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捉虫)(1/1)

送走满意而去的郑老夫人, 齐锐陪着李娇鸾回来,笑问道, “郑老夫人的那只镯子一看就是极好的,嗯,起码目前我给你买不起,我不让你收,你不生气?”

李娇鸾嗔了齐锐一眼, “我又不认识她是谁, 怎么好收她那么厚的礼?而且相公不也跟我说过了, 把人真的当朋友当自己人,才能收还得起的东西, 你说过的,如果去了苏家, 苏家长辈给的见面礼, 我就不能推的, ”但这位郑老夫人, 据说是护国公府的亲戚, 就是齐锐不说, 她也绝不会收她的东西的。

“哎哟我媳妇儿, 拎的可真清, ”齐锐哈哈一笑,他这次穿越,老天给的最大的金手指,就是有了李娇鸾这么好的老婆, “你说的没错,郑老夫人并不是什么善类,不过是敌人的敌人罢了,至于她的那位孙女,以后真遇到了,你心里也要有个防备,”齐锐以“打听来的”为借口,把薛新桐跟郑老夫人的心思大概跟李娇鸾说了说,惹的李娇鸾真皱眉,“她们明明知道那个什么简世子已经有妻有子了,居然还一直打这个主意?”

齐锐一摊手,“所以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上还有如此脑子不清楚的人,我们能怎么办?只能离得远远儿的了。”

李娇鸾轻叹一声,“那个梁沅君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自己的位置都被人觊觎,还在谋划着毁人的姻缘。

“你同情她?”齐锐怕李娇鸾圣母病发作,“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简宗颐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风流人物,她敢嫁,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李娇鸾点点头,“别说大户人家,便是咱们这些小门小户说亲,也没有什么都不打听的,护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府上世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打听不到?她非要一头扎进去,也怪不得别人了。”

李娇鸾歪头想了想,“我看那位梁大小姐确实是美貌的很,兴许是觉得简世子遇到了她,再不会看得上别人了吧?唉,只可惜她看错了人了。”

齐锐没想到李娇鸾能想到这一层,“娘子真知灼见,在下佩服。”

李娇鸾知道齐锐这是在打趣她,“这算什么真知灼见?不过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罢了,她便是再好,如果简世子原就是个好色的人,难为她改一时,还能改一世不成?”

……

梁沅君闭眼把碗里的汤药一口饮尽了,“都是我的命,我哪能怪别人?”她把药碗递给孤月,“记得把药渣子埋好了,不要让人知道我病了。”

孤月点点头,自家小姐真是太委屈了,“奴婢省得,您的药都是奴婢自己在屋里熬的,对外头说的是淡云病了,”为了这个,淡云这两天都没出屋。

“我也就剩下你们几个了,”梁沅君长叹一声,“原想在世子身边的得意人儿里给你们挑个好夫婿呢,看来又得累你们再等等了。”

孤月已经跪了下来,“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几个发誓要服侍小姐一辈子的,如今才十几年,奴婢怎么敢走?别人奴婢不敢保证,但奴婢是不嫁的,奴婢服侍小姐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

梁沅君鼻子一酸,伸手抚了抚孤月的头顶,“你呀,就是太傻。”

她摆手让孤月退下,“叫寒星过来帮我看账,我歇一会儿。”

她现在连不舒服都不敢让人知道,关上门说是自己在看账,其实是寒星在看,她在一边的榻上养着,梁沅君抚着肚子,不管怎么样,她肚子里这一胎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孤月迟疑了一下,“大小姐,有件事……”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梁沅君刚要合眼,听见孤月这么说,只能强打精神。

“老夫人上午叫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还问呢,说您什么时候到齐家去?”

“啪!”孤月手里的药碗登时碎在地上,吓得她赶紧蹲身去捡,“小姐您息怒,老夫人也是怕齐家那几只疯狗到处乱说话。”

听见清脆的碎瓷声,梁沅君心里舒服一些,“我知道,她怕我无法在京城立足,怕梁家被人说不会教女儿,就是不怕我身子重,熬不过来!”

孤月想说梁沅君病了的事并没有叫侯府知道,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道,“要不奴婢请咱们世子过来看看您?或者让世子替您走一趟齐家?”

梁沅君在枕上摇了摇头,“千万别,我的事谁也别告诉,这个时候宜静不宜动,你不许自作主张!”

凭梁锟对她的感情,知道她病了,肯定会把恶气撒在齐锐头上,万一事情闹大,让薛老夫人知道齐锐是她的亲孙子,梁家的嫡长子,恐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到时候都不用简家动手,梁家就能让她直接“病死”。

孤月一出屋就看见静夜在外头站着,“你来做什么?”

梁沅君不舒服,为了不让简宗颐看出来,便做出十分“繁忙”的样子,伺候简宗颐的事,便由新得宠的明澄还有跟她住一个院儿的静夜给分了,虽然知道这是梁沅君的吩咐,但想到主子在床上躺着,作为陪嫁丫鬟却天天跟世子睡在一起,尤其是孤月还听闻静夜居然不要脸的跟明澄一起“服侍”简宗颐,孤月就恶心的不想让她踏进院子一步。

静夜知道如今梁沅君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不待见她,但她也是没办法了,“孤月姐姐,你就帮我通传一声吧,让我见一见大小姐,我真的有事要求她。”

孤月冷笑一声,“有事求小姐?你求世子爷不就得了?小姐挺着大肚子还要每日操劳,你倒有心来烦她。”

不等静夜再说什么,孤月冲廊下站着的婆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静夜姑娘‘请’回去?记得小心着些儿,别扰了夫人清静!”

……

李娇鸾才在苏府二门下了马车,就听到一个声音笑道,“李妹妹可来了,听说你要来,家里头一早儿就等着了。”

李娇鸾抬眸正看见长着一张容长脸,丹凤眼中尽是和善的笑意的妇人,就听身边的婆子道,“这是我们七奶奶。”

原来这就是苏栩的妻子梅氏,李娇鸾忙敛衽行礼,没等她弯下腰,梅氏就一把将她拉住了,“妹妹千万别多礼,不然我家相公该怨我不会招待了,”

她格格一笑,“我娘家姓梅,小字清菩,你要是不嫌弃,便叫我梅姐姐好了。”

李娇鸾的没来得及收拾脸上惊讶的表情,齐锐跟她说苏栩的娘子出身江南梅家,说那是个世代书香,族里出过五个进士数不清的举人的大家族,还说梅七奶奶是个极端庄的大家闺秀,可她眼前这位,有点儿不一样啊?

梅清菩笑道,“吓着妹妹了?我听维宽说了,妹妹是个文静人儿,不像我!”

李娇鸾脸一红,“不是,姐姐挺好的,就是……”跟齐锐说的有些不一样罢了,想想也是,齐锐没见过梅七奶奶,怎么会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人?

梅清菩好像看透了李娇鸾的心思,“是不是跟你想像的不一样?”她收了脸上的笑容,换上端庄和煦的浅笑,“是不是这样才对?”

“啊?是呀,”李娇鸾话一说出,忙捂住嘴,“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要羞死了,之前听说要随齐锐到苏栩府上做客,李娇鸾就紧张了好久,她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懂得高门大户的规矩,失礼了自己丢人尚在其次,关键是叫齐锐失了面子,这罪过可就大了。

偏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李娇鸾羞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把齐锐跟她说的,让她自在随意就好的话早抛在脑后了,“我,”

梅清菩一叹,比起那个梁沅君,李娇鸾就是个透明人儿一般,“妹妹别怕,我又不会吃人,我们梅氏女自小教养的便极为严格,处处讲大家风范,恭顺贞柔雅的,恨不得一言一行都拿尺子比着,你以为我是那个样子原也没错。”

李娇鸾讶然的看着梅清菩,“可姐姐……”

梅清菩一笑,“我在自己人跟前,再端着那副样子,岂不是要将人拒之千里了?”

她没见过李娇鸾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齐锐当街给妻子送花的事了,就那么一枝花,就为齐锐赢得了痴情重情的美名,而李娇鸾,则是多少闺中女子艳羡的对象。

当时梅清菩心里对这对小夫妻,已经抱有了深深的好感。

等到发现丈夫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不但将一早收在房里的几个爱摆老资格生事的丫鬟,都以年纪大了的理由打发出去配了人,还一回府就围在自己身边,用奇怪的目光悄悄的打量自己。

梅清菩留了心,拐弯抹角的试探了几次,才把丈夫的实话给哄出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是苏栩是听了齐锐关于妻妾的议论,受到了触动,开始寻思她是不是只是遵从父母之命嫁过来的夫妻搭子,只想着好好为自己丈夫料理后院,至于丈夫是谁,根本是无所谓的。

这话让梅清菩既好笑又感动,既笑苏栩傻,又感动于他起码想到了自己,既然他在乎自己是怎么想他的,就说明苏栩并没有只把她当做遵父命娶进来的妻子。

不管丈夫因为齐锐能改多少,但只要改变一点儿,对梅清菩来说,都是一桩好事。就如齐锐说的那样,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贤惠到心甘情愿的料理因为丈夫的小妾们生出的一堆琐事,比起平息她们的纷争,照顾她们的衣食住行,甚至将来还要抚育她们生的子女,她真的更愿意写字作画读书抚琴。

等苏栩把齐锐的身世告诉梅清菩之后,她真的是又气又怒,对齐锐更是满满的同情,但苏栩说了齐锐并不打算将此事揭开,梅清菩除了佩服齐锐的胸怀、气度还有对齐家的反哺之心之外,真的再做不了什么了。

现在丈夫要请齐锐小两口过府做客,梅清菩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就算是见不到齐锐,她也想见见李娇鸾。

至于齐锐托苏栩代请的小小要求,在梅清菩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什么规矩礼仪的,真的吃透了之后,你会发现,那不过是一张光鲜的画皮,画皮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只有本人知道罢了。

等真的见到李娇鸾,梅清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也明白了为什么齐锐会视妻如宝,“娇鸾你不知道,我在娘家就是最小的姑娘,嫁到苏家来,又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媳妇,”梅清菩看着娇娇弱弱的李娇鸾,“现在好了,我要多一个妹妹了!”

李娇鸾尴尬的呃了一声,她不是个善于交际跟表达的人,遇到这种突发的状况,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半天只能遵从本心,“我也挺喜欢姐姐的,”她好想问问齐锐,谁告诉他的:苏栩的妻子是一位极守规矩极为端庄的大家闺秀?

还是因为她根本没有见过大家闺秀,人家大家闺秀本来就是梅七奶奶这个样子?

梅清菩看出来李娇鸾的不适,也不再吓唬她了,携了她的手上了一旁的凉轿,“走吧,老祖宗也在等着呢,这府里人口多,又都喜欢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见了她们,可别害怕。”

她已经在心里打鼓了,就听梅清菩又道,“没事的,你跟着我就行了,老祖宗年纪大了坐不久的,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咱们就可以回我院子去了,”她往李娇鸾身边倚了倚,“可惜今天我见不到探花郎了,你跟姐姐说说,是不是真的像外头传的那么俊?比我相公还俊?”

听梅清菩问起齐锐,李娇鸾不由笑了,“我相公自然是极好的,当然,那个苏公子,”她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苏栩,“除了我相公之外,别人我没有想过这些。”对于李娇鸾来说,齐锐自然是天下第一的,除了齐锐,世上别的男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梅清菩被李娇鸾的样子逗的大乐,“哎哟我太喜欢你了,你就给我当妹妹吧!不然你这种连敷衍都不会的性子,出去肯定不是叫人欺负了,就是叫人骗了,”梅清菩比李娇鸾大着七八岁,在她眼里,李娇鸾真是就是个小姑娘呢。

等凉轿在苏新德之母,苏栩□□母住的院子前停下,李娇鸾目瞪口呆看着梅清菩瞬间变了端庄娴静的模样,“梅姐姐?”

“吭,没事的,跟着我进来,”梅清菩握住李娇鸾的手,“不用怕,你比里头的人一点儿也不差,除了投了个好胎,她们谁也比你强不到哪里去。”

……

一直到跟着梅清菩到了她住的院子,看着满目清雅,李娇鸾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在竹丛旁的石凳上坐下,“姐姐住的院子可真大啊,你的院子,比我们整个家都大呢!”

梅清菩“噗嗤”一笑,将丫鬟端过来的菊花茶倒了一盏给李娇鸾,“你喜欢就经常过来玩,我成天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做,你过来了,咱们刚好可以说说话,”

她见一群丫鬟婆子带着儿女过来,冲他们招招手,“熠哥儿,浓姐儿,过来给姨姨见礼。”

李娇鸾哪儿见过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尤其是前头走的苏栩的长子苏熠,也不过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大红的小锦袍,头上戴着顶小银冠,项上带着赤金嵌猫眼石项圈,下缀着錾以“长命富贵”的天官锁,足蹬麀皮粉底小朝靴,便是年画上的金娃也抵不上他好看,再看刚被乳母放下来,就一头扑到梅清菩怀里的苏浓,也才三四岁的样子,同样穿着身大红小裙子,戴着赤金项圈,脚上的小绣鞋上缀着硕大的珠子。

李娇鸾还没开口,梅清菩已经不悦的皱眉,“这是做什么?出门赴宴么?”

“回母亲的话,”苏熠似模似样的冲梅清菩一拱手,“刚才父亲召儿子去见了齐世叔,父亲说世叔是通家之好,要儿子以后像敬重父亲一样敬重世叔,母亲派人叫儿子跟妹妹过来给姨姨请安,儿子便做主换了身见客的衣裳。”

苏熠的话还没说完,梅清菩已经笑到不行,“对,熠儿你说的极是,是母亲疏忽了,齐世叔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姨姨呢,是母亲的妹妹,你们赶紧过来给姨姨请安。”

李娇鸾已经完全被这苏熠跟苏浓给迷住了,她也不要他们给自己行礼,一手拉了一个到自己跟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姐姐可真有福气!”

她把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两个孩子,“都是些小玩意儿,你们千万别嫌弃啊。”

给苏栩两个孩子准备的礼物是齐锐带着李娇鸾特意到街上挑的,苏家什么没有?齐锐特意挑了些所谓“上不得台面儿”的竹木制的玩具,还有泥人面塑剪纸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轻易见不到的东西让李娇鸾带了过来,果然当这些东西一被拿出来,就将两个小家伙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苏浓年纪小,一把抓住面塑娃娃就去抠娃娃头上的冲天辫,苏熠已经懂事了,虽然眼睛止不住的往那些小东西上头瞄,还是似模似样的给李娇鸾行礼道谢,喜得李娇鸾忍不住在他白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下,“你要是喜欢,下次叫你世叔到城外去给你买去!”

梅清菩又留了苏熠跟苏浓玩了一会儿,才让他们带着那些礼物回自己院子去了,她倚在竹椅上看着李娇鸾,原本未见李娇鸾的时候,她还想问一问,难道不生气齐锐不去认梁家吗?但真见到了李娇鸾,她就知道李娇鸾同齐锐一样,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我听说梁沅君还没有到你家里去?”

李娇鸾摇摇头,“我也没指望她真的来,其实来不来并不重要,她知道害怕了,老老实实的不再做害相公的事就行了。”

梅清菩一叹,当年她初到京城,也曾被梁沅君的风采迷惑过,惊叹京城果然物华天宝,居然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不但能写一手绝妙好诗,还时常有让人心折的言论出来,还能将家里的生意也经营的红红火火。

梅清菩还曾经听梁沅君跟人聊天时说过,女人嫁人更要重德,一个德行好的男人,即便并不钟意自己的妻子,也会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善待妻子跟他们的儿女,但如果一个人品行不好,即便才华过人,家世过人,也不是良配。梁沅君说这些话的时候年纪尚小,这番见识更是让梅清菩感叹不已。

等梁沅君到了花信之年,到梁府提亲的更是踩破了门槛,梅清菩也曾为族里出色的子弟筹谋试探过,毕竟这样的好姑娘,谁都想娶到自己家里来。

但当梅清菩亲耳听见梁沅君暗示简宗颐求娶自己的那一刻,梅清菩看透了,梁沅君曾经的所作所为,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求一门好亲事,梁沅君眼里的真好在意的“好”,并不是她之前说过的德性、人品,而是门第出身。

这个教训梅清菩可以记一辈子,时不时的提醒她,再不要以言辞度人,有些人即便是舌灿莲花,其实行的也不是高洁之事。

现在好了,梁沅君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了,梅清菩都可以想见她以后的日子,也越发肯定,梁沅君并不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一个真的聪明人,是不会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世的情况下,还敢冒险嫁入高门的,尤其是简家那种汲汲营营眼里只有富贵的人家。

“我听维宽说,梁沅君为你家相公保的是简世子的表妹,薛家小姐?”知道了这个人选,梅清菩越发不齿梁沅君的为人,“这事儿想来知道的人不少吧?”

李娇鸾点点头,把郑老夫人去家的事跟梅清菩说了,“相公说郑老夫人一定会做些什么的,叫我们等着看就好了。”

梅清菩一笑,“那我也帮一帮她吧,梁沅君如今有娠,最宜留在府里安胎,”她为有妇之夫保媒的事,自己可以帮她扬一扬名,毕竟这些年她的好名声已经够多了,让人看清楚一些,也不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