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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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饭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南方女子,长得清秀妩媚,玲珑剔透,透着江南人的水灵气,特警武警刑警上这一批人虽然说起来官衔没什么,可是出来开门做生意的与这些人有点交情总是不坏。更何况关中人民一向悍武,黄土之下埋着三皇五帝,做事都偏硬朗火爆,万一有小混混在店里打起来,说咱们店里跟穿制服的相熟,怎么也能安生点。所以老板娘苏会贤亲自出来招呼,热情周到,老成还没开口,她就主动给了七折,说早就关照了厨房了,鱼头挑大的上,给最好的。

说话间苏会贤滴水不漏地敬了一圈儿酒,敬到陈默面前的时候,她一看就笑了,说:“陈队长这是以茶代酒吗”

满席面的男人们登时都跳了,哎呀呀,我们还当陈默那小子一声不吭闷的是白的,原来是在喝水啊马上就有人不依不饶地要来换酒水。

陈默脸色不改:“我不会喝酒”

秦悦豪迈地吆喝了一声:“服务员,给整瓶红酒来。”

陈默回头按住了:“红酒也不行。”

“得了”对面刑警队的牛队长笑道:“真遇上比我还不能喝的了,行,哥哥们不难为你,分你一杯黄的,再怎么着,咱们老爷们不能驳了美女的酒啊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四下里一通附和。

陈默试图给大家一点笑脸:“啤酒也不行,真的都不行,一点也不能喝。”

苏会贤看出陈默的表情勉强,连忙来打圆场,找了个空杯子倒了小半杯啤酒给陈默:“意思一下吧,陈队长。”

陈默默默计算了一下酒值,摇头:“太多了。”

这下子是个人都不依了,成辉再怎么说好话也没人信,苏会贤道:“要是这点还多,您倒是我这辈子见过酒量最小的了。”

“我酒过敏,我爸比我还不行,你给他一杯白酒他闻着就能醉。”

苏会贤错愕:“真的假的”

陈默点头说真的,一桌子的男人拍桌,说陈默你少胡扯,是男人就给我干,这点酒能喝死你啊,别丢了我们公安系统的脸。秦悦嘴,人本来就不是你们公安系统的,要丢也是丢的脸啊

这点酒当然喝不死人,可他为什么就非得喝呢就因为他们想看凭什么呐

陈默心情不爽,他懒得管别人,更懒得被人管,苗苑巧笑靓兮地哄过他那么多次,说不喝还是没喝过,现在这样的

陈默低头静了几秒,沉声道:“算了,看来今天不晕一次,你们是不会信了,我喝醉了脾气不好,大家别往心里去。”说完,一仰头就把半杯啤酒倒嘴里去了。

好爽快

一桌子男人鼓掌起哄。

苏会贤看陈默的眼神就不对,心里一阵后悔,心想我捅这马蜂窝干嘛呢她压低了声音问陈默:“陈队长,要不然我给你煮点醒酒的汤去”

陈默点头:“好的。”

自然,谁都不信陈默那么大个人会被半杯啤酒给放倒了,喧闹过去,又各自聊天吹牛喝酒吃菜,只有成辉小心翼翼地瞧着陈默,陈默脸上慢慢红起来,等耳都开始发红的时候,他苦笑一下站起来:“不行了,各位慢慢喝,我要先走了。”

顿时,全场哗然:不是吧

陈默去衣架上拿衣服,秦悦走过去拦他:“陈队长,你开什么玩笑”

陈默反手握住他,看着他的眼睛手上用力:“别拦我。”

秦悦一愣,刀尖上练过的心神,还是被刺得一凉,旋即手上钻心的疼痛就袭了上来。

成辉马上跟过去按住秦悦:“真的,真的别拦他,真不行了。陈默,要送你吗”

陈默摆了摆手:“我自己叫车,还能撑。”

满桌喝酒的都愣了,就没听说过这种事,酒到中途请客的那个先溜了,醉了,就因为半杯啤酒。

成辉苦笑:“趁他现在还能直着走你们就放过他吧,当年队里接风也是,他说你们不看我醉一次是不会信的,那次还惨,他喝了一两白的。直接就挂了,三中队长不相信啊,去招他,差点就让他打得进医院了,你们这群爷啊,我就知道,不让你们见一次也不会相信,现在好了吧,付账的人跑了。”

“谁知道会有这种事”秦悦讪讪的。

苏会贤端了醒酒汤出来就看到陈默在门口拦车,她连忙走过去问,居然是真的醉了,顿时懊悔不迭。

晶莹的灯光下所有清柔俊秀的女子都长得有些相似,陈默看到她指尖微红,捧在手里的瓷碗上漫卷着淡淡的白烟,好像透过那一层纱似的烟雾,就能看到苗苑明悦的双眼在发亮,心里便有些柔软了起来。

“给我的”陈默道。

“是啊,是啊要不先喝点”苏会贤尴尬不已,讨好变成得罪,这次太失手。

陈默拿过来喝干净。

苏会贤惊喜,抓住机会马上道歉:“陈队长,今天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陈默说得很淡,转身等车。

很奇怪,对这样柔软的女子他没有一点火气,她们好像变成了一个分类,被自己从人类这一块里给分割了开来。陈默很疑惑这是为什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曾经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三种人,敌人,不是敌人,兄弟。

苏会贤让人去路口帮忙叫车,陈默坐进车里的时候她又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陈默抬头看她,觉得眼神清亮,笑容明媚,可是好像太亮了一点,嗯,是太亮了一点。

虽然是醉了,可也没那么醉,离开神志不清还很远。

陈默走进驻地大门的时候如常地向哨兵回礼,然后径直回到宿舍把自己扔到床上。

这似乎是一种本能,不喜欢晕眩的感觉,当眼中的物体失去了确的距离感,这会让他感到恐惧。所以只要有一点点这样的苗头他都会想从人前走开,一个人独自呆在某个地方,安静地等待着这种感觉过去。

陈默睁着眼,天花板上是模糊的一团暧昧,窗外的灯光星光流淌进来,房间里满是不纯粹的浓稠的黑。

被酒挑逗着的身体火热而敏感,陈默到自己脸上很热,忽然就想起那一天,他被半个蛋糕放倒,平躺在苗苑的床上,那个女孩如此小心谨慎地亲近他,细腻地舔吻,舌尖上带着甜蜜的浓香。

血被回忆诱惑得迅速奔流,喧闹的酒分子在体内跳跃着,有一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酒能乱

陈默心里靠了一声,翻过身,拉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袭来时,那感觉眩晕而尖锐,陈默低声喘着气,不知道他超出寻常的兴奋是源自于酒的催动还是被他幻想的甜美笑容。

陈默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头,苗苑偶尔没心没肺的无厘头让他觉得女人真危险,他现在甚至有些回避在无人的暗处与她过分亲密,女孩子好像总是无知无觉,陈默有时被她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真是心虚,却也困惑于这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满足,为什么忽然开始变得不可克制,难道只是因为以前都没有找到过具体的对象

喜欢拥抱,亲吻,看着她眼神迷离,手足无措。

想要更近,再近一些,想把她吃下去,抱着她,揉着她的头发,然后心满意足,嗯,这是我的。

陈默被自己这样的心情吓到,可是陆臻却告诉他这是正常的,恋爱中的人们总是期待着吞没与被吞没,他们会渴望缔结非同寻常的关系,异常的紧密,独一无二。

陈默说我没有啊,我没想让她吞了我。

陆臻便笑了,他说那是你还爱得不够深。

是吗陈默疑惑,那么爱到足够深会怎么样陈默不能想象他会愿意让一个女人吞没他,尤其是,还是那么柔软的一个小女孩。

陆臻说,那你就再等等吧。

陈默觉得他的确应该再等等,有些事发展的太快了,这才几个月啊,他们都已经好像随时应该去结婚似的。

结婚,不应该是一生一世的事吗

比兄弟还亲密的一个人

陆臻说陈默你太孤单,你应该要给自己找个爱人,让她关心你,与你分享生命的意义。

陈默说好的,我会去试试。

25.

过完年大家心里都松泛了一点,可是新一年的训练周期又要开始了,与特警大队的比武领导们都特别重视不能怠慢,而同时迎新的工作也要开展起来,新兵们出了新兵连就要分配到各队,成辉成天和新兵连的连长套近乎,指望着能多要几个好苗子。

陈默看着窗外不知名的树,细细的一点绿影藏在枝桠中,他给自己的杯子里加了一把茶叶,这是苗苑过年时从家里带回来的。她的家乡出产上好的绿茶,苗苑重点关照说一定要放冰箱里,否则过不了多久味道就会变,陈默当时答应了,但其实他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冰箱,当然他的宿舍里也没有,陈默忽然发现原来没有冰箱的日子他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茶叶一直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可能慢慢的味道真的已经变了。成辉偶尔没茶了会借他的泡一杯,据他说是变味了,老成很是唏嘘,说这么好的茶人家放在冰箱里藏了大半年,收藏得那么好带过来送给你,你就这么放串了,真是暴殄天物。陈默笑笑说我真没喝出来,他天天都喝,是不太容易喝出来。

楼下的场上各班班长正带着自己的新兵搞磨合,陈默无意中转头,就看到一个新兵在试枪,枪口倒转追着自己的一个战友跑,两个人玩得兴高采烈的,陈默看得心头火起随手抓起桌上的订书机就砸了下去,拿枪的士兵只听得风声阵阵,脚底下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当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陈默拍窗子:“上来”

要造反了,新兵蛋子,枪都没熟就敢这样玩,万一枪里有子弹怎么办

班长拎着自家惹祸的小兵爬上来,可怜巴巴地看着老成,老成同志咳嗽了一声,把头埋下去看文件。

陈默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狙杀了几分钟,只看得三个士兵都缩下去,最后清了清嗓子:“出去,15公里轻负重,死了就地埋了,没死回来喘口气。”

三个小兵几乎是两眼放光地逃了。

成辉慢悠悠地抬头:“你小子手够黑的啊”

陈默拿杯子喝茶,心想,这算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开口的时候又打了个三折呢,本来30公里全负重是起步价。

新人,幼稚的小孩,似乎所有单纯的孩子都喜欢拿枪指着人,但其实他们的胆子本不能承受一次击所带来的后果,他们只是觉得好玩,陈默讨厌所有用枪来玩的人。

因为枪不是玩具,它一点都不好玩,枪是凶器,是杀人器,是兄弟,是唯一的依靠。

陈默想起有一次他给苗苑看他的枪,陈默把枪拆散,然后重新拼装,他看到苗苑眼中惊艳的神色,心中莫名自豪。他拉着她的手抚枪管,青灰色的金属与白净修长的手指交错在一起,那样对比强烈的画面让陈默觉得恍惚。

他最爱的女孩抱着他最爱的枪,这感觉违和而又融洽。

陈默向苗苑示范瞄准的动作,苗苑兴致勃勃地站到他面前做靶子,他迅速地掉转了枪口。苗苑说从瞄准镜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陈默摇了摇头,他不能想象苗苑的脸被打上十字,那画面太让人惊恐。

苗苑见他不说话,偷偷卸了瞄准器对准了陈默看着玩,陈默猛然发现她拿倒了,十字准心从她的瞳孔中间划开,心底蓦的发凉,他马上把瞄准器从她手里拿了回来。当时,他大概是有点凶,他看到苗苑露出瑟缩的神情,手掌握紧,后来吃饭时才看到苗苑的掌心有点血痕,是被瞄准器卡口的突起划到的。

这些小女孩啊,陈默心想,她们随便拿着枪乱玩,其实随便破个皮见一点血,就会吓得不得了。

春寒料峭,暖气开了一个冬天,把人身体里最后一点水分都蒸得干净,苗苑喉咙发干,说话都是哑的,陈默让她去医院看看,苗苑打开包让他看止咳水。

喝了三瓶了,没用

陈默说你这就是体质差,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去跑步。

苗苑露出崩溃似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陈默心想现在的小朋友身体真差啊。他队里一个新兵,五公里跑了25分钟,跑到终点的时候一头栽倒,心衰,差点送命。爹妈吵到总队那边吵得天翻地覆,陈默当场就翻了脸,这年头当兵又不是强制役,你儿子就那点小筋骨,你何必凑这个热闹

老天爷就是这样,给你来好事儿的时候都意意思思的,稍微给露个边就生怕对你太好了,下一桩非得让你等个天荒地老。烦心的事就是一窝接着一窝,陈默还在头痛新兵的磨合问题,支队长一个电话追到,说手上的事全放一放,有任务,陈默瞬间就兴奋了。

台湾那边有个大佬最近过来内地交流感情,要去黄帝陵祭祖,安全问题着落就到地方武警身上,总队长非常重视,像这种任务,一般不出事,出事就是上通中央的大事。陈默过去领了资料,封面上红艳艳的就看到两个字“保密”,里面有全套的人员介绍及时间地点路线。

好久没有到过这种质地的文件了,陈默觉得兴奋,血中渴望冒险的因子蠢蠢欲动。

五队全员集结,有一个算一个挑锐的上,三队全面协助,陈默是老大,负责整个过程的安全警戒,这一下子当然就忙开了。晚上苗苑打电话的时候陈默向她提了一句,说他最近会很忙,可能会不在,苗苑好奇地问到底有什么事,陈默告诉她是保密的,什么时候过了保再说。苗苑便有点不以为然。

咳嗽还是一直很严重,春天风大,每天走在路上喉咙口都像刀割似的,苗苑抱着一大包酪,把自己裹在羽绒衣里挣扎着前行,走到路中间的时候忽然想咳嗽,她不可抑止地弯下腰咳,一股大力就这么从背后带过来。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好像时间被拉长了,画面在放着慢动作,苗苑看到自己松开手,纸箱跌落,硕大的红波酪球滚得老远,然后脑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重重地一磕,眼前的一切都花了起来。

原来还真有眼冒金星这回事啊

苗苑在觉得自己要晕掉之前还抓紧时间想了一下。

汽车司机在前面急刹车,跑过来看她,路人围着她站了一个圈,脸上有各各不同的神色,然而没有人动她,苗苑想,果然是人心不古了。司机一边打电话报警找110一边叫救护车,一圈打完了回头盯着苗苑,说:“你不会死吧”

苗苑看到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急得火上房,她努力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说:“我尽量不死。”

小伙子一下子就喷了。

苗苑晕了一会儿,神志渐渐恢复,左臂上有很尖锐的疼痛,然而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她于是慢慢坐起来,司机小伙一下就急了,拼命嚷着你躺下躺下

苗苑眨巴眨巴眼睛,可是这样躺着很冷啊

司机小伙过来扶她,他说求你了祖宗哎,我一个哥们就这样,被车撞了自己觉得没事,还自己走,一站起来就瘫了,脊椎错位,我求求你了姑,我不想养你一辈子。

苗苑马上乖乖地躺了下去,她也不想被他养一辈子。

救护车可能还在这个城巿的某一个街道上呼啸着前进,苗苑觉得寒冷,并且孤单,她把手机拿出来按下数字1,耳机里传来均匀的滴滴声,苗苑心怀期待,心怀忐忑,一上一下地起伏着,到最后,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ter.

古城的天空永远都带着一点青灰的浮色,于是那一天,苗苑躺在地上睁着眼,莫名其妙地感慨这天怎么能蓝得那么青,几乎有铁器的质感,青色的,很润泽,湿漉漉的感觉可是眼睛好冷啊,真冷

不是科学已经证明了人的眼睛是不会感觉到冷热的吗

去tm的科学

科学还证明了爱情只是多巴胺的一次小发放所造成的荷尔蒙变化呢

所以说,科学真是不可靠的,什么都是不可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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