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64)(1/1)

四体不勤坐吃等死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眨眼余小晚便在将军府趴了大半个月, 除了喜儿时不常的阴阳怪气之外, 过的说不出的滋润,比她原本设想的在公主府凄凄惨惨戚戚的日子简直天堂以上快突破次元壁了。

唯一影响她心情的便是, 时晟每日都来看她, 时辰不定, 次数不定,有空便来, 有事便走,若赶上吃饭时候,还会亲自伺候她用饭, 待她吃饱吃好, 这才独自去吃那残羹冷饭。

港真,他突然待她这般好, 余小晚非但不觉得舒坦, 反倒浑身汗毛直竖, 总觉得自个儿的小脖子越发的不稳了。

他今日待她越好,待他日发觉一切并非他心中所想,只怕她死得更惨。

这一日倒是奇了,原本一天几趟的时晟, 竟整整一日不曾露面, 余小晚想着, 许是公务繁忙, 倒是乐得不必看他那张怎么看怎么生理厌恶的脸。

晚上用了饭, 闲着无聊,整日看识海的小说看得也有些腻了,她便唤了秀娥坐下陪她聊天。

喜儿她是用不起了,时晟不在,别说指使她,不给她甩脸子就不错了。

时晟待她越好,喜儿便越是忿忿不平,余小晚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可惜不能与喜儿相认,只能随她使着性子了。

正听着秀娥说着坊间趣闻,便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喜儿已经有些遮掩不住的不满。

“奴婢见过将军。”

“她可睡下了?”

“睡了睡了,将军请回吧。”

卧房的烛火明明还亮着,喜儿竟敢这般说,这可是明晃晃的欺主!

余小晚都替她捏了把汗,却不曾想,往日一点就着的时晟,此刻竟半点不曾动怒,似乎对喜儿格外的宽宏大量。

“是吗?睡便睡吧,我进去瞧瞧。”

说罢,推门而入。

他一进门,秀娥赶紧从椅上起来,规规矩矩地见礼。

时晟摆手,示意她下去。

余小晚诧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他今日并未穿战袍,只穿了玄色常服,虽说与战袍同色,可款式却不尽相同,战袍为方便打斗手腕处有绑带,常服则是宽袖,且身量也更宽松些,如耶律越那般的,便是宽袖常服。

他也并未如往日那般为方便打斗高束墨发,而是松松绾就,如玄狐狸似的,只随意插了支珊瑚簪,大半墨发流泻在身后。

若非他眉眼依旧冷冽,倒是少了几分煞气,多了几分闲散公子之态。

老实说,余小晚从未见过他穿过常服,更未见过他半绾长发,倒是耶律越与玄睦惯常如此,这通常是文人的装扮,自然,玄狐狸是装的文人,耶律越是真文人。

倒是时晟,今日为何突然如此?

时晟被她这赤果果的视线打量地微蹙起了眉宇。

“为何这般看着我?”

“是奴婢唐突了,只是觉得今日的将军,格外俊逸。”

这完全是客套话!

真的!

时晟这般颜值,怎么穿都是好看的,就像穿越前的某男星,老头汗衫都能穿出怀旧风来,时晟这般换了装扮,只不过让她新鲜了下罢了,俊不俊逸的,与战袍也无甚差别,总归都是好看的,风格不同而已。

时晟不置可否,只是冷峻的面容似是柔和了些。

余小晚有些诧然,一个千人斩万人斩的大将军,竟也在意这些的吗?

“明日。”

“嗯?”

“明日一早,我带你出城,今夜你便早些歇息。”

带她出城?

她还伤着,虽说稍事活动下更有利恢复,可观时晟这些日子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半点不准乱动的情势,照理说不该让她出门的,这突然说要出城,不会是打算对她动手了吧?

无怪乎余小晚会这般想,实在是时晟对她太好了些,好到就像正在酝酿着什么可怕的阴谋。

余小晚心里有点没谱。

“将军是要带奴婢去哪儿?”

时晟不语,抬手抚了下她的额间,望着那早已长好定型的“淫”字,墨瞳幽暗。

“明日你便知晓了。”

他这一句轻描淡写,起身走了,余小晚却是一夜无眠。

他到底想干嘛?

她这般连番在苍帝面前立功,在时晟眼中必然是狡猾多端的,他该不会真以为苍帝想借她对付他,所以要先发制人吧?

在城外制造个什么意外要了她的命,似乎……相当的容易。

第二日一早,时晟果然早早便过来了,只是并非一人,随他一同来的,竟然还有个老熟人,茯苓!

秀娥与喜儿面面相觑,都不知时晟究竟想做什么。

茯苓一改当日的清雅素妆,一袭海棠红的长裙,淡艳的海棠妆,侧脸更是绘着一朵海棠花,花蕊极艳,端得是好看的紧。

余小晚半敛水瞳,依稀记起茯苓可是毁了容的,那多朵海棠花的位置,刚好是伤处。

茯苓倒是聪明的紧,若不是这是架空世界,没什么上官婉儿,她险些以为茯苓是在效仿上官婉儿。

不过,时晟到底带她来作甚?

茯苓见了她,笑盈盈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这便是采琴姑娘?果然是生的好模样,只可惜这额间的字有些煞风景,不过不打紧,有妾在,定还你如花美貌。”

时晟撩袍坐在了一旁。

“无需啰嗦,好生描画。”

余小晚这才明白,敢情这时晟一大早唤了茯苓过来,竟是为了给她描妆!

茯苓眸中划过一抹不甘,转瞬即逝,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已然笑盈盈的,说不出的温柔可亲。

她亲自为余小晚净了面,又绾了发,这才蹲伏在床畔,细细为她描妆。

采琴本就生的古灵精怪娇俏可人,茯苓又是妙手,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她额间的“淫”字遮掩殆尽,一朵妖娆的桃花绽放其上,灼灼其华。

桃花妆,俏姑娘,螓首蛾眉,红唇扬。

只那一抹无意识的浅笑,险些恍花了时晟古井幽深的墨瞳。

茯苓妆毕,回身冲时晟浅浅一福。

“妾有罪,将军嘱咐了要画海棠妆,可妾观采琴姑娘形容娇俏,端雅的海棠不大适合,倒是这桃花妖而不艳,灵动可人,更适合她,便擅作了主张,求将军责罚。”

时晟摆手,“这样便好,你下去吧。”

用完便踹,时晟你可真够狠的。

余小晚看着不知几更就已起身精心妆扮,却偏不得时晟半眼垂青的茯苓,尽管有着千般不甘不愿,她还是规矩地垂首告退,

住了这么些日子,余小晚时刻在看着,时晟对茯苓表面上的确是无动于衷,而对已逝的上官锦看上去还真挺像是情深似海的。

可惜,她却深以为这是装的。

时晟这般,可能确实对上官锦有些愧疚,可也仅是愧疚,他假装情深,其实不过是想借上官锦做挡箭牌。

那般低调之人,突然一反常态做那般奢侈的丧事,做给谁看的?

打着为上官锦守孝三年的旗号,苍帝短日内想再给他塞个将军夫人,只怕没那么容易。

上官锦于他,还真是被利用了个彻底。

对先夫人至死不渝深情不悔?

呵!

别笑死人了。

说不定他对茯苓的不闻不问也是装给旁人看的,不然怎么显得他对上官锦情深似海?

对,一定是这样,看他散尽后院,唯独留着茯苓便可见端倪。

茯苓可是女主!

还是跟他啪啪啪过的女主!

她才不信他对她真的无情。

喜儿、秀娥伺候着帮她更了衣,时晟又喂她用了早饭,这才将她挪在担架之上,一路抬到将军府外。

府外候着辆撵车,新崭崭的,三面薄纱帷幔,煞是好看。

与旁的撵车不同,这撵车没有坐榻,一水的平板,铺着厚厚的貂绒,时晟先将她抱上趴好,这才撩袍上辇,将她小心抱趴在他腿上,如此,她趴得舒服,还能看到辇外风景。

虽然舒服,可不过才刚上辇,余小晚表示已有些承受不来。

这还没上路呢,下人们,路人们,包括赶车的小厮的眼珠子已经砸了她一脸了!

时晟!你到底想干嘛?!

你这般招摇过市,是怕旁人都不晓得你跟一个私通丫鬟纠缠不清吗?

你的脸呢?还要不要了?!

时晟时望归看来是真的不要脸了,他面不改色地搂着她慢慢悠悠地行在皇城最繁华的街市,坦然接受众人神色各异的注目礼,始终墨瞳幽暗,一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众人的窃窃私语无论好坏他都充耳不闻。

一路驱辇行至城外,正是盛春时节,骄阳斜照,草绿花红,再迎着拂面清风,赏着鸟鸣蝶舞,当真是惬意的紧。

余小晚越行,越觉得此路有些眼熟。

这不是去破庙的路吗?

当日她离魂之时,可没少跑这路,记得尤为清楚。

他不会又要去那小破庙吧?还是……去那海棠林?

管他去哪儿,横竖她也拦不住。

她转眸瞟了一眼肩头的小呼呼,自打她住进将军府,这小家伙儿就死活粘在了她肩头,赶也赶不走,吃喝拉撒睡,恨不得全就肩解决!

小呼呼啊……

你可是只鸟儿欸,看这春色怡人的,你难道一丁点儿也不想展翅高飞,显摆显摆你那两片小翅膀?它们辣么小居然还能载得动你的膘肥体壮,真的很值得炫耀的耶!

小呼呼没有读心术,即便有也听不懂人话,依然旁若无人,闭着眼呼呼大睡。

起来飞一飞?

娘亲,你真的想多了,伦家今日还没睡够十个时辰呢。

余小晚望着小呼呼,眸光熠熠,时晟望着她,墨瞳幽深。

碧天如洗,长草萋萋,官道之上,辇车驰过,辇幔高高扬起,带起的浅风点了草叶摇了春花,辇上两人,玄衣桃裙,削脸粉腮,好一对神仙眷侣,惹人羡涎。

“公主,方才过去那辆辇车……”

“怎么?”

敦贤公主撩起车帘向外望去,辇车行得并不快,若非马夫吃坏了肚子,仗着胆子请命去一旁灌木丛中方便,只怕未必能赶在他们前头。

如今,遥遥望去,只望到辇幔飘飘,辇中之人倒是半点也未曾看清。

采薇坐在车外,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道:“那辆辇车,似是时将军的。”

“哦?这倒奇了,他一贯出行都是骑马,再不济也是马车,怎的突然改了这般文绉绉的辇车?”

采薇隔着不时拂动的车帘偷瞄了一眼公主身侧垂眸不语的素白身影,低声道:“奴婢,奴婢似是见那辇上还有一女子。”

素白身影微颤了下眼睫。

敦贤公主轻笑一声,道:“那大约是茯苓吧。”

时晟遣散后院独留茯苓,旁人不知,她敦贤公主如何不知。

“或,或许吧。”

马夫回转,采薇也不敢再多言,忧心忡忡的眺望着远处,只盼千万别是去的同一处地方。

京郊东侧,成片的海棠林盛放着朵朵娇艳,林外停着十数辆马车,都是前来赏花的富贾贵人。

时晟的辇车一到,立时吸引了诸人的视线。

常人出行,向来都是低调含蓄,既不是皇亲贵胄祭祀庆典,又并非青楼花魁骚首诱客,平白的谁会乘这般四面不遮的招摇辇车?

可偏偏今日就是有人乘了!

一到林边,辇车直接变步撵,率先一步候在林外的精壮家丁立时上前,八人同抬,稳得不能再稳,一路抬着便入了这海棠花海。

“天,天呐!那不是大将军吗?”

“你莫不是花了眼?大将军向来战袍加身,墨发束冠,方才那人分明穿的常服,且墨发垂肩,怎会是大将军?”

“可我看那面容分明就是大将军……”

“对呀对呀!我看也是,大将军那般英挺不凡,岂是一身衣装能遮掩的?”

“甭猜了甭猜了,走走走,跟上前,看看去!”

几名未出阁的贵女手帕交,携着几个小丫鬟紧随其后,探头探脑,非要瞧个究竟不可。

大将军,大将军!

他是多少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良配。

瞧仔细些,再仔细些。

好像是……

的确是!

那辇中之人竟真是她们的大将军!

只是,他怀中那女子是谁?

难不成就是近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巾帼小娘子?

不是有传言说那巾帼小娘子为人淫|乱,犯了私通大罪,被黥面了吗?

怎的脸上什么都没有,倒是这桃花妆真是好看。

果然流言不可尽信,什么淫|乱、盗窃、大不敬,还勾引驸马!大抵全是造谣的,若真是那般,大将军还会如此带着她招摇过市,百般宠爱?

小女子们一个个咬紧了手帕,心中满是羡慕嫉妒,却偏就生不起恨来。

谁让人家是开国以来,第一个以死契贱民之身被赐了封号品阶的女子!

谁让人家有勇有谋,不仅连锅端了逆臣端亲王,还揭穿了玄狗的阴谋诡计!

这还真真儿是给她们这些个小女子争了脸面。

巾帼小娘子,无愧其名。

大将军热血男儿,重情重义,看上她这般不同寻常的女子,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还是不甘,不甘啊!

她们的大将军,好不容易才独身半载,难不成这又要没了?

罢了罢了,横竖也轮不到她们。

林中静谧,小女子们的窃窃私语,偶尔的低呼,丝毫遮掩不住,声声句句都传入了余小晚耳中。

余小晚这才明白时晟此番用意。

竟是为了替她正名!

流言可畏,他以他多年的威望,替她掩盖了一切。

感动吗?

她只笑笑不说话。

谁晓得他又在算计什么阴谋诡计!

他虽比不过玄睦奸滑,可也并非真的蠢物,若非当日他太过自负,丝毫不肯信任上官锦,也不至于那般轻易便着了玄狐狸的道。

起码,她会将莫非以及玄睦所言所行都毫无隐瞒地告诉他,让他多些防备。

“喜欢哪支?”

头顶突然传来微沉的嗓音。

余小晚怔了一下,“什么?”

“喜欢哪支海棠?我折给你。”

折海棠?

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梗,不过这是上官锦的,关她采琴何事?

余小晚刚想说,不喜海棠,还未开口,便见花枝树影后隐隐走来几人,簇簇海棠遮住了他们的面目,只看到大红的宫装,素白的袍角,格外的醒目。

余小晚微微睁大眼,心如擂鼓,抚了抚胸口,突然抓起时晟撑在一旁的大掌,抱在了怀中。

“将军,我觉得,那支海棠最是好看。”

余小晚随手一指,指的正是离那两人不远的一处枝杈。

时晟垂眸望了一眼她紧搂着的手臂,又望了一眼她瞬间灿亮如星的眸子,墨瞳微漾,荡起层层涟漪。

“你果然……还是喜欢海棠。”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喜欢海棠,更不喜欢你!

余小晚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此刻也无暇计较,只抬眸冲他“深情”一笑,娇美的面容当真比那海棠还要撩人心魂。

“奴婢就要那支海棠。”

“好。”

时晟示意家丁抬着步撵过去,步撵之上,自然高人一等,无需抬头赏花,花便围在身侧,时晟探手轻折,花瓣扑簌,抖落两片,他垂眸随望,正撞上耶律越清冷如水的眸子。

“侯爷?”花枝后的公主也跟着显出,时晟又道:“公主?”

“这不是时将军吗?你也好兴致,过来赏花?”

余小晚趴在时晟腿上,自然低些,敦贤公主并未看到她。

时晟微微颌首,握着那支海棠冲公主与耶律越抱拳行了个虚礼。

“请恕末将不能下辇行礼,实在是辇上还有伤患,动弹不得。”

“伤患?”

敦贤公主瞬间眯起凤眼,想探头瞧一瞧,偏步撵太高,看不到。

时晟挥手示意,家丁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步撵,四平八稳地免得墩坏了余小晚金贵的身子。

步撵落地,便又矮人一等,公主垂目望去,隔着轻纱薄幔,依然看得一清二楚。

采琴!!!

竟是采琴那贱人!

公主瞬间凤眼圆睁,仪态顿失。

“时将军!本公主日日派人上门要人,你日日说她伤重不可擅动,今日此番又是何意?!”

时晟冷眉寒目,冲敦贤公主再度抱拳。

“是末将疏忽了,忘了禀明公主。今日早朝后,末将特意找皇上求旨赐婚,皇上已经恩准,待她伤好之后,末将自当娶她进门,往后公主就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什么?!”

幸好余小晚反应快捂住了嘴,惊呼出声的只有公主。

“你要娶这贱人?!”

敦贤端庄,皇家体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寡居的这十余载来从未受过丁点委屈的敦贤公主,如何还能记得!

时晟眉宇微凝,冷声道:“请公主注意言辞,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巾帼小娘子,六品官阶,无论如何也当不起‘贱人’二字。”

时晟疯了吗?

竟敢公然跟敦贤公主呛声!

以往那谨小慎微,老婆差点被扎死都隐忍不动的时晟时乌龟呢?

还有那所谓的求旨赐婚,到底真的假的?

余小晚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时晟,想从他冰封的面容看出此事真假,可既是冰封,又如何看得出来?

她依然不敢相信,视线游移着,不慎竟与耶律越撞了个正着!

心脏瞬间一阵紧收缩!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诡异至极的视线!

明明那琥珀色的眸子依然清透如水,甚至还透着些许往日的温润,却偏生让她遍体生寒。

笑了,耶律越笑了,突然就笑了!

她一贯最心悦的那不薄不厚几近完美的唇,缓缓勾起,谦谦笑意,君子如玉,与这些日子所见过的笑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又似乎有些不同,似是少了些许温良,多了点点……阴冷。

耳旁隐隐传来低呼声与私语声。

“天呐天呐!这是哪家公子?怎的生得这般俊俏!”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他是准驸马!”

“准驸马?准驸马我见过的,依稀不是这感觉。”

“嘘嘘!别说了!”

是的,今日的耶律越确实有些不同,他上前一步,抱拳,清润的嗓音如在溪水中流淌,却偏又带着一抹几不可查的漩涡。

“如此倒是喜事,恭喜将军。”

时晟颌首,墨瞳幽深,“多谢侯爷。”

公主花容失色,不是吓得,是气的!

这贱蹄子,她尚未好好出了胸口那团郁气,她竟又攀上了时晟!

她分明知晓时晟是皇上的眼中钉,亦是她公主府的眼中钉,她竟,竟……

她怎么敢?!

本已怒不可遏,再听耶律越竟说出这般话,敦贤公主更是越发的怒气填胸!

“耶律越!你恭喜他?!”

耶律越转眸,突然探臂牵过了公主的手,白衣清隽,笑比春风。

“时大将军喜获新妇,自然是值得恭喜的。采琴又跟随公主多年,虽说出身卑贱,做不得正妻,只能做个姨娘,可到底也是时大将军的妾,公主不该为她高兴吗?”

一番话,敦贤公主瞬间冷静下来,尤其是第一次被耶律越这般牵手,再多的恼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转眸望了一眼周遭窃窃私语的贵妇小姐们,许多还都是熟面孔,有的甚至方才还打过招呼。

她确实失仪了。

为了这么个贱人失仪,着实不值。

想治她,不差这一时!

“侯爷说的极是,确实值得恭喜,本公主原不过是怕辱没了将军的清誉,毕竟是个贱婢,不过,做个姨娘倒也算合适,恭喜时将军。”

公主抚了抚鬓角,眨眼便恢复了往日的雍容大度。

时晟也不多言,抱拳致谢,随后才将手中那支海棠送到了她面前。

“是这支吗?可喜欢?”

耶律越的视线仿佛淬了这世间最温润的毒,无色无味,无声无息,一遍又一遍扫在她的身上。

余小晚莫说看他,连时晟都不敢看,勉强垂眸挤出一抹笑,接下那支海棠。

“喜欢,将军送的,奴婢都喜欢。”

时晟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带着几分刻意的宠溺。

“你若喜欢,我每日都过来帮你折一支,即便花期过了,还有明年,后年,还有许多许多年。”

余小晚本就被耶律越盯得汗毛直竖,再加上时晟这明显的秀恩爱,更是让她心惊胆战!

秀恩爱,死得快啊!

说着吐槽的话,却没有半点吐槽的心,余小晚握着花枝,淡淡花香沁人,却入不了她的心。

原本还算惬意的一次踏春赏花,最终却因着撞见公主,不欢而散。

时晟一路沉着脸,待回到将军府,用了比平日稍迟些的午饭,又喝了药吃了糖,时晟这才推开矮凳,拉过舒适的太师椅坐下。

“你的身份……”

“嗯?”

余小晚刚从撞见耶律越的阴影中走出,含着纯绿色无添加的桂花糖正品着,这突然没头没脑的话,让她有些茫然。

时晟从来不是吞吞吐吐之人,今日也不例外,径直道:“你的身份确实过于低贱,虽去了奴籍,又有封号品阶在身,可充其量也就是个良民,做正妻有些难。即便我能争取,可有惠安公主在前,我退她而娶你,皇上那边就过不去。”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余小晚本想缓缓再回公主府,眼下,只能提上日程了。

她扬唇一笑,带着几分掐媚。

“将军不必解释的,能入了将军的后院,莫说做妾,便是没名没分又如何?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解惑。”

“你说。”

余小晚探了探手,牵过时晟的大掌,本想一步到位贴在胸前,将额间这个“淫”字诠释的淋漓尽致,可到底还是胆儿怯,缓了缓,贴在了脸上。

漆黑的眸子瞬间沉如点墨,浓的化都化不开。

余小晚努力笑得魅惑勾人,总之,不管时晟究竟是真以为她是上官锦,还是以为她是苍帝的细作,她都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极了细作,而绝非上官锦。

“将军,你究竟看上奴婢哪一点了?奴婢实在好奇的紧。”

时晟望了一眼她紧贴在她脸上的手,薄唇动了动,冲着一旁的秀娥、喜儿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喜儿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出去了。

秀娥也不知所措的跟了出去。

时晟并未答话,而是突然俯身将她抱起,稍稍往床里侧挪了挪,随即撩被侧身躺在了她的身旁。

余小晚不知他想作甚,下意识地唤了声:“将军?”

时晟侧身枕着单臂,探手搭在她背上,“你听说过夙世缘结吗?”

这问题当日他已问过一遍了,竟又问!

余小晚以不变应万变。

“奴婢从未听说过。”

时晟似是早料到她会如是说,继续沉声道:“夙世缘结,便是两人前世有因果,今世还因果,凡有因果者,身上皆有缘印,譬如……字印。”

“字印?”

时晟颌首,“你身上可有?”

余小晚又不是个傻的,当日那两个丫鬟把她按进浴桶恨不得刷下三层皮来,必然是看到了她丹田的那个“觜”字。

难不成,时晟竟是因此怀疑她是上官锦的?

当日上官锦致死都没能换取他的信任,他甚至一度认为那印记是什么邪术画上的,如今这般轻易便信了劳什子夙世缘结,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余小晚趴在榻上,稍稍抬身,按了按自己的丹田,诧然道:“原来这竟是夙世缘结?这般说来,侯爷此处也有,难怪我今世为了侯爷如此凄惨,竟是我前世欠了他吗?”

此言一出,时晟瞬间撑身坐起,墨瞳幽深,暗潮汹涌。

“你说……耶律越身上也有?!”

余小晚没有立时答话,先感受了下腰臀的伤。

价值千金的珍药补品不要钱似的灌下,世间难求的外伤奇药,据说时晟都舍不得用的,刷漆似的每天给她涂一遍,这般精心的护养之下,她若恢复的不好,如何对得起这许多珍贵之物?

这大半个月来,她的伤其实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五内有损,尤其还伤了骨头,倒是还需要些时日。

幸而伤的是胯骨不是椎骨,不然,只怕当真是要瘫了。

可胯骨连腿,她左腿算是半残,能走是能走,跛脚却是在所难免。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不过才二十余日,这会子得罪时晟被赶回公主府的话,不晓得能不能撑到耶律越大婚。

可她也不能总赖在时晟这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此番回去,早晚不会放过她,与其被她强硬带回,倒不如自己回去。

“是,侯爷身上也有,一模一样。”

时晟当即翻身下床,背身立了许久,这才转身拉开太师椅面朝她立着。

“你且说说,它是如何出现的?”

余小晚垂眸,羞怯道:“这,这让奴婢如何说?将军既然知晓此字是何物,必然该知晓如何才会出现,奴婢,奴婢还是不说了……”

话音未落。

梆啷啷!

时晟猛踹了一脚踹翻了方才拉开的太师椅!

“说!!!”

余小晚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这两日不怎么疼了,她便没再用心凝形释,先换个用了。

“那夜,那夜月圆,奴婢与侯爷私会……然后,然后……我俩行那事之时,不知怎的小腹叠在一起,就突然……”

梆啷!

突然的一声重锤,整个床榻都震得扑扑簌簌!

时晟一拳砸在了床柱之上,眸中暴戾只一眼便能将她撕得粉碎!

“你真与他行过苟且之事!”

余小晚战战兢兢了点了点头,“将,将军不是知晓的吗?不然公主因何在奴婢额上刺下个‘淫’字?”

时晟一把揪住了她前襟,满口钢牙近乎咬碎!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看他那几近癫狂的暴怒,余小晚这才意识到,原来时晟竟以为她是被公主冤枉的。

这么说,他是真的以为她是上官锦?

他为何这般笃定?

余小晚抬手拼命扒着他的手臂,张皇失措地告饶:“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奴婢虽非完璧,可奴婢自认技艺尚可,定能伺候的将军舒舒服服,保准不让将军后悔迎奴婢进门!”

这一番火上浇油,时晟骤然抬手,不拽她衣襟,转手猛地掐在了她咽喉!

“你到底是谁?!”

“咳咳——将,将……咳咳——”

咽喉被拿,如何说得出话,时晟微松了松手,勉强压抑着想扭断她脖子的冲动,厉声再度暴喝:“你到底是谁?!”

时晟这段时间果然是表现太好了,余小晚差点便忘了他的凶狠暴戾,自然不敢再跟他硬碰硬。

“将军以为奴婢是谁,奴婢便是谁。”

时晟死死地瞪着她,眸中血丝炸裂,紧了紧手,依然掐着她,却并未下死手。

余小晚死命抓着他的手腕,勉强吸着一丝丝空气,气息不足,头越来越晕,心跳声声如擂,仿佛就擂在耳畔!

窒息的感觉……

真的好难受……

扑棱棱——扑棱棱——

方才不小心被甩下肩头的小呼呼,晕头转向地复又飞了上来,迷迷糊糊地再度落在了余小晚肩头。

啾咪——啾咪——

娘亲的脸肿么红扑扑的?

它歪着小脑瓜瞅着余小晚,麻雀黑豆眼眨呀眨的。

时晟望了一眼小呼呼,陡然收回了手!

明明被掐的是她,他却喘得仿佛比她还厉害。

沉重的呼吸声在这斗室之中格外清晰,他接连喘了数下,毫无预兆地骤然转身,一脚踹开翻到挡路的太师椅,快步离去。

余小晚抚了抚胸,在这抖s面前,还真是半点都不能分神。

差点被他吓掉半条命!

转眸睨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小呼呼,余小晚一手揉着自个儿可怜的小脖子,一手探出食指点了点它毛茸茸的小脑瓜。

“你这小家伙,总算还有点用,娘亲差点就被你那后爹给掐……”

最后几字堵在口里,戛然而止。

刚迈出门的时晟复又回转,直崭崭的立在房门前。

“咳咳——咳——”

余小晚咳嗽了几声掩饰过去。

时晟隔着薄如蝉翼的折屏望了她许久,这才迈步进来,取下方才挂在床头的佩剑,转身离去。

……

傍晚时分,刚用过晚饭,福伯领着个婆子过来,那婆子惯是油滑,见人三分笑,‘夫人夫人’的喊的极为亲昵。

福伯送了人进来,立时便出去了,连喜儿、秀娥也被差了出去,独留那婆子与余小晚两人。

余小晚蹙眉望着她。

婆子上前笑道:“夫人,老奴是来帮您看伤的,您也晓得,女子那处|子之身,稍有不慎便可能破掉,主子罚几杖,甚或摔个跤都可能没了。您莫怕,老奴就是瞧瞧,哪怕没了也不打紧,老奴看得出是怎么没的,绝不会冤枉了夫人。”

余小晚瞬间明白了,脸也跟着冷下。

“不必看了,我确实与人苟且,并非意外没的。”

婆子脸上的掐笑瞬间僵住,“这,这……还是让老奴瞧瞧吧。”

“说了不必了。”

婆子见她态度坚决,不由汗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求夫人可怜可怜老奴,老奴还有一大家子等着老奴照应,您若不让老奴看,只怕将军绝不会放过老奴的。”

余小晚微叹一声,“你便假装看过,就道我是与人苟合便好,我自不会说的。”

婆子瞬间便没了主意,左右为难。

“可,可夫人这是为何?您难道不怕……不怕将军一怒之下取了您的性命?”

余小晚苦笑。

穿越至今,两个副本,不管是当初贴心的喜儿,还是其后暖化她的耶律越,至始至终都无一人能让她无所顾忌地说出一切。

无口难言,说的是耶律越,又何尝不是她?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早已不想活了,却偏还不能死。”

“什,什么?”婆子更茫然了。

余小晚抹掉不由自主涌出的眼泪,淡声道:“好了,你便这般回了将军便是,我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婆子又抖抖索索地跪了好一会儿,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出去。

又等了片刻,喜儿与秀娥都进来了,却并未见时晟。

自那日起,他再未出现。

转眼,在将军府已呆了月余,离耶律越大婚仅剩二十余日,余小晚算着日子,既盼它快些到来,又盼它永远不要到来,何其矛盾。

【宿主:21。】

余小晚每日都会给辣鸡系统发条大婚倒计时信息,完全把那信息框当便签用了,系统初时还会回个“?”,之后便不再理会。

还有二十一日大婚。

余小晚由秀娥搀扶着,试着在地上走动,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起码得会自行走路才行,不然等回了公主府可怎么办?

她是必须死在公主府的。

正来回踱着步,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奴婢见过将军。”

是喜儿的声音。

时晟并不语,推门而入。

秀娥扶着她,也赶紧福了福。

余小晚毕竟站着,想了想,也福了福,却不想,腿多日未动,到底还是有些虚软,一个不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嘶!”

她倒抽了口凉气,真疼!

“小姐!”

不等秀娥搀扶她,时晟已快她一步上前,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时晟抱着她径直到了床边,小心将她放下。

她如今已基本恢复,平躺侧身都无碍了。

“将军?”

不等她问话,时晟竟突然撩开薄被,钻了进来,二话不说,探臂将她搂入怀中。

余小晚一脸茫然。

这,这什么节奏?

难道那婆子没跟他说实话?

不等她揣测明白,时晟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已自头顶隐隐传来。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

“嗯?”

“当日你身上不止那一个‘心’字,右肩还曾有过‘鬼’,如今小腹再有个‘觜’,也没甚稀奇。”

“奴婢,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

余小晚是真不明白。

时晟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紧了又紧,这才又道:“当夜在城郊破庙,那般昏暗夜色,你一眼便认出了秀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