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量力而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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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绯红的贝琉璃，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墨色长发调皮地垂在脸颊上，就这样尴尬地望着自己。
朗清疏的心跳猛地漏了拍，这样的她实在太诱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贝琉璃被灰蓝色的眼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突然，追风喷了个响鼻，嘶鸣了一声。
朗清疏清了清嗓子，回应：“木桶挺沉的，我来倒。”
贝琉璃迅速回神，垂了眼帘，说道：“鸡蛋应该煮好了，我去看看。”
她向左，想要绕过他。
一抬头，他也移步向左。
两人再次相对而立，片刻，又不约而同地说：“你先走。”
两人都笑了，适才的尴尬立时烟消云散。
他后退了一步，向右。
她总算走对路，去厨房取来剥了壳的水煮蛋。
他提着大木桶去泼了水，又装了满满一桶热水。
贝琉璃一直在马厩里进进出出，先是喂了追风和喜洋洋水煮蛋，然后又喂它们吃清泉乳酪，最后又喂了粗盐。
朗清疏寻了闲聊的话题：“为何要买它回来？”
她又为喜洋洋擦了一遍毛毛，还拿来大毡毯将它裹起来，这才回答：“它被瘦猴子虐待很久了。我不买回来，它一定会被他杀了。十两银子买一匹马，只要它跑得比我快就行了。”
朗清疏忍不住笑了，她的想法总是很特别，但他没想到能特别到这个地步。脑海又蹿出一个问题：“你如何确定瘦猴子对它不好？”
贝琉璃一指追风，比较着：“你看，追风是精选贡马，基本上从生下来就好吃好喝，能力不凡，再加上还有驯马师每天带出去遛马。所以它心高气傲，等闲人和马都不在它眼里。”
朗清疏点了点头。
贝琉璃又指着喜洋洋：“瘦猴卖马，只说是绝世好马，说不出好在哪里，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我们最近常去马市，马贩们给不同售价的马，吃的草料也不同，八百两不二价的马，和追风吃的一样。那种草料不便宜，算下来，一年至少要花五十两。即使是最次的草料，一年也不止十两银子。”
朗清疏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只是嘴上说道：“此话怎讲？”
贝琉璃边说边喂喜洋洋吃乳酪条，继续：“瘦猴从未给它吃饱过，它四肢纤细，肚子鼓胀，肌肉很薄，这是长期饥饿引起的。一匹长期挨饿的小马，还能长这么高，已经很不错了。”
朗清疏笑道：“你如何知道它是小马？”
贝琉璃拍了拍手上的乳酪碎屑，回答：“我观察过马市的小马，基本都是这样。喜洋洋显老，是因为它的毛色灰暗长而脏乱。它还没完全长成，趁现在多喂上好草料，营养跟得上，也许它还能再长高。”
朗清疏又问道：“明知它体弱，为何还要参赛？”
贝琉璃转了转眼睛：“瘦猴为了让它少吃草料，肯定总关着它。所以，它的胃口变小了，胃肠吸收能力也下降了。参赛项目可以最大程度运动它的全身，运动量大了，胃口就会变好。就是去健身的。”
朗清疏眯起眼睛，笑意满满地说：“今日被众人取笑，你不后悔？”
贝琉璃深吸一口气，回答：“我们会有很多朋友，但它们只有我们一个。买了就不后悔！”
朗清疏的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补问了一句：“明日会输，后日还是输，你也不后悔？到时不止会被人取笑成花枕头，也许还会被人说以男色事我……”
贝琉璃哼了一声：“不后悔！”
朗清疏笑了，起初笑得轻浅，渐渐笑得开怀，边笑边说：“贝琉璃，你买它，只是看它可怜。参赛，只是因为你不服气。这些只是你的托辞罢了，唔……”下面的话被五根乳酪条给堵了。
她竟敢往他嘴里塞吃的……让他闭嘴。
贝琉璃斜睨着他，不说实话会死么？她这是在鼓励喜洋洋。
追风突然伸了大马嘴过来，张开。
贝琉璃莫名其妙地望着，这高冷厮想干嘛？
朗清疏从她手里抓了一把乳酪条，塞进了追风的嘴里。
它满意地闭上嘴，大嚼起来。
贝琉璃跳起来，指着追风说道：“你一养尊处优、膘肥体壮的贡马，怎么好意思和喜洋洋抢吃的？”
追风居高临下咧着大嘴，喷着响鼻和她对峙。
马厩不远处，李伯眺望笑闹的两人，带着欣慰的笑容。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听到朗清疏笑得这么开怀。
……
按照马市的公示，第二日有一百圈跑、十圈栏跳和跳栏三个项目。
这三个既拼体力、耐力和爆发力，还兼顾技巧，是严知县和驯马师讨论以后定下的。就是看马匹在疲惫状态下，能否突破极限。
马贩们随行中也有驯马师。一大早，他们就带着自己的马匹熟悉场地，跑圈，给马热身。
朗清疏和贝琉璃遛完马，准时进入赛场。
贝琉璃骑着喜洋洋一进赛场，立刻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全场都在指指点点：“矮大肚！矮大肚！”
马贩和随行的驯马师，带着各自的一等好马，哈哈大笑着逐一从喜洋洋身旁飞驰而过。
贝琉璃仍是一身男装，只在衣服里面加了护肘护膝，还穿上了马靴，轻拍了一下喜洋洋，说道：“我们尽力就好。”
朗清疏微笑着站在场外，他今天将全程指导贝琉璃。
一阵锣声响起，六十八匹马先后驰离了***。
一时间，马匹紧挨着马匹，马腿擦着马腿，就连骑马人都时不时碰一下。
突然，几匹马撞得太厉害，一匹马突然失去重心，重重摔在了草地上。
在密集的马群里，引发了一连串的碰撞与摩擦。
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先后摔倒了五匹马，骑马人被甩得老远。
侥幸驰离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十几匹马慌乱地往回跑。
另外有五匹马跑离了圈子，一路横冲直撞，直接冲出了比赛区。
等这片混乱停息以后，严知县宣布，参赛马匹由六十八匹，减少到五十一匹。
贝琉璃这才喊了一声“驾”，喜洋洋蹦蹦跳跳地出发了。
而此时，跑在最前面的马匹已经领先喜洋洋整整三圈了。
贝琉璃深吸一口气，再次告诉自己，重在参与，只要尽力就好。她挥动马鞭，只是让喜洋洋保持了比练习时稍快的速度，大约五分钟才跑完了第一圈，后面的五圈也是同样的速度。
六圈下来，喜洋洋一没出汗，二没喘气，跑得很稳定，而且熟悉了大圆形的比赛场地。
第七圈时，朗清疏站在场外，向贝琉璃比了一个加速的手势。
贝琉璃凌空一挥马鞭，喊道：“喜洋洋，加速！”
喜洋洋甩了甩了大耳朵，蹦跳着，跑得更快了。
跑到第十二圈的时候，喜洋洋仍然体力充沛，没有显出丝毫疲态。
反观跑在前面的马匹，因为冲得太快，在三十五圈时露出疲态，浑身大汗。
贝琉璃不断地鼓励着：“喜洋洋，你是好样的！喜洋洋，你真棒！”
喜洋洋听了，跑得更欢了。
冲在最前面的头马在第三十七圈时，突然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断抽搐。
骑马者则被高高抛起，摔断了一条腿。
站在赛场外的驯马师摇头叹息：“马主求胜心切，生生将马臀抽出了血，不单输了比赛。还可惜了一匹好马，生生被打残了。”
马贩和摔断了腿的骑马人在赛场边吵了起来，吵了没几句，就大打出手。
贝琉璃骑着喜洋洋经过时，赫然发现，倒地不起的正是她第一次看中的南皖白马，八百两不二价。
正在这时，场外的朗清疏又比了一下手势——再加速。
贝琉璃一甩马鞭，喊道：“喜洋洋，快！”
喜洋洋的步伐越来越矫健，步子也越来越稳当。
这时，围观的人群才发现，矮大肚竟然不是排最后一个，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超了一匹马，变成了倒数第四。
更令众人奇怪的是，矮大肚蹦蹦跳跳的奇特奔跑姿态，似乎随着跑圈的数量增加，渐渐趋近正常的姿势，不那么明显而怪异了。
一圈又一圈，围观的人群都关注着自己关心的马匹。
跑着跑着，又有三匹马猝然倒地，匹匹都是纯良的好马。
严知县细细清点，此时仍在赛场上奔跑的马匹，已经从五十一匹，降到了三十九匹。另有十二匹马，因为各种原因退出比赛。
此前一直倍受嘲笑的喜洋洋，在第五十圈以后，以一圈超过一匹马的速度，稳定地奔跑着。
围观的驯马师，望着状态良好的喜洋洋又超过了一匹好马，不由地感慨起来：“培育好马本已不易，遇上良主更是难上加难。”
另一位驯马师也啧啧称奇：“此马身形怪异，耐力与体力却如此出色，实在与《马经》上的诸多内容偿不符。”
在民众们惊讶的目光中，在驯马师们的赞叹声中，喜洋洋在第七十五圈时，又超过了一匹好马，已经排到了正数第十五名。渐渐的，喜洋洋也有些疲惫了，轻松的脚步正慢慢地沉重，马身上沁出细密的汗水。贝琉琉鼓励道：“喜洋洋，我们尽力就好，不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