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1)

山东林氏有了林亚政, 如今也是大富之家, 林氏跟着弟弟, 手里也没少攒银子,自然看不上李娇鸾定的席面, 但薛老夫人却知道,这菜品更改后头,肯定是有齐锐的意思在的,“他请的那些客人,我看翰林院的同僚, 还有六部、科道的官员居多, 锐哥儿一个寒门子弟,你水陆八珍的往上端, 不是给锐哥儿招灾么?”

这个林夫人还真没想过, “也不是那么说, 您说的那些人家虽然我很少跟他们打交道, 但也是听说过的, 谁家里没有几百倾田几十间铺子?大汉朝当官的, 就没有穷的,”要是当官还发不了财, 谁还当官呀?“我不是怕咱们准备的不精心, 那些人背地里笑话锐哥儿嘛?”

大汉到了今日,腐败奢靡人人皆知,薛老夫人叹了口气,“背地里笑话又能怎样?总比背地里写折子强, 你也说了,锐哥儿入仕不到一年,就连升三级,今天的状元跟榜眼,可还在翰林院里熬着呢!”

他这个探花郎直接越过状元榜眼领了五品衔儿,“这文人的笔头可是杀人的刀啊!”

林夫人被薛老夫人说的无言以对,半天才道,“母亲说的是这个理儿,但李氏这个人实在是,”她摇摇头,“我瞧着她并不是真的明白这个道理才裁减了菜式,分明就是舍不得银子!”

我瞧着你分明是瞧不上李氏,才处处找麻烦!薛老夫人都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把拟菜单的活儿交给林夫人了,她这个态度,李娇鸾说不定多委屈呢,“舍不得银子也没有错到哪里,锐哥儿不肯接我给的银子,他们小两口手里没银子有什么不对的?难不成把你和我给她的那几套头面拿出去当了?”

林夫人有些委屈,“又不是不肯给他们,是他们不要的,”这会儿哭穷做什么?

薛老夫人无语的看着林夫人,“师出无名怎么给?算了,你也别抱怨了,左右事情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那天咱们也是不能去的,剩下的事就放手叫娇鸾怎么看着办吧,我听说她跟隔壁贺御史家的太太还有苏相家的儿媳关系都不错,这平辈之间,有些话反而好商量。”

起码人家不会处处挑刺。

林夫人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还是派个人过去算了,有什么事他们不好说,咱们也不能全然不知。”

林夫人怎么说也跟着张罗了好几天了,这会儿真叫什么也不管,也说不过去,“就照你说的办吧,但不管你派谁去,把话说清楚了,娇鸾才是齐家的主母,谁也别在她跟前摆架子。”

林夫人嘴里称是,心里撇嘴,有鲁嬷嬷在,她的人谁敢呀?

齐家的宴会办的并不隆重,这跟银子多少没有关系,而是齐锐完全不觉得有必要搞的那么热闹,就如薛老夫人所说,他一年不到连升三级,太招人眼了,这会儿再大操大办,不是给自己找事么?

而且他一个穷翰林,一个宴会办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住了这么处宅子,其实已经很招人眼了,加上这会儿他正管着市搬司的筹建,要不再低调一些,简直就是往别人手里送把柄。

好在市舶司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不论是安王还是敏王,发现齐锐这里有机可乘,谁也没有因为一次小小的宴会去针对他,反而这两系的人马里,都有人过来做客,有意无意的跟齐锐拉着关系。

……

齐锐这边终究是按着他跟李娇鸾的意思把宴会体体面面的办了下来,饶是有鲁嬷嬷跟齐巧蕊姐妹帮忙,李娇鸾也累的人仰马翻,等收拾完残局,李娇鸾干脆也不学什么贤惠能干了,直接在床上狠狠睡了两天,才带着齐巧蕊两个,到侯府谢薛老夫人来了。

“我不是叫你晚几天才过来么?”小媳妇子才当家主事,尤其是李娇鸾这种从来没有经过大阵仗的,能把事情顺顺利利办下来,还没有出什么闪失,薛老夫人已经很满意了,“我听鲁嬷嬷说,来的好几十客人?没想到锐哥儿到京城才一年,就交了这么多朋友。”

李娇鸾脸一红,“嬷嬷比我还累呢,”她站起身再次冲薛老夫人一礼,又冲鲁嬷嬷福了一福,“这次多亏老夫人跟嬷嬷了,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老夫人睨了李娇鸾一眼,“你又哄我呢,当我不知道,苏家七少奶奶跟你要好,便是没有老鲁,你也照样能把这次的事给料理下来。”

这个李娇鸾还真没想过,她凝眉细思,“可是有嬷嬷在,我这心里便有了底气,觉得便是办不下来,也是不怕的,反正有老夫人给我兜底儿呢!”

这句话彻底取悦了薛老夫人,“你这个人精儿,既指望我给你兜底儿,还一口一个老夫人,你指望谁家的老夫人给你兜底儿去?连声祖母都不叫,以后再有事,看我管你不管?”

李娇鸾知道薛老夫人跟她开玩笑呢,这几个月的相处,薛老夫人不但对齐锐,就是对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这声“祖母”她叫起来也是心甘情愿的,但认了这个祖母,那林夫人呢?

李娇鸾知道有这样的想法很不孝,但林夫人那样的婆婆,没有比有要强太多了,“我,”李娇鸾有些为难,但遇到薛老夫人殷切的眼神,心又软了,“祖母,”她提裙跪下,端端正正的给薛老夫人见礼,“娇鸾见过祖母。”

薛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李娇鸾拉到怀里,失声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了,终于叫我等到了。”

鲁嬷嬷也在一旁抹眼泪儿,“可不是么,少奶奶您不知道,只要老夫人想起咱们大公子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现在好了,有您这一声祖母,老夫人便是睡着了,也是笑着的。”

李娇鸾被鲁嬷嬷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错了,辜负了祖母的一片慈心。”

薛老夫人擦了眼泪,“你不用这么想,这都是祖母这些年欠你们的,你回去在锐哥儿跟前也不必替我说好话,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便是他嘴上不喊我,我心里也知道,他其实是认我这个祖母的,咱们由着他的性子便好了。”

薛老夫人握着李娇鸾的手,“这世上啊,除了齐家的父母亲疼他,也就你跟我也是一心为他好的,我老了,能做的不多,以后就要靠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锐哥儿就交给你了。”

李娇鸾认真的点点头,“祖母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薛老夫人被李娇鸾郑重的样子逗的一笑,“祖母自是相信你的。”

等华娘跟芳娘陪着齐巧蕊两个玩回来,就看到李娇鸾偎坐在薛老夫人跟前,芳娘笑道,“我说怎么请嫂子出去,嫂子不肯呢,原来陪着祖母说悄悄话呢,”她走过去偎坐在薛老夫人另一边,“祖母,我前儿个收到王妹妹帖子,说是请我跟华娘过去玩呢,我带上巧蕊跟银妞妹妹好不好?”

见李娇鸾想拦,薛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芳娘说的王家妹妹,是我之前一个老姐妹的孙女儿,跟咱们府上这两个丫头一向走的近,她也是个好性子的,既然芳娘想介绍巧蕊跟王家几个认识,那便去坐坐。”

她看着一脸忐忑的齐巧蕊,心中满满的怜惜,“小孩子家正是交朋友的时候呢,若是跟那边的姐妹们谈的来,便多来往来往,若是谈不来,以后不去便是了。”

自己这两个孙女薛老夫人还是有信心的,断然不会做出对齐巧蕊不利的事,但为了让李娇鸾放心,薛老夫人还是提醒芳娘跟华娘,“等以后巧蕊她们在别处认识了新朋友,也介绍你们认识,趁着还小多交几个闺友,以后也好有个说话的人。”她们是庶出,没有了嫡母的照拂,想寻门好亲事名声格外的重要,要是传出欺负人的名声,想嫁的好就难了。

芳娘跟华娘齐声应了,一人拉着一个,小声跟巧蕊她们说着王家的事,薛老夫人小声跟李娇鸾道,“你这两个妹妹心思纯正,多出去听听看看也好,便是受了委屈,起码叫她们知道,这世上还有不好的人不好的事,老是护在翅膀底下,怎么长见识?”

齐巧蕊跟银妞,跟芳娘跟华娘这种长在嫡母手里的庶出小姐一比,跟个透明人儿一样,连细小的心思都不知道怎么掩藏,以后到了夫家,只怕妯娌之间的账,都算不清楚。

李娇鸾知道薛老夫人这是为两个妹妹着想,感激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她赧然道,“我也觉得了,跟京城里的夫人太太们一比,我们这种乡下来的,好像心眼不够使,”

想到前几天宴客时的情景,李娇鸾心有余悸,“她们许多时候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可等到鲁嬷嬷事后跟我分说,已经晚了。”

薛老夫人好奇道,“那锐哥儿怎么说的?”

提起齐锐的态度,李娇鸾有些不高兴,“他说我傻人有傻福,不干自己的事,听不懂便少了些烦心事,如果是冲我来的,我听不懂,最生气的是那些含沙射影的人,可这样我不是吃亏了么?”

薛老夫人哈哈大笑,“锐哥儿倒是有意思的很,也是,别人骂你你根本听不懂,最生气的是她不是你,这种事啊,我还真没办法教你,”李娇鸾对那些夫人太太的底细不清楚的时候,根本搞不清楚这些人是不是有前仇,至于那些针对她的,“我只能跟你说,若是觉得有人在针对你,别害怕就行了,我看你那么咬梁锟的时候不挺凶的么?”

李娇鸾不由一笑,“相公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便是只母老虎,他也不会嫌弃我,他喜欢凶一点儿的女人!”

原本跟齐巧蕊说话的芳娘跟华娘已经听愣了,齐锐喜欢凶一点儿女人?还凶到会咬人的地步?“大哥真的这么说的?”

薛老夫人嗔了芳娘一眼,“你大哥这样的世间少有,而且你嫂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女人说事行事,心里要有数,要以理服人,光喊打喊杀可是行不通的。”

她可不希望两个孙女信了这些话,真成了母老虎,偏又身份不硬,到了夫家吃亏可就麻烦了。

见芳娘跟华娘有些不怎么信自己的话,薛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家里一乱,连孩子都没办法好好教养了,“我知道你们想什么呢,青云院的事不是你们可以过问的,就当没看见没听见吧。”何况李姨娘看着嚣张,这好日子只怕也长久不了。

……

梁锟的青云院里日子确实不那么好过,孤月三个被林夫人直接丢到了梁锟身边,还发话她们三个都要给梁锟做通房,这让四个人的关系顿时尴尬起来,甚至梁锟看到她们,都觉得尴尬的不行,根本不肯叫三人近身伺候。

寒星几个也觉得很委屈,原本跟着梁沅君,便是不给简宗颐做通房丫鬟,也会被梁沅君指一个得脸的小厮,将来回到梁沅君身边做管事娘子,现在好了,无缘无故的成了梁锟的通房,而且还是那种注定得不到夫主宠爱的通房,她们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注定没有一点儿希望了。

可不论是梁锟还是寒星,都无力反对林夫人的命令,四个人原本就打算这么不尴不尬的混日子,偏林夫人又抬进来一位李姨娘,这位姨娘也是个人物,家世倒也清白,父母兄弟开了几间油坊,日子过的还挺富足。按说一家子有吃有喝,谁会愿意把心爱的女儿与人为妾?

可坏就坏在这位李姨娘生的如花似玉,从小就得了个油坊西施的绰号,李家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不肯轻易将她许人,左挑右选之下,与其将女儿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倒不如与了贵人做妾,还能提携家里,让李家跟着飞黄腾达。

等李姨娘进了门,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拢梁锟的心,梁锟爱梁沅君的心思再坚定,也不妨碍他睡自己的姨娘,何况这位姨娘又容色过人,年轻鲜嫩。

没几日功夫,梁家便都知道,李姨娘如今是世子爷的手心宝。

如果李姨娘自己得宠也就罢了,但她听说了偏院儿还住着几个通房丫鬟,尤其是寒星孤月几个,一个赛一个的年轻貌美,即便她们不想争宠,也没办法阻止李姨娘将她们当做眼中钉。

何况青云院里这会儿没有主母,论身份李姨娘最高,林夫人又发话让她管着青云院的事务,她又最得梁锟的宠爱,那还不是为所欲为?

寒星几个被她端着主母架子挫磨了几回,便是泥人也有土性,何况她们本是家生子,如今成了世子的通房,便是自己不想争,家里也不能答应的,几个商量之后,干脆心一横,也不再去想曾经的旧主了,将心思都用在讨好梁锟身上,这下好了,青云院里争奇斗艳,每天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甚至林夫人,也常常被请过去给梁锟的妾室们断官司。

林夫人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每天被李姨娘几个烦的不行,连带着华娘跟芳娘她们,也跟着瞧了好几场热闹。梁勇虽然有好几位姨娘,但都被林夫人压的死死的,侯府后院可从来没有过大乱斗的事情。

华娘跟杜丽敏关系挺好,见薛老夫人教导她们,小心翼翼道,“我听说林家表姐马上就要到京了。”

嫡母又是姨娘又是通房的,莫不会还要把堂侄女嫁给梁锟做妻子?那杜丽敏可怎么办呢?

薛老夫人目光一凛,“你那个表姐生母早逝,这次是家里托你母亲在京城帮她挑一门亲事,咱们自己家里,不许胡言乱语。”

千里迢迢的不在山东说亲,跑到京城来让林夫人给说亲,这也太奇怪了,薛老夫人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偏这个林姑娘过来的目的,儿媳一字也不吐露,叫人不能不忧心。

见华娘她们跟薛老夫人说家事,李娇鸾便不再多留,带着齐巧蕊两个辞了出来,等回到家里,把在侯府的见闻跟齐锐说了,又将齐巧蕊听来的,关于梁锟的新闻也跟齐锐学了一遍,“我竟不看懂夫人是要做什么,这内宅乱了,男人还怎么在外头做事啊。”

“内宅又不是女人们弄乱的,”齐锐笑眯眯的放下手里的书,拉着李娇鸾坐到自己身边,“如果梁锟争点儿气,不论那李姨娘生的再美,就是不上她的床,你看她还抖的起来么?寒星几个又怎么会有样学样,几个女人斗成一团?”

寒星几个可是跟着梁沅君多年的丫鬟,又是侯府的家生子,父母在侯府都担着差使,这持久战一拉开,吃亏的必是李姨娘,看来李家这次的投资,注定是要蚀本儿的。

……

静王这会儿对齐锐也挺满意的,他笑看着最后落定的市舶司官员名单,“这个齐省吾,还真是谁也不得罪。”

云有道也觉得自己小瞧了齐锐了,就这次市舶司,即使有前例可循,但齐锐一个新人,能把事情理的清清亮亮,尤其是那些条条框框,真是事无巨细,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他回忆着瞿浩对齐锐的肯定,笑道,“我看咱们这位探花郎,还真是一心为公。”

不然也不会一个市舶司谁的人都有,“将来谁能说了算,就看各家本事了,”当然,市舶使还是他们的人,但能不能弹压住底下人,就得看龙季熊的本事了。

云有道对齐锐行事作风很满意,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建议,不拍板,便是塞几个请托的人过来,也都不是无能之辈,“这样的人,若不是广宁侯的儿子……”

静王颔首道,“孤之前倒是小瞧他了,这次的事是孤有意让人透出风声的,没想到他跟不知道一样,倒是个君子,”说到这儿静王有些尴尬,“倒把孤衬成小人了。”

云有道失笑,这些天之骄子龙子凤孙,自己算计别人,如果人家生气了,那是他正好猜对了,落个“果然如此”,人家无动于衷,便是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也又有些不高兴底下人叫他难堪了,“齐锐的好处还不在这一项,殿下也听他说了吧,江南梅家是支持开海禁的。”

这个消息最让静王高兴,能得到江南大族的支持,即便是不是实质性的,起码市舶司接下来的差使不会难干,而且苏新德可是梅家的姻亲,梅家所谓的支持,看似来自苏新德那个孙媳妇梅氏,但这种事,上头长辈不点头,底下小辈们真的敢毫无保留?“父皇倒是给孤送了个宝贝。”

云有道也觉得能得到齐锐是个意外之喜,“比起什么护国公世子,广宁侯世子,还有什么奉恩侯,殿下这条臂膀,有用的太多了。”

静王跟云有道从来没有把敏王真正放在眼里过,虽然胡家吏部有人脉,敏王又经营的好名声,但自古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士林的影响力,云有道这个礼部尚书只怕更高一些,倒是安王,性子火爆,什么事都敢干,护国公简家掌着京畿附近的五军营,广宁侯握着五城兵马司,梁锟则在西大营,奉恩侯看着是个逍遥侯爷,可他用姻亲就编成了一张大网,几乎将勋亲武将搜罗殆尽,若是他们想做什么事,只怕其他几个皇子根本镇不住场子。

“可惜齐锐从了文,”如果他是武将,以广宁侯世子接掌五城兵马司,倒对自己更有利些,想到永元帝的身体,静王颇为忧虑,“父皇这几年老多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似乎不太好……”

郑太监早已作古,但还是给静王留下了一批人手,加上保成私下里对他一直很友好,他的消息倒比有有刘贵妃坐镇的安王更确切一些,“孤有些担心……”

这个也是云有道最担心的,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泄了静王的精气神儿,“殿下放心吧,照臣来看,圣上真正属意的还是殿下,至于敏王跟安王,不过是招人眼罢了,”若是没有这两位王爷成天掐成乌眼鸡,没有得力外家的静王,只怕早就被两家合力弄死了,哪里有功夫一点点积蓄自己的力量?

静王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咱们不能再韬光养晦了,开海禁只是一样,而且成效还得三年之后再看,”他轻叹一声,“孤到底不如四弟啊……”

说不羡慕安王手里的兵权是假的,没有兵权,一旦有什么意外,他就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云有道捻须道,“这也不难,咱们争不来的东西,就送给别人好了,如今简世子可是比落大家还红呢,”他促狭的冲静王眨眨眼,“这天儿一热,御史台都懒怠了。”

不止是静王,就是敏王周世润,也眼红安王手中的兵权,他们只需要挑起两虎相争,将来两败俱伤也不是难事,譬如这兵权,敏王只怕比静王更盼着简家倒台。

……

云有道说的没错,这会儿护国公府确实正在风口浪尖上,就算是他不出手,敏王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简宗颐跟薛新桐的新闻在京城传了好几个版本,有明白的,知道他是被人给算计了,至于为什么要把薛家姑娘跟他凑做堆儿,这里头的文章就多了,大家心照不宣的认定,简宗颐跟薛新桐,只怕在梁沅君没死之前,便有了暧昧。

另一个版本直接将简宗颐定性为好色贪欢的无耻之徒,即使是在妻子七七这样的日子,也不忘找机会跟表妹勾搭成奸。

还有的版本就更离谱了,不知内情的百姓们,自然以为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真的不在了,不在的原因,则是因为撞见了丈夫简世子跟薛新桐的奸/情而气的早产,以至于丢了性命。

这七七当时,含冤而去的梁沅君化为厉鬼,将这对狗男女缚到佛祖跟前,将他们的奸/情大白于天下,算是为自己洗清了冤曲。

不论哪个版本,简宗颐都是个薄情寡义,甚至是色令志昏的渣男,尤其是在有老婆的时候,跟自己的表妹不清不楚,简直就是斯文败类了。

甚至有传闻,不久便会有讲述发妻求佛祖为自己申冤的戏文上演……

简宗颐听着管事们小心翼翼的回禀,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他是自诩风流不错,也对薛新桐的爱慕心知肚明,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下流无耻之徒,现在好了,拜梁沅君所赐,他的名声是全完了。

申夫人哪还有心情听管事们的回禀,一拍桌子道,“别说了,都出去,”她转头看着简占元,“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他们护国公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太窝囊了!

简占元烦恼的捏着眉心,“不能这么了,你还想怎么样?到顺天府打一场官司么?”

“宗颐你来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往下查?你的护国公府世子,有人敢仿写的字迹,这还得了?还有,到底是谁将你引到禅房里去的?你别以为你不说,底下人就真能扛得住我的鞭子!”

简宗颐叹了口气,“我说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将事情闹大,还有什么用处?现在大家只装什么也不知道,慢慢的等事情淡了也就是了,倒是薛家,咱们怎么也得顾忌祖母的面子,万一再把老人家气着了……”

薛老夫人已经被气病了,她没想到侄孙女儿会蠢成这样,更没想到孙子会在报恩寺被人算计,现在好了,薛家简家的名声全完了,而这一切,跟自己的弟媳脱不了关系。

申夫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可是早就说过了,薛家人心术不正,让她们少往府里来,可是母亲根本不听,现在好了,什么都完了。”

简占元不悦的瞪了申夫人一眼,这个她早说过,那个她也早说过,成天放这种马后炮有什么意思?“那你说怎么办?母亲的意思,不如一床锦被盖了,就让宗颐娶了他表妹……”

“不行,”

“父亲!”

申夫人跟简宗颐都跳了起来,申夫人柳眉倒竖,“那种轻薄无耻的女人,怎么可以进我们简家的大门,我不同意!”

简宗颐也没想过要娶薛新桐,他认为申夫人说的极有道理,便是梁沅君想害薛新桐,可如果她守着规矩,又怎么会被一封信给骗了?

真正的大家闺秀,即便是自己真的送了封信过去,她也该非礼无视才对,“我不同意,梁氏新亡,我怎么也要守一年妻孝的,便是出了孝,我也绝不能娶表妹,不然她以后可怎么出去交际,难道出一次门,我跟她的事就被人议论一次么?”

申夫人认同的点点头,“宗颐说的没错,薛新桐绝不成,我已经为宗颐看好了通政使秦大人家的姑娘,已经托人去说了。”

六部尚书、大理寺卿、左都御史和通政使被称为大九卿,秦世安是皇帝信臣,但文武藩篱高如城墙,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拉拢到秦家,不但简家,便是安王也多了一份助力,简占元没想到申夫人会看中秦家的女儿,并且还跟秦家搭上话了,“你真能促成这门亲事?”

申夫人矜持的点点头,“这也是凑巧了,秦家的女儿原是定过亲的,只是人还没过门,她的未婚夫便急病去了,这一拖二拖的,年纪也就大了些,反而高不成低不就的,这不,跟咱们宗颐正合适。”

她怕简宗颐不乐意,“秦姑娘我也是见过两面的,生的虽然不如梁沅君,但也是位眉清目秀的大家闺秀,这娶妻娶贤,这次我可不会再任由你胡闹了。”为了能跟秦家人搭上话,申夫人可也是想尽了办法,“秦家世代书香,族里子弟出仕的极多,如果能将人娶回来,咱们也刚好改改门风。”

有秦家比着,薛新桐可就完全不够看了,即便她容貌可人,简宗颐看了简占元一眼,知道他是乐意的,“如果此事能成,那便是最好的,只是薛家那边若是没有个交代,只怕祖母都不会答应的。”

申夫人轻嗤一声,“交代,要什么交代?我已经使人去说了,若是她乐意,便抬过来给你做个妾室,若是不乐意,那就算了,反正又不是我的女儿坏了名声,哼,如果是我女儿,我早一条绫子勒死她了!”

申夫人是真心觉得出了这样的事,薛新桐应该自己去死才皆大欢喜,可偏那贱人跟薛家脸皮太厚,不但不自己了结,还想借机攀上简家,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让表弟的女儿给自己儿子做妾?简占元皱眉道,“还是算了吧,要不咱们赔一副嫁妆,让表弟将人接到任上寻个人家嫁了算了,抬到咱们府上,落人口实不说,将来也容易生出是非来。”

简宗颐连连点头,现在想想都觉得糟心,别说以后对着她了,“是啊,如果抬她回来,只怕秦家那边更不好开口了。”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虽然觉得这样太便宜薛家了,但为了儿子,申夫人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就照你们说的办吧,但薛家若要再闹,那就别怪我容不得人了。”

……

郑老夫人足足在家等了半个月,也没有等到简家的说法,她看着每日以泪洗面的薛新桐,再看着每天对她冷脸以待的罗夫人,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把孙女给害了。

等申夫人直接叫人来说,薛新桐连做妾都不可能的时候,郑老夫人怒了,她怎么也要为孙女讨回这个公道。

郑老夫人从薛老夫人那里知道了申夫人有意与秦家议亲,更是怒火中烧,自己孙女被发配到千里之外,随便找个人嫁了,以后想回京城都难,简宗颐却要续娶秦氏女?

郑老夫人一刻也等不得了,顾不得薛老夫人尚在病中,指着她又哭又骂,当初薛老夫人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都不算争气,为了能让护国公府护佑薛家,拿出了半副家产给女儿陪嫁,甚至将薛家在京城票号连升记的股子都让薛老夫人带了去。

简家也信守承诺,一直以来不管薛家几兄弟有多不争气,总算是保着亲家平平安安,还为郑老夫人的儿子了一个进士出身。

从简家来讲,是对得起薛家了,但从薛家来看,却是远远不够的,尤其简占元还是薛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这外孙孝敬舅家,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便是没有之前那些,也是应当应份的。

薛老夫人万没想到弟妹原来是这么想的,她刚要开口,结果一口痰堵在喉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郑老夫人这下慌了,忙喊了丫鬟过来,又张罗着叫人去请太医,一直忙到薛老夫人醒转,才忐忑的辞了出去。

只是看到薛老夫人并无大碍,郑老夫人原本的惊慌又被愤怒压了过去,她回到家里越想越不舒服,叫人打听了乔家的动向,想娶秦家的女儿,她怎么能叫简宗颐如愿?!

……

申夫人万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原本对她挺热络的秦夫人,突然变了脸色,连之前一起去上香的约定,都给推了,

她是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是人敬她,她哪里敬过人?秦家又如何?敢这么戏耍她,申夫人定要讨个说法才行。

只是她并没有冲动到去兴师问罪的地步,而是叫人递了帖子到秦家,既然秦夫人病了,她过去探个病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秦家夫人杨氏看着手里的帖子冲曾经的亲家,也是自己的表姐乔夫人苦笑道,“这位申夫人,也太咄咄逼人了些。”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才推了跟申夫人原本约好的上香之行。

而且秦家跟简家,之前根本没有什么往来,也是因着儿女婚事,大家才有中人搭上了话,虽然杨夫人心里觉得申夫人为自己续弦的心太急切了些,但想到梁沅君没真死了,也觉得可以理解,加上女儿的年纪实在是大了,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家,才接了申夫人的好意。

两家的关系哪里就到了听说身体不舒服,另一位立马来探病的程度?左不过真如外头传的那样,这位申夫人,仗着是郡主之女,容不得旁人违逆她的意思罢了。

乔夫人啐了一口,“护国公府是烜赫,佩兰嫁过去有个世子夫人的诰命也确实风光,但那些人家哪家干净?便是佩兰做不了我的媳妇,她也是我的外甥女,将好好的女儿嫁到那样的夫家,不是将女儿送进火坑里么?亏你竟要答应。”

杨夫人被乔夫人说的脸一红,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不是我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可是佩兰若没有个归宿,我连闭眼都不敢,虽然他家传闻并不好听,但来说的人也跟我解释了,简家当初也是叫广宁侯府给骗了,即便如此,他家还放了梁氏出门,连嫁妆都没留下,也算是厚道的人家了,”杨夫人又将自己女儿嫁过去之后,在祖谱上仍是原配并非续弦的事跟乔夫人说了,“我想着既是这样,也不算委屈了佩兰,毕竟她也十九了,不能再等了。”

乔夫人可是看着秦佩兰长大的,又早早的定给了自己儿子,现在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本就心里难过,可外甥女又要落入火坑,她是绝不答应的,乔夫人将郑老夫人的话跟杨夫人学了一遍,“乔家跟罗家也是拐弯亲,没想到我在罗家正遇到了正跟罗老太太哭诉的郑老夫人,唉,一把年纪的人了,跑到罗家赔礼,是自己利欲熏心,信了简家的话,才叫孙女被简家给坑了。”

杨夫人知道乔罗两家有亲,她从床上做直身子,“你的意思是,简世子真跟薛姑娘有什么?”

“这种事便是有,薛家也不会认的,但之前据说是议过叫薛姑娘当填房的,大家知根知底,不然薛姑娘也不能收了信去见简世子,”乔夫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收了男人的信悄悄去见,可见薛家的教养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瞧这些人家的规矩,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敢叫女儿嫁过去?”

原本自己的儿媳,去嫁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乔夫人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临去前的嘱托了,继续道,“结果前两天简家派人过去,说是薛姑娘失了名节,只能给简世子做妾!郑老夫人如何肯答应?”

杨夫人颓然的靠在床上,女儿没嫁过去呢,前头有梁沅君生下儿子,再有个表妹的妾室,偏女儿的相貌也只是清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谢谢表姐过来,你的话很对,佩兰绝计不能嫁到那样的人家,”这跟叫女儿去送死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