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1)

林夫人被孟氏的话气了个倒仰, “你是哪来的恶妇?谁叫你进来的?!”

孟氏奇怪的看着林夫人,“瞧你这记性, 我们往你府上递了帖子,你叫人请我们进来的,也是你把我们请到老夫人这里的,”她叹息的摇摇头,“夫人你年纪不大, 这脑子不太好。”

薛老夫人也觉得这个儿媳的脑子不太好, 人家婆媳都找上门儿了, 说明什么?说明梁沅君真的这么干了,这样的事若是传出去, 梁沅君在京城还怎么立足?“孟娘子息怒,我那个孙女有了身孕, 这一孕傻三年, 她这不是就有些糊涂了么?”

见林夫人要说话, 薛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刚才听你们说, 田家人到贵府赔罪, 结果还说了这么一套话来?唉, 叫人知道这些人是梁家出去的奴才, 也是够丢人的,这样吧,我这就叫人把他们先给看起来,去翰林院坏齐探花的名声?这是亲外祖母做的事吗?”

她冲鲁嬷嬷丢了个眼神, “叫老鲁带人去,什么也别说,只管堵了嘴扔我庄子上!”

“母亲,”林夫人没想到薛老夫人会这么做,“他们到底不是咱们的奴才。”

“可他们说话行事,都是以梁府奴才自居的,怎么,你准备叫沅君把脸丢到全京城?”薛老夫人打断林夫人的话,“连这点儿事都处理不好,那你就老实在家里料理家里的事吧,你的那几个奴才,就由老婆子我代劳了!”

“至于沅君,”薛老夫人欠了欠身子,李娇鸾看上去娇娇怯怯的,不像个难说话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李娘子,还请李娘子看在老身的面儿上……”

李娇鸾站起身,“薛老夫人,梁大小姐与我夫君同日所生,比我还年长三岁,且贵为护国公世子夫人,我竟不知道她到现在还不懂事?”

“至于您说的看在您的面儿上,老夫人,今日咱们才第一次见面,您还是梁大小姐的祖母,我想不明白我要怎么看在您的面上?”

薛老夫人被李娇鸾问的哑口无言,她不论是跟李娇鸾还是跟齐锐和齐家,都没有一点儿情分可言,而且还是害人者的祖母,确实没道理让李娇鸾看自己的面子,“是,你说的没错,小娘子拎的清,那你说要怎么办?”

李娇鸾想了想,“来时我就在想,可能我是乡下来的,不清楚京城的规矩,兴许京城每三年的新科进士们,不论家中是否有妻室,都会被贵人们重新安排一门亲事,我只是问老夫人跟林夫人一句,梁大小姐为苏尚书之孙、庶吉士苏栩,安排的是谁家的姑娘?为新科状元莫翰林,榜眼林远声安排的又是哪家姑娘?”

林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眼前一黑,向后栽去,吓的身边的丫鬟急忙去扶,“夫人!”

李娇鸾根本不为所动,直勾勾的看着倒在丫鬟怀里的林夫人,“如果夫人不能给我一个答复,我会拿着我家相公的帖子,到这些人府上走一趟,问一问他们的娘子,准备何去何从!”

“别,千万别,”林夫人连晕都不敢晕了,齐锐的娘子去叩不开别家府门,但她说的几家还是进得去的,如果让人知道了女儿为齐锐说亲,便是揭出齐锐是丫鬟之子,梁沅君也没办法在京城呆了,就是那些言官们,只怕从梁勇到简宗颐,能骂上一年,“是沅君错了,是她做错了事,李娘子你只管说要怎么办吧,你怎么说,我们都照做!”

李娇鸾看着泪水从林夫人的眼角滑落,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心软,刚才那些话是齐锐教给她的,但她自己也会思考,如果梁沅君真的拿齐锐的身世来要挟,齐锐屈从于梁家,休了自己别娶高门,不说齐锐自己会不会开心,她肯定只有一死了。

来时齐锐还跟她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人家已经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了,她如果还不知道反击,就只有被逼死了,“我没什么可要求的,请梁大小姐往寒舍走一趟,亲自给我家相公赔礼道歉,还有我公公,田家之所以几次到清水村搅闹,跟梁家脱不了关系,夫人年纪大了,就由梁大小姐这个做女儿的代替您吧。”

田家害的自己相公侯府公子变成了寒门书生,而占尽便宜的梁沅君,还不肯放过齐锐,想到这个李娇鸾就怒火中烧,“明日我在家里等着梁大小姐,如果她不来,那我就先到苏家去!”

孟氏已经被李娇鸾给吓到了,这是自己的儿媳?她不是笨嘴拙舌只知道干活儿嘛?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媳妇说的没错,我家老爷也是这个意思,去不去你们掂量着办吧,反正我把丑话说头里,你们是细瓷器,我们是破石头,你们愿意碰一碰的话,我姓孟的也奉陪到底!”

她叉着腰指着林夫人,“我要是你养出那样歪心肠的闺女,早一头碰死了!”

“你住口,这是什么地方,你这种贱妇敢在这儿撒泼?”梁锟刚回府就听说齐锐的母亲跟娘子来了,他急忙往瑞福堂赶,人才进门正听见孟氏谩骂自己的母亲,梁锟直接抬脚,就要往孟氏身上踹!

“住手,”薛老夫人要救已经来不及了,“梁锟你做什么?”

李娇鸾正站在孟氏身后,见梁锟要踢自己婆婆,哪还顾得了许多,直接攥紧手里的长簪向梁锟冲去,“我跟你拼了!”

“啊~我打死你,”梁锟脚还没挨到孟氏,胁间一疼,他一甩手,胳膊上就被人死死咬住,疼他他直哆嗦,“快来人啊,放开,你给我放开!”

“住手,都住手,这是做什么?”薛老夫人从榻上跳起来,“快把世子给我摁住!”薛老夫人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小小的姑娘,居然这么泼辣凶悍,这完全就是不要命了嘛!

林夫人也顾不得晕了,扑过去要拉开李娇鸾,“我打死你,敢咬我儿子!”

“你凭什么打我媳妇?我打你!”孟氏见林夫人去扯李娇鸾,伸手抓住林夫人的发髻,直接将人抡到了一边,“来人啊,杀人啦,梁家人要杀齐探花的娘跟媳妇啊!快来人啊,苍天啊!”

薛老夫人已经赶到梁锟身边一把将他给摁住,“李娘子你松口,锟哥儿性子急了些,不该对孟娘子不敬,老婆子给你赔礼了,你快松口。”

李娇鸾这才松了嘴,她拿袖子一抹嘴唇,觉得满口腥咸,便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就是你们梁家的家教?”

梁锟的胳膊上已经被血洇湿了一大片,他觉得自己一块肉都快被咬下来了,“来人,把她给我打死,把这疯狗给我打死!”

如果要问李娇鸾最恨谁,不是林夫人,也不是田嬷嬷,她最恨的就是梁沅君跟梁锟了,这两个人明明知道真相,不但不将相公的身份还回来,还想要害他,现在还要叫人来抓自己?李娇鸾也豁出去了,“你再说一句,我咬死你!”

“来人,快把世子扶进去,”薛老夫人冲进来的杜丽敏大喊,“还不快把你男人扶下去上药?”

杜丽敏被梁锟的样子吓了一跳,“是,妾身这就去,”

“祖母!?”梁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他下去,这是要放过咬伤他的人了?“不行,我要杀了她!”

“你想杀了谁?”

齐锐并没有真的叫两个女人独闯虎穴,他算着时间孟氏跟李娇鸾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上门来接二人回去,顺便再告诉梁家人,两个女人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如果梁家人对齐家做什么,他宁可翰林不做,也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只是没想到原来的上门理论居然变成了武斗,齐锐冲到李娇鸾跟前,“娇鸾你怎么样?有事没有?伤着哪里了?”

李娇鸾摇摇头,骄傲的拿下巴点了点梁锟,“我好好的,这位世子倒是受了点儿伤,但我不会认错的,他要踢母亲,我才拿簪子扎他的!”

齐锐来了,孟氏腰杆更直了,“对,娇鸾说的没错,这人一进来就骂我是泼妇,抬脚就要踢我,啧啧,这梁家还真是。”

薛老夫人见齐锐来了,顿时来了精神,“我就想着,你不会放心两个女人家家跑到侯府来的,果然。”

在薛老夫人这种精明的老人跟前,齐锐也不做假,“是的,学生之所以没先过来,是想着府里都是女眷,有些话你们关上门说更方便些。”

他看了一眼李娇鸾,发现她嘴角还有血迹,忙拿了帕子沾了点杯子里的茶水,轻轻帮她擦了,“但我没想到我不愿将事情闹大,贵府却不做此想,如果不是娇鸾护着我母亲,梁世子习武之人,一脚踹在家母身上,不死也要赔半条命进去。”

薛老夫人看着眉眼间无比熟悉的齐锐,心底一叹,“是,你有一个好妻子,”如果是她遇到了危险,林氏是绝不会放下淑女的仪态,冲上去跟人拼命的,“我不及你母亲有福气啊!”

这时候还说这个?林夫人已经急了,“母亲,这女人咬伤了梁锟,我要送她见官居去!”

“见官?是去顺天府还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巡防营?到了要不要跟人讲一讲前因后果?让人家知道你的女儿给有妇之夫做媒,你的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六品修撰的母亲动粗?如果你觉得这些不够丢梁家的脸,你便叫人报官去吧!”薛老夫人觉得林氏这些年日子过的太顺了,以至于脑子里都成了浆糊。

她收了脸上的怒容笑看齐锐,“今天的事令堂跟小娘子已经跟老身说的很清楚的,田家人老身已经叫人处置了,至于你们让沅君道歉的事,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叫人给她送信,只是她如今身子笨重,齐探花看在你与她父亲还有夫君同朝为官的面上,宽限她两日,”

碧纱橱里隐隐传来梁锟的咒骂声,薛老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锟儿动粗再先,原是有错,万幸孟娘子没有受伤,而且小娘子已经教训回去,当然,等他父亲回来,老身会让他父亲再好好教他如何做人。老身跟你们保证,梁家绝不会再有报复之举。”

薛老夫人恳切的看着齐锐,“就当是可怜老身一把年纪了,这次的事就请齐探花高抬贵手,沅君有孕在身,又是做人媳妇的,就饶她这一次吧!”

齐锐说关上门说话,其实也是给梁家面子了,如果真要撒破脸,只需要李娇鸾到苏家哭莫家哭上一场,梁沅君的脸就不用要了。

这么明理的老夫人,没两年就不在了,齐锐叹了口气,“既然老夫人这么通情达理,锐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跟梁沅君的账,可以慢慢算。

他冲薛老夫人拱手一揖,“今日家母跟内子到府上来,也是事出无奈,毕竟护国公府势大,锐不过一六品修撰,实在不敢与之抗衡,这才求助到府上,只希望贵府能约束一下世子夫人,没想到却被你们给误会了,悦深感遗憾。”

求助?林夫人瞪着齐锐,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探花郎果然舌灿莲花,黑的都能叫你说成白的,真是佩服的紧!”

齐锐微微一笑,冲林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过奖。”

……

“嗐,你这傻孩子,怎么不知道躲,还往前冲呢,”孟氏刚一出梁府的大门,就拉着李娇鸾左看右看,“没伤着吧?走,咱们找个药堂叫大夫给你看看!”

齐锐也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千万别忍着,那梁锟是习武之人,万一你受了内伤。”

李娇鸾摇摇头,“我先拿簪子扎了他,他推我的时候,我抱住他的胳膊就咬上去了,我是用尽全力去咬的,”李娇鸾不好意思的抚抚脸颊,“就是牙根儿有点儿疼,我想回去好好漱漱口,现在想想怪脏的。”

齐锐失笑,“真的只有牙疼?你倒是不惜力,还有,你带着簪子做什么?”

李娇鸾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便在袖子里藏了一支铜簪,就是想着壮胆来着,没想到,”还让她用上了。

“还是娇鸾你聪明,我就想着人家侯府都是高贵人儿,大家讲道理就好,谁成想那里头还有野人呢?上来就动手儿,下次再见这些人,我也捎上家伙,”孟氏连连点头,觉得媳妇到底是比自己想的周到。

齐锐抚了抚李娇鸾的额角,“这次是梁锟没防备,以后你这一招可不会再管用了,唉,以后我再不会让你跟母亲身处险地了。”

孟氏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算啥,这次是我没防备,以后你放心,你娘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在咱们清水村谁敢跟我横?还有娇鸾,”

想到梁锟刚才的样子,孟氏笑的直揉肚子,“还侯府世子呢,连个娇鸾都打不过,咱们村里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谁像这些城里人,个个都是一风吹,我看就那老夫人屋里那些穿绸裹缎的小丫鬟们,哪个在娇鸾这儿也讨不着好儿。”

“母亲,”李娇鸾羞的直跺脚,她可不愿意齐锐觉得她是个会打架的凶女人。

齐锐扶着孟氏上了轿子,转身又去扶李娇鸾,“挺好的,我喜欢这样的,我不怕你凶,就怕你不凶,知道吗?”

李娇鸾惊讶的张大嘴,“你又骗我!”

齐锐挑开轿帘,“咱们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我骗不骗你,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

……

梁沅君没想到齐家人竟敢跑到梁家去闹,但薛老夫人将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也告诉她了,如果今天她不回去,那之后的事梁家就不管了。

梁沅君太清楚娘家对一个古代女人的重要性了,顾不得肚子不适,立马叫人备车,赶去广宁侯府。

申夫人听说儿媳又出门了,颇有些不高兴,她带着身边的大丫鬟明澄往薛老夫人的柏寒院一坐,礼都没行就开始抱怨了,“母亲,我竟不知道怎么管教自己的儿媳妇了!”

薛老夫人正跟弟媳还有薛新桐摸牌呢,“又怎么了?”她这个儿媳出身高贵,整个护国公府只有不敢管她的,没有她不敢管的,“宗颐他媳妇不是怀着身子的嘛?你能担待就多担待些,女人家坐胎不容易。”

跟谁没怀过一样,申夫人暗暗撇嘴,“就是知道她身子重不容易,我才特意把管家的事收回来,叫明澄几个帮着照看着,谁知道人家不明白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心,这不,又跑出去了,出必告返必面的规矩都忘了,真是管家夫人做惯了,国公府在她眼里,竟成了没有规矩的地方了。”

郑老夫人眸光微闪,“唉,你是大家子出来的,又是长辈,你母亲除了叫你让一让,还能怎么着?总不好真的跟自己的儿媳计较,那传出去,不是你的错也成了你的错了,少夫人这不正金贵着的么?叫我说啊,只要她平平安安的给老夫人再添个重孙,便是这会儿要上天,也由着她去。”

薛新桐见申夫人来,早已经起身见礼了,她亲手倒了茶摆在申夫人跟前,“嫂子是广宁侯府大小姐,什么规矩不懂的?当年她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淑媛,想来是外头有急事才一时忘了,回来定会给夫人赔不是的。”

“就你嘴乖,”申夫人扫了薛新桐一眼,她不喜欢有些傲气的梁沅君,但跟早无家世可依的薛新桐比,她更愿意梁沅君当儿媳,“我也是替她发愁,就她如今这脾气,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宗颐可怎么办?”

薛老夫人早就听说申夫人又想给孙子院子里放人了,看情景,这次是自己的大丫鬟明澄,“你是他们的娘,她想不到的,你自然要替她想到了,我也觉得这阵子沅君有些不稳重,跟个没脚蟹一样,过来请安,也是没说两句话就走,我想多见见镔哥儿都不成。”

梁沅君对孩子的教育抓的很紧,为怕薛老夫人跟申夫人太过溺爱孩子,简镔一直都跟她住在一起,每天也就抽出一个时辰,分别到薛老夫人跟申夫人那里玩上一会儿,但对于只有一个孙子的老人来说,这点儿时间哪里够?

申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沅君有了老二,哪里还顾得上镔哥儿?所以我想着趁着镔哥儿小,把他接到我院子里去,再把明澄放过去照顾宗颐,这样一来,沅君就有时间养胎,将来也有精力带小的,我也看了,这次这个小的,她必定也是要亲手带的。”

薛老夫人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到,等她回来你就跟她说吧,宗颐这一辈儿就他一个,太单薄了些,镔哥儿以后兄弟们得多一些,不然连个臂膀都没有,”

她把明澄叫过来仔细看了,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长的好,也不像是个爱生事的,回头再跟宗颐说一声,要是嫌家里的出身低,那就从外头挑两个好人家的女儿抬进来,沅君成天又是家事又是外头的铺子,哪有功夫伺候宗颐?”

申夫人含笑应了,转眸看了一眼薛新桐,“唉,其实我早有中意的人了,就是怕人家舍不得。”

郑老夫人摞了牌,“瞧你们只顾说话呢,我赢了!”

她的孙女怎么可能当姨娘抬进来?郑老夫人微微一笑,拿起牌桌上的银豆子散给周围的丫鬟们,“拿去买花戴。”

她这么多年护国公府里来来往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早就有人报到她那里去了。梁沅君这阵子的反常,那个田嬷嬷恨不得把护国公的门槛都踏平了,这里头的蹊跷,郑老夫人一直盯着呢。

她怕的是梁沅君不犯错,只要给她抓到梁沅君的把柄,自己孙女儿就有了嫁进来的机会,什么贵妾姨娘的,便是她答应,薛老夫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但如果梁沅君犯了大错,不论是休还是贬,简宗颐再想续娶一房,这门第上,就不能像第一次那么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