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1)

齐锐却不这么看, 如今海运多以香料、珠宝奇珍,外来的纺织品为主, 本来这些海外的东西就不是给普通百姓享用的。

不论什么时候,这珍珠宝石那都是稀缺品,怎么也不会因为开了海禁,就沦为地摊货了,只是这些看法他才不会跟梁勇说呢, 只泛泛的又安慰了他几句, 才将人送了出去。

到了苏栩那里, 齐锐就不是这个意见了,他将苏栩递过来的银票直接往苏栩怀里一扔, “你也是的,跟我说这个还要送银子, 是不是真的要断袍绝义了?”

苏栩也是替自己堂兄走动的, 市舶司的差使大家都盯着呢, 便是苏家也不例外, 但苏相却没一点儿伸手的意思, 还叫家里的子弟都老实呆着, 不准四处钻营。

但苏栩的几位堂兄却是按捺不住了, 尤其是身上有举人功名的, 小地方不愿意去,大地方去不了,这市舶司可不就成了头等的差使?

“这银子又不是我给你的,”苏栩不以为然的把银票摞到桌上, 要不是看着这银票上头数目不小,他能直接把婶子给撅回去,谁家送礼求官不是字画古玩这些雅物,再不济也是地契啥的,怎么到了齐锐这里,直接就拿银子砸人呢?还不是知道齐锐穷?

不过齐锐偏偏还是真的有点儿穷,这银子比什么都实在,苏栩也就忍了,“我原是不想过来替他说项的,但我那个婶子一天恨不得往梅氏那里跑几趟,我怕我不答应,他们打着我的名头来找你,便过来了。”

这次成事,齐锐是得了梅氏跟梅家不少帮助的,说白了,开了海禁,其实梅家也受了些利益上的损失,“嫂子也同意你来?”

苏栩白了齐锐一眼,敢情在他们眼里,他们小七房他做不了主啊?“嗯,这还是她叫我来的。”

“你嫂子还说了,叫你别心里留疙瘩,大义梅家还是懂的,之前做海运生意,也不过是大家都在做,梅家不过是和光同尘罢了,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赚银子,倒比悄悄出海还敞亮些,”苏栩也觉得齐锐的做法没错,若不是被祖父勒令不许他掺乎,他也上折子了。

原来是这样,齐锐点点头,“左右市舶司初建,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嫂夫人让你过来,想来令兄也不是不堪用,”而且苏新德由着他来,也挺能说明问题了,“我明天就跟王爷提一提,”苏家的表现,必须反馈到静王面前。

这阵子静王踏实务实的形象已经在朝臣心中扎了根,齐锐很乐意在他跟前替苏家铺铺路。

苏栩拍拍齐锐的肩膀,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齐锐又道,“虽然海上开禁了,外头的东西会大批涌入,但那些香料珠宝,就是在海外,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这价钱又能落到哪儿去?我跟你说一桩便宜生意,你回去问问嫂夫人要不要做……”

安王一系肯定急着想回本,偏他手上并没有多少擅经营的人,这会儿如果倾销回本的话,倒不如让梅家把货物都吃下去,尤其是香料跟珠宝原石,“那些珠玉,寻到手工超群的师傅,还怕将来卖不出价钱?”

苏栩冲齐锐一伸大拇指,随手又把银票往怀里一揣,这个也给齐锐算到股子里了,反正他这个向来不懂怎么做生意,“行了,我听懂了,我回去就跟梅氏说,”不但是梅氏,薛老夫人那边也要知会一声,万一她也有兴趣呢?

……

梁锟回京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一路急赶慢赶回京,人才到京郊,就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人事不知。

好不容易养回来了一些,偏梁勇跟他说,安王对这次的事很不满,不耐烦见他,让他好生在家里将养。

梁锟也知道这次是自己时运不济,不好容易得了可以露脸的机会,却被齐锐给坏了好事!

因此看到林夫人,梁锟也没好脸色,“您也别光过来看着我,有时间还不如去问问您那个儿子,非要把我害死才能如他的愿?他若真的看上了这个世子之位,只管拿去便好,何必这么苦苦相逼,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害我?”

梁锟看着一脸愁容的林夫人,把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到她的身上,而且他也听孤月说了梁沅君的事,“还有沅君,我走时反复跟您说,让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好照顾她,您如果将我的话放在心里,又怎么会让她出那样的事?”

原先梁锟跟她抱怨,林夫人还顾及他的病情,不愿意跟他争执,这会儿大夫都说了,他的病没什么大碍,林夫人再不忍了,“我照顾她?这么些年我照顾的还不够么?她如果是个有良心的,但凡让田家伸伸手,你哥哥也不会沦落到那般地步!她难产被人纵火,只能说明她为人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要把她接到府里好生养着?”

林夫人啐了一口,“梁锟我告诉你,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还有这次的事,若不是你听那个狐/媚子的话,给安王出什么主意,又怎么会被安王嫌弃?家里也不会一下子赔进去那么多银子!那种搅家精,你休想沾身儿!”

压了多天的话终于痛快的说出来了,林夫人心里畅意,她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李妈妈,“你们家孤月呢?把孤月寒星淡云三个都调到世子身边,以后她们就是世子身边的丫头,等世子病好了,就给她们开脸!”

李妈妈吓了一跳,“夫人?”这三个都是梁沅君身边的陪嫁丫鬟,回来之后都各自回家,家里头都开始给她们相看人家了,只可惜大家都清楚她们三个见弃于林夫人,必不会再得重用了,所以这婚事并不好说,没想到林夫人会突然出这么一招儿,自己女儿成了世子的通房?

“夫人?您这是,”李妈妈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是喜是忧都搞不清楚了。

林夫人冷笑一声,“怎么?欢喜傻了?叫她们三个好好服侍世子,谁先生下一儿半女,我给她们脱藉抬姨娘!”

林夫人都不用问,也能猜到梁沅君的消息是谁送到梁锟耳朵里的,她倒要看看,这些梁沅君身边最忠心的奴婢,成了梁锟的人,还会不会一心向着梁沅君!?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梁锟两眼发黑,梁沅君最信重的就是孤月几个了,自己若是将她们收了房,以后梁沅君会怎么看自己?

林夫人淡淡一笑,“做什么?杜氏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身边少了人服侍怎么行?先这么着吧,我已经为你挑选了一位极好的姑娘,等你病好了,便会将人接进来给你做姨娘,帮你料理院子里的事。”

还有?梁锟挣扎着要起身,“不成,我不要!我只要,”

“你只要什么?”林夫人冷冷看着梁锟,“你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我立马派人去要了她的命,你信不信?”

梁锟相信,如今的梁沅君毫无凭持,如果林夫人要对付她,还不是手到擒来?“母亲,那是您亲手养大的女儿。”

林夫人现在最恼火的就是这个,就算是养条狗呢,也知道看到她摇尾巴,可是梁沅君做了什么?鹊巢鸠占这么多年,还敢勾引自己的儿子?“我亲手养大的女儿已经难产而亡了,外头那个我根本不认得,你若老实在府里养病,好好听话,我便不做什么,若是你不听话,那就别怪我迁怒了。”

说完再不理会梁锟的嘶吼,直接出了青云院,回自己院子去了。

……

“她将孤月几个给了世子?”薛老夫人不由佩服林夫人这神来之笔,“亏她想的出来。”

鲁嬷嬷却在想另一件事,“夫人托官媒为世子相看也就罢了,怎么还从山东接了个女孩儿过来?”这林氏族里的女孩儿,便是远亲,也不能为妾啊,传出去像什么话?

薛老夫人摇摇头,“她有了年纪,做事有一出没一出的,且看看吧,”总不会真的跟杜氏和离,让她那个什么远亲嫁过来吧?

薛老夫人不关注林夫人做什么也不成,“你去那边打听了,锟儿带回来的货什么时候到京?”

梁锟是先回来的,那些海货要进京,只怕要一个多月之后了,鲁嬷嬷一直叫人盯着呢,把大概日子说了,笑道,“这事儿要是叫世子知道了,该怨您偏心了。”

薛老夫人不以为然道,“我哪里偏心了,他这次投进去了那么多银子,难不成要把东西烂在手里?我出银子买一些,也算是帮着销一些,让他少亏一些,安王那边也好交代不是?”

她已经收到了梅氏递过来的消息,两人约好了要将梁锟带回来的货物吃进去一批,就如齐锐把说的那样,香料珠宝又放不坏,她不缺银子,拿来买这些,将来留给孙子再好不过了。

想到主意是孙子出的,薛老夫人挺得意,“这孩子一心读书,没想到还挺懂经济之道,看来是个真聪明的。”

鲁嬷嬷看薛老夫人心情极好,不免凑趣道,“不然怎么会是您跟老侯爷的孙子?叫我说啊,便是没有您老保驾,大公子也照样能有一番作为。”

这个薛老夫人当然相信,便是齐锐的人生再顺畅,薛老夫人也希望他能走的再顺利再轻松一些,何况那个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呢?

……

纵火的人梁勇很快就查出来了,郑老夫人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先叫人收买了梁沅君隔壁邻居家的下人,时常听着消息,东墙那边一有动静,便有人悄悄潜了过去,几块烧着的油布,便差点儿让梁沅君一尸两命。

查明了真相,梁勇便不再插手了,说白了这些都是家丑,他叫人将前因后果通知了梁沅君,回来又跟林夫人说了一声,引得林夫人将简家狠狠吐槽了一番,若不是梁沅君的身份见不得光,申夫人又在梁沅君难产当日,便叫人到各处报丧,说是儿媳难产去了,梁家还陪着演了场不大不小的戏码,林夫人都想敲锣打鼓把简家这些破事对外宣传一番了。

瞧这都是什么亲戚?为了自己孙女能嫁过去给人当填房,杀原配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现在最为难的莫过于简宗颐了,看着护短的祖母,满脸鄙夷的母亲,还有哭哭啼啼的郑老夫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完成对梁沅君的承诺,杀了真凶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从收到梁勇的消息那天,梁沅君就知道自己这个仇是报不了了,不过没关系,简宗颐不报,不代表她梁沅君不能报,薛新桐想的是什么?嫁给简宗颐当世子夫人嘛,这又什么难的?

不过她想嫁是不能够的了,梁沅君只会帮她完成一半儿的梦想。

梁沅君的手段简单粗暴到根本不需要多费脑子:

即便是知道梁沅君没死,护国公府世子夫人难产而亡的消息一放出去,相熟的人家都得依礼过来吊唁,申夫人既嫌晦气,又不愿意给梁沅君正经办丧事,偏梁沅君是得过封诰的世子夫人,礼部的章程在那儿摆着呢。

无奈之下,申夫人便对外宣称,梁沅君去世的时候留下了话,说没保住腹中的孩子,是简家的罪人,希望丧事从简。

而她这个婆婆,自然是死者为大,心里再不忍,也只能按照梁沅君的“遗愿”,草草的在国公府设了个小小的灵堂,给各府祭拜之用,梁沅君的灵柩则直接停在了城外报恩寺里。

京城各豪门都是人精,就看护国公府这丧事草率程度,再看林夫人这个亲娘连滴眼泪都不流的“伤心”程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心照不宣的过来陪着走了个过场,算是一起把这场戏给演完了。

等到了梁沅君七七这日,所有的道场都依旧要在报恩寺里进行,这大热天儿的许多人家干脆面子活也不做了,家里主事的夫人太太都叫人往国公府里打了招呼,称病不出,各派心腹嬷嬷们过去行个礼,算是送世子夫人最后一程。

这样的场合薛新桐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左右人也不是真死,何况郑老夫人做下的事又被简宗颐发现了,她现在都没脸往简家去了。

但郑老夫人却不这么看,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坦坦荡荡地出现在报恩寺,何况做为梁沅君唯一的儿子,镔哥儿是要摔盆打幡的,薛新桐也需要跟镔哥儿搞好关系,让申夫人看到她是可以做好这个继母的。

两人正因为这个闹意见呢,薛新桐的丫头青灵却将简宗颐的一封信悄悄带了进来。

“你从哪儿得来的?”这私相授受可是犯了大忌讳的,薛新桐扫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迟迟不敢去接。

青灵往窗外看了看,“是世子院子里的一个小厮送来的,奴婢叫不上名字,但却是见过的。”

是简宗颐身边的人,薛新桐拆开信,却见是简宗颐叫她往报恩寺去的,还说了这件事虽然他很伤心,也很生气,但却知道并不是她的主意,虽然梁沅君没事,但让他痛心的是,自己的女儿未出世便夭折了,若是薛新桐有愧意,不如到报恩寺在自己女儿的灵前上一柱香算是赔礼,从此旧事揭过,他们只看未来。

薛新桐盯着信尾那枚小印,这个印章还是她刻了送给简宗颐的生辰礼,没想到简宗颐一直留着,还钤在了写给她的信上,“青灵,给我准备那天的衣裳,我陪祖母一起去。”

只要表可肯原谅她,别说是去小小姐灵前上柱香,便是磕头赔罪她也是愿意的,毕竟因为自己的祖母,一个小婴儿生生夭折了。

……

“你怎么在这儿?”简宗颐没想到会在报恩寺看到梁沅君,“这里人多眼杂的,你也敢来?叫人看到了怎么办?”

梁沅君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护国公府这么隆重的给我做七七,我若是不来,谁来享受国公府的香火啊?”

简宗颐皱眉道,“说的叫什么?也不怕忌讳?”他四下看了看,“来过了就赶紧走吧。”

梁沅君怎么能走,她咬了咬嘴唇,“我不过是一个活死人罢了,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今天这也是咱们女儿的七七,我来给她上柱香,也不成么?”

夭折的孩子是连坟都不给起的,哪里来的七七道场?简宗颐觉得梁沅君是疯了,但他又怕梁沅君真的任性哭闹起来,再把人给招来了,“这儿根本没有孩子的牌位,你怎么祭拜?”

梁沅君一指不远处的禅房,“只怕你连名字都没有给孩子取吧?走吧,咱们过去你亲自给孩子取个名字,她有了名字,以后我这个当娘的逢到十月一,也能给她烧件衣裳。”

简宗颐只想着赶紧让梁沅君走,“行,我给她取。”

梁沅君这才满意的,她回头看着跟在简宗颐身后的长随,“你们也别跟着了,去外头喝杯茶等着,我还能害了你们世子爷不成?”

几个长随之前都是见惯梁沅君的人,曾经的少夫人发了话,只当是梁沅君在外头过不下去了,想跟自己主子来个藕断丝连,而且简宗颐也没有发话让他们留下,便都识趣的退到了院子外头,甚至还帮这二位把起了风。

简宗颐跟着梁沅君走到禅房内,四下找着笔墨,“镔哥儿这一辈从金字,女儿家却没有这个讲究,她是个苦命的,”这早夭的孩子名字还真不好取,简宗颐抬眼看着梁沅君,“你是个多才的,孩子未出世的时候,你没想好名字?”

女儿的名字她当然想好了,梁沅君轻叹一声,“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是儿子,自然有你跟国公,如果是女儿,我就叫她‘明珠’,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我的掌上明珠……”

梁沅君转身将眼角的泪水沾了,随手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两碗茶出来,递了一杯给简宗颐,自己捧了一杯小口抿着,“我看你也想不出什么来了,就依着我的意思叫明珠吧,有了名字,我给报恩寺再捐笔香油钱,给她点个长明灯,今生无缘,我们求个来生吧。”

简宗颐被梁沅君触动情肠,心里也不觉难过起来,如果不是郑老夫人,他的女儿怎么会没出世便去了,“好,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明珠都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我能信你才怪呢,梁沅君对简宗颐的许诺只字不信,不说两人的白首之盟,眼前简宗颐要给女儿报仇的承诺,都化成一阵风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赶紧写吧,写完我回去叫人给她做个牌位,不管当爹的以后会不会想起她,我这个当娘的是不会忘了她来过的。”

简宗颐被梁沅君说的越发不忍,提笔写下了“简明珠”三字,“我也不会忘了她的,”便是梁沅君,再负他骗他,简宗颐知道,这辈子他也很难忘了梁沅君的,“我听说你又开始做酒楼生意了?如果要帮忙……”

“别,您千万别帮忙,”梁沅君连连摆手,她看了一眼简宗颐动也没动的茶碗,知道这种贵公子,是不肯喝外头的茶水的,她把茶碗捧到简宗颐跟前,“算我敬杯茶求你了,小女子没有什么大志向,就开间小饭庄糊口,世子爷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的好,嗯?”

她把茶碗往简宗颐面前递了递,“这点儿要求也不答应?”

简宗颐无奈的接过茶碗喝了一口,“行了吧?你不愿意离京,我又兑现不了对你的承诺,便想着从别的地方补偿你,毕竟你的嫁妆都还了回去,自己的宅子又遭了火,”他看着一身月白软缎褙子,头上只插了根素银簪的梁沅君,她什么时候这么素淡过?“如果你缺银子了,只管跟我开口。”

开口?你海货生意只怕也赔了不少,还跟你开口,你不来讹我就不错了,梁沅君捧着茶碗又喝了一口,“不必了,你也知道我的,虽然不能再过侯府千金的富贵日子,但我有手有脚有脑子,还饿不死,”

她看了简宗颐一眼,“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再不走被人看到了,那可就是诈尸了!”

见梁沅君不停的喝茶,简宗颐也觉得有些渴了,下意识的跟着也喝了一口,“走吧,我叫人送送……”

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儿晕眩,神志也开始模糊起来,“这,这怎么回事……”

……

薛新桐是被人用水浇醒的,她茫然的睁看眼,“这是哪儿?”

郑老夫人扑过来,“桐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在外头陪着申夫人见客,久等孙女不见回来,正准备叫人去寻呢,外头就有一个小沙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说是看到一个穿白衣裳的女鬼飘到了那边禅院里,叫自己的师父赶紧去捉鬼。

自己家里做道场呢,报恩寺闹鬼?申夫人被气的不轻,偏有好事的见那小沙弥吓的不清,便撺掇着大家一起过来看看,这一看却发现,是简宗颐抱着个姑娘在榻上躺着呢!

她转头看着还在大睡的简宗颐,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你怎么能这么害我们桐娘,我跟你拼了!”

简宗颐只觉得脸颊生疼,心下大怒,睁眼要骂,却看到一张张人脸,他恍然起身,“这是怎么回事?沅君呢?”他刚才明明跟梁沅君一起说话,还给女儿起名字,两人似乎要一起出门……

“什么沅君?我看你是魔怔了,”事情一出来,申夫人就急令底下人关门闭户,封锁消息,但今天到报恩寺来的并不全是相熟的夫人太太,更多的是过来代主家烧香磕头送奠仪的下人们,这些人素来看热闹不怕台高,又没有自己主子辖制,哪会儿那么听话啊,说着要走,其实都悄悄的聚在禅房外头,屏息听着里头的动静。

郑老夫人却不管简宗颐到底是不是魔怔了,“世子,我们新桐一辈子被你给毁了啊!”

薛新桐已经清醒过来了,她看着只穿了件中衣的简宗颐,羞的满脸通红,“表哥,你怎的……”

这个时候简宗颐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真成了傻子了,“是梁沅君叫你来的?”

什么梁沅君?梁沅君不是已经“死”了?薛新桐讶然的看着从竹榻上站起上的简宗颐,“不是你给我写的信,让我到小小姐灵前替祖母道个歉么?”

“啪,”申夫人一记耳光打在薛新桐脸上,“你个蠢货,哪有什么小小姐?宗颐什么时候给你写过信了?”这肯定是薛家为了逼自己儿子娶他家女儿才施的毒计,申夫人已经开始考虑简宗颐的续弦人选了,没想到薛家却闹出这样的丑事,她恨不是撕了这一老一少。

薛新桐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弹过一指甲,这一耳光落到脸上,鼻血登时就下来了,“就是表哥给我写的信么,约我在这儿见面,说是领着我去给没出世的小小姐上柱香,便前事不究,”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可我一进来,就被人突然捂住口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简宗颐头疼欲裂,“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母亲赶紧想想怎么封住外头那个人的嘴吧!”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名声。

郑老夫人这会儿也气的直喘粗气,“是啊,今天的事绝计不能传出去,不然桐娘这辈子就完了。”

申夫人转身吩咐下去,重新回来之后不屑的看着薛新桐,“老夫人真是好教养,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问也不问就敢私收外头的信件,这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都不用猜,便能想到郑老夫人下头准备做什么,“今天是我们国公府给梁氏做七七道场,你一个小姑娘来就来了,不好好跟着长辈身后,居然连个丫鬟都不带的就敢在陌生的地方乱走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薛新桐已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是表哥信上说的,叫我只一个人来,大家好说话……”

“行了,母亲您还有功夫争这些?”简宗颐抚着额头,“也怨我了,”他忍了忍,到底没把梁沅君说出来,“见有间空禅房,便拐进来喝杯茶,谁知道居然中了别人的算计?”

他转头去看桌上,发现空空如也,“现在看后头的事怎么料理吧。”

……

简宗颐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会儿,将报恩寺的事直接交给申夫人,自己骑马就往城里去,他得找梁沅君把事情问清楚,这就是她的报复?

梁沅君人才进门衣裳还没换好呢,就听见外头一片嘈杂之声,她披了件衣裳出来,“怎么回事?”娄妈妈寒星她们走了,新买的这些人还是缺调*教,跟侯府的世仆根本没办法比。

简宗颐一鞭子将拦他的仆妇抽翻过去,指着梁沅君道,“梁氏,你就这么恨我?”

这么快就醒了,梁沅君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怵简宗颐,“我不该恨你么?”

简宗颐被梁沅君的态度气个倒仰,但又没办法回答梁沅君的问题,“你,明明是你骗了我,骗了简家!”

“我怎么样?你这个当爹的不肯为女儿报仇,如果我这个当娘的再不出手,谁来给她申冤?”梁沅君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昂首看着简宗颐,“薛家连个无辜胎儿都不放过,为的不就是你这个姑爷么?好呀,我满足她们呀,这下薛新桐就可以实现多年的梦想嫁给她的表哥啦!”

梁沅君拍了拍手,“至于你,你很无辜么?堂堂护国公府世子爷,女儿被人害死了,连p都不放一个,你还有脸来指责我?在我看来,你比薛家人更可恨!”

“你,你胡闹!”简宗颐被梁沅君指责的哑口无言,半天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天这事传出去,我如何在外头做人?”亡妻才过七七,自己跟表妹滚在一处,他成什么人了?

“不过是点儿风流名声嘛,世子少年便有,多这一点儿也不多,”梁沅君冷冷一笑,“这不也遂了你的愿了嘛,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跟薛新桐勾勾搭搭的事,现在好了,我死了之后还不忘成全你们这些野鸳鸯,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简宗颐都要吐血了,之前那个通情达理的梁沅君哪里去了?“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她勾勾搭搭了?”

梁沅君现在根本不需要给简宗颐留面子,她也看出来了,简宗颐对她是有余情在的,余情加上愧疚之心,她能说能做的事还有很多,“薛新桐对你有淑女之思你不知道?她每每在园子里跟你‘偶遇’,你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倒好,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享受着美人的爱慕,今天的事,不过是你为前头的享受付出的代价罢了。”

梁沅君把自己的话说完了,一回身就要进屋,“你要是还有火气,不妨过来抽我一顿,当然,如果你现在想明白了,肯为明珠报仇,叫你那个舅奶奶偿命,那我就为今天的事给你道歉,付出代价也可以,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别来跟我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现在我身份也没有了,女儿也没有了,银子也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倚门而立,笑容是满是苦涩跟哀伤,“要不世子直接拿鞭子勒死我好了!”

……

林夫人没想到自己去给梁沅君做个七七,还能遇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气冲冲的从报恩寺回来,直接跑到瑞福堂里,将所见所闻一股脑跟薛老夫人说了,“这都什么事儿嘛,打咱们梁家脸呢?呸,不就是个世子夫人么,也值得想出这么下作的主意?”

薛老夫人嗔了林夫人一眼,“跟梁家有什么关系?左不过丢的都是他们简薛两家的脸,这都想不明白?”

林夫人当然懂这个道理,要不是她还顶着简宗颐岳母的名头,报恩寺的道场她才懒得去呢,“这不是那些话太难听了么?唉,便是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啊,这传出去成什么了?回来的路上我就听人嚼咕了,还说是简宗颐一张嘴就叫‘沅君’呢!”

简宗颐明摆着是叫人算计了,再蠢的男人也有会在妻子的法会上跟表妹凑成堆,但他张嘴叫梁沅君的名字?薛老夫人眉头微凝,“只怕简世子没说假话,这个局是梁沅君给他设的。”

林夫人倒没想到这个,她愕然的抬头,“她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是生非?”

薛老夫人倒有几分佩服梁沅君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郑老夫人下的手,若不是她机警,只怕自己的命也得搭进去,偏郑老夫人是护国公的舅母,连追究都没办法追究,这口气简家咽下去了,梁沅君可未必能咽,哼,做的不赖。”

林夫人没想到梁沅君惹了这么大的事,薛老夫人反而在夸她,“万一人家护国公府追究起来……”

“谁做的他们找谁去,干咱们什么事?真闹大了,你还可以去追究一下,你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在国公府到底受了什么苛待,连孩子都生在乡下庄子里,还母女都没保住?护国公府到底是怎么苛待广宁侯府的千金的?”耍无赖么,谁不会?

薛老夫人对护国公府一点儿好感也没有,就盼着这次的事情闹大了,她也可以看个笑话开心一下。

林夫人怔怔的看着薛老夫人,咽了口口水,“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薛老夫人促狭的一笑,“反正咱们家女儿可是为了给简家添丁才没的,可简家在做什么?咱们大小姐尸骨未寒,他家居然在做法会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若不诉诉委屈,外头人怎么看咱们?”

薛老夫人一心要把梁家从安王的船上拉下来,这个时候找个理由翻个脸,闹点儿矛盾没什么不好的,“我说错了么?”

林夫人觉得薛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梁沅君是不是梁家的女儿,现在外头知道的,都是梁家的女儿难产去了,她不做个姿态出来,人家还以为她多不慈呢,“我懂了。”

懂了就好,薛老夫人摆摆手,“简家那边不再说什么,以后两家什么姻亲不姻亲的,今天起就算到头儿了,反正他家做出这样的事,说到皇帝老子那儿,咱们也占着理呢!”

薛老夫人不屑的笑笑,“便是知道真相,可能叫人在报恩寺算计了,简世子只怕不躲几个月,是不好出门了,你擎等着看吧,这事儿不定传的多玄乎呢!”

林夫人点点头,佛门净地闹出这样的丑事,即便简家是无辜的,这亵渎佛祖也是坐实了的,这下有简家头疼的了,“母亲说的是,左右这事儿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要是有人问起,我只管诉委屈便是。”

这就对了,媳妇还没有傻透,薛老夫人决定说点儿开心的事,“娇鸾有没有把名单给你,菜单你拟好了么?”

提起李娇鸾,林夫人一脸不悦,“给了,这孩子,怎么什么人都请啊,席次安排的也不合适,”

林夫人对李娇鸾做事一百个不满意,“还有菜单,我拟的她都给改了,”客人座次,林夫人都可以接受,就是菜品这一项,她无法忍耐,“咱们是请不起客的人家吗?”

“不是我抱怨,李氏这样的真的是没办法出去交际,太寒酸了,叫锐哥儿以后怎么见人?”林夫人满腔热情,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做到最好,她精心准备的菜单到了李娇鸾那里,却被改掉了七七八八,“母亲您不知道,那些菜根本拿不出手的,真端上了桌,以后叫锐哥儿的面子往哪儿搁?

薛老夫人一哂,她是有心叫林夫人带一带李娇鸾,只是林夫人似乎忘了齐锐如今不是她的儿子,更不是侯府公子,“这是人家齐家请客,不是咱们侯府请客,就咱们府上宴客的菜品摆到一个小小翰林侍读的席面上,你准备叫锐哥儿听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