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1)

此处是个人口稀少的小村,全村大约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村民发现她时,她尚有一口气在,实在不忍扔她在原地等死,便将她救了回去。

一开始,村民以为她是路经此处时遭了强盗才重伤昏迷,在她转醒后,还给她凑了返程的干粮助她寻亲。

只是她刚醒来的头几日,脑袋实在疼得厉害,什么都记不起来,身上虽有些可以换钱的物件儿,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能去哪儿?于是便声称自己是寻亲没找到人,又在半路上遭了劫匪,一时无处可去。

这里的村民见她衣着不凡谈吐亦像有学问的,就暂时将她收留了下来,平日教教村里小孩子们认字,也算半个夫子。

这个村子因为人少,没有先生肯来也没有学堂,小孩子要上学,就得走上十里地跑到隔壁的李家村去,所以这里的小孩子上学很晚,都是等八九岁了才开始启蒙,有的甚至干脆就不上学了。

她见此处村民性善淳朴,自己又有伤在身失去了记忆,索性想着等养好伤了再去寻过去的事,所以就先留了下来。

这半年里,村民们交的束脩多是些吃得用得,多了少了都是心意,她也不靠这些来活。她看病吃药的钱都是当了自己身上的金钗玉镯换的,玉佩之类的,她担心有特殊的意义,倒是都还留着。

今日去里正家中,是去谈她要离开的事儿。

这里的生活虽然简单快乐,但终究不是她的来处。她按着村民指给她的路寻过许多次,她当初被发现的地方是在河边,而河的上游正是京城。

所以她判断自己应该是京城人氏,如果她家中还有父母双亲或兄弟姐妹,现在应该很担心她罢……

这段日子,她脑袋上的伤已养的差不多了,疼得也不如从前那么厉害了,渐渐的也能试着想一些过去的事情了,虽然效果不大但总是有进步,起码说明她还有找回记忆的可能,所以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应该趁早赶回京去寻一寻。

和里正的相谈很顺利,因为她毕竟不是本乡人,只是意外流落此处,里正心里也早有这个准备,所以未做太多阻拦,只是找了两个要进城送货的婶子陪她一同赶路,也是送她一程,免得此去路上又出了什么意外。

走之前,她还专门和所有教过的小萝卜头都告了别,一群平时调皮捣蛋得不行的小家伙一个哭得花脸猫似的,教她心里也跟着甜一阵儿酸一阵儿的。

这处小村庄就在京郊不远,他们种的菜也会运往城郊的一些食肆去买,所以这条路是常走得。

但自己身上没有路引,去城郊没问题,要进城就有点麻烦了,她打算先进城郊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或机会,至于行不行得通,试了才知道。

进城后,她先是找了家客栈定好房,便打算到街上四处逛逛,听说这里的黑市有卖假路引的,但黑市是什么样的她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怎么去找,只能先打听看看。

毕竟是京郊,此处的市集还算热闹,走出不远后,她突然发现前面有很多人围在一处大声讨论着什么,出于好奇,她便也跟着围过去了。

人群中央坐着一个衣衫还算整洁的老婆子,此时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而旁边则站着几个高鼻深廓的西域男子,双方似有争执。

她听了一会儿才知,原来是这老婆子声称被这几人撞倒在地,伤到了尾椎骨,对方不赔钱就想走,而那几个西域人则是意指这老婆子碰瓷所以不愿被讹。

其实从四周人的议论声中听得出来,这老婆子和他的儿子是这一带有名的无赖,专以碰瓷为生,且专以讹外地人为主。因而周围的百姓乡亲都是向着这几个西域人的,只是这无赖母子看准了这几个西域人是有钱的主,于是就厚着脸皮铁下心来要讹这一桩。

不过这几人明显不是冤大头,根本没有花钱打发她走的意思,一时便将这母子二人闹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就在这时,忽见人群后面又有声音响起,不一时,中间开始缓缓让出一条道来,紧接着走上前几个同样西域面孔的汉子,前前后后一共来了有七人。

打头的汉子上前同伙伴问明情况后,转头俯身蹲去在那老婆子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婆子不知听见了什么,竟吓得衣服上的灰都没顾上拍,一溜烟儿就跑了。

人跑了,这热闹也就散了,人群渐渐退去,少女也正欲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西域人中突然站出一十五六左右的少年,面色激动地往少女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少女心头暗暗一惊,莫非她以前还认识西域的人?她心中虽已波澜四起,但面上还是装得风轻云淡,先趁机套套话再看。

“姐姐,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自卧云城一别,已经有三年了!”

少女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英俊少年,浅浅笑了笑,然后说出一句让少年大跌眼镜的话来:“你是?”

少年闻言愣住了,他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此时亦追了上来,听到少女这句话后,除其中一个大汉皱了皱眉,其他几人则纷纷面面相觑起来。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戈达啊,三年前在西北的卧云城,我在客栈中受伤,你还给我请过大夫!”

“啊!是戈达啊!我想起来了,瞧我这记性实在是不好,刚才一下给蒙住了。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

少女面额一下子舒展开来,心中默默盘算起来,对方既然是自己救过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满是欣喜的样子,应当不会存什么坏心罢?不过还是得多观察看看,不能一上来就全都把底交了,那样多少有些冒险。

不过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与自己相识的朋友不容易,如果确认对方不是坏人,她或许可以试试和这个人求助……

“我是奉父亲的命令,来京城办些事情,今日刚到正好要进城,姐姐呢,怎会一人出现在此处?”

“我本来也是要进城的…只是半路遇到了劫匪,路引和包袱被一同抢走了,现在进不了城,所以只能在此处徘徊……”

少年听到这话,又是愣了愣,显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只是很快就弯下眼道:“没事,正好好我这里有可用的路引,可以给姐姐一份,只是你恐怕需要先扮成男装,只能等进了城再换回。”

少年身后的一位大汉听后,似有上前劝阻之意,只刚一迈脚,就被少年抬手阻止了。

其实她也未曾想到,少年不仅有多出的路引,还答应的这么慷慨,看来自己以前真是个好人呐。不然怎会随便遇到一个朋友,就肯帮自己这么大的忙,所以她此刻的心情也有些激动:“太谢谢你了,戈达,真的,谢谢你,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少年看着她,笑出了两排白亮的牙齿,如艳阳般明朗。

有了少年的许诺,她算是解决了一桩目前最要紧之事,只这一路上,她几次试探都试不出自己的名字来,她很怀疑少年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要是这样,那她找回自己身份这件事就有的拖了……

少年是这支西域商队的少主,这次来京,手下一共带了约百十来人,顾小楼拿着少年给的路引,很轻松就混在他们的队伍中入了城。

她原本的计划是,进城后先到街上四处逛着,万一走到什么熟悉的地方想起点什么呢?

只是她现在也没个落脚的地儿,只能住在客栈,而戈达见了她的情况,担心她一个人女孩子独身在位不安全,便提出让她住进自己定的那间客栈,她想了想还是应下了,因为这一天相处下来,她能感觉到戈达对她善意,反而是戈达的那些手下对她的戒备心很重。

对方有这种表现,只能说明戈达的身份应该很重要,他们来京城也不只是经商那么简单,比起害人,那些手下恐怕更担心她去害戈达。毕竟真要说起来,他们遇见的实在是太巧了,而她出现的时间点和遇到的情况又很特殊。

鉴于此,她觉得对方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包藏祸心的可能不大。

自从落下脚后,戈达他们就开始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而她就简单了,每日不是从东大街逛到西大街,就是从南大街逛到北大街。

这个笨办法还当真有些收获,她发现自己在经过青雀大街的时候,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或许这里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青雀大街在京城属于贵地儿,住在这里的多是些家底儿很厚的老牌官宦世家。她被发现时的发饰穿着都不像丫鬟,而且右手指肚有茧,像是常年握笔所致,加上识文断字能写善画,更像是诗书礼仪之家精心教养出来的。

可她越是深想就越是奇怪,如果她是这样的身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一个人重伤倒在城外 ?所以答案越是近在眼前了,她反而越是谨慎,或许等恢复记忆、搞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再回去,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