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就要成亲啦XD (3)(1/1)

还是想清楚为妙。”

这事儿还是要讲清楚的,免得这人死脑筋去找无辜上仙的麻烦。虽然……肯定打不过就是了。

姜橙觉得自己言尽于此,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再呆下去就是作死了。

不再看他,姜橙提裙从高楚炼身边快步绕过。高楚炼似乎被她的决绝打击得不轻,微垂着脸怔怔望着手心里拂下的一根少女青丝,僵硬如石,一动不动。

姜橙边走边叹息,既可怜他的青梅爱人“背信弃义”嫁给他大哥(天晓得“女人”这个词会不会在他心里留下阴影),又恨他不顾她声名清誉,寻机倾诉衷肠,若是真的梁绛还在,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到底心头不忍,姜橙走到月洞门下又回头望了他一眼,不禁在心中呐喊:你的小姑娘已经没啦!别再吊在她身上了!

然而一转身却冷不防直直撞上一具温软的身体!姜橙心跳骤停!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来冻住了全身的血液!

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清隽淡然的脸庞。清阳低头注视着她,眸中灯火流转,倒映出姜橙惊惶失措的煞白面容。

“上、上……上仙是你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姜橙一颗心落回原地,大喘气得舌头都打结了。

还以为撞到了皇后的人,她仙途尚未修成,半条小命先吓没了。看来就她这点心理素质,以后绝不能再参与这种危险系数爆表的事了。

清阳点点头,目光淡然:“我来接你回宫。”

姜橙惊魂未定,咽了咽口水道:“上仙……您在这儿……多久了啊?”

“不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那就是有十来分钟了啊!那么她和高楚炼的对话,上仙全都听到了吗?

感觉后背缓缓沁出了冷汗,姜橙不敢去看清阳的神色,见左右无人,拉了他的手就走。不管怎样,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你怎么了?”清阳触到她手心里的湿汗,不由诧异。

“没、没什么!”姜橙心擂如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明明也没说什么啊!

还有,上仙你别告诉我你没听到啊!你这样揣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几个意思啊?!

杏黄锦衣的青年被少女拖离了小花园。临走前,他转头向花园里看了一眼,眸色微深。

姜橙拉着清阳离开宁致殿,上了步辇。一路上几次偷窥他的神色,皆是一派平静无波。拂晓送来了解酒茶,清阳递给姜橙一杯,端起自己那杯,默默地轻啜起来。

你快问我呀!你怎么都不问问的!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在意呢!

姜橙烦躁地扭来扭去,再看清阳,还是老神在在地抿着茶,骨节分明的手轻捧着青白瓷杯,分外雅致。

少女抓了抓头发,终于放弃:“那个……上仙,偷听人家说话是不对的。”

清阳瞟了她一眼:“没有偷听。”

没偷听?没偷听你杵在那儿是晒月亮啊?

“我是明听。”

姜橙:“……”

“好吧,反正刚才您都听到了,是端王缠着我,不是我要私下见他。他难忘旧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不对,不是我,是梁绛!”

姜橙把梁绛和高楚炼的少年情愫跟清阳解释了一遍,末了还拍胸脯保证:“上仙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跟端王不清不楚的。”

清阳不置一词,眸中意绪涌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末了,他若有所思地长叹一声:“原来如此。”

嗯??

姜橙还想问什么,他已经阖上眼,靠着软垫不再说话。

***

此后,端王果然没有再单独在姜橙面前出现过。他们几个皇子尚未大婚,所以还住在宫里。姜橙去魏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听贤妃说起儿子最近忙于军务,晚上来不及回宫,就在手下一个叫钟文远的都尉府中过夜。

那就太好了。姜橙舒了一口气,只盼着他们快点选妃,出宫建府。

魏皇后将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待宫妃们散去,她摒退宫人,将姜橙拢到身边,拍拍她的手笑道:“本宫听说你最近常跑御膳房,跟司马先生学做糕点。我看太子大婚之后,气色好了许多,想来有绛儿不少功劳。”

姜橙恭谦道:“臣媳不敢领功。殿下的底子本就不错,说来还是在娘胎里养得好。都是皇后娘娘凤体康健,才有殿下和臣媳今日之福。”

魏皇后忍俊不禁:“本宫怎么得了你这么个伶俐的人儿。”

她抿了口香茶,喟叹道:“本宫孕育太子时的情景还在眼前呢,一晃他都及冠成婚了。说起来,本宫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看着你,也常常想起自己初入皇宫时的情景。不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之逝,人都要向前看,绛儿你觉得呢?”

姜橙浑身冰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宫里没有皇后不知道的事儿,更何况那还是在魏皇后自己宫中!

我要是说不喜欢端王、喜欢你儿子吧,你肯定觉得我贪慕权势,水性杨花;我要是说不喜欢端王、也不喜欢你儿子吧,你又会觉得我清高孤傲,委屈了你儿子。

难!做儿媳妇真难!

不过看样子,皇后已经知道她跟端王划清了界限,否则现在就不是坐在这里和颜悦色地同自己说话了。

姜橙腹诽了一通,最后低眉顺眼道:“母后说得对,臣媳也是这么认为的。殿下待我极好,我亦知报他以琼瑶。”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叫母后担忧了,是臣媳的不是。”

魏皇后眉目间多了分柔色:“做母亲的,哪有不操心的时候。你与太子比翼双飞,早日诞下皇孙,本宫和圣上就更高兴了。我看,要不叫尚食局把东宫的小厨房搭起来?也免得你日日奔波劳苦。从东宫到太初殿送点心还方便些。”

姜橙哪敢说一个不字。魏皇后又留她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主题帖】我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师父没教过,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发帖人】飞不起来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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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是很可怜,我后面会圆好哒!^_^

☆、出宫

待姜橙熟悉了宫中的生活,日子又变得乏善可陈起来。清阳每天忙于政事,到日落时分才回来和她一起用膳,接着便是整夜的修炼。姜橙除了必要的宫务和应酬,其他也无所事事了。

只有当整条鱼浸没在荷塘里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惬意,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舒坦了。

姜橙是一条极漂亮的锦鲤,通身覆盖着细腻的金红色鳞片,连一块深色的斑纹也没有。长尾拖曳如裙,偶尔打个挺子越出水面,在阳光下画出一圈晶莹漂亮的水弧,生生看呆了池里的芸芸众鱼。

在这群凡鱼里,有一条同样是锦鲤的小鱼特别崇拜姜橙,看她凹过几次造型之后,简直要拜倒在她的石榴尾之下。因为他身上有许多黑斑,所以姜橙给他取名叫“小玄”。

小玄年纪小,估计刚孵化不久就被送到东宫来了。作为一条没见过世面的鲤鱼,姜橙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同类了。姜橙玩到哪儿,他就游到哪儿,像跟屁虫一样跟了姜橙一段时间后,见她不讨厌,索性名正言顺地当起了她的小跟班。

塘里的荷花结了莲蓬,小玄又惊又喜,召呼姜橙去看;蜻蜓在水面停留,小玄拉着姜橙去恶作剧咬人家;宫女来撒鱼食,小玄会特别贴心地把最大最香的那颗拱啊拱啊推到姜橙面前,不过姜橙总是一脸嫌弃地游开。久而久之,小玄就知道了,姜橙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他更加崇拜她了。

姜橙觉得小玄虽然灵智未开,但智商绝对比自己高。比如他很快就能接受姜橙并不总是呆在荷塘里的事实。连接假山的小渠隐藏在一片茂密的莲叶里,姜橙要回宫的时候,就趁小玄不注意,“嗖”地钻进去,再沿着小渠游到假山中。

她以为小玄是不知道的,直到某个茶余饭饱的午后,她再次下水,刚从莲叶里钻出来,就看到小玄对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见她出现,立刻欢天喜地地游过来,小黑尾巴甩得像小狗子似的。

原来他一直默默关注着自己呢!姜橙更喜欢他了。

今天的小玄有点特别,他激动地游在姜橙前面,一边游一边回头看,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叫姜橙跟上。

于是姜橙好奇地跟着他在水底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一个黑洞洞的暗渠口。

她有些惊讶,荷塘就那么大,这个地方她也来玩过,以前堆积着一团烂荷叶子,今天不知怎么被水冲开了,露出了一个暗渠。

它是通向哪儿的呢?太液池吗?

姜橙顿时升起了探险的兴趣,拉着小玄就一头扎进去。

暗渠里黑黢黢的,又长又绕,姜橙不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略施小咒,吐出一串荧光闪闪的气泡。气泡漂浮在水里,照亮了眼前的路,小玄又震惊了,好奇地围着泡泡转来转去,一会儿拍一会儿顶,用小嘴戳还戳不破,玩得不亦乐乎。眨眼间姜橙就游远了,小玄怕被她丢下,又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也不知游了多久,前方渐渐出现亮光,两条锦鲤顺着水流冲出山洞,“哗”的一声从高处坠下,直直落入一片更广袤的水域中。姜橙以为到了太液池,尾巴一甩,高高兴兴地浮上水面,结果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柳浪闻莺,泥燕双飞,春雨淅淅沥沥地洒在青石板路上。沿河的街道车水马龙,熙攘非常。小摊贩热情兜售着自己的玩意儿,爱逛街的人们无畏细雨,撑着油纸伞说说笑笑地走着。空气中浮动着三丝小馄饨的香气,酒楼里的烤鸭已经转到了八成熟……

姜橙愣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是……阚京的大街上??神啊!她竟然出宫了?!!

游到一处堤岸下的石阶,趁没人注意,姜橙心中微念,护城河中随即少了一条锦鲤,而河岸上悄悄多了一个少女。

小玄呆呆地看着女神眨眼变成人类,彻底石化了。

“小呆子。”姜橙回头一乐,相识一场,也该带他见识一番人间。遂把小玄捞起来,放进一枚施了法咒的水泡里,再把水泡藏在衣袖中,然后婷婷袅袅地上了街。为防有心人认出梁绛这张脸,姜橙给自己蒙上了面纱。

踩着湿漉漉的石板,闻着人间熟悉的烟火气,姜橙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从前自由快活的时光,不是威远侯府待嫁的千金小姐,也不是东宫里端方贤淑的太子妃娘娘——哪怕仍旧顶着梁绛的皮囊,但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啊!

一颗心砰砰直跳,激动得几乎要蹦出来!

难得能出宫溜达,她先给清阳发了传讯符,告诉上仙自己在宫外转一会儿就回去,有什么事让他先帮忙挡着;接着立马勾搭唐丝丝,问她正在哪里浪,不愧是千年的闺蜜,唐丝丝秒回:在醉叶阁!老地方见!!

姜橙兴冲冲地跑去排云楼切了一碟雪糯糕,再到聚兴庄提了一只香酥鸭、半笼小菜和一壶青漓酒,然后熟门熟路地来到柳溪胡同的唐宅里。才把吃食摆上临窗小桌,唐丝丝就推门而入,飞掠上楼,像只树袋熊一样直扑姜橙:“臭姜姜!我可想死你了!”

姜橙吸了吸鼻子,佯装冷笑:“想我个毛!一身苦竹味,又去找你的相好齐公子了吧?”

唐丝丝嬉皮笑脸地勾了勾她下巴:“爱妃莫醋,爷就是听说小齐最近又作了一首新曲,这才去看看他。”

她柳眉一蹙,抱怨道:“我倒是想去找你啊!可大燕那皇宫,龙气也太厉害了!我一进去就浑身发抖。还有那个皇太子,居然是个神仙!他没拿你怎么样吧?你是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啊?”

说到这个,姜橙才想起带路的小玄还在自己袖子里,赶紧找个小鱼缸把他放出来。小玄新到一处地方,胆怯怕生,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姜橙逗了逗他的小黑尾巴:“就是他带我从宫里游出来的。”

唐丝丝探头一瞧,撇撇嘴:“还没开灵智呢!你怎么不点化他?”

“开智便要修炼了。万物自有缘法,我不想强求。”姜橙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说起来,你知道那神仙是谁吗?”

“谁……?”

“你上次去陌上桑相亲,不对,喝酒,和乾元神君在一起的那位,还记得吗?”

唐丝丝反应极快,惊呼道:“清阳上仙?这么巧!他怎么成了大燕太子了?”

姜橙还没来得及解释缘由,唐丝丝又跳过来,搂着她贼兮兮地笑道:“姜姜,你近水楼台,帮我打听点事儿呗?”

姜橙盯着她不怀好意的笑容,莫名发怵:“……打听什么?”

“打听一下乾元神君小时候的事儿呀!他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清阳上仙一定记得不少旧事,我家乾元小时候肯定特别特别可爱……”

“……去你的!”

姜橙忍无可忍地推开面前冒着粉红泡泡的美人脑袋。追星还要穷究人家的童年,我都替乾元神君毛骨悚然了好吗!

唐丝丝媚眼一挑,不甘心地作死道:“难道你和上仙还不熟?不会吧,你们都做了几个月夫妻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对了说到这个,你和上仙睡过没有啊?他技术怎么样??”

姜橙二话不说跳起来,掐着唐丝丝的下巴就把酒壶往她嘴里灌。

给我闭嘴啊你!!!

两人互相伤害打嘴炮,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微霜湖没心没肺的日子。小玄躲在鱼缸里,听着姜橙的笑声,居然也觉得挺开心的。

推杯换盏,互聊八卦,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华灯初上之时。

唐丝丝已经醉眼朦胧,双眸像迷了一层水雾般,缠绵又勾人,姜橙有些受不住地移开目光,假装不经意地问:“琅山那边还好吧?长砚有没有回来过?”

美少女托着粉腮想了半天:“长砚?唔,上个月回来过一次,还问你去哪儿了,我说……我说……”

姜橙不由屏住呼吸:“你说什么了?”

“我说……姜姜成亲啦,嫁到宫里去啦!”

放屁!我明明是去报恩的!姜橙强忍着掐死这个女人的冲动,咬牙道:“那他怎么说?”

“他呀?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呀!又去那什么、劳什子霜极山了……”

姜橙心里一凉,刚刚喝下的酒仿佛冻成了冰渣子,戳得五脏六腑都疼。

“噗哈哈哈哈我骗你的啦!我当然是说你去阚京报恩了,要好多年才能回来。长砚叫你别耽误修炼,渡不了天劫的话,他可赶不过来救你,哈哈哈哈哈哈……”

姜橙咬了咬唇:“……谁要他救了。”

可叹自己还留心着那人的动向,出嫁前还特地给他发传讯符。那人却像个代课老师似的,只扔了句“好好学习”就撒手不管了,丝毫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

青漓入腹的暖意渐渐消退,化为一肚委屈。姜橙心头怏怏,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打道回宫。甫一起身,就听到窗外小巷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几条人影极快地闪过,似乎在追什么人。她本不欲管这些闲事,但眼梢无意一瞥,却望见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高楚炼?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所预定的小太子已经上线!

☆、遇袭

手臂被割了一刀,大腿上还有一个深口子痛得他直发颤。高楚炼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流失,鲜血滴滴答答地洒在地上,根本无法摆脱身后穷追不舍的死士。

如果不是独自去陌上桑借酒消愁,他也不会被北狄派来的死士趁虚而入,下了迷药。以他多年在军中历练的身手和体魄,断不会搞不定这些人,但酒劲与迷药双管齐下,令他头昏脑涨,几乎无法站立,当时一下子就有许多蒙面人冲进来,出手狠厉,刀刀致命。高楚炼嗅到他们身上用香料掩盖的腥膻味,立即就明白来的是北狄死士。他勉力奋战,拼尽最后的意志才逃出来,但还是身中数刀。

刀伤虽深,却也让他清醒了许多。玄武大街这一带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和商贩,高楚炼没有熟识的官宦人家,也不敢贸然翻墙进去,给对方平添麻烦。

他闪身钻进一条胡同里,倚着高墙重重地喘气。傍晚炊烟袅袅,细雨霏霏,看似宁静的巷道却杀机四伏,不时有昏鸦被惊起,叫声啁哳刺耳。

高楚炼浓眉紧锁,他一个掌控百万雄兵的王爷,没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反而要被暗杀在这条巷子里?

简直是奇耻大辱。噩耗传到宫中,父皇估计会被气昏过去吧!

还有绛儿……她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么?

高楚炼闭上眼苦笑了一下。因为失血过多,他开始感到晕眩,远处的灯火已经氤氲成一团光晕。夜空中陡然劈过一道惊雷,逼仄的空气将他的心脏绞得紧紧的。高楚炼咬了咬牙,一把银边匕首从袖中滑落掌心,他手背青筋鼓胀,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耳边渐渐传来密集轻快的脚步声,说时迟那时快,他后背紧挨着的那扇朱红大门突然打开,一只素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拖了进去!

大门迅速阖拢如初,门外墙壁、地面的血迹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楚炼乍然被偷袭,情急之下匕首一挥而上,直刺到咽喉前才看清对方的面容,他动作急止,心头一阵狂跳:“绛……大嫂?!”

姜橙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扶带架地把人弄进屋里。趁他不注意,手掌一翻,朝门外扔了一个法阵,虽不致命,却也能困得那些死士神智错乱。

把男人安置到榻上,后者还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你怎么会在这儿?”

“闭嘴!”姜橙蹙着眉查看他的伤势,不由暗暗心惊:右臂和大腿深割入骨,肋上一个血窟窿几乎把他染成半个血人。饶是如此,这人还是咬着牙没哼一声。

不愧是在军营里锤炼过的,姜橙油然而生一分敬意。

不过到底不能直接施法医治,姜橙转身去里屋取来绷带伤药。高楚炼浑身被雨水淋透,伤口和衣服粘在一起,无从下手,姜橙索性掀开他外袍,抄起剪刀就要剪他中衣。高楚炼大惊失色,慌忙按住她:“大、大嫂!这于礼不合!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我可以的!”

姜橙冷笑着睨了他右臂一眼:“你手还抬得起来?要脸还是要命?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情!礼什么礼,你当我是大夫不就行了!”

说着就要开动,指尖刚刚碰到他衣襟,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剪刀,清泉撞玉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我来罢。”

然后高楚炼就震惊地目睹了,刚才还理直气壮教训自己的女子,一瞬间像被念了紧箍咒一般,浑身上下都僵硬了。

姜橙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去——他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啊?!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由着那手的主人将自己怀里的纱布伤药一一取走,绣着银龙暗纹的浅青袖袂拂过她手背,还带着雨水的湿气,凉凉的,让她瑟缩了一下。

偷溜出宫,擅用法术,伤害凡人……完了,要被骂死了!

清阳望着默默怂成一团的姜橙,叹息道:“你先出去罢。”

“嗯……”

姜橙巴不得立刻消失。一转身,却看见唐丝丝摇摇晃晃地荡下楼来。

她满身酒气,脚步虚浮,怀里的小鱼缸洒了大半的水,小玄惊恐地四处游窜。看见家里凭空多出来两个男人,唐丝丝歪着脑袋研究了一会儿,迷糊道:“咦,姜姜啊……这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你家那位上……”

姜橙冲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地把人拉出门,然后在男人们沉默的目光中回报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把唐丝丝扔到东厢房的床榻上,看着她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那一整瓶青漓酒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姜橙按着她的眉心施了个清心咒,后者看起来总算正常了一些,愣怔了半晌才跳起来:“妈耶!还真是清阳上仙来了啊!”

然后一脸复杂地望着姜橙:“那个受伤的男人是你的相好?”

姜橙一个毛栗子敲在她头上:“别乱说!他是太子的弟弟端王。”

“那我看上仙怎么一脸抓奸的表情?”

“……你喝多了,老糊涂了,真的。你醒醒酒,我去看看他们。”姜橙无比认真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甩门走了。

“嘁!重色轻友的女人,居然把小丝丝一个人扔在这儿!”

唐丝丝冲着房门皱了皱鼻子。忽然想起什么,蹲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最后从暗柜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碧玉瓶,满心窃喜道:“还好我在这儿还藏了一瓶!”

但是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唐丝丝转了转眼珠,目光落在鱼缸里的小锦鲤身上,唇角瞬时勾起一抹狡黠。

小玄明显感受到一缕不怀好意的视线,挥了挥鱼鳍刚想找块石头躲起来,一根纤指从天而降,在他额头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小玄只觉灵台一片清凉,眼前吉光闪过,全身的血液飞快地流动起来,一会儿像烈火炙烤般滚烫,一会儿又如千年寒冰般刺骨。鳍和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着、扩张着,一阵又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袭上脑核,小玄在水中激烈翻滚,最后终于忍不住喊叫出来!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稚嫩的声音。

眼前景物变换,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下意识地低头,竟看到一副雪白的身体,莲藕似的小胳膊小腿,脚上还有一块块灰黑色的胎记。

小玄惊呆了。

一双柔夷把他抱起来,唐丝丝左看右看,很满意这个作品:“原来是个小童子呀!”

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唐丝丝斟了一杯梧桐色液体递到小玄嘴边,蛊惑般笑道:“我点化了你,以后就是你师父啦。来,把这杯拜师酒喝了。”

小玄还沉浸在震惊迷茫之中,似懂非懂地低头啜了一小口,小脸瞬间由粉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哇”的一声喷出来,眼泪鼻涕滚滚而下,直哭成一个满脸涨红的泪包儿。

“哈哈哈哈哈哈……”唐丝丝狂捶桌子笑得惊天动地。

***

姜橙满头黑线地瞧了眼东厢房,也不知道那女人又在抽什么风。她摇摇头,想着高楚炼那身血污总要清洗一下,便到厨房烧了开水,把手巾烫过消毒,再打了一盆热水回到正房。

清阳还在给高楚炼处理伤口,屋内隐隐约约地传出闷哼声。初时还勉力压抑着,渐渐的破碎成断断续续的呻/吟。末了,居然听到高楚炼嘶哑的痛呼:“大哥你轻点……!”

姜橙:“……”这人刚才不是还一声不吭,挺硬气的吗?

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她踮着脚扒在门缝上听不真切,冷不防门从里面打开,姜橙失去重心差点摔进去!清阳手一抬,稳稳托住她怀里的水盆,沉眉道:“你在干什么?”

“我……呃……殿下帮他擦擦身子吧!”

清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放她进来。屋内,高楚炼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他面无血色,缠满绷带的上半身只披了件外袍。姜橙不敢乱看,放下水盆后就自觉退到湘妃帘外守着,里屋低低的交谈声一句句传入耳中——

“是什么人下的手?”

“北狄死士。”

清阳似乎淡笑了一下:“宇文昌病了才半年,就有人忍不住等不及了?”

“宇文劼激进勇武更胜其父。他一心想要光复西北王庭,自然不会满足于边市那点甜头。”

“但是杀你一个有什么用。梁侯爷尚未致仕,看来宇文劼已经忘记威远军缨枪上的血气了。”

高楚炼觉得自己被亲兄长鄙视了:“咳……说起来,大哥大嫂怎会在此处?”

姜橙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清阳顿了一瞬:“我陪她微服回侯府,再来这里看望她一个朋友。”

就是刚才那个醉醺醺的姑娘么?高楚炼有些困惑,梁绛这样的高门贵女,几时结识了这样的平民好友?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

姜橙则暗松了口气,还要再听下去,就见清阳擦着手走出来。他掌心拂过袖口,上面的斑斑血迹便消失了。两人视线相接,一同默契地退到门外,让病号好好休息。

姜橙捂了捂心口:救命啊!爸爸要跟我算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后读者多了,作者君开始有一种“为母则强”的幻觉,感觉每天都有好多小天使在评论区嗷嗷待哺,等着我投喂爱意。我觉得咱们都挺过分的——你们过分可爱,我过分着迷^_^

继续求收藏~求评论~(づ ̄3 ̄)づ╭~

☆、神器

天街小雨润如酥,从檐角落入院中的排水渠,叮叮咚咚,十分悦耳。一只狸猫自屋脊上探出脑袋,瞧着廊下垂头耷耳的少女和俊逸翩然的青年,嗤笑般“喵~”了一声,轻快地跳远了。

姜橙默不作声,她知道是自己偷偷出宫和使用法阵惊动了上仙,再加上喝多了酒……就像泡吧泡得夜不归宿的问题女生,免不了要被家长一顿训斥。

然而清阳只是目送着那只狸猫的背影,语气一贯的举重若轻:“外面的法阵我解除了。”

“嗯。”至于那些人,也一定被上仙毫发无伤地送到别处去了,姜橙对此毫不怀疑。

“京中卧虎藏龙,你轻易不要动用法力,免得再招来杀身之祸。”

姜橙听出其中的关切,以及……对自己实力的鄙薄之意,头垂得更低了。

“我同母后告罪了一声,说陪你微服去北冥寺上香祈福,母后应允了。我们可以明日再回宫。”

好人啊!真是好人!姜橙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上仙就像一个大哥哥,会帮着贪玩的小妹妹蒙骗母亲。她忽然体会到了身为独生子女的悲哀——闯了祸连个帮忙擦屁股的哥哥都没有。

不过直觉告诉她,事儿没那么容易完。姜橙小心翼翼地觑着清阳的脸色:“上仙……您不生气吗?”

男子闻言,转过头朝她温柔一笑,直笑得姜橙毛骨悚然:“晚上把天垣心法运转八十一个周天,好好修炼,如果在我手里走不过二十招,以后不许再出宫。”

二十招?囧!这题超纲了啊大神!

姜橙哀嚎一声!他说不许,自然就有他的办法。姜橙好不容易发现一条出宫的密径,还没捂热,就变成软肋捏在了他手里!

简直是一个大写加粗的惨字!

逃走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姜橙忽然又有了一种大哥监督小妹刻苦读书的悲戚感觉。

咳,有时候,做独生子女也挺好的。

正垂头丧气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姜橙一愣,这里是丝丝的私宅,知道的人极少,莫不是唐爷招惹的哪个痴男怨女找上门来了?

她眼睛一眨,刚想用法力探查来者何人,就想起上仙的话,遂低咳一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浓眉大眼,素衣长衫。见到姜橙,他眼神欣喜又忐忑,躬身一揖道:“请问刚才破阵的道友可还在?”

姜橙盯着他瞅了半天:“你是……胡非?”

之前帮唐丝丝邂逅乾元的那位神助攻算命先生!

“正是小生,姑娘是……”

胡非端详着梁绛的面容,有些困惑,姜橙不欲解释:“你刚才说,你找谁?”

“小生住在斜对门,刚才忽感此处形成法阵,之后不多时便有道友将法阵破除。小生仰慕道法多年,难得见到法术如此高深之人,特来拜会。”

姜橙眯了眯眼:“你一介凡人,会些算命的小把戏也就罢了,如何看出此中异处?”

胡非四顾无人,遂压低声音道:“不瞒姑娘,小生祖上乃是修道之人,传到这一代,也学到一些皮毛,这才判断出姑娘这宅子正是阵眼所在。而刚才破阵那道友的气息仍在此处,所以小生冒昧前来打扰。”

“你只问破阵的道友,怎不问问设阵的道友?”

“呃……”胡非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这……破阵的道友法术之精深,远超设阵的那位,小生一时心急,并未在意设阵之人……”

他话没说完,就见门内女子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似乎有点悲痛又有点想揍人的样子。胡非察觉到气氛微妙,瑟缩了一下,却见对方让开半个身子:“进来说话吧。”

姜橙领着胡非走进院内,指着他不情不愿地对清阳道:“您、的、迷、弟。”

每次她说“您”,清阳就知道她不高兴着。无奈地摇摇头,询问的目光投向胡非。

得知眼前这位玉竹般的青年就是自己的偶像,胡非激动得两眼放光,深躬一礼道:“小生胡非,家中习过些道法。敢问道友在哪个门派修炼?可否与小生说道一二?”

姜橙心里憋笑。清阳没正面回答,倒是打量他一番后,说:“你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凡胎,如何修炼道法?”

胡非见两人都不信自己,想了想,食指微屈,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屋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不再垂直坠落,而是凝聚成一股细流,飞到胡非的掌中,注成一泓清水。

待汇集满了,胡非再翻手一挥,掌心的雨水化作一柄锐利的水剑飞出去,极快地击断了庭中一枝白茶,扬起落英缤纷。

姜橙面露讶色,清阳则波澜不惊地点点头:“不错。”

胡非腼腆地笑了笑:“小生只能纵水自保,在道友面前,这点伎俩真是班门弄斧了。不过小生还有个祖传的琉璃碟,能算过去、卜将来。”

他献宝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八角琉璃盘,姜橙一看,正是上次他为唐丝丝占卜时用的那个。盘上浅碧色的纹路看着像阴阳鱼符,但细细瞧去,更像是一种符咒。

胡非刺破手指,将血涂在琉璃碟上,接着低语了一句什么,但符纹丝毫不动。他愣了一下,又挤了一滴血,再念咒,琉璃碟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下轮到胡非惊愕了:“这……这怎么可能!”

天地之间,但凡是活物,都能被琉璃碟算出过去一日的境遇。对于未来一日要发生的事,也能占卜吉凶。多少年来,从未失灵。

像这样符咒毫无动静的情况,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也不能说第一次,还有一种情况,也是算不出的。

那就是:占卜的对象已经死了。

胡非冷汗涔涔,偷偷打量面前二人,男子英气勃发,女子巧笑倩兮,就算身上的气息与常人略有不同,也并不是阴戾血腥的。胡非心想,这两人的道行一定非常高深,远远超过了他的占卜能力。

先父曾经告诉他,他们胡家的祖先非常厉害,能用这玉碟测算前后七日的事情。所以,现在一定不是占卜对象或琉璃碟有问题,而是他的血,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了祖先的灵性。

姜橙见他脸色垮下来,打趣道:“怎么了,法器坏啦?”

胡非幽幽一叹,态度更加恭敬了:“两位道友法力高深,非小生所能窥测。”他转念一想,又试探道:“……小生家中还有一尊法器,千百年未能催动,不知能否邀二位移步到我家中一观?”

姜橙挑挑眉,倒是没想到他家里还藏着宝贝,听着还挺有意思的样子。询问似的看向清阳,清阳亦低头瞧她:“想去?”

“去瞧瞧呗?”

清阳在天庭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这会儿望着少女满脸的兴趣,竟有些不忍拒绝。

让胡非带路,看着姜橙同那个拘谨的青年走在前面聊个不停,清阳心想,自己最近可能真的太闲了。

等三人离去,庭院归于平静,屋顶上那只狸猫又跳了出来。它轻快地蹦到正堂门前,似乎对门扉上雕刻的莲叶戏鱼图十分感兴趣,举起爪子挠了又挠,不想竟把那门给推了开来。

门缝里露出高楚炼震惊失色、不可置信的面庞。

***

胡非家就在胡同口,还是个二进的大院子。四五个孩子正在院子里做游戏,见胡非带了两个陌生人回来,纷纷停下动作,怯生生地朝他们看。

胡非介绍道:“这几个都是小生的弟弟妹妹。”

姜橙朝那几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友善地笑了笑,孩子们也回以笑脸,等他们走过去,又玩作一团了。

胡非的厢房在正南面,屋里摆放着数张“算命”“占卜”“问卦”字样的幡布,还有各种八卦六爻图、画得奇形怪状不知所谓的镇宅神兽……

姜橙摸了摸,上面一丝灵气也无,于是戏谑道:“你这些东西,和天桥底下胡说八道的算命先生也没什么区别嘛。”

胡非瞪急了眼:“这、这些都是幌子!小生的琉璃碟是真的可以算凶吉的!隔壁王婶的儿子去年高中桂榜第六,我前一日就算出来了!豆腐铺的周娘子生了三胞胎,我、我也早就告诉她家人了!”

姜橙哈哈大笑,清阳眸中也含了一丝暖意:“你说的另一件法器呢?”

胡非爬到床底下,撅着屁股翻箱倒柜半天,摸出一个布满灰尘蛛网的布包。裹布上依稀可见数段符咒的残纹,但破破烂烂的,已经被几个补丁取代,看起来确实非常有年代感。

姜橙屏住呼吸,看胡非小心翼翼地将它一层层展开,最后怀着崇敬的神情珍而重之地捧起来——

一把卷刃缺口、铁锈斑驳、面目全非的菜刀。

姜橙:“……”

作者有话要说: 纯蜜月期结束惹,要开始剧情与撒糖并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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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

清阳接过菜刀细看,刀身沉甸甸的,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刀背竟有成人小指那么宽。刀柄光滑圆润、包浆浓厚,想来曾被频繁使用过。

他双指并拢发出淡淡金光,探索般一寸寸抚过刀面。菜刀半丝动静也无,但光芒透过一处,隐隐约约能看到铁锈下覆盖着两个繁复的古篆体字,清阳辨认了一会儿:“……寻溟?”

胡非大喜:“道友果然厉害!先父说此刀正是叫‘寻溟’,只是这铁锈越来越厚,已经数代人不曾在刀上找到这两字,刀名一直是口口相传下来的。”

清阳蹙眉:“刀已认主,非血脉不可催动。这铁锈也并非寻常铁锈,而是妖魔血污沉淀、经年累月的戾气所积垢,需要主人用极强的法术摧毁,这刀才能重新使用。”

“对对对!”胡非拼命点头,随即挤了一滴血在刀面上,只见刀刃发出一道几不可察的微光,就又重归于沉寂。

他羞愧道:“这是胡家先祖的刀,传到小生这一代已有万年之久,血脉灵力越来越淡薄,怕是终有一日,这寻溟刀就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

两万年前,人间并不像今天这样全是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那时天地间灵气充沛,资质优秀的凡人亦可修道成仙。于是便诞生了修真门派,他们各自雄踞一方,掌握着丰富的资源和财富。繁盛之时,天下的修真门派有一百多个,门下弟子成百上千,时常有凡人突破化神境界、位列仙班,成为所有修真者羡慕的榜样。

胡非的一位先祖也拜入了其中一个门派,他灵根极好,进阶迅速,很快就成为同辈中的佼佼者。而后来却在一场事关掌门继承人的比试中遭人暗算,不仅失去了成为未来掌门的机会,还损伤元神,再也无法修炼。

愤恨不已的胡道人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走了师门的镇派之宝“琉璃碟”和“寻溟刀”,然后逃之夭夭。

本来东窗事发,掌门震怒,自然要追杀他夺回宝物,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人间发生了一件震惊三界的事情,让这个门派再也无暇顾及胡道人——有一个女人,带领一群上古凶兽从天而降,只为了搜寻一件宝贝,就血洗了天下所有的修真门派。

她不知怎么,就认定了那东西藏在人间的某个门派中。一开始那些门派骄矜自持,没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那女子修为惊人,手段狠辣,不肯交代的一律满门屠杀,她带来的凶兽妖力也极为恐怖,修士们如蚍蜉蝼蚁,半点还手之力都无。最后幸存的几个宗门大派再也没功夫纠结彼此间的矛盾,全部团结起来对付她。

当时的场景被胡氏先祖们记在族谱上,代代相传,以警后人——修真场变成了修罗场,从山顶到山门,伏尸遍野,流血漂橹。从未有人见过那么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元婴期的老祖在她面前弹指间灰飞烟灭,简直不知道该称那女子为神仙还是妖怪。一百零八个修真门派,短短数月,消失殆尽。

——也包括了胡非先祖拜入的那个门派。而胡道人却因为叛离师门,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问题是,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交出那件宝贝——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而人间从此怨气丛生,厉鬼横行,以怨念入魔之人不知凡几。天地灵脉被魔气侵蚀,就此一蹶不振。没有了灵气加持的凡人资质再好,也无法修仙了。

修真的时代自此终结。

姜橙被这个惨烈的故事震惊了。那个凶残又牛逼的女人是谁?她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胡非摇摇头:“先祖没说那人是谁——不过也有可能对方连姓名都不屑报出,她要找的东西叫……叫什么珠什么的……”

“潋水珠。”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道友也听说过它吗?”

清阳颔首:“上古神器,得之可招天下魂。当年之事令三界秩序紊乱,我亦有所耳闻。”

“竟然这么厉害……”胡非惊异非常,难怪那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它。

一旁,姜橙的表情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凝固了。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心跳都差不多停止了。

文庙地摊,是她脑子进水买下那颗看似古朴的珠子,从此开启了一段奇异非凡的人生;丹田深处,那个已经好几万岁的小(老)东西紧紧扒着她的妖丹,沉默不言,却背负着那么多伯仁的性命。

“可招天下魂”,所以,您现在把我这个异世之魂招过来,打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呢?

“……那么两万年前,潋水珠究竟藏在何处?”姜橙艰难地开口。她想知道,当时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倒霉地背负着这生命中不该承受之重。

“没有人知道。”清阳摇头:“潋水珠自有灵性,自择主人,自选去处。”

姜橙:“……”您真是太厉害了,还能自己把自己给穿越了。穿到现代社会,就没人找得到您了。机智机智!佩服佩服!甘拜下风!

“至于那人的身份……”清阳指尖轻叩桌面,叹息道:“凡人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她是东海鲛族之神,游绫。”

***

清阳今年一万六千岁,在天界属于很年轻的后起之秀。那场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杀戮发生在两万年前,他自然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这段历史也是看了天书的记载才有所了解。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原以为当年那一战在人间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却没想到还有修真者的后代遗存,隐秘地生活在芸芸众生中,一代代珍藏着祖先的故事和遗物。

他不禁多看了胡非两眼。

而姜橙现在只关心一件事:“最后呢?她的结局是?”

“屠杀引出了魔气,令人间失序,天帝派诸神前往捉拿,游绫最后被她的师祖紫微帝君封印了。”

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姜橙又问道:“她为什么要找潋水珠?”

“是因为她的夫君帝舒。”清阳顿了一下。帝舒和游绫,本身就是精彩传奇的人物,就算两万年过去,清阳还是经常能听到师姐妹们闲聊这对夫妻的八卦,久而久之,他不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天帝之胞弟,名舒,人称帝舒。他神力超群,在三界尚处混沌之时就多次出征,剿灭各处为祸人间、不服从天庭的妖魔异族,为天帝建立新秩序。因为战无不胜,杀魔无数,所以也被称为杀神。”

“两万年前,帝舒因为杀戮太多,被煞气反噬走火入魔,竟开始反攻三界。天帝劝阻无法,只能默许诸神联合设下五曜戮神阵将他歼灭,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游绫大概就是为了复活他,才拼命寻找潋水珠。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潋水珠在人间,于是……”

于是让人间变成了地狱。

最讽刺的是,就算她屠尽天下,也没能找出潋水珠。

姜橙听得后背一阵阴寒,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虽然摸不到什么,但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那颗温润圆滑、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千多年来,它从未有过一丝动静。

胡非对清阳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位道友法术高深,博学多才,万年前的事情居然知道得那么清楚。胡非猜测,清阳所属的门派也一定是从那个时代幸存下来的,一时对他肃然起敬。

话题转回到胡非身上,清阳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语带欣慰:“你家能传承两万年而未断绝,极是不易。”

两万年,那么多天灾战乱、疾病横祸都避过去了,不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就是琉璃碟和寻溟刀在默默护佑着他老胡家。

那位先祖胡道人,大约是水灵根特别优秀,修习的都是与水有关的法术。所以他的子孙也只会操纵水,在没有修真者的和平年代,用来自保也是足够了。

胡非一阵心酸,他们生而有灵,却修道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法力逐渐流失,一代不如一代。想起来,真是对不起老祖宗拼死保留下来的那一脉灵力。

姜橙听着窗外孩子们玩乐的笑闹声,说:“你几个弟弟妹妹也和你一样?”

胡非摇头:“不。不知何故,胡家只有头生子才继承灵力,之后的孩子都是普通凡人。所以第一个孩子若是姑娘,必是要招婿入赘的。先祖的秘密和这两件宝物只传给头生子,其他孩子都不知情。但是因为住在一块儿,弟妹都知道我是有些不同的。”

清阳道:“你可遇到过与你类似的修真者后代?”

胡非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有。”

举着幡布走街串巷的时候,看尽人间百态,有些人其貌不扬,却是有些真本事的,他曾亲眼见过一个卖烤番薯的邋遢老头,炉火不小心熄灭了,他趁人不注意,指尖一搓就窜出火苗来。

遇到这种人,彼此点点头,交换一个眼神就擦肩而过了。大家都是可怜巴巴的强弩之末,能苟活到今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就不要多生事端了,万一对方不怀好意想抢夺自家的宝物呢?

而胡非今天之所以忍不住找上门来,也是因为清阳破阵时散发的精纯法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认知,他相信这个人极有可能带自己跨进修真大门。

是以,他向清阳深深一揖:“小生一心想要修仙问道,光复我胡氏一族,还请道友给小生指条明路!”

清阳定定注视着他:“你资质平庸,就算问道修炼,也无法突破,可能连天劫的门槛都摸不到,这样你也愿意?”

胡非咬了咬牙:“愿意。小生不能眼睁睁看着血脉之力日渐凋敝,将来这两件宝物若是落于外人之手,小生到了地下有何颜面去见胡氏先祖。”

清阳眸光微动,略一思忖,望向姜橙:“琅山灵气充裕,不如送到你那里去?”

姜橙一愣,微霜湖精怪多,若没有人看护着他,只怕天不亮就会被吃干抹净。不过,上仙既然有心助他一臂之力,自然有上仙的道理。她思来想去,不若托付给唐丝丝?

三人商定之后,胡非去找几个弟弟妹妹交待了一番,趁他出门和左邻右舍打招呼,清阳转向姜橙:“我见你刚才神色有异,可是与潋水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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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疹

姜橙没想到上仙如此敏锐,她咬唇不语,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清阳看出她的为难:“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男子温和宽容的目光让姜橙很不好意思。认识清阳上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着实是一位冰壶玉尺、值得信赖的好神仙。姜橙莫名地就相信他一定不会觊觎潋水珠,若她将来再次因为那颗老东西而落入险境,他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思定下来,姜橙鼓起勇气,传音入密道:“上仙,麻烦你探查一下我的内丹。”

清阳有些莫名,但还是伸出手放在她小腹前,一团红芒源源不断地注入她体内。

姜橙只觉一股暖意缓缓包笼住自己的妖丹,似云似雾,温柔游走。她忐忑地观察清阳的表情,不出所料地看到对方从平静到疑惑、从疑惑到震撼。

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脸上惊疑不定,口型无声变化:潋水珠?!

姜橙沉痛地点了点头。

“怎会如此……”

见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姜橙忍不住道:“上仙,我……怎么办?”

清阳眉头紧锁,半晌,指尖一闪,一道法咒落入她腹中。

“我先用法术将它遮掩,寻常妖魔除非取了你内丹,否则无法发现。”他停了停,又补充道:“但是,比我修为更深的仙家,你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样的结果已是比之前好很多,姜橙向清阳道了谢,忧伤的表情落在对方眼里,让他不由心头一闷。

胡非回来后简单收拾了行李,把琉璃碟和寻溟刀也带上,然后在弟弟妹妹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胡氏老宅。

唐丝丝正坐在石阶上逗小玄玩,小玄还晕乎乎着,躲在水草下一动不动。姜橙把胡非领到她跟前,笑嘻嘻道:“爷,我给你找了个徒弟!”

唐丝丝抬起头,媚眼含雾,面颊上还带着酒后的酡红。胡非一眼就认出她是去年中秋占卜心上人的姑娘,没想到竟是同道中人。

“徒弟?你给我拉这么个废柴来干什么?”

胡非的脸色由红转白,瑟缩着手脚尴尬不已。姜橙大怒,一巴掌拍在唐丝丝头上:“叫你少喝点少喝点!酒后吐什么真话!”

胡非:“……”

姜橙三言两语跟唐丝丝介绍了胡非的情况,听说是有点底子的,唐丝丝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她拍了拍裙子站起来,吐舌一笑:“不好意思哈!不过呢,我刚刚收了你的鱼做徒弟,所以这个小孩儿只能排第二了。”

姜橙大惊:“我的鱼?小玄?不行不行!这是我的鱼!我要带回去的!”

她一把夺过水盆,小玄感受到她的气息,瞬间活了过来,欢快地朝她甩了甩小尾巴。

被称作“小孩儿”的十九岁青年捕捉到“排第二”这句话,明白眼前这个美人肯收自己了,激动得立刻跪下叩首:“徒儿拜见师尊!”

又站起来向水盆揖了一礼:“拜见玄师兄!”

姜橙看傻了眼,他居然就这么面不改色地接受了这个奇葩师父??

小玄哆嗦了一下,忸怩着钻到水草下面去了。

唐丝丝哈哈大笑,得意地拍了拍姜橙的肩膀:“你看,唐爷我现在都能开宗立派了。”

姜橙丢给她一个白眼。

唐丝丝左右无事,即刻带着胡非回了微霜湖。清阳和姜橙进屋探望高楚炼,他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哥大嫂……”

清阳上前搭脉,又细细查看了伤口。高楚炼身体一僵,垂下眼帘道:“大哥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清阳面色淡然:“上次琅山遇险,心有余悸,回来后便向王太医请教了一些。”

“还是大哥深谋远虑。这次的事,还请大哥不要告诉父皇和我母妃。”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宫?”

“嗯。宇文劼那里,总要付出代价。”高楚炼眼中浮起一层阴翳:“大哥方便的话,把我送到平西都尉府上,向母妃告罪一声,过几日我便回宫。”

平西都尉钟文远,是高楚炼军中的得力下属。高楚炼出宫和同僚们商议军务,大多是在钟文远家中进行的。躲在那里养伤几日,确实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三人在唐丝丝的宅子里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早,钟文远一头雾水地跟着随喜过来,一进屋就被高楚炼的伤势吓得心惊肉跳——更心惊肉跳的是太子夫妻竟然也在!钟文远沉着脸把端王扶上马车,再想派人送清阳他们回去,被姜橙拒绝了。

难得出宫一趟,她有些想念小街坊的美食了。犹豫着邀请上仙一起去,清阳没多想就同意了。

两人微服上街,姜橙熟门熟路地把清阳领到附近一家老字号面馆:“这家的虾笋面特别有名,而且只有立夏之后才卖,我们正巧赶上好时候。”

清晨来吃面的百姓很多,两人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空桌子。汤面很快呈上来,虾脑浇头红艳鲜香,虾子酱汤色泽浓郁,虾仁娇嫩、笋干脆口,龙须面条柔韧滑爽,满满一大碗,直叫人食指大动,沉醉其间。

姜橙很快解决了自己的那一份,瘫坐着拍拍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上仙觉得怎样?味道很赞吧!”

“不错。”清阳点点头:“你若是喜欢,叫司马锦学着做便是了。”

“太容易吃到就没意思啦!还是吊着胃口,有机会再出来吧。”

两人一路散步回宫,姜橙又参照着清阳的口味,带他去了几家有名的糕点铺子。味道虽然比不上司马锦的手艺,但胜在款式新颖、品种繁多,上仙表示很满意,还打包了两笼带走。

等回到东宫,清阳正准备更衣去太初殿,随喜忽然盯着他的脸颤颤巍巍道:“殿……殿下吃笋干了吗?”

清阳挑眉,姜橙听到声音走过来:“吃了啊,怎么了——”

她瞪大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对方原本俊秀无暇的脸上,不知何时冒出来许多粉红色疙瘩,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脖颈处。

随喜哭丧道:“殿下忘了吗,您不能吃笋干呀!”

清阳:“……”当然,忘了。

姜橙满头黑线,敢情这位太子爷对笋干过敏啊!

随喜急急跑出去找太医,姜橙不由分说拉过他袖子捋起来一瞧,好家伙,手臂上也起了红疹子,大大小小,简直不忍直视。

姜橙皱眉:“痒吗?痛吗?”

清阳摇头:“无感。”

姜橙不敢大意,看随喜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这位爷以前过敏的时候情况很严重?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发起高热来。

鉴于太医都赶来诊治了,清阳不便施法消除,索性放任它去,软趴趴地躺在床上,眼神迷离,清隽的面容染满了红晕。

姜橙望着那张脸,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四个不合时宜的大字:秀色可餐。

额头的冷水巾换了十几次,温度也不见下去。王太医抚了抚胡须,对姜橙道:“殿下十六年前吃笋出疹,那时微臣尚未入宫,听说是擦烧酒祛热的,娘娘要不要用此法试一试?”

“行!”姜橙自然没有二话。不过,再让他烧几天也是可以的,毕竟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发了烧还那么好看,活像吃了那……什么什么,咳。

王太医遂开了药酒方子,嘱咐烧烫后擦身,一日三次。太子强烈要求随喜为自己擦身,姜橙不放心他,便在帐外负责递热酒换帕子。见清阳一副严防走光的样子,姜橙撇撇嘴,不就是一具男体么……怎么搞得跟黄花闺女似的。

但两人都忘了一件大事:随喜能混到东宫太监总管的地位,并不是个榆木疙瘩。

晚上再给清阳擦身的时候,随喜突然捂住肚子,脸色大变:“娘娘恕罪,奴才约莫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得不行!奴才不敢脏了殿下的身,还请娘娘接替一会儿,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说完把巾帕往姜橙手里一塞,不及她反应就一溜烟跑没了影。

姜橙目瞪口呆。

太子爱清净,沐浴时喜欢独处,宫女太监统统被要求退下,这会儿也不例外,内殿里静悄悄的,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姜橙担心他着凉,只好硬着头皮把药酒盆子端进去。

清阳面朝内坐在床上,上身赤/裸,脊背上隐约一片粉色。姜橙不敢多看,绞了帕子走过去,就听他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橙巾帕搭上他肩膀,无奈道:“那小子摞挑子跑了。”

清阳触电般回过头来,错愕地望着身后的人:“你——你——!”

他脸色由白转红,抬手就想施障眼法。

难得看见上仙惊慌失措的时候,姜橙按住他偷笑:“上仙,你擦不到后背,还是我来吧。再说了,这又不是你的身体……你害羞什么啊!”

清阳浑身僵硬,一动不动了。

高楚巍还真是好好练过武的,背上肌肉健硕,形态完美,摸着硬邦邦的,手感很不错。可惜被点点红疹污染了观赏度,而且上仙似乎非常紧张,全身紧绷着,极其不自然。

姜橙可不敢趁机吃豆腐,惹毛了金大腿就不妙了。等擦过两遍后背,清阳就艰涩地推她出去:“你……快走罢,剩下的我自己来。”

姜橙摸了摸他颈侧,温度已经下去了,想来他自己也在施法调整。嘴角无声地翘了翘,姜橙把水盆放在床边便离开了。

等她一走,清阳便调息打坐,把不适感强压下去。第二天,全身的过敏红疹就消退了。王太医来看过后,直赞太子这几年身强体壮养得好,要知道他童年时那次过敏,整整出疹三天三夜才褪去,人都快烧糊涂了。

姜橙又询问了宫里几位老嬷嬷,得知太子只对笋干过敏,而且御膳房早有经验,绝不会送任何带笋的食物进东宫,这才放了心。

皇太子又恢复成俊秀如玉的贵公子一枚。

不过随喜就惨了,他因为“擅离职守”,被罚了两个月俸禄。

抹着满脸老泪,随喜心道:为了能让小殿下早日出生,他罚多少俸禄都心甘情愿哪!

作者有话要说: 唐爷:老娘京城有土,老家有湖,传承有徒,美人无数,厉不厉害?

姜姜:什么时候再添个夫?

唐爷:今天天气真好鸭=v=

☆、选秀

乾元轻摇折扇,翩然而立。山脚下,几个师弟正施法收服岛上八条吃渔民的蛟妖。那些小妖兽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次任务不过是给师弟们的历练,他站在一旁守着,并没怎么出手。

还剩最后三条蛟妖的时候,乾元忽然感到一股阴森的视线黏上了自己,让他极不舒服。四下寻去,只见一颗熟悉的灰黑色脑袋在远处枝叶间露了个脸,随即消失在丛林中。

乾元双眸眯起:木魇?

他上次刚解封这畜生,就被它逃走了,明明还没有恢复多少魔力,却有本事躲得无影无踪。后来他再追寻到一次,它魔力渐增,乾元单打独斗已经颇为吃力。

不愧是上古凶兽,狡猾狠辣,极难驾驭。

乾元不及思考,立即飞身跟上。

木魇五行属木,在山林中如鱼得水,来去自如,所过之处魔气森森,草木委顿。

乾元见它动作敏捷,甚至可以利用巨木瞬移身形,心中暗惊不已。数月不见,这畜生的魔道就恢复了那么多,最恐怖的是,它似乎还生出了灵智。

木魇喘着粗气跑在前面,时不时回过头来,拿一双黄褐色的铜眼观察乾元。见他一直紧追不放,木魇腾挪跳跃到一处高地,回头张口就喷出一道浓烟滚滚的魔气!

乾元迅速展扇一挡,耀眼的光芒直迸而出,将魔气悉数撞散。木魇不甘心地喷出煞气更强的一股,乾元手中折扇陡然变大,威压席卷四周,而就在那时,他面前忽然凭空竖起一道水墙!

水墙堪堪抵挡住了魔气,却没想到其中还包含着精纯凶猛的雷电!焦雷撞在水墙上,只听滋滋数声,便将它劈成碎片!

惊呼声随之传来,乾元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朝旁边灌木丛望去。木魇趁着这间隙,尾巴一甩跳入深林中,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乾元此时也歇了追赶的心思,因为刚才那道声音分明是——

“小纾!!”

拨开茂密的树丛,就见一个女孩儿捂着手臂坐倒在地。听到喊声,她眼泪汪汪地抬起小脸:“乾哥哥……”

乾元大步上前将人抱起,急急查看她的伤口:“小纾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的玉臂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俏丽的眉眼痛得皱成一团:“我……我来套山鸡的……”

“刚才那面水墙是你弄出来的?”

“嗯,”小纾点点头:“它欺负乾哥哥,我帮你打它!”

乾元又感动又心疼。好在只是皮肉焦伤,并没有累及筋骨,他小心翼翼地用法术帮她止血疗伤,温言道:“你不害怕吗?连我都不能一举拿下那魔龙,它要是想取你性命,可不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

小纾咬着樱唇:“本来怕的,有乾哥哥在,我就不怕了。”

乾元失笑,指腹拭去她粉颊边的泪珠:“以后不可以这样,首先得保护好自己。这种打不过的妖兽,你躲得越远越好。”

“嗯。”她乖顺地垂下长睫,嗫嚅道:“要是乾哥哥能一直在就好了……”

乾元一怔,笑容微敛。

他把小纾送回了渔村。屋里灶头上还热着一锅香气扑鼻的鱼汤,乾元盛了一碗送到床边:“快趁热喝了。好生养着,伤口很快就会恢复的。”

又朝里屋望了望:“你弟弟呢?”

小纾吹着鲜香的汤雾:“大概出去野了罢。小梦太贪玩了,不好,回来我得罚他。”

乾元笑道:“小男孩总是更调皮一些的,长大就稳重了,你多费心教导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