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1)

齐锐心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再说还有自己跟着,还李娇鸾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书里可是写过,梁沅君女扮男装还去跟人会过文呢!

梁沅君靠抄来的唐诗得了艳惊四座,被大皇子周世泽跟简宗颐同时注意到了,之后简宗颐发现她其实是广宁侯府的大小姐时,才决定要娶她为世子夫人。

既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可以跟一群男人会文, 那自己带老婆逛个青楼, 哄老婆开心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怎么?你不是想看美人儿演美人儿吗?而且你跟着我, 也不用担心我一去不回了。”

去看戏,还是自己相公写的戏, 李娇鸾确实挺心动的,但一想到唱戏的地方跟唱戏的人, 她坚定的摇头, “不成不成, 那地方可不是女人家能去的, 我不去。”如果可能, 连齐锐她也不愿意他去的。

“谁规定女人就不可以逛青楼了?只当是去长见识的, ”与其关在家里想像外头的世界, 不如亲自去看去感受, 而且白天凤鸣楼的姑娘们看上去都挺规矩的,没有什么有碍观瞻的事,“这样吧,把我的衣裳找一身儿你改改穿上, 等回来了你就给自己做一身男装,有机会我多带你出去转转看看。”

不但这次可以去,以后也还要带自己出去?李娇鸾到底只有十七岁,激动的两眼发光,连醋都顾不得吃了,“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带我出去?”

瞧把这孩子乐的,“真的,你现在就找我的衣裳改去吧,晚饭我来做。”

……

就算是穿上齐锐的衣裳,李娇鸾也照样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齐锐看着因为穿了一身儒衫,而不停在镜子前来回转身的李娇鸾,“好啦,已经很漂亮了,走吧,那出戏挺长的,咱们早去她们也好早些开始。”

李娇鸾留恋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一定也会像相公这样,读书考功名做官。”

“你很想当男人?宁愿不跟我做夫妻?”齐锐笑着抚了抚李娇鸾刻意画粗了的眉毛,想读书还想做官,没想到自己的小媳妇还挺有追求的。

李娇鸾啊了一声,拧眉在“当官”和“做夫妻”之间犹豫,“父亲常说,李家的文风都生在我身上了,偏我是个女孩子,不然李家一定会出一个进士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想想屡考不中的舅兄,齐锐挺能体会老丈人的遗憾,“有个进士女婿跟有个进士儿子也差不多,反正要我选,我一定先跟你做夫妻,不然就算是当了官,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肯定日日孤枕难眠,人生没有一点儿乐趣。”

还有这种说法?难道她是个男人的话,就不娶妻了?李娇鸾刚要反驳,就听齐锐道,“罢了,如果你真的是个男人,那我就跟你结成契兄弟,咱们一样同床共枕。”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两人在床上已经百无禁忌,无比默契,关于“契兄弟”的故事,齐锐也跟李娇鸾讲过的,当时李娇鸾吃惊的都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男人跟男人两情相悦,在一起做一些羞人的事。

这会儿齐锐又把这事拿出来打趣她,还说她要是个男人,就跟他做那样的夫妻,李娇鸾想骂他荒唐,又想到想当男人的话是她先说出来的,而且齐锐说如果她是男人,也要跟她做夫妻,又让她觉得心里有些微甜,声音不觉软了下来,“如果我是男人,你自管另寻淑女求娶便是了,这世上还没我就不成了?”

妻子的神色自然被齐锐看在眼里,他低头在李娇鸾唇上啄了一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在我心里,没有你真不成,我宁愿要个变成男人的你,也不要别的女人。”

李娇鸾哪里听过这样的情话,她期期艾艾的走到齐锐身前,勾住他的手指,低声道,“那咱们说好了,下辈子咱们就算是都是男人,也要再在一起。”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哄老婆开心,他是钢铁直男好不好?不过么,齐锐目光在打扮成小少年模样的李娇鸾身上流连,突然觉得不想去凤鸣楼了,“要不,咱们先试试?”

“试什么?”李娇鸾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齐锐腾空抱起,“你干嘛?”

“我不想等下辈子,就这辈子吧,”齐锐把李娇鸾扛在肩上,插了房门,直接把人扛回了卧房,“贤弟,让为兄好好疼疼你。”

李娇鸾一个没防备,就被齐锐给扔到了床了,她吓的往里侧一滚,“你别胡闹,咱们要出门了。”

齐锐这些天一心苦读,晚上回来的时候,李娇鸾多半都睡着了,现在箭在弦上,哪里还去管该不该出门?“早着呢,这会儿凤鸣楼的人还没起床呢,咱们去太早了也不礼貌。”

他看着鲜嫩可口的小丫头,“贤弟,这些日子愚兄又欠下许多账了,今天先还点儿利息……”

……

等两人再次洗漱出门,已经是巳时了,齐锐心疼李娇鸾没有休息,便叫了乘小轿给李娇鸾坐了,让她在轿中可以小憩一会儿,自己则安步当车,跟在轿旁往凤鸣楼去。

凤鸣楼侧门一看,吴氏就一眼看见齐锐身边的李娇鸾了,她讶然的张大嘴,这哪有带着姑娘来青楼的?“这,这位……”

别看女扮男装,但这丫头生的比自己楼里的姑娘还漂亮,齐锐这是做什么来了?

齐锐扶着李娇鸾往里走,“这是内子,她想听听咱们的新戏,我便带她一起来了,吴娘子,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啊,方便方便,”吴娘子听说过男人逛青楼,老婆来捉人的,这带着老婆来青楼的,真的是百年不遇,“就是没想到,哈哈,齐公子真是洒脱。”

齐锐一笑,“我过来是来看泉音姑娘排新戏的。”

吴娘子一讪,用眼见默默打量李娇鸾,这女人怎么就那么好福气呢,这种男人都能被她嫁到。

看到李娇鸾,泉音犹能自持,湖光的脸已经变了,她是扮明皇的,为了让齐锐能看清她女扮男装、一身皇袍的样子,她连髯口都没有带,可没想到,齐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扮男装的美人,而且还是他的妻子!

湖光想扔了行头扬长而去,却被泉音一把摁住,“你要做什么?别说齐公子对你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你一个妓子,难不成还要跟人家妻子争风?”

“我,”湖光知道泉音说的有理,但心里的坎终是过不去,“但他也不能把妻子带到咱们这里来,当凤鸣楼是什么地方?”

泉音冷笑一声,“什么地方?下贱腌臜地方,人家齐娘子都没有嫌弃咱们,你倒拿起乔来了?”

见湖光要落泪,泉音又道,“之前儿咱们是怎么说的,要把这戏给唱火了,多积攒点儿银子好谋求后半生,就算是你想给齐公子做妾,那也得先叫他肯正眼瞧你!”

齐锐喝着茶,斜眼看着闪到外头嘀嘀咕咕的泉音跟湖光,湖光的心思他自是明了的,但他并不打算跑到古代来搞什么左拥右抱,一来没这个兴致,二来么,他跟梁家的争斗还没有开始,犯不上拉那么多人下水,“尝尝这儿的栗子糕跟花生糖,不算很甜还带着股子清香。”

他拿了点心送到李娇鸾唇边,被凤鸣楼里的人盯着,妻子难免有些紧张,“别怕,大家都是女人,谁还怕谁看不成?”

李娇鸾一来就感受到了湖光对自己的敌意,虽然她化成了男人,但也掩盖不了她是个美人的事实,“刚才那个是楼里的红倌人吗?”

“啊,”齐锐才不上当呢,“哪个?刚才过来见礼的,个个都是楼里的红倌人,凤鸣楼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青楼,就没有不红的姑娘,来,尝尝点心。”

你就装吧,李娇鸾给了齐锐一记白眼,余光看见湖光跟泉音进来,张嘴让齐锐把点心送到自己口里,品了品才道,“嗯,果然不错。”

泉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她从来不知道外头的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但那些男人到青楼来寻欢,起码说明外头的女人比家里的糟糠妻更讨他们的欢心,她听人说过,那些养在深闺的女人们,即便生的漂亮,也都是刻板无趣时间久了叫人生厌,可现在看齐锐跟李娇鸾之间,一个眼神都能叫人感觉到他们两情相悦,叫她们这些风尘里打滚不知道真情为何物的女人,颇觉得刺眼。

吴娘子早就看不下去了,见泉音跟湖光进来,笑道,“要不咱们就开始吧,演的不好,还请齐公子跟娘子不要见笑。”

……

齐锐以前是看过《太真外传》的,这次在一个不知名的朝代,看一群女人表演,还真是感慨颇多,他看的非常仔细,把戏里的问题一一记下,一直到午时半场结束,锣鼓声歇,齐锐才长舒一口气,“先到这儿吧。”

吴娘子也很重视新戏的排练,这眼看要过年了,她还想在过年的时候,把《太真外传》给推出去,“可是不好?”

齐锐摇摇头,他们学戏都有师傅带着,一句一句的教唱,而凤鸣楼里的姑娘们完全靠自己摸索,能把戏给通下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不,是很好了,大家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了。”

齐锐的肯定让泉音心头一酸,“公子莫要取笑奴家。”

“这戏是家父的心血,也是凤鸣楼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拿这个说笑,虽然没看完,但你们能掌握到这个程度,付出了多少心力可想而知,”尤其是她们还都不是专业演员,晚上还要开门做生意。

感受到姑娘们的诚意,齐锐也不藏私,把自己的建议一一跟泉音说了,甚至连她在唱腔唱法上的不足,齐锐都指了出来,“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急,赶不上年前没什么,等来年春闱过后,再把新戏推出来,其实更合适。”

“可那个时候,”吴娘子有些迟疑,春闱之后,新科进士出炉,正是莳花阁风头最盛的时候,她们凤鸣楼能争过莳花阁吗?“不是奴家自轻,公子或许不知道,每科的一甲都会收到莳花阁的帖子。”

敢情莳花阁都成了凤鸣楼的梦魇了,齐锐一笑,“我不是说了么,没必要非要跟旁人比,尤其是以己之短比人之长,何况京城又没有规定,只许莳花阁给进士们下贴子,不许凤鸣楼下吧?”

“一甲才三个人,就算是他们个个夸赞莳花阁,又能如何?二甲三甲就不是进士了?”齐锐觉得吴娘子的思想太过狭隘,“而且莳花阁又没有发话,接到她们花贴的,都不许再到鸣凤楼来,这戏呀,”

齐锐一脸笃定,“只要唱的好了,是会一听再听的。”

他一指还没有更衣卸妆的泉音跟身后的宫娥,“美人美景美服美声,只要咱们做到精益求精,就不愁不会一炮而红。”

“而且,也能给楼里其他姑娘一个被人看到的机会,”齐锐又扔了个诱饵给吴氏,那些跟在泉音身后的饰宫娥的姑娘,个个也是绿鬓朱唇,比平时增了三分颜色,还怕登台之后没人再点她们?

吴氏已经完全被齐锐说服了,抚掌道,“奴家这些天可没少去捧落大家的场,回来再看看咱们楼里的戏,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偏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这才把齐公子给请来了,这听齐公子一席话,奴家这心算是落到肚子里了,就照齐公子说的办,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要做就做到最好。”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齐锐看时候不早,也不在鸣凤楼多留,“今天咱们就到这儿,你们把我刚才说的好好想想,等过几天我请父亲过来,你们从头到尾给他唱上一遍。”

这师傅都来了,泉音哪肯放齐锐走,领着几个主演一起将齐锐围了,只说楼里办了酒席,大家要给齐锐敬几杯谢师酒,还要再请齐锐听一听她们的唱腔,有什么不足之处,再给提点一下。

泉音已经看出来齐锐很看重妻子李娇鸾,暗示几个年纪小一些的清倌人过去,撒娇诉苦,叫李娇鸾答应留下来尝一尝凤鸣楼厨子的手艺。

虽然只看了半场,李娇鸾已经是如痴如醉,看泉音她们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先时的戒备,又听几个小姑娘说着沦落风尘的可怜之处,心也软了,“要不,相公你跟她们再说说?”别人不知道,李娇鸾可是知道,齐家真正懂戏的是齐锐,而不是齐秀才。

……

“你呀,来的时候还想拦我,这我说要走,你反而不愿意了,”在鸣凤楼吃了中饭,又给几个主演开了小课,齐锐他们从鸣凤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申初,周围的青楼花巷都渐次有了人声。

李娇鸾赧然道,“我不是看她们挺可怜的,而且她们也是一心想跟相公学戏,”她笑的眼如弯月,“相公跟那些姑娘们说戏的时候,就跟书院里的先生一样。”

“你见过书院里的先生是什么样的吗?还跟书院里的先生一样,”齐锐在李娇鸾脑门儿上轻弹一下,“你要是喜欢,那以后我给你当先生可好?”

“真的?可我不会唱戏也不想学,我想听你讲书,”李娇鸾没想到齐锐会愿意当她的先生,高兴的跳了起来,“你愿意讲吗?啊,不用现在,”现在齐锐要应考,“等将来你闲了。”

齐锐点头,“这有什么问题?”他看天色尚早,一拉李娇鸾,“既然出来了,咱们先别急着回去,我带你去附近的书肆看看,你挑自己喜欢的书买几本,无事的时候消磨功夫,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便好。”

……

等到腊月二十,齐秀才过来接儿子媳妇回家,齐锐便又陪着齐秀才去凤鸣楼完整的把《太真外传》看了一遍。

凤鸣楼在歌舞上一直是京城各大秦楼楚馆的翘楚,经过一个多月的排练,《太真外传》已经很值得一看了,尤其是前次齐锐给他们指出的毛病,只几天的功夫,已经都改的七七八八,让齐锐这个“师傅”无比满意。

齐秀才照着一早齐锐就给的说辞说了一遍,其实这些“不足”他完全没有看出来,反而是明皇跟杨妃的故事如此真切的在自己眼前上演,让他唏嘘不已,夸起这些姑娘来,情真意切,都不用齐锐给他准备稿子。

泉音她们是把齐秀才当成作者的,这会儿得到作者的夸赞,个个激动的两颊绯红,之前所有的辛苦付出,在齐秀才的肯定中都被抚慰了。

湖光自从见到李娇鸾之后,就发狠苦练,她觉得齐锐肯让自己的妻子女扮男装逛青楼,肯定是喜欢女儿家做男子打扮,而她,这次在戏里扮了明皇,虽然年纪大些,但也算是风流儒雅,连齐锐都赞她没有被泉音给压戏,所以她觉得如果自己能扮好这个角色,一定能得到齐锐的青睐。

齐锐见湖光殷殷的向自己望来,知道她也想听自己的意见,说起来十数日之间,湖光的进步尤为明显,齐锐冲她招招手,“湖光姑娘,可愿听齐某一言?”

他居然叫自己?湖光强压心跳,款款走到齐锐跟前,“齐公子请讲。”

齐锐也不客气,“齐某觉得姑娘无事的时候,可以多找些明皇故事来看,不止是他跟杨妃的故事,还有他的功业,我觉得你演的皇帝,气势上还是欠缺一点儿,”

齐锐想了想,站起身,“我也不是太懂,自己瞎琢磨,”他给湖光示范着步伐,“上台之后,要忘了你是凤鸣楼的姑娘湖光,你是戏里那个多情风流的帝王,是一个男人。”

见湖光机械的模仿自己,齐锐觉得她可能无法理解一个帝王应该有什么样的气质,毕竟他生活的年代,有老师教,还有影视剧可以借鉴,“首先你要忘了自己是个女人,这一点儿你勉强算是完成了,但是,你初见杨太真的时候,表现的有些急切了,”其实多少还有些猥琐,“嗯,你回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的达官贵人都是什么样的,捡官最大的想,不要想他们在你跟前的样子,要回忆他们在男人跟前的样子。”

湖光若有所悟的点头,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头也仰了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一旁的泉音,就听齐锐道,“就是这样,你是皇帝,富有四海,天下第一人,谁能越过你去?有什么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

泉音的目光在齐锐跟齐秀才身边流连,这对父子,到底是哪个才是真正懂戏的哪个?

……

从凤鸣楼回到小院儿,李娇鸾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因为要回家过年,小两口提前就把给家里人的礼物都准备了,满满当当居然装了一大车,看的齐秀才只瞪眼,“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

齐锐把院门锁了,扶着李娇鸾坐上马车,“就因为是一家人,才会想着有好东西都要给你们带回去一些,”

他一指堆在车后的东西,“您别看这东西看着挺多,其实也不值什么钱,最贵重的就是娇鸾给二老做的新衣裳,那才是千针万线满满都是孝心。”

齐秀才对这个儿媳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他上了马车,“既是这样,回去把东西分一分,年前你陪着娇鸾去看看你岳父去,你们这一来京城,他都叫人过来问了几回了,他最担心的就是你叫京城的繁华晃花了眼,荒废了时光。”

来年的春闱是齐李两家所有的希望所在,对齐锐这个熟知剧情的人来说,也是他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关键时刻,所以这些天,他根本不敢有一刻虚度光阴,每天都扎在各种时文策论里,恨不得把历年来的状元文章都研究个遍。

“父亲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几次会文大家都夸我呢,”齐锐也没有一味的死读书,不论是解元韩元辉,还是苏栩,他都保持着良好的往来,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同年又是一条极为重要的人脉关系。

齐锐扶着李娇鸾也在车上坐了,又把金娃也塞了进去,自己坐在最外面给他们挡住风口,才向赶车的道,“走吧,咱们争取落钥前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