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1)

之前两人是什么关系?现在他跟齐锐又是什么关系?苏栩觉得自己那处小宅子已经不配给自己兄弟住了, “你要躲清静,那不是搬过去的越早越好?梅氏那边什么都有, 还留着两房下人,你们去了也方便,不像那边,光整理就得好几日,”他摆摆手, “你别再跟我客气了, 你嫂子的嫁妆, 我不可能送给你,朋友小住还是可以的, 你们过去了,她还可以时不时过去找弟妹说说话呢!你且看吧, 等一会儿弟妹出来, 一准儿已经应下了。”

苏栩很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聪明不如齐锐, 但他对妻子极有信心, 梅氏出马劝齐锐的娘子, 肯定会马到成功。

……

梁沅君在床上躺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 看着端了洗脸水进来的寒星,“去将娄妈妈请进来。”

娄妈妈是林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儿,梁沅君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决定离开简家, 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如果她留在简家,等于就是把命交到了一群巴不得她赶紧死的人手里。

昨天寒星跟孤月传话说到了侯府给的嫁妆,这让梁沅君意识到,她手里的银子跟产业,是她傍身的东西,但同时也是给她招灾的东西,梁家要想要回十万嫁妆,简家呢?

她名下的脂粉铺子,绸缎成衣铺子,还有在京城就足足开了八家的汇百味,以及乡下专门种返季蔬菜的庄子,那一样不是聚宝盆摇钱树?

如果她难产死了,这些东西肯定会落到申夫人手里,名义上会是等她的孩子长大了继承,可简镔以后能不能长大,长大之后这些东西还能剩下多少,都得看简家人的良心了。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娄妈妈跟着寒星进来,看着靠坐在床上的梁沅君,也不是不可怜她,原本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甚至连能不能保住命都成了问题。

梁沅君静静地看了娄妈妈半天,轻声道,“娄妈妈替我回去一趟吧,帮我跟老夫人捎句话。”

她是林夫人的人,梁沅君却让她去见薛老夫人,娄妈妈点点头,“要带什么话?”

梁沅君知道娄妈妈在想什么,“我的话你可以先跟夫人说,但我猜如今府里做主的应该是老夫人,如果耽误了事,相信即便你是夫人的人,老夫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娄妈妈低下头,田嬷嬷还在府里关着呢,“大小姐您吩咐。”

……

薛老夫人没想到梁沅君居然下了血本了,不但痛快的把嫁妆还回来,还承诺这些年那些嫁妆田产铺子生出的收益,也全都还给梁家,甚至还要把自己手里私产的一半也送给梁家,算是偿还自小到大梁家对她抚育之恩,“她也是不容易,我之前倒是小瞧她了。”

林夫人忐忑地看着薛老夫人,“母亲,您准备应下来?”娄妈妈先见的林夫人,林夫人一路上已经将梁沅君说的东西大概折了个数字出来,近二十万两银子,便是侯府,现在也拿不出二十万两来。

薛老夫人看了林夫人一眼,“你把护国公府当成什么地方了?她肚子里揣着一个,再带着一个,能走脱?”

走不走的脱林夫人根本没考虑过,她被娄妈妈带回来的消息给吓到了,梁家要着帮着梁沅君从国公府逃出来,那可是要彻底将护国公府得罪了的,“是啊,她想的也太简单了,这哪里走得了嘛,可,”

林夫人拧着帕子,“沅君也是想太多,她毕竟怀着简家的孙子呢,简家怎么会慢待她?”

薛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林夫人一眼,简家又不是没孙子,即便是梁沅君生的两个都没有了,只要简宗颐在,人家照样可以娶妻生子,“简家现在是不会慢待她,但你能保证她生产的时候能熬得过那一关?只要现在给她的饭食放些东西,等生的时候没有力气,就一了百了了。”

林夫人的眼泪已经下来了,不管心里再怨梁沅君,梁沅君都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害死?“那怎么办?我跟侯爷过去跟简家商量,先把她接到庄子里,”

林夫人狠了狠心,“跟简家说就当她死了!”

终于算是脑子清楚了一回,薛老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她不仁,咱们不能不义,”想想梁沅君能长成这个样子,也是梁家没有教好她,有时候薛老夫人都有些庆幸,齐锐是被换到了齐秀才那里,看看梁沅君跟梁锟,她真的不敢保证齐锐会不会也长歪了。

薛老夫人闭目沉思片刻,这事交给林夫人,她终究是不放心的,万一林氏被梁沅君三说两说的又给哄的心软了,说不定梁沅君就又把梁家当枪使了,“这样吧,”

她冲还在候着的娄妈妈道,“你回去好好服侍她,但凡入口的东西都看牢了,补品一会儿让夫人给你再准备一些,回去跟她说,让她先静心好好调养着身子,我跟侯爷在外头会想办法的。”

事情如果解决的太轻易,反而会叫梁沅君以为梁家对她还有舐犊之情,薛老夫人不打算再跟梁沅君讲情分,梁沅君花银子买侯府帮她出头,这种交易倒比讲什么养育之恩来的利索。

娄妈妈看了林夫人一眼,见她无话,忙应声退了出去,林夫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薛老夫人,她知道婆婆的本事,现在她肯出马了,梁沅君一定会无事的,想到女儿无事,她不免想到了小院子里住着的儿子,“要不我也挑些补品叫人给李氏也送过去?我看她瘦瘦小小的,趁着年轻赶紧把身子调理的强健一些,将来生养上不受罪。”

世家总有自己一套调养的法子,林家也不例外,薛老夫人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娇鸾苦了这么多年,你挑东西的时候多挑些温补的,咱们慢慢来,也别送太多,”想到齐锐小两口,薛老夫人难得浮出笑意来,“你不知道,我见他们日子过的苦,一家子住在巴掌大的地方,连个下人都没有,便叫鲁嬷嬷准备了一点儿银子,只当是我这个祖母这么些年补给孩子的压岁银,”

林夫人脸一红,她从来没想到这个,“那我也回去准备准备,上次见到李氏,我这个做婆婆的连见面礼都没备下,”不管喜不喜欢这个媳妇,该走的礼数,林夫人是不会少的,“我年轻的时候还有套点翠头面,我这就去取出来。”

薛老夫人失笑,“不必折腾了,我还没说完呢,那两个愣是没接我的银子!”她那只匣子里何止是银子,还有地契跟几间铺面,薛老夫人原本希望的是齐锐有了这些东西,以后不用再为银子费心,“那两个孩子啊,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儿!”

不接?林夫人愣了一下,“那可怎么办啊?”总不能她还得求着儿子媳妇收自己的东西吧?

“能怎么办?慢慢儿来呗?所以我说你别弄那些贵重的,这水滴石穿,你是他亲娘,能耐着性子把他揣在肚子里九个月,还耐不下性子磨他九个月?这世上哪有儿子犟得过娘的?”

孙子没回来呢,薛老夫人生怕这个牛心左性的媳妇给她添乱,“我这几日还没好利索,等我再养几日,也跟侯爷商量一下沅君的事,事情都解决了,咱们一家子去寻锐哥儿去!”

她就不信了,她把齐家的门槛踏破,孙子还能不认她这个祖母?

见林夫人不说话,薛老夫人沉了脸,“你虽然生了他,但儿子生下来便叫人抱走了,也足见你自己也是个没成算的,一个脱了藉的嬷嬷,能在你的别院里呼见唤雨,锐哥儿这二十一年,可是没喝过梁家一口水,吃过梁家一粒米,是咱们欠他的,他不欠咱们,这个理儿你要是不想清楚了,去了也是讨人嫌!”

林夫人讷讷应了,退出去给梁沅君和齐锐准备东西去了,梁沅君的好准备,从梁沅君怀了第二胎,吃的用的都是林夫人亲手准备了送过去的,但李娇鸾那边她就发愁了,极不能贵重,还要显得诚意十足,偏她对儿子跟媳妇一点儿都不了解,尤其是想到李娇鸾看上去娇娇怯怯的,差点儿把梁锟咬下一块肉来,林夫人又是一阵儿头疼,想了半天,才准备了一些贡枣桂圆阿胶,又想起府里平时给梁锟准备的零用,便又准备了两匣子银角子金瓜子,这些是梁锟平时赏人用的,以后齐锐身边也要随时准备好。

准备了这些,林夫人又叫人去库里寻了一匣子荷包玉佩发簪扇坠,齐锐出门的时候,这些是万万少不得的。

就这么想一点儿备一点儿,等林夫人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准备的东西足足能装一大箱,她对着箱子放声哭了一场,之前薛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梁家对不起齐锐的时候林夫人还不觉得,真的亲手给齐锐准备东西的时候,才知道这二十一年,她少为大儿子做了多少?

薛老夫人看着林夫人搬到面前的箱子,也是跟着一场心酸,“你也别哭了,以后日子还长呢,我还是那句话,咱们慢慢来,那是个良善的孩子,怎么会看不到你的苦心?”

她在林夫人准备的物件儿里各挑了两样,“一下子送的多了锐哥儿指定不收,就这些吧。”

可等到林夫人带着人去到齐锐住的宅子,才知道齐家人刚刚搬走,看着挂着大锁的院门,林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她没想到亲生儿子躲自己,居然就像躲瘟神一样。

听说齐锐举家搬走,甚至连搬去了哪里都没有告诉周围邻居,薛老夫人长叹一声,“罢了,他既然不想见咱们,咱们就先忍两天吧。”

林夫人的火气被激起来了,“那我就去翰林院外头等他!”难不成齐锐还敢不认她这个亲娘?“我是他娘,他要是不认我,我就寻他们掌院学士去。”

又来了,薛老夫人白了林夫人一眼,“你去寻了又如何?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你有证据说齐锐是你生的么?没有证据,人家只会说你得了失心疯,乱认亲!”

林夫人没话了,“那就这么由着他?”

薛老夫人也是一筹莫展,如果能见到齐锐,她还可以动之以情,缓和跟孙子的关系,但现在根本见不到人,想劝也没有机会啊,就听林夫人道,“那就让侯爷寻他去!”

“算了,现在还不是把事情闹大的时候,”薛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你叫个心腹去翰林院外头等着,锐哥儿总要回家的,咱们的人先去认认门儿。”

这倒是个办法,林夫人点点头,忙出去安排人去了。

……

梁沅君没想到薛老夫人居然没有答应她,“祖母真的只说了这些?”

娄妈妈点点头,“老夫人让夫人给小姐准备了补品,说小姐莫要着急,离您生产还有三个月呢,您只管安心在国公府养胎,她会跟侯爷仔细商量一个办法出来。”

三个月能发生的事太多了,梁沅君扶着淡云在屋里子缓缓踱着步子,她在护国公府度日如年,每天都活的战战兢兢的,身体也只会越来越差,加上月份大了,真有什么变故,恐怕逃的力气都没有,“我的条件你也跟老夫人说清楚了?”

娄妈妈面上闪过一抹尴尬,“说清楚了。”

梁沅君挥手让淡云出去,转身从卧房里拿出一对赤金绞丝镯来,“妈妈辛苦了,我记得你女儿定的是车马房李管事的儿子,那可是一门好亲事,这个就当是我给她添妆。”

绞丝镯上的红宝石足有指腹大小,娄妈妈目光里满是垂涎之色,有这么一对儿镯子压箱,便是碍着身份不能戴出来,也足够女儿在婆家压倒一众妯娌了,“奴婢谢大小姐的赏。”

终于肯叫自己大小姐了,梁沅君微微一笑,“都这会儿了,哪有还什么奴婢不奴婢的,妈妈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平素我的为人你也清楚,这一夜之间,我竟然不是母亲的女儿了,还被关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梁沅君说着红了眼眶,“不怕妈妈笑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梁沅君的话说的娄妈妈也跟着唏嘘起来,“都是那挨千刀的田家的,若不是她坏了良心,”娄妈妈不好往下说了,若不是田家人坏了良心,梁沅君也享不到这样的富贵,“唉,大小姐放宽心,夫人提起大小姐就流眼泪,您也知道咱们夫人有多疼您,她是绝不会看着您受委屈的。”

林夫人有什么用?梁沅君根本不指望她对自己的怜惜之心,“妈妈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觉得老夫人愿不愿意帮我?”

娄妈妈捏着手里沉甸甸的镯子,斟酌道,“您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说不疼您是假的,老夫人跟夫人应该都舍不得您出事,只是吧……”

梁沅君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盏茶递给娄妈妈,“妈妈请坐,咱们坐下说。”

真是风水轮流转了,广宁侯府最尊贵的大小姐,也能亲手给她倒茶了,娄妈妈矜持的接过白瓷茶碗,在梁沅君身边坐了,“老夫人跟夫人都去见了大公子,就是那个齐翰林,”

娄妈妈叹了口气,“说是日子过的不像,老夫人心疼的跟什么似的,把这账都记在田家人身上了,”她偷觑了梁沅君一眼,“老夫人是觉得您享了大公子该享的福,而且世子也承认了,之前他跟您都知道大公子的事,可愣是不告诉家里,还觉得吧,”

她看着梁沅君越来越阴沉的脸,咬咬牙道,“老夫人还说世子也是您给教唆坏的。”

原来如此,梁沅君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才让自己没有崩溃,她太了解薛老夫人的性格了,虽然她年纪大了,看似待人挺和气的,但其实内里是个火爆的性子,这只要见一次齐锐,恐怕多恨自己一分,“没想到祖母居然误会我到这种地步,那妈妈可知道齐翰林是什么态度么?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回府了?”

梁沅君轻叹一声,“如果能回去,我愿意跪在他的跟前,替田家人跟他赔罪,便是我现在的一切,只要他点头,我都可以双手奉上,以赎田家人的罪愆。”

娄妈妈呷着茶,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梁沅君的话,“咱们大公子居然脾气也像极了老侯爷,是个宁折不弯的,愣是不肯跟老夫人跟夫人回来,说是只认齐家父亲,没有梁家这门亲!”

“啪!”梁沅君指间尖生疼,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蓄的长长的指甲居然齐根断了,她把手指摁在帕子上,不让娄妈妈发现指尖的血迹,这个齐锐真够狠的,如果他乖乖的认祖归宗,那么梁家人对她的恨就会少上许多,说不定念着养恩,会将自己认做义女,现在好了,齐锐不肯回来,思孙心切的薛老夫人只会更恨自己,那所谓的叫自己静心养着,只怕都是敷衍之语,梁家人借刀杀人才是真的。

梁沅君垂眸想了片刻,“妈妈等一下。”

她从拔步床头的柜子里将所有的钥匙跟账册拿了出来,装在一只描金匣子里锁了,捧出来放到娄妈妈跟前,“还请妈妈再走一趟,这里头是我的嫁妆,母亲哪天得闲,可以先去把那些田产跟店铺都过回去,至于其他的东西,都锁在后院的库房里,钥匙我也一并交给母亲,她们来抬嫁妆的时候,自去清点便是了。”

娄妈妈被梁沅君的举动吓了一跳,“大小姐,你这是……”之前也只是叫自己传个话,怎么转眼就真的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十数万的银子啊!

梁沅君垂眸轻笑,“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留着也是一场笑话,妈妈跟祖母说一声,”梁沅君拍了拍描金匣子,“这里头还有汇百味的契书跟伙计们的身契。”

娄妈妈骇的嘴都合不住了,“是,奴婢这就回去。”

她没想到梁沅君居然什么也不给自己留,全都拿了出来。

梁沅君看着抱着匣子匆匆出屋的娄妈妈,回屋躺在拔步床上躺下,汇百味虽然写在嫁妆单子上了,但梁家长辈们都知道,那是她拿着自己的积蓄开起来的,并不是梁家的产业,之所以写在嫁妆单子上,也是因为过了明路的产业,简家才不会觊觎。

梁沅君将这八间生意最兴隆的酒楼拿出去,就是为了向薛老夫人买命,她伸手摸了摸身上自制的胸衣,在那上头,她缝了暗袋,里头全是银票,首饰匣子的夹层里,则是这些年她存下的金钢钻,她腕上的金镯,其实是她去汇通钱庄提银子的凭证。

梁沅君暗自庆幸自己警惕性强,不论过的如何风光,时刻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便是在简宗颐跟前,也从来没让他发现自己真实的实力,也幸亏如此,她才有了足够保命的资本,靠着这些私藏,便是简家跟梁家将她所有的产业都搜了去,她脱身之后,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

薛老夫人心情正不好呢,见娄妈妈才走又回来了,“你将东西留下,跟她说,我说了叫她等着,她便不必着急,”这位是真的害怕了啊,想到梁沅君有多焦灼,薛老夫人心里舒服了一些,她把匣子打开一样样拿出来给林夫人看,“这丫头真是个搂钱的好手,若是田家当年没有换了咱们锐哥儿,将她给铬儿当媳妇也是极好的。”

梁沅君虽然不出身好,但有心机有能力,给庶孙当媳妇,分了家也照样可以顶门立户。

这些也就是说说罢了,若真的这么做了,婆婆说不定还会怪自己苛待了庶出的儿子呢,林夫人一样样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眼泪又下来了,当初她是用了多少心血给女儿准备嫁妆啊,既要好看,又要实惠,生怕有哪里疏忽了,让梁沅君到夫家被人嫌弃,“当初我给她准备这些,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不是梁家的女儿……”

林夫人一句话把薛老夫人那点儿惜才之心也冲淡了,再有本事又如何,心思不正的人,对她好就是祸害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