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婚)(1/1)

傅余两家结亲之事风风火火传遍京城,终于在十月下旬敲定了日子。

余家孝期已过,也借着这桩喜事冲刷了许久的沉寂,等翻过年去,余文轩也该重新入朝了。

成亲的日子定在十八这一天,从一大早映容便被拉起来梳妆打扮,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乌蒙蒙的一片黑。

携素和拾兰两个给她描眉梳妆,眉心处贴了花钿,唇上点着朱红色的胭脂,梳妆过后便换上新制的嫁衣,一身的衣裙满绣着鸳鸯纹与合欢花,袖口处滚着云纹金褐花卉,刺绣与样式都格外精致,料子是千金难求一匹的苏州贡锦,大红的锦缎织着细密的金线,远远望过去,就像身上渡了层淡薄的光,头发绾的是简洁的圆髻,带着赤金鸾凤点珠冠,冠顶镶着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圆润通透,婉转流光,这是从赵氏当年出嫁的凤冠上取下来的,宝石周围是一圈錾金团花,花蕊中心嵌着珍珠,凤冠后方,正好有八条金珠夹米珠流苏垂至发尾,行走之间流光溢彩。

待收拾齐整过后,映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心想怪道人家说成亲的时候是一辈子最好看的时候呢!大抵因为平常不这么隆重打扮吧?

此时天已经亮了,光是梳妆就用了近两个时辰,映容肚子饿,却又因着严妆,汤汤水水的都不能吃,只能干嚼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天知道她这时候多想喝一碗羹汤。

吃过了点心,就坐在床上等着靖宁侯府来迎亲。

约摸又等了半个时辰,门口的喜婆笑着进门叫她,“新娘子快起身吧,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

映容才站起来,携素就急忙忙给她罩上一顶鸾凤和鸣的大红盖头,盖头一蒙上,眼前顿时什么也看不清了,映容只好扶着携素和拾兰小心翼翼的跨过门口。

由人搀扶着到了正堂里,跪下给余文轩和赵氏磕了三个头,赵氏哭着扶她起来,又教导些孝顺婆母,敬重夫君的话。

从正堂里出去,下了台阶,跨过大门口,身边的携素和拾兰便放开了她的手,边上一没人,映容便着急的抓瞎。

这时突然换了个人过来牵她,映容是低着头的,但心里知道这是傅伯霆。

傅伯霆把她的手攥在掌心里,轻声道:“走吧。”

她心里紧张的如擂鼓一般,在盖头下点了点头。

跨出大门口的那一刻,两边的鞭炮声和喜乐声便接连响起,周边围了许多人,一时间热闹的听不清话音。

十八条大红的缎子在大门口垂直放下,贴有喜字的红灯笼挑高挂着,伯府四周俱是喜庆的氛围,余家众人也站在门口看着迎亲,承祖被奶娘抱在怀里颠着逗乐,奶娘一边指着轿子一边笑道:“祖哥儿瞧瞧,二姐姐出嫁了!”

承祖虽听不懂,但也知道跟着拍手笑。

映容被傅伯霆牵上了轿子,正襟坐好,直到轿子被人抬起的时候,心情还尚未平复下。

吹吹打打这一路,走向的是她下半生的归宿。

待轿子到了靖宁侯府的门口,傅伯霆掀了帘子唤她,映容扶着轿门低头走出去,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小声问道:“这就到了?”

说着又道:“你拉紧我,我看不见路。”

傅伯霆扶她道:“我拉着你。”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靖宁侯府的高阶,跨过大门,立时有许多人簇拥上来,笑着说些吉祥话,把他们俩一道带进正堂里。

映容记不清脚下走的路,心里一直砰砰跳个不停,在堂厅里拜完堂,一帮婶婶嫂嫂贵夫人在送入洞房的呼声拥着她走了。

傅伯霆还留在前厅里招待宾客,身边忽然没了他,映容心里更加紧张。

也不知绕了几个走廊过道才到了一个宽阔的院子里,院门口的丫鬟见人来了,忙笑着来迎,“新夫人到了!”

身旁的一个不知是哪家的亲戚夫人搀着映容道:“这里是懿兰居,一会侯爷过来呢,夫人先等着便是!”

映容一听这话便知这位夫人不是长辈,不然不会叫侯爷和夫人,若是像秦家的小沈氏,肯定就不会这么叫了。

正想着事,耳边又传来一句,“唉呦,快把伯霆媳妇送进去吧!”

得,一听这句,是小沈氏无疑了!

懿兰居正屋的大门敞开着,映容进了屋里,坐在床上。

床面铺着新做的喜被喜褥,都是大红的富贵牡丹样式,褥子铺的厚厚的,摸着也软和,映容正坐着,冷不丁又被洒了一身红枣桂圆,莲子花生什么的,哗啦啦掉在床上。

众位夫人又笑着说了几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闹腾一阵后便纷纷推门出去了。

闹洞房这事,大户人家向来是不爱做的,办喜事都是极有礼节和规矩的。

屋里这时候安静下来,映容坐在床边,携素过来问她,“姑娘折腾一路可饿了?早上就没好好吃,中午在路上更是一点没吃,这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奴婢拿两块点心给您,先将就吃点吧,刚才看见桌上摆着好几碟呢!”

映容摸摸肚子问道:“有什么点心?拿点咸口的给我,再弄杯茶水。”

不吃点咸的身上总没劲!

携素得了话,便跑到桌子边上搜罗,拿了两块盐酥饼,一块豌豆黄并一把干果,先抓了这些给映容,又回去倒杯茶,再抓一把桃干杏干过来。

映容就着茶水吃了点盐酥饼,总算嘴里有了点味道,又对携素道:“你们跟了一天也没怎么吃,吃些点心垫肚子吧!”

携素还有点担心的问,“这不合适吧?咱们第一天来就把桌上的点心都吃完了,那显的多馋嘴啊,到时候人家该说了!”

映容忍不住笑出来,“点心放在那不就是让人吃的?你可劲儿吃吧,看谁敢说你馋嘴,你叫过来跟我说!”

携素捂着嘴笑,“姑娘如今可真有当家夫人的气势呢!”

映容把盖头掀开一个角,探头问道:“外边还有人吗?”

携素忙给她捂上,“盖头是要等姑爷来掀的,您可不能动啊!”

一边望了望窗外,凑在盖头边压低声音道:“还站着几个人说话呢!”

映容本想把盖头揭开透透气,蒙了一天实在难受,一听这话,只得打住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继续坐着等了,总不能第一天就叫人觉得没规矩不是?

在床上坐了许久,腰都有些酸痛了,映容一边揉着腰背一边叹气,忽然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门口的拾兰忙请安道:“见过侯爷”

携素回了头去看,也跟着屈膝请个安。

傅伯霆摆摆手示意她出去,携素便低着头往门外走,又顺手把房门带上。

房门一关,屋里只剩傅伯霆和映容二人。

傅伯霆在桌上拿了挑盖头的金秤,踱步至床前,轻轻挑开映容的盖头。

眼前瞬时亮堂,映容抬起头,冲着他和煦一笑。

傅伯霆站在面前,看她仰着头浅笑,也禁不住弯了唇角,问道:“饿吗?饿了叫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映容往四周看看,发现窗外已经昏暗下去,看天色已是傍晚时分,想来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了。

屋里点了不少灯,显得很亮堂,桌上燃着一对手臂粗的盘金龙凤花烛,烛火在墙壁上勾勒着人影。

映容站起来松松胳膊,回头笑道:“我不饿,下午吃了好几块糕饼,那东西瓷实,可管饱了!”

傅伯霆走上前去,揽着她抱在怀里笑道:“养你太容易了,几块糕饼就够了。”

映容此刻也不显得拘束害羞,在桌上捏了个枣放他嘴里,睨着他嗔笑道:“那你就好好养!”

拜完了堂,入了洞房,他二人便是夫妻。

仿佛没有来时的路上那么紧张害怕了,说话间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傅伯霆拿起桌上的珐琅彩瓷酒壶,抬眼看她,“要喝合卺酒的。”

映容手撑在桌上,拿过个酒杯道:“我喝不了酒,你给我少倒些吧!”

傅伯霆道:“喝不了就算了,反正屋里就咱们两个,谁知道你喝没喝?”

“那也不成,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呢,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喝合卺酒吧?”映容自个拿了酒壶过来,倒了一点酒,刚刚没过杯底。

映容端着酒杯道:“这么多就够了。”

傅伯霆含笑,点点头,二人交手同饮。

酒的浓烈味道冲入口中,映容脸上登时烧热了起来,一边拍脸一边挥手扇风散热,“你看,我就说我喝不了的。”

傅伯霆走过去,伸手触上她的脸颊,映容手边的动作一顿,不敢抬头看他。

他的手指从脸颊游移到耳垂,映容脸上红的更加厉害,正欲说话,耳边却突然一轻,抬头看过去,傅伯霆把她耳上戴的镏金坠子摘下来了。

他把金坠子拿在手里,轻笑道:“摘了吧,看着就沉。”

确实是沉,三层的镏金镶红宝石坠子,甸的耳朵都难受。

映容低了头,默默把另一边也摘下来,又道:“我去换身衣裳,喜服太重了。”

说着便往耳房里过去,又唤了携素和拾兰进来服侍,在耳房里沐浴过后,脸上已是不施粉黛,洗净铅华。

虽无脂粉的堆簇,却独有一种温婉和煦的美丽。

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外边罩一件织锦红长褂,把散下的长发拢在肩前,这才推了门进内室里。

进去之后,发现床上的花生桂圆什么的已经收拾掉了,映容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她还真以为要在花生桂圆上睡一晚上呢!

再转头,傅伯霆也换了衣裳过来了,吹灭了几盏灯火,在明灭幽暗的灯火之间,缓缓走到映容身前。

映容揪了揪衣裙,心下有些慌乱。

他走过来,低头看着映容,不用说出一个字,眼里已经有千万种颜色。

忽的凑近了些,额头抵着额头,攫取她发间淡淡的芬芳,静静道:“往后你就是我夫人了!”

映容伸手捧着他的脸,也凑近了道:“往后你就是我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