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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好过。陈述厌说,希望能撑过去,估计得有几年心理阴影了。

不是说心理阴影是一辈子的吗?

前几年会很大,时不时就会想起来。过几年慢慢忘掉就好了,不会那么经常想起来,能好过不少。

周灯舟给他发过来一串省略号。

片刻后,他试探着问:厌厌老师你现在还是会想起来吗?

陈述厌沉默。

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从他眼前闪过。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手有点抖。

还好。陈述厌说,忘是忘不掉的,但是不刻意记着就行了。

周灯舟哦哦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他没有刨别人伤口的兴趣。

周灯舟问他展子的事什么时候再商量商量,陈述厌说最近要搬家,过两个礼拜再说吧。

你要搬家啊,周灯舟说,搬去哪儿?

搬徐凉云家里。陈述厌说。

我靠,你俩也太快了,这复合才一个多星期吧。

陈述厌说:本来跟他时间就长,没那么多要矜持的。

也是哦,那你什么时候搬?我去帮帮你?

陈述厌想了想,寻思也行,说:我看看吧,我准备这周六去收拾一下,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行。

陈述厌躺在沙发上和周灯舟闲扯了会儿。后来徐凉云给他发消息,说他在搞手续,头好痛。

就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抱怨和撒娇。

陈述厌笑了起来,给他发了句多喝热水,晚上回来给你揉揉,又问他晚上吃什么。

徐凉云说你说吧。

陈述厌说那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我想喝粥。

徐凉云说好,我晚上买粥回家。

陈述厌说行。

下午闲着没事,陈述厌出门去逛了一圈。徐凉云家里冰箱没多少食材,全是用来填肚子用的压缩饼干和牛奶一类,也就还有两罐水果罐头看起来有点味儿。

倒也正常。徐凉云这人吃饭的事儿上很不会照顾自己,他不太会做饭,一进厨房就端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只会煮点方便面,从以前开始他家就一直是陈述厌做饭。

陈述厌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和水果,拎回家把他家冰箱填了个三分之二满。

他又给徐凉云之前买给他的鸢尾花浇了点水。

徐凉云回来时天色早都黑了,他买回来了点粥和包子。陈述厌说下午他去了超市买了水果,让徐凉云去挑点洗出来。

徐凉云去了。他洗了两个苹果回来,表情很无奈地说他家冰箱真是一夜之间就变得很有生活气息。

陈述厌笑了起来,说:一个人过和两个人过不一样的。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又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电视。外头北风呼啸,陈述厌靠在徐凉云身上,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在看着自己的手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述厌见他如此,便问他:你在想什么?

徐凉云怔了怔,然后收回目光,轻轻道:没什么。

徐凉云不说,陈述厌也没有刨根问底。

别瞎想就好。陈述厌只说,你得开心一点。

徐凉云没吭声。

陈述厌又补充: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徐凉云垂了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兴许是明天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也兴许是复合之后心理疾病的事让徐凉云不太轻松,他这一晚都有些心事重重。

后来夜色渐深,两个人洗完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临睡前,陈述厌问他:明天约的哪里的心理医生?

市中心那家医院。徐凉云说,以前就是她负责看我的,后来我开始吃药,稳定下来以后也不怎么联系了。我昨天跟她说明天去一趟的时候她还挺意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复合了,你让我过去看看,她说那是得一起来一趟。

这样。陈述厌点点头,又说,那明天见吧。

徐凉云笑了起来:明天什么时候见?

睁眼见。陈述厌说,要不一会儿梦里见也行。

好啊。

做个什么梦呢?

徐凉云无奈:你连这个都要安排吗?

当然了,我得让你做个好梦,万一我说几句就有心理暗示,你就真的能梦到呢。

陈述厌一边说着,一边沉吟了片刻,最后道:那你就做一个我们去游乐园的梦吧。

游乐园?

嗯。陈述厌说,你记不记得我们去游乐园,你给我打了个牛油果回来那次?

徐凉云却愣了一下:什么牛油果?

陈述厌一怔。

他愣住了,他抬起头,他在一片黑暗里看向徐凉云,他看到徐凉云眼睛里一片迷茫。

那是一片没有承载着任何记忆,非常空白的迷茫。

第44章 四十三话 我不要这种公平,我要徐凉

陈述厌人傻了。

什么牛油果就是那个啊?

他微微起身, 难以置信地看着徐凉云:我们刚毕业,搬出来一起住那时候,你领着我去游乐场, 我说我想要那个牛油果那个东西在射击场里,你就走过去给我打下来了,你一枪打下来的,你

陈述厌说得语无伦次,越说越着急。

可徐凉云的神情却肉眼可见地越来越茫然, 像在听一个没头没尾又似曾相识的故事。

陈述厌慢慢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徐凉云,感觉像被一盆冷水慢慢从头淋到脚,浑身都变得冰凉。

陈述厌喉结微动, 轻声问:你你不记得了吗?

他声音在发抖。

徐凉云眼神一僵,突然慌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终于是无话可说,只低下头抿了抿嘴,艰难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徐凉云声音发沉:对不起。

陈述厌:

陈述厌看着徐凉云, 突然感觉那天的徐凉云真的消失了, 就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他连影子都抓不到。

徐凉云真的走了。他慢慢走远了, 他消失了,他或许还能回来,又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悲凉。

空余满腔悲凉。

陈述厌沉默了下来。

徐凉云低着头,不敢看他。

相顾无言。

陈述厌看着他,片刻后, 忽的轻笑了一声。

忘了啊。陈述厌轻轻说,那就没办法了,以后再去一次吧。

徐凉云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陈述厌,眼神更加茫然了些。

陈述厌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嘴角还噙着笑意。

他俯身过去,钻进了徐凉云怀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陈述厌说:睡觉啦。

徐凉云下意识地应了两声,抱住了陈述厌。

晚安。

晚安。

互道完晚安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过话了。

陈述厌窝在徐凉云怀里,又慢慢睁开眼来,满眼都是难压下去的心不甘。

他听到徐凉云呼吸声发沉,他知道他也睡不着。

陈述厌都知道,但他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后,陈述厌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会好的。

徐凉云默了片刻,嗯了一声。

他低下头,在陈述厌脑门上亲了一口。

睡觉吧。徐凉云说,我应该会想起来的。

他说应该,他不确定。

陈述厌再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他没闭上眼,他在一片黑暗里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他抱着徐凉云,又感觉其实根本抱不到。

他其实想多问些什么,想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另一些事。

可陈述厌不敢问,他怕会从徐凉云那儿得到更多的我不记得了。

他怕这句话。

于是一夜难眠。

徐凉云请了假,第二天不用上班,两个人便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起来时都将近九点了。

陈述厌睡得不太好,徐凉云也一样,第二天起来时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累,哈欠连天的。

徐凉云比陈述厌还要严重些,起床走进卫生间洗漱时不停地在揉脖子,还时不时把手攥成拳捶捶后脖颈。

陈述厌问他:没睡好吗?怎么揉脖子,落枕了?

没有,想揉揉而已。徐凉云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又苦笑起来,你看起来也差不多啊,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画家是睡不够的。陈述厌说,睡觉这东西只嫌少不嫌多。

确实。

他们再没说没睡好这件事,但各自心里都心知肚明。

简单洗漱完毕以后,两个人下楼吃了顿略迟了些的早饭,然后开车去了医院。

市中心的医院是幢白色高楼,最顶端用红色的大字挂着医院名称,旁边还有医院的标志。

徐凉云把车停在医院附近,牵着陈述厌走了进去。

这家医院并不是陈述厌前几天因为艺术杀人案而住院的那家医院,而是五年前他险些命丧黄泉时进了icu治疗的医院。

他对这家医院的记忆特别鲜明,一进来就有点束手束脚,手上的伤都隐隐作痛,让他忍不住心道五年过去这里也没怎么变。

两人坐电梯到了六楼。陈述厌被徐凉云拉着东绕西绕,终于到了一个挂着心理诊疗室的牌子的门前。

就是这儿了。徐凉云说。

陈述厌点点头,说:那敲门吧。

徐凉云敲了门。

里面传来一道很柔和的女声:哎,进来吧,没锁。

徐凉云便推门而入。

心理医生是个女人,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边摆着一杯水杯。陈述厌和徐凉云一进来,她就抬起头,朝他们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她看起来上了点年纪,眼角有些皱纹,她的微笑让它们很显眼,也让它们看起来很美。

大约这种气质温和的人怎么样都是美丽的。

来啦?医生朝徐凉云笑起来,你看起来不错呀。

徐凉云苦笑一声:我哪不错了。

比我最后一次看到你好多了。医生说,你那时候比现在瘦多了,瘦得都吓人呢。

陈述厌一听这话,眉角微微一跳。

医生歪了歪身子,看到站在徐凉云身后一些的陈述厌,道:这就是你爱人?

是。

徐凉云侧了侧身,看向陈述厌,道:我们复合了,所以就再来看看。

医生点了点头:好。

说完,她又朝陈述厌笑了下,道:你好,他经常跟我提你。

想来温和大概也是一种气场,陈述厌站在这位心理医生面前,莫名有点心里发虚。

他点了下头,无端有点慌张:您好,这些年您费心了。

这什么话,这是我的工作。医生轻笑起来,道,先进来吧,把门关上。

两个人便走了进来,徐凉云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