踉跄了一下,靠在了采薇身上。

“时晟去找驸马了?”

“没错,去了四日了,今日刚得了消息,驸马爷已被成功解救,不日便会回转。”

顿了下,余小晚再度嗤笑了一声,煽风点火道:“话说回来,公主认不出驸马爷,难不成是还不曾与驸马爷洞房花烛?驸马爷肚腹处有颗十分明显的黑痣,公主竟不晓得吗?”

话音未落,敦贤公主立时瞪圆了凤眼。

“贱婢!来人!给我掌嘴!”

不等人过来,余小晚又轻蔑笑道:“我的公主啊,你可知驸马爷为何宁愿选我这婢子都看不上你吗?

你看我,年轻貌美,无需粉黛,即便病着也是这般细皮嫩肉惹人垂怜,若再娇娇弱弱地垂上两滴泪,床榻之上再有几分奇淫巧技,管他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还是手不释卷的驸马爷,还不都得拜倒在我的裙下?

可你呢?

三十余岁马上便四十的黄脸老妪,整日里被这些个下人们吹捧着,还当真以为自个儿美若天仙天下男人都趋之若鹜?

那些追着捧你的,哪个是真的看中你苍意如本尊?不过是看中你身后的荣宠罢了。”

说罢,她推开阻拦她的采青,又向前跨了一步,啧啧出声,越发的变本加厉。

“啧啧啧,你看看你,人老珠黄,脾气又差,还整日端着架子,床榻之上想来也是乏善可陈,除了会弹那破琴,吟上两句酸腐诗词,还会什么?你这般无趣老妪,驸马爷是有多瞎,才会看上你?莫说比我,就是比起前院那些个四等小丫鬟,你都是比不过的!”

余小晚这般一连串的口出狂言,在场诸人无不瞠目结舌!

她她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这,这这,这分明就是故意激怒公主!

这般肆意妄为,她还要不要命了?

莫说她还没进这将军府的大门,即便她真嫁进了将军府,这般以下犯上,侮辱皇帝胞妹,也是躲不过一个死字的!

“你!贱婢!贱婢!!!”

敦贤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却偏生教养在身从未习得几句骂人脏话,这会子在气头上,更是半句都想不起来,只会反复重复那一句“贱婢”。

“快!把她给我按住,掌嘴!掌嘴!!!”

丫鬟们不敢再迟疑,上前七手八脚便按住了她,可不待采薇掌嘴,余小晚已冷笑出声。

“呦!采薇妹妹,你当真要掌我的嘴吗?我的本事你可是最清楚的,你就不怕我家将军回来,直接一斧子下去,让你死无全尸下辈子都投不得胎吗?”

这一番话当真是吓住了采薇,她迟疑了,余小晚趁机又望向了敦贤公主。

逆着门外通亮的日光,她嫣嫣一笑,美目流光,端得是漂亮,再加那弱柳扶风之姿,当真是病如西子,格外的惹人垂怜。

“我横竖是要嫁给将军的,将军龙精虎猛,比之驸马爷可畅快的多,我便也不跟你争了。看在你这么乖乖听话,跟皇上求旨封了我公主,让我能正大光明地做了将军夫人的份上,我倒还能教你几招榻上巧计,让驸马爷也能对你生起几分兴致,你只要……”

“贱人!闭嘴!!”

什么榻上巧计?

她堂堂公主,何时竟要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

她可是大苍第一公主!不是青楼千人骑万人枕的下贱|妓子!

敦贤公主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哆嗦,也不吩咐丫鬟,亲自上阵,劈头盖脸便是一阵耳光!

啪!啪!啪!

这一通好打,余小晚那脸直接便肿了半边。

打罢收手,挨打的没什么反应,打人的敦贤公主倒是累得呼呼直喘。

余小晚没觉得气,倒有些觉得好笑。

她啐了口血唾沫,胳膊反剪着,身也被压着,不方便她演绎她的愤懑,只得酝酿了一下情绪,陡然抬眸,杏眼圆睁,怒目而视!

“你敢打我?你这老虔婆居然敢打我?!我可是堂堂将军夫人!待将军回来,你就死定了!还有驸马爷,只消我勾一勾手指,哄他一哄,他什么都会听我的,你就守一辈子活寡去吧!你个白送都没人要的臭婆娘!”

“你说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敦贤公主怒不可遏,再度上手,撕踢踹打,抓挠扯拽,一通下来,又是累得气喘吁吁,可再观余小晚,虽鬓乱脸肿,却半点反应没有,别说惨叫求饶,唇角甚至还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

“还真是仪态万千的敦贤公主,这一番泼妇作为,真该让驸马爷瞧瞧。”

“嘴硬是吧?”

敦贤公主冷笑一声,左右张望了一圈,随手捡起块碎瓷片掂在手中。

“年轻貌美,细皮嫩肉是吗?”

话音未落。

咻!

瓷片带风而过,狠狠划在了余小晚的脸上!

识海中的伤害承受值,立时跳动了几下。

咻咻咻!

接着又是第二道,第三道,第……

“你个贱人!贱人!贱人!!!”

敦贤公主当真是气疯了,拽着余小晚的发髻,捏着瓷片癫狂的挥划着,猩红的鲜血不时溅在她的手背、脸侧,染满了她疯狂的凤眼!

不过眨眼之间,余小晚脸上已斑斑驳驳,划下了十数道!

“公,公主!”

采薇颤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其余诸人全都吓傻了,只会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敦贤公主又划了数道,这才住手。

再看余小晚的脸,皮肉外翻,鲜血猩红,满脸的纵横交错,别说花容月貌,简直恶鬼一般!

“呵呵!哈哈哈!”

敦贤公主握着碎瓷片,疯癫大笑,手上腕上到处都是蜿蜒的血迹,刚换上的堇色宫装也沾染了猩红,艳得惊人。

她抖着身子笑了半晌,终于心满意足,歪头凑到余小晚近前,红唇斜勾,说不出的阴毒。

“我倒要看看,你这般模样,时晟还会不会对你百依百顺!来人,送她回将军府!”

余小晚使劲挤了下眼,痛倒是不痛,可整张脸都麻了,也不是很舒服,尤其是血不断涌到她的眼角,有些遮挡视线。

都到了这般地步,余小晚自然不可能走。

她冷嗤一声,咋着舌尖摇着头,半点惧意皆无,只有满满的嘲讽。

“公主当真以为我是靠着这张脸迷惑的将军?我这般姿色,不说当日的上官锦,就是比之茯苓都差了许多,将军阅尽千帆,为何独独看上了我?”

敦贤公主微喘了口气,冷笑一声。

“为何?”

余小晚舔了下唇角甜猩的血迹,一字一句道:“因为,在他心里,我便是他的上官锦,你毁了他爱妻的脸,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敦贤公主脸色微变,“我是公主!他能将我如何?”

余小晚勾唇一笑,整张脸都跟着动了起来,那满脸的狰狞血痕,形如无间罗刹!

“他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时晟了,公主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上官锦当日惨死,他悲痛欲绝,甚至抗旨拒婚!好容易才寻到了我这个替身,若再看我这般凄惨,你觉得……他会如何?”

敦贤公主倒退了一步,手来回摆着,突然发觉手中竟还捏着那凶器瓷片,像是烫到一般,陡然扔掉!

“我,我是公主!我有皇帝哥哥,他敢对我怎样?他敢!”

余小晚微微歪了歪头,直勾勾地盯着敦贤公主,鬼魅一笑,寒意涔涔。

“他当然不敢要了公主的性命了,可是公主啊,你的脸……现在比我好看,我看得好不顺眼,怎么办呢?”

敦贤公主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抚住了自己的脸。

余小晚咯咯笑着,若不看那血肉模糊的脸,倒真是银铃脆响,可搭上那脸,却仿佛催命的无常,让人心惊肉跳。

她挣扎了一下,轻松便挣开了那些早已吓得腿软脚软的小丫鬟,顶着满脸的血,转身向外走去,所过之处,血痕淋淋。

“不是要送我回将军府吗?走啊,送我,我要回将军府等着我的大将军,等他回来给我做主。啊,对了……”

她突然回眸,杏眼映着满脸血迹,红的诡异!

“驸马爷可是极为喜欢我这张脸的,也不知他回转之后,会不会记恨公主呢?”

说罢,她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刚要跨过门槛。

噹!

突然的一道重击,正砸在她的后脑!

朱漆的扶栏,雕凤的廊柱全都摇晃起来,就连那廊外的艳阳都仿佛在转……

晨之啊……

晨之……

昏迷的瞬间,她脑海里闪过的只有那抹如雪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