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1)

二五章

裴渡之怔怔挂断电话,右臂倏地垂下。

周鹏走来说:“裴哥咱们回酒店吧,这边工作收尾得差不多了。”

裴渡之没有听清,他眉目仿佛凝了层寒霜:“给我车钥匙。”

周鹏从兜里翻出来递给他:“裴哥你今天想开车?你等等,我去收拾下东西咱们再一起……”

周鹏不过转了下头,等他再回眸,眼前哪还有裴渡之的身影?

终于联系上裴渡之时,周鹏都快急哭了。

他好不委屈:“裴总,我拿件外套而已,怎么出来你和车都不见了?我打好久电话,你还全都不接。”

眼前是望不见尽头的高速公路。

橙红晚霞像一团团火,浮在地平线之上。

裴渡之开着车,恍惚有种即将冲进烈焰的感觉。

他言简意赅,用仅存的理智处理公事:“我要回岚城,后续工作能缓则缓,不能缓的,我会让向源禾过来接手。”

周鹏讶异:“你开车回岚城?”

裴渡之嗯了声。

周鹏简直无法理解:“飞机动车哪样不方便?干什么亲自开车,累都累死了。”

裴渡之语气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我不能再等。”

周鹏:……

这是一段极为枯燥的路程。

裴渡之穿行在漆黑的夜,有时抬头望向天上的星与月,他耳畔立刻就会浮现出阮斐那晚的话,她对他说:“裴渡之你看,今晚星星好美,月色也很温柔。”

那晚的她下颔微微仰起,在月光里露出漂亮的线条。

她嘴角含着笑,眼底却有星辰般的水润。

她神色是那么的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

他明明很想将这颗琉璃护在怀中,但他没有……

眼眶灼痛,眼前好似起了浓雾。

裴渡之将车停在路旁。

缓解片刻,他重新踩下油门,继续奔驰在寂静的幽暗世界。

阮斐已好几天没去学校。

她外伤不重,额头与膝盖有不同程度的受创,至于王甫添加在药水里的成分,医生说少量注入并无大碍。

本想出院,简秋却建议她在医院多住几日,图个心安。

阮斐考虑了会儿,颔首同意。

她不想这个样子回家让爷爷奶奶伤心,只当住在医院继续休养。

陈兰诺时常过来和阮斐作伴,偶尔会带来王甫的最新消息。

王甫比阮斐伤得重,他人虽在医院治疗,但已被警方控制,警方也有安排心理医生过来为他测试辅导。

陈兰诺蹙眉说:“我听说王甫状态不太好,他爸有次来看他,当着所有人面扇了他两巴掌,骂他是畜生。虽然王甫有点可怜,但他伤害你是事实,绝对不能姑息,只是阮斐,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不是很有可能减轻刑事责任呀?”

阮斐靠在床榻无聊地叠纸花,听到这里,她动作有瞬间的停顿。

对王甫,阮斐无疑是复杂的。

思虑半晌,阮斐说:“都交给警方判断处理吧,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

陈兰诺连忙举手立誓:“好,我再不提了。”

阮斐笑笑。

“对了,还有件事儿,高中几个同学想来看你,他们向我打听是哪所医院,我说你需要静休,给拒绝了,你说合适吗?”

“你做事就没有不合适的时候。”

“哈哈我哪有你夸的那么伶俐。”

“陈同学你太谦虚了。”

“哈哈是你阮同学谬赞啦。”

……

历经此劫,折磨阮斐的那场严重感冒竟很快痊愈,她身体慢慢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虽然陈兰诺与简秋都说她瘦了一些,但精神状态至少是很好的。

躺在医院的这么多天,阮斐也不是没想起过裴渡之。

眼前浮现出他的面容时,她心口仍是一滞,然后有痛意开始在身体里蔓延。

可这种痛突然有了区别。

它丧失了很多能力。

它不能再让她消沉抑郁,也不能再让她失去对生活的热情憧憬。

痛就痛吧。

她会痛着展开新生活,静静等待时间将所有痕迹都抹去。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阮斐再想起裴渡之,她能很坦然地笑着同别人说:那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他很优秀,我曾天真的以为我能与他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仅此而已。

这些天,阮斐收到不少朋友老师的简讯邮件,全是问候。

懒懒躺在床上,阮斐耐心地一条条进行回复。

对方简短,她便简短。

对方情深意切,她便意切情深。

可看到裴家封的一连串消息时,阮斐却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定定望着屏幕,阮斐干脆将手机塞到枕下。

陈兰诺正坐在旁边追花美男偶像剧,她嘴里啃着个大苹果,咬得“嘎啦嘎啦”响。

阮斐无聊地瞄了眼,没兴趣说:“你下次有空,去趟我学校,帮我带些复习资料来吧。”

陈兰诺:……

她偷偷撇了下嘴,对学霸表示不屑的敬畏。

笃笃——

敲门声忽然在此刻响起。

陈兰诺很有自觉,她丢下手机,握着半粒苹果起身小跑:“我去开门。”

然后空气陡然陷入奇怪的沉寂。

阮斐等了片刻,抬眸问:“谁?怎么没声?”

陈兰诺怔怔“啊”了声,她转头回阮斐:“门外那个,好像是那个裴渡之。”陈兰诺忽然犯傻,虽然她已经压低了嗓音,“阮斐,你要让他进来吗?”

阮斐:……

多亏陈兰诺这出插科打诨,阮斐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扭捏或是伤感。

她非常理性地点点头,示意陈兰诺放行。

话刚出口,陈兰诺其实就意识到了这个行为有多傻缺,她满面通红地往后退,让捧着新鲜花束与果篮的清隽男人进入病房。

虽然常听阮斐提起裴渡之,但陈兰诺只远远看过他一眼。

这次近距离见面,该怎么说呢?

陈兰诺忽然理解阮斐为何会沦陷。

这是个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魅力的男人。并不是那种毫不掩饰散发着荷尔蒙的魅力,而是低调的沉稳的淡雅的,像湖泊般拥有包容力的魅力。

裴渡之并未露出任何不悦,他向陈兰诺略一颔首,视线便匆匆投向病榻之上的阮斐。

鸦黑长发披散在她肩头,衬得她面色莹白,有种病态脆弱的感觉。

她正看着他。

目光像红色丝线,一点点将他悬着的心箍紧。

裴渡之再没有闪躲,他坦然地观察阮斐,眼睛望向她额头的白色纱布:“严重吗?”

阮斐跟着他眸光,抬手轻触额头,摇头说:“不严重,就缝了几针而已。”

裴渡之追问:“几针?”

阮斐哪儿知道?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陈兰诺。

陈兰诺立即摊手,她也不清楚。

“大概三四五针吧。”阮斐只好进行估算。

“这还不严重?”裴渡之眉心深深拧起。

“可能就一两针。”

陈兰诺挠头问:“一两针还用缝吗?”

“……”

大家好像都是这方面的白痴。

阮斐实在是太尴尬了。

裴渡之默默将百合花束与果篮放下,他走到阮斐床榻近旁,嗓音温软:“还有哪里受了伤?”

阮斐说:“腿,不严重,可以走路。”

裴渡之不可能去亲眼检查她的腿,只能颔首嗯了声。

气氛突然沉寂。

陈兰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试探地问:“阮斐你想不想吃糖?我出门给你买?”

阮斐自然懂她的暗语,她摇摇头:“不想吃。”

两个女生的意思,裴渡之听得明明白白。

他袖中双手微微捏成拳,心忽然像被一根针刺了下。

阮斐并不想单独面对他。

眸中伤感一闪即逝,裴渡之自嘲地想,这不是情理之中吗?

你伤她拒她,难道还期冀她心无芥蒂地仍对你笑脸相迎?

心知她与陈兰诺已被裴渡之看穿,阮斐窘迫地转移话题:“你不是在锦市出差吗?”

裴渡之望着她微红的脸颊,语气低哑却笃定:“有事需要赶回来。”

阮斐身体蓦地僵住。

她很快又将心中那点奢望全部清除。

在他心中如此微末的她,想必是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的。

空气再度安静。

裴渡之强忍着心潮起伏,只认真再望她最后一眼:“我明日再来看你。”

阮斐意外地抬头看裴渡之。

他是随口说说而已吗?就像很多只是出于礼貌的客套话?

待裴渡之离开,陈兰诺关上门,她如同福尔摩斯般对阮斐说:“他来见你之前好像专门打理过自己,一尘不染的,身上还有刚沐浴过的味道。你说他是注意在你面前的形象,还是……”

还是压根不着急来探望你。

阮斐不用猜就知陈兰诺要说什么。

看着好友后悔闭嘴的讪讪然模样,阮斐佯装不在意地望向窗外。

她自然不清楚裴渡之的想法,但她记得,那日她因为兰花与他亲戚对峙时,他出现得极为狼狈,发丝凌乱,连袖口都沾染灰渍,一副生怕她被欺负的样子……

可狼狈的裴渡之,或是整洁清爽的裴渡之。

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没有名字”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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