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1)

崔氏这样的百年世族,背后是何等的盘根错节,只要有心去查,怎么都能揪出点错处来。

成王此次,说到底是被崔氏连累,可未出之事前成王没少借过崔氏的力,这世上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儿。元庆帝选择在这个时候发作,也无非是不想看成王借着太子被废之机,搅风弄雨四处活动。

成王一堂堂亲王,只是这点罪名还不足以令他被禁一辈子的足,城阳就是太心急,才会明知元庆帝心意还不愿消停。

不过据顾小楼所知,成王本人倒算镇定,急的人一直都是崔贵妃与城阳公主。

她从前对元庆帝并不了解,只知他是一个以仁善著称的好皇帝。

可自杜衡案以来,顾小楼开始渐渐窥探到元庆帝这张仁善面具的帝王之术。他或许温和、但绝不软弱。废太子被立近二十载,一朝事发,他能说废就废,不留半点余情,可见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所以如今,秦王之事也是断的又急又狠,要不是追杀韩王一事是发生在围场上,元庆帝早下旨即可回京、详查秦王了。

说起韩王这件事,据后续查证,当日所有线索都被斩的很干净,韩王的侍卫被发现时已被山林中食肉的动物咬的血肉模糊,连仵作都说不好查。而事后清查人数的时候,也没有发现那支追杀韩王的队伍,这群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经过持续半月的连番搜查,最后终于在一处极为偏僻的林口发现条通往外面的密道,想来贼人们就是先从此处潜入,后又自此处潜出,才逃过了提前清场和最后的巡查。

如果没有韩王的指证,这件事很大可能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而今,秦王却是疑罪难消了。

负责调查此案的锦衣卫难免被元庆帝的怒火波及。

这日,天光大暗,月色微盈,约莫刚过酉时三刻。

营寨一处隐蔽的密林内,有醇厚的男音响起:“这件事???你有没有和其他人讲过?”

紧接着,便又听一年轻女子犹豫了一下,接道:“有,我同雍王殿下和城阳公主讲过。”

“你不是在城阳府上么?为什么会将事情告于雍王殿下?阿九,诚实地回答我。”男子语速未变,听到这个答案后虽提出了疑问,语气却依旧透着沉稳。

方才说话的年轻女子,正是顾小楼,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次秋猎,在锦衣卫任职的舅家大表哥李弘文也跟来了。如今她隐藏了身份,为周全起见,兄妹二人便约在了此处见面。

上次她回李家时,二人未见上,但这么大的事,李家自然不会瞒着,所以李弘文一回府就听说了。这位大表哥从来是个沉稳可靠的,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升至锦衣卫百户,且十分得上面看重,仕途顺畅前途无量。

她方才将发现的韩王之事告诉了李弘文,也是想多提供一些线索给他,以防他在此事上搞骗了方向,忽视了疑点重重的韩王。

却不想,李弘文最先问她的不是此中细节,而是这个问题。

李弘文很聪明,绝不会被几句话轻易诓住,况且这件事,早晚要被家人知道的,因而便听顾小楼隐晦答道:“我同雍王殿下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他当日为救我而受伤,这件事我不想瞒他……”

“所以,你与他有了私情?”李弘文毫不避讳地直言道。

顾小楼不说话,但李弘文也不需要她回答,继续道:“阿九,你了解雍王吗?”

李弘文语气的很淡,却让她听出一丝忠告之意,顾小楼被问住了,她想要出口答是,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无出口的底气。

“表哥希望你记住,不管你想选谁,都要先看清他,再决定要不要选择他。”

“好,阿九记下了。”

“还有一事,选定好时机早日离开公主府,你素来聪慧,应当明白那里不是久留之地。城阳公主若知道了你同雍王的事,心生嫌隙之外,恐会对你不利。加之秦王一倒,姑父的案子离翻案已经不远了,这件事就交由我来办,无需你一人担着。”

李弘文是李家这一辈的长房长子,许是因未来兼挑要一族兴旺的大任,他行事一向稳重妥帖,深具大家长风范。

他承诺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顾小楼从小到大深有所觉。

于是便道:“表哥的话,阿九听进去了,公主府那边的事我会尽快了解,只是父亲的事,阿九不能全扔给表哥一个人。整个顾家只有我一人在京城,所以这个案子必须由我挡在前面,在圣上眼中,李家暗中帮忙,是出于情理,但若站到明处,只怕有损圣宠。何况,周家目前也在探查此事,我已与他们达成合作,所以表哥,请你相信阿九能处理好这件事!”

“周家?宫中兰妃出身的那个周家?”

“正是,顾周两家是多年旧交,他们的人品我信得过。如今漪澜在宫中得宠,周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但周伯父的案子一日不翻,周家的名声就一日难好。而周伯父和父亲犯的是一桩案子,所以他们同我的目标一致。”

“周家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人心难测,对周家我们还是多存一条戒心为好??????”

九月的塞外,一到入夜便有些寒凉。

这日,关了半月的秦王被人带至元庆帝营帐,帐中除亲信外只父子二人。

”儿臣???见过父皇。”

元庆帝看着地上面色消瘦阴沉的秦王,眼神间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沉声道:“原来你还记得朕是你父皇!”

“儿臣不敢。”

“你摆出这幅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是在挑衅朕吗?”元庆帝说罢抓起桌上砚台,一个甩手就朝跪在桌前的秦王砸了过去,正中脑门,秦王的额上立时被砸出一个血窟。

不远处的戴九金微愣了一下,正要上前给秦王递帕子,便被元庆帝喝道:“不必管他!”

戴九金顿了顿,终是收回了步子,立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秦王则无动于衷似的,连血流到脸上也理也不理一下,只平静道:“父皇还请息怒,为儿臣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呵,背着朕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依旧能作这幅风轻云淡模样来劝慰朕,好!好!不愧是朕从前看重的儿子!”元庆帝气急反笑,甚至说起了反话。

秦王闻言,却是真的笑了,只浅浅道了一句,“父皇看重的儿子?儿臣不敢当。”

“你对朕有怨气?”

“父皇看重的儿子难道不是七弟和八弟吗?再不济,还有揭发儿臣的老四呢,儿臣这里,还排不上号。”

“老四所言,哪句是假?怂恿太子勾结刘广、收受赃银的不是你?借太子之手、暗中笼络朝臣的不是你?还是给老五送信,教他向朕检举太子的不是你?你倒是说说,这桩桩件件,朕哪件冤枉了你?”

这段时间,元庆帝早顺着韩王提供的线索,教锦衣卫将秦王所做之事都查了个大概,虽细节还有待深挖,但秦王的谋划之‘功’难跑了。

“怂恿?父皇,太子长了儿臣十一岁,若非他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儿臣便是长了一万张嘴又岂能说动他半分?父皇高看儿臣了,也小看太子了。”

“太子心存不轨,但却视你为兄弟、心腹,你利用他的时候可曾顾念半分手足之情?你做人的底线在哪里?”

“兄弟?手足?父皇你又了解什么?太子他不配,不配做太子,不配居东宫,更不配做大魏未来的皇帝!他不过是个心胸狭窄又无才无能的小人罢了,这样的人若真做了皇帝,才是百官之祸、百姓之灾!”

元庆帝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管不顾地与自己呛声,气道:“你既然如此看不上他,又为何要装出鞍前马后追随他的样子?”

“父皇如若不立他作太子,儿臣又何需这么多年来一直恶心自己?儿臣一无强势的母族、二无纯正血统,只能靠自己卧薪尝胆谋出一片天来!父皇以为儿臣就乐意这样每日在所有人面前演戏吗?儿臣要投胎到了老五身上,一定同他今日这般堂堂正正地出来争位斗太子!”

“你说废太子没有胸怀,没有才能,不配做储君,那你自己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做的哪一件事,又是益于家国益于百姓,全都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罢了!不必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听倦了!”

秦王听后也未辩驳,只是摇头苦笑,说了一句:“父皇哪里会懂,儿臣们的不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