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1)

傅伯霆打了圆场,这事也算结了,周围看热闹的都散的七七八八。

映容站在那里,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缝,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

傅伯霆转过身来看着她,没骂她,也没训她,一片云淡风轻道:“二姑娘先回吧,我跟老六要和余伯爷一块吃顿酒。”

映容抬起头,怔了怔,小声道:“知道了。”

边上的秦六爷一个步子没站稳,差点摔个趔趄。

什么?说什么?

和谁一起吃酒?

他看向旁边的余文轩,发现对方和他一样,都是一脸诧异的表情。

直到坐在马车上,映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感觉。

这是她来这以后,干的第一件失格的事。

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不是能由着性子来的时代,不是生气了就能发火,不是不高兴了就能说出来。

这一次碰上个好心的帮着解围,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帮她。

唉……也算记得个教训吧!

冲动是魔鬼啊!

一路上脑子都发晕,半睡半醒之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天已经黑了,才回到昌顺伯府。

才下马车,便看见赵姨妈站在门口喜笑颜开的等着。

“映容,可接到你父亲了?”赵姨妈热络的揽上映容的肩膀。

映容脸色不好,轻轻推开赵姨妈,一句话也没说就进去了。

携素跟在后面,也是无奈的看了看赵姨妈。

什么人呐这是?

赵姨妈不明所以的站在那来回看。

车夫已经把刚才的事报给赵氏了,赵氏一听就暗道不好,心里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当时就该强硬一点回绝掉,就不会有后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映容呐,叫人怎么说呀,平日看着文文静静,怎么就干出这种事来了?

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传出去谁还敢来结亲?

赵氏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更是气恼赵姨妈。

映容回了梧桐院,独自往床上一趴,把被子蒙过头顶。

鼻子也酸,心里也酸。

真是她的错吗?

她跟余文轩虽然没什么感情在,但是余文轩是她的父亲。

她占了余映容的身子,便承接她所有的亲缘关系。

她姓余,是余家的女儿,

余文轩是她的父亲,即便这个父亲既不正直也不伟大,但他从来没亏待过她们。

她没办法对那些人的羞辱保持着无动于衷的态度。

永淮河边华美喧闹,仙鹤楼上更是热闹。

最顶层的几个大包厢都是有贵客常年包着的,从不对外开放,左数第三个的香山厅一直是傅伯霆包下来的。

此刻的香山厅里摆满了美酒佳肴,傅伯霆,秦六爷和余文轩分别坐在圆桌两侧。

傅伯霆和秦六爷坐在一起,余文轩跟他们隔开了一个位置。

他不敢靠的太近。

余文轩坐在那,不夹菜,不倒酒,面色僵硬的坐着,显得格格不入。

傅伯霆吃了几口菜,见他还不动,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余文轩斟了一杯。

“来,余伯爷,我敬您一杯。”傅伯霆端起酒杯道。

余文轩手足无措的举起杯子,“不敢当,不敢当。”

一杯浓烈的酒灌

下去,余文轩的胆子才壮了几分上来。

“不知道侯爷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他好奇的问道。

他跟傅侯爷可不熟啊,不是不熟,是一丁点都不熟。

唯一一次的交集是在五年前,当时才十六岁的傅侯爷带着刑部的人抓过他一回。

除了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了,话都没说过几句。

余文轩很是不解的样子。

旁边的秦六爷内心深表赞同的点点头,没错,他也想知道是咋回事?

傅伯霆愣了下,随即笑道:“没什么,只是听老六说过,您跟他吃过酒,正巧今天得闲,又恰好碰见余伯爷,便拉您过来作个陪,人少不是没意思嘛!”

秦六爷在心里冷哼一声,得,又是我背锅!

再转头看看空旷的大包厢,两个人跟三个人的区别,好像也不是很大吧?

余文轩没想到秦六爷还能在傅侯爷面前提起他,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欣喜,忙倒了杯酒道:“来,侯爷,我回敬您一杯。”

敬完了傅伯霆又去敬秦六爷,秦六爷本来不想喝,上一回差点被余文轩给灌吐了,不过看到傅伯霆瞪他的眼神,他还是面带着不情不愿的微笑,一口干下去了。

余文轩是越喝越上头,而且傅伯霆说话很客气,没让他觉得有架子,说话间便更加放松起来。

“我今儿本来找秦六爷有事来着,后来,后来他说他没空。”余文轩喝的脸红脖子粗。

傅伯霆眼角的余光飘向秦六爷。

秦六爷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个姓余的怎么回事?还在我哥面前告黑状?

“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傅伯霆问。

余文轩摇摇头,胡乱摆了摆手,“那倒不是,是我的连襟姐夫,想打听打听这一回青州太守的迁调人选。”

秦六爷靠在背垫上,嘴角讥诮,果然没好事,又是一个求上门的。

转头看向傅伯霆,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

秦六爷撇撇嘴,只等着看余文轩自讨没趣了。

蹬鼻子上脸这种事是最要不得的。

傅伯霆问道:“不知伯爷那位连襟姓甚名谁,如今官居何位?”

语气很是平淡,却把秦六爷吓的坐直了身子。

这是什么意思?要帮他?

秦六爷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表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

余文轩也愣了神,反应过来后便忙回道:“他叫罗平,现在是安阳县令。”

又强调一句,“就问问就行了,侯爷可千万别劳烦这事,不然我心里该过意不去了。”

“罗平。”傅伯霆细细念了一遍,缓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放心便可。”

余文轩已经完全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了。

秦六爷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灌酒,这叫什么事儿啊?

余文轩愣了神,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又连着干了好几杯酒。

等醉意慢慢上来,他自己已经趴在桌上意识不清了。

秦六爷看了看,道:“都醉成这样了,叫几个人送他回府吧。”

傅伯霆颔首,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余文轩,“余伯爷,您自个还能动吗?”

余文轩迷蒙着睁开眼,拽起傅伯霆的手道:“傅侯爷,您人真不错,我,我家里还有三个待嫁的女儿,要不我把闺女嫁给你吧?”

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可惜慧容订了亲,就她年纪最合适了,唉呦,可惜呀!”

秦六爷简直

没眼看,摆摆手道:“你快把他弄走吧,一喝多就要嫁闺女!”

傅伯霆叫了几个护卫,帮着余家的马夫小厮把余文轩给送回去。

前头人一走,后头秦六爷忍不住了,“我说,你不会真要帮余家办什么太守的事儿吧?吏部的事可不归我们管,你要真插手,肯定惹荀泽那小子不高兴,他心思那么多,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想借机分他权呢!哥,我可得劝你一句,别沾这事!”

傅伯霆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我何时说要帮他了,不过让他放心罢了!”

他弯弯唇,接着道:“那份调令我看过,荀泽安排的,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安阳县令罗平,迁任青州太守,所以说,他本来就不用费这个劲,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我承他个人情又有什么不好的”

秦六爷犀利的点评一句,“老奸巨猾!”

深夜的昌顺伯府门口

余文轩喝的烂醉,傅家的护卫和余家的小厮一路把他送回来。

大管事常仁宝带着人在门口接他,又拖着余文轩回了书房。

虽是深夜,但余府的各处都不太平。

赵氏和映容被一同叫去了老夫人的小佛堂里。

一进门,赵氏便觉得心里慎的慌。

老夫人大晚上的还没睡,披了件外衣坐在榻上,手里拿一串念珠不停的转。

赵氏走在前面,低低叫了声,“母亲。”

映容从后面走到和赵氏并排的位置,屈膝道:“见过祖母。”

老夫人站起来,焦妈妈扶着她走过去。

站在赵氏和映容的面前,老夫人的眼神凛冽无比,一寸一寸扫过去,看的人没来由的心慌,她扬起手,狠狠打了映容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

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

赵氏吓的尖叫出声,“母亲,您,您这是……”

“你在六部门口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冲动行事,不计后果,罔顾声名,拖累伯府,更拖累你即将出嫁的大姐姐。”老夫人字字严苛。

映容捂着火辣辣的脸,抬起头看向老夫人,一字一顿道:“我是为了维护父亲。”

老夫人厉声呵斥道:“你父亲还用不着你来为他出头!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出这样荒谬的事情,你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余家姑娘”

话毕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直打的映容摔在地上。

赵氏惊呼一声,蹲下身去扶映容,含泪道:“母亲要是不高兴,只管冲我来,您打孩子做什么吗?”

老夫人冷冷看向映容,继续道:“这一巴掌,是替你母亲挨的,她是当家主母,我不能打她,不能下她的面子,所以便由你替她挨了,想来也能警醒她几分。”

老夫人沉了口气,视线凝聚在赵氏身上,看的赵氏不敢抬头,“你是余家主母,是伯府的正头夫人,理应以伯府为先,而不是你的娘家姐姐,赵氏你记着,你要是觉得自己姓赵,那你就一辈子别想姓余。”

老夫人回过身,偏了偏头,侧目看向地上蜷曲的母女两个,长叹道:“世间有千千万万个人,有千千万万张嘴,旁人说什么你能管的过来吗?你二人回去都好好想想,想想自己错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