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十六(1/1)

到底还是去了鹿鸣宴,鹿鸣宴办在宫里, 新科进士都在, 辛曜与榜眼、探花坐在主桌, 不时有人来敬酒, 席间无比热闹。

他们几人隐身坐在横梁上看着这份热闹, 榜眼是个四十多的中年人,气质温和,始终面带微笑。探花二十出头的模样,似乎是个名门之后,长得的确很“探花”,一双桃花眼,风流潇洒,面如冠玉。辛曜年纪最小, 坐在最中间,长得也是最好的, 偏反而是那话最少的, 且笑也不笑。

若非他是状元,恐怕没人愿意同他说话。

正因为是状元,敬他酒的人无比多,多亏能喝酒的李骏替他挡去不少。祝汸心想, 这个李骏人还不错嘛, 他可以开个后门,让李骏世世代代富贵平安。念头刚转过,他又“呸呸呸”暗自骂自己, 乱想什么呢!

李骏对老家伙好,他应该生气才是!

他跳下房梁,出去吹风,阿兔陪着他,小虎他们陪着田田继续看她的大白。

鹿鸣宴接近尾声时,又来了几位朝中高官与王爷,都是来恭贺新科进士的,几位大人笑着说了几句恭喜与勉励的话,与大家一同喝了杯酒,眼看鹿鸣宴将要圆满结束。

祝汸折返,准备带着田田走。

哪料他刚进来,便听一道甚有威严的声音不乐意地问:“辛状元是瞧不上小女了?”

祝汸抬头看去,阿兔在他耳边道:“是皇帝的胞弟,庆王。”

庆王就站在辛曜面前,面上还带着笑,声音却是无比寒凉:“辛状元倒是给本王一个准话!”

祝汸的下巴抬了抬,就连王爷也要抢他回去做女婿了?他眯眼看向依然面无表情的辛曜,倒要看看老家伙如何说。既是皇帝的胞弟,若能当他的乘龙快婿,既能入仕,还有个王爷做靠山,这样的好事,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他不是要当宰相吗。

祝汸的眸子开始变色。

席间鸦雀无声,有些胆小的都在打哆嗦了,就连李骏的脸色也有些白。他们说起来是新科进士,看起来风光,实际什么也没有,这些人哪怕背地里使一个小绊子,他们此生仕途无望,辛辛苦苦考来的进士又有何用?!

辛曜却镇定地看向庆王,拱拱手,很规矩地礼貌说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学生已有意中人。”

庆王眉毛一扬:“那又何妨!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与小女成亲后,纳她为妾便是!”

辛曜的声音越发平静如水:“学生此生只属意他一人。”

不仅仅是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空中仿佛悬着把看不着的寒冰制成的剑,随时都能碎裂。

辛曜说完,不卑不亢地又给王爷行了个揖礼,便再不说话。

庆王看了辛曜几眼,冷笑一声,回头就走。几位官员回过神,笑呵呵地又说了几句,跟着也走了,在场的人却还是没有回过神,个个震惊地还看着辛曜。

这个辛曜脑子是不好吧?不愿意给王爷当女婿也就算了,还当场下王爷没面子!

那可不是什么便宜没实权的王爷,那是陛下的亲弟弟!

罢了罢了,这样的状元,他们也不敢结交了。

宴席这便散了,再没人往辛曜跟前凑,唯有李骏担忧无比地不时替辛曜叹气,他们俩结伴走出皇宫,身后有小太监赶了出来,将三日后游街的衣裳递给辛曜,还笑着恭喜几句。

李骏稍微松了口气:“如此看来,陛下对你并未失望。”

辛曜淡淡道:“我读的是圣贤书,为官是为天下百姓,陛下若是明君,怎会因此小事怪罪于我。”

李骏苦笑着摇头,辛曜兄什么都好,就这性子过于刚直,世上的事哪有这么简单。更何况此处是京城,只盼往后辛曜兄不要被人背地里陷害。只是他也不过一个小小的进士,再担心也没有,只有多看着些了。

李骏有家人来接,此时已无人与辛曜亲近,李骏顺路将辛曜送回家,才与辛曜道别。

祝汸已回到家中,靠在榻上,手中拿着把折扇在玩。

扇子通体黑色,暗泛银光,凌厉冷冽,展开时,扇骨上却是镂空的海棠花,用金色描了边,又带了几丝精巧与潋滟。祝汸不时打开再收起,阿兔进来道:“小殿下,神君回来啦。”

祝汸继续打开收起,直到室外响起辛曜的声音:“他可曾睡下?”

小虎还未说话,他又道:“宴席散得有些晚,若是还未睡,可能见我一见?”

“小殿下?”阿兔看祝汸。

祝汸将扇子合起来,摇头:“不见。”

阿兔传音于小虎,辛曜又再与小虎说话,祝汸听在耳中,忽然冒出一句:“阿兔,你说老家伙心里的人是谁?”

不等阿兔说什么,他嗤笑道:“还只属她一人?”,他用力展开折扇,“是竹林里的那个小娘子,唔,那个长得倒也不错。还是进京后,又认识了谁?”,他冷笑,“呵呵。”

“……”阿兔心道,神君心里的人是您啊!却又不敢说出口。

辛曜还在跟小虎说想进来见一面,祝汸烦闷地将折扇往桌上一丢:“考上状元就想着成亲!恶劣!他要敢在田田身子好起来成亲,我杀了他!”

“嗯嗯。”

辛曜依然在说,祝汸将桌子一拍:“叫他进来!!”

“好嘞!”

阿兔喜滋滋地回身去叫人,祝汸纳闷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阿兔咋这么高兴?

前脚刚去叫人,后脚辛曜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略喝了些酒,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加之,终于到了能说出心中情思的这一日,他的脸色竟然微红。

可看在祝汸眼中,他很怀疑,老家伙是又去会过什么小娘子了。

祝汸“哼”了声,拿起扇子继续把玩,看也不看他一眼。

辛曜难得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这是为何,看了祝汸几眼,将手中捧着的布包往前递了递:“三日后游街的衣服。”

祝汸斜了眼,阿兔笑着帮他打开,大红色的袍子与幞头,精致华美,阿兔笑着连赞几句。

祝汸这才看过去,阿兔递到他跟前:“小公子您摸摸,这料子倒不错。”

祝汸勉为其难地摸摸:“尚可。”

辛曜松开紧绷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

祝汸撇嘴,挑刺:“我还从未见过你穿红色衣裳呢,能好看么。”

“我也不知,许是还不错?”

“呵呵。”祝汸拿起扇子扇风,开始阴阳怪气,“辛状元厉害啊,三日后游大街,穿红衣骑白马,过几日娶个人回来,再穿一回红衣,金榜题名又是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喜事,你就占了俩啊!”

“……”辛曜不解看他。

祝汸拍桌子:“你还装!你是不是已经看好了,回头就要成亲去!”

辛曜的面色再红,他是想成亲,只是……本朝律法不许男男成亲,不过那也无碍,律法又算什么。他心中甚至有些甜蜜,想着这些事。

祝汸看他这样,愈发生气,拍着桌子就站起来,指着辛曜,气道:“辛辛苦苦考上状元,不想着实现理想抱负,不为国不为民,倒想着去成亲享受,你丢不丢人啊!你就说吧,你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要不要我亲自给你说媒去啊!”

辛曜听到“小娘子”三个字,立马摇头:“没有!”

“没有?!”祝汸抓起身边一叠礼单拍到他怀里,“都是想着你上门做女婿的!”

“真没有!”

“呵呵!”祝汸再回头,抬头看他,他才不信。

辛曜上前一步,焦急道:“我谁也不认识。今日鹿鸣宴,王爷还要将郡主嫁给我,我也没答应。我刚考上状元,尚未为官,怎会成亲?不,即便为官,我也不会与任何一位小娘子成亲!”

祝汸再睨他一眼:“真的?”

“真的!”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你是怎么拒绝人家王爷的?”那所谓的心有所属又是如何来的!

辛曜一噎,半晌后,吞吞吐吐道:“我就编了些话……”

祝汸瞪他。

“总之,我绝无成亲的想法!”辛曜再保证。

祝汸又看他几眼,辛曜的眼神毫不躲闪,祝汸勉强相信吧,心情也好了些。

他又靠回迎枕上,伸手再指指那身衣裳:“衣裳倒不错,三日后,辛状元怕是又能俘获不少小娘子的芳心吧?”

“不不不。”

“哼。”祝汸端茶,“我要睡了。”

辛曜却还是磨磨蹭蹭着不愿走,正在这时,田田梦中醒过来,瞧见她的大白,惊喜地立马扑过来,辛曜只好将她抱在怀中好好哄着。待他哄了田田再睡着,祝汸已经歇下了。

他心中有些后悔。

却又更为甜蜜,辛曜想,他果然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吧,否则何必那样在意?

三日后,他不知,也不管自己能俘获谁的芳心。

他只愿能获得他的心。

辛曜深吸一口气,那就游街后,穿着状元服来表白心意吧!

这可是他心心念念希望着的状元。

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才算是真正的“不负所望”。

三日后,状元、榜眼与探花游街,他们自是去看了。

整个京城都为之狂热,探花长得俊俏风流,更何况还有辛曜这么个状元,就是榜眼即便人到中年,也是个儒雅斯文的长相,京城里的小娘子大娘们都乐疯了。

沿街所有茶楼、酒楼都被人挤满,二楼的雅间也挤满了女孩子,看这三年才一回的盛景。

祝汸他们占了个最好的位置,辛曜骑着白马而来时,田田兴奋尖叫。祝汸面色无波地,看着人群中那身骑白马一身红衣的辛曜,觉着陌生而又熟悉,小娘子们疯狂地朝他扔香花、帕子,他却连一个笑容都没有,面色如石雕。

偏偏越是这样,朝他扔去的香花帕子越多。

辛曜的白马打他们楼下经过,忽然间,走在最前头的辛曜回头看来。

祝汸一愣,已经对上辛曜的视线。

辛曜朝他展颜。

他一笑,楼下街边的小娘子们疯狂尖叫。

祝汸却全都听不到了,那瞬间,敲锣打鼓声、人群的哄闹声全都没了,祝汸眼中,只有那人回头笑着看他,他想到自己窗边,每个春日里,枝头上盛开的第一朵海棠。

哪怕白马与队列已经远去,那人依然回头在看他。

仿佛天地间,这是一折只有他与辛曜参与的喜乐默剧。

直到队列拐弯,渐渐不见,所有人全都簇拥着游街的队伍往前跑,祝汸还在怔怔。

小田田还在尖叫,着急道:“大白!大白不见了!”

阿兔哄道:“游街是要游好几轮的,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再过来啦。”

“好哒!我等着大白!大白好好看呀!”田田仰头看祝汸,拽他的衣裳,“是不是是不是!父皇,大白好好看呀!”

祝汸才渐渐回神,正要说上几句,“小殿下!!!”,耳边传来熟悉的传音。

祝汸赶紧往对面看去,楼下站着位身穿粉色衫子极为貌美的小娘子,满脸惊诧。

“糟了!!”祝汸抱起田田回头就走,“快走快走!是芳菲姨姨!!”

阿兔跟小虎一听,脸色一同变得煞白,一个抱起小白,一个扛起小鹤,转身就溜。小田田和小鹤叫嚷着还没看够,小白也在“汪汪汪”叫,表示赞同。

他们飞速回到郊外宅子,且立马放下结界,就盼着别被芳菲找到。

芳菲是他父亲的贴身侍女,是个桃花妖,别是又来人间京城给他父亲淘有趣话本的吧!

祝汸悔恨,就不该被美色所误,失了警觉。转念再“呸呸呸”,老家伙有什么美色!!

他正紧张着,却又不敢放出全部神力。芳菲是他父亲的贴身侍女,本就熟悉,两个时辰后,到底还是找到了他们。

祝汸做贼心虚,还是将田田藏了起来。

芳菲走进来,诧异道:“小殿下,您看到我,躲什么呢?您是什么时候来的人间啊,怎也不说一声?来人间是有要事?”

祝汸“嘿嘿”笑。

芳菲纳闷看他,祝汸转移话题,问道:“芳菲姨姨,你今日怎么也在那儿啊?”

“林郎考中进士了嘛,我来看看。”林郎,是两千多年前他们还在人间生活时,芳菲喜欢的一位夫子,只是芳菲是妖,芳菲也自觉爱情有许多方式,她远远看着就够了,她隔个几百年便会来看看,“这一世他的书倒是读得不错,本想来看一眼就走的,却听闻今科状元是连中三元,且才十七岁,今日游大街,我便来看看,回去好说给公子听啊!果然长得俊俏!”

芳菲不曾去过天庭,也不曾见过开曜。

“原来如此。”祝汸继续扯,“那这世的林公子日后有什么打算?”

芳菲果然被分散注意力,竹筒倒豆子:“不姓林了,姓郭,大约又要为官吧,早就定了亲,那小娘子倒是生得不错!人也温柔和善,我瞧两人很般配,他们——”

芳菲说得正津津有味,“父皇!”,田田从另一道结界里蹦出来,委屈道,“父皇为何不让我继续看大白呀!”

“………………”芳菲立马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田田。

田田也看她,眼睛却是一亮,笑着跑过来,抬头看她:“姐姐你好漂亮呀!你是谁呀!”

芳菲说不出话,田田又问祝汸:“父皇父皇,这个姐姐是谁呀!”

芳菲看向祝汸,嘴唇颤抖:“小殿下…………”

祝汸扶额,索性将结界都散了。

芳菲面色严峻地听祝汸老老实实地交代完,祝汸撒娇道:“芳菲姨姨,不要告诉小宝和父皇,好不好,好不好?”

芳菲认真道:“小殿下!这样大的事怎能瞒着公子与殿下?!”

“我没有想过瞒着……只是暂时瞒着,想等孩子再大些,我就告诉他们的……”

芳菲叹气:“小殿下啊!”她又看阿兔与小虎,“你们俩!要你们又有何用!”

祝汸再道:“不怪他们不怪他们。”

芳菲握拳拍桌子:“要怪就怪那个老东西!”

阿兔低着头,差点没笑出声,芳菲一向是这样干脆利落的性子。

芳菲再拍桌子:“这个老东西害人不浅!!”

“…………你方才还夸他俊俏。”

“我呸!!!”

田田蹦跳着带着小白回来,欢乐道:“父皇父皇,你和漂亮姐姐说完了嘛?可以带田田玩了嘛?”

芳菲面上又变得妩媚明亮,她蹲下身,抱住田田,笑得明艳:“小公主,我是芳菲呀,是你祖父的侍女。”

“哇!父皇总说带我去见祖父,可是好久好久过去了哦,也没有带我去!姐姐你带我去吧!我好想看看祖父呀!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呀?也有小角角嘛?”她说着,冒出自己的两个小白角角。

芳菲笑出声,将她疼到了心里去,搂着她说笑。

祝汸大松一口气,芳菲姨姨应当暂时不会告诉父亲们了吧?

听闻芳菲是桃花妖,田田便拉着她到院子里,想要好多好多桃花树。

芳菲有求必应,给她变出满院子的桃花树,还结了许多桃,给她扎了不少秋千。

桃花飘散,田田、小鹤与小白差点玩疯了,还不忘跳去摘树上桃子。芳菲站在一边与祝汸说着话,远远看着那样快乐的小田田,叹气道:“小殿下,小公主跟那老东西长得当真是很像。”

祝汸摊手:“没法子,毕竟是母女。”

“噗!母女!”芳菲被逗得笑出声,再咬牙,“将来,待您告诉公子与殿下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问他讨个说法!您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祝汸如今已无当初那般愤怒,但也能理解芳菲,他跟着说道:“嗯嗯,放心吧,看我怎么收拾他!”

芳菲答应暂时保密,但只答应保密一百年。

祝汸觉得一百年后,怎么样,也要公开了,无妨。

他们进屋,祝汸问了些父亲们的事,芳菲也有事要交代阿兔与小虎,院子里就田田带着小鹤与小白在玩,祝汸一时忘记再将结界布上。

荡秋千时,荡到最高处,田田都飞到了空中,她咯咯直笑,回头朝下喊:“小白小白!你也飞呀!”

小白飞不起来,着急地在地上转着圈圈,小田田又回头喊:“父皇父皇!小白也要飞!”

她松开秋千,回头直接飞进屋里去找祝汸,已经暗下的夜色中,她的白色小角角闪着金色温柔而又可爱的光芒,仿佛空中流星,一划而过。

游完街,如今已无人愿意结交的辛曜顺顺利利地赶了回来。

他满脑子都是游街时,窗边那人的眼神,恨不得立即告诉对方,他的所有心意。

只是此时,他站在一道门外,亲眼见夜色中那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他顿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